原来,即使阳光是透过落地窗慷慨地洒落卧房,不见得就会让人感到比较温暖。
袁真澄吐了口气,半带失望的气息在窗玻璃上氤氲一片白色朦胧。
她已经将额头抵在落地长窗上好一阵子了,从刚刚起床到现在。
她想试试看,想试试看从高级公寓最顶层往下看,视野是否会变得比较开阔,心情是否会变得比较舒畅,灵魂……是不是会比较接近上天?
结果是令人失望的。
一切照旧平凡无聊得紧,就算她昨晚睡在千金大小姐的豪华闺房里,今早透过整片墙的落地玻璃沐浴金色晨光,感觉和每一天清晨她在自己那层十几坪大、位于四楼的单身女子公寓醒来时没什么不同嘛。
反倒是因为睡太久了,脑子有些昏昏沉沉的。
袁真澄再度大声叹气,终于放弃在窗前寻求百万晨景的幻想,转身来到卧房中央铺着波斯地毯的空地,做起身体伸展操来。
会不会是因为这里地段不够好的关系?虽然是仁爱路的高级公寓,毕竟还是位于台北市区,跟那些真正的富豪盖在山区的顶级豪宅还差得远呢。要不然就是因为这里并不真正属于她,所以她才无法从其间体会一丝丝感动。
如果这层公寓是真真正正属于她的,这间装潢高贵气派的卧房是真真正正属于她的,那感觉一定会不一样吧?
所以她才要拼命赚钱嘛,为的就是完成梦想。
一间阔朗优雅的房子,一辆拉风时髦的跑车,一个随心所欲、购物时永远不必考虑标价的优质生活。
为了这些,她是不是该考虑答应张瑞元的要求?答应和黎之鹏交往,最好是能勾引他向她求婚。
但问题不是这个吧?她做着柔软操弯下腰,清亮眼眸瞪着地毯的几何花纹。
重点是他和她一样都只是冒牌货!
天,怎会有这种可笑的事?
袁真澄嘟着嘴,娇艳的柔唇正高高翘起时,一阵清脆规律的敲门声促使它们迅速缩回。她取消了还想多弯几次腰的计划,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跳回床上,才刚刚闭上眼,耳边便传来房门开启的声音。
“小姐,该起床了,九点多了。”
她翻了个身,不理会双手轻轻推她的女佣,嘴角甚至还勾出好梦正酣的弧度。
“小姐,老爷等你吃早餐呢,别赖床了。”女佣加重手劲推她,数秒后见她仍毫无反应,索性一把拉开她紧紧裹在身上的被子。
她终于不情不愿地直起上半身,强展眼睑瞪向一脸无辜的女佣,“搞什么啊?人家还没睡够呢!”
“对不起,小姐,老爷吩咐我一定得叫醒你。”女佣充满歉意地答话,“要是不来叫你,你肯定又睡到中午十二点。”
“就算睡到十二点又怎样?反正今天是礼拜天,又不必上课,他干嘛老是这样紧迫盯人?”袁真澄抱怨着,恰如其分地扮演着号称最爱赖床的千金小姐角色,“要吃早餐他自己去,我还要睡!”说着,她从女佣手中抢回被子就要躺回去。
“小姐!”女佣紧紧抓住被子一角,清秀容颜写满为难。
袁真澄瞪她数秒,“怕了你了!”她不情愿地翻身下床,“出去,我要换衣服。”
“什么?”女佣一愣,有些愕然,“小姐不用我帮忙吗?”
“帮忙什么?”
“帮忙你换衣服啊!”
袁真澄一怔。
不会吧?现在还时兴让侍女协助自己穿衣打扮?又不是十八世纪!
“今天不用了。”她用两道颦紧的蛾眉掩饰自己的失言,“我心情不好!”
待女佣终于关上门退下时,袁真澄总算松了一口气。
差点就犯错了。看样子她对张家琪的性格习性捉模得还不够透彻,还得再多加强注意才行。
她摇摇头,拉开更衣室的门走进去,在成排的衣饰中挑了一件米白色针织衫搭配一件灰色不对称百褶裙。
至少有一件事还是颇能令人兴奋的,那就是能在满满好几排的名牌衣饰中随意挑选想穿的服装。
好了,一百分。
袁真澄面对着落地长镜中梳洗打扮完毕、精神奕奕的自己,唇边漾开微笑。
“你看起来精神不错。”张瑞元见到她终于在餐厅翩然出现的身影,露出赞赏的笑容。
“早啊,爸爸。”她朝他微笑,在他对面坐下,为自己倒了一杯滚烫的咖啡,然后细心地加上两匙糖,再淋上牛女乃。
这是张家琪的习惯,每天早上一杯两匙糖的咖啡,两片抹上女乃油的吐司,有时再加上一颗煎得半熟的蛋。
对一向喜欢在早餐大快朵颐的袁真澄而言,这样的早餐分量简直是折磨,但她只能忍受。
一天两万五吔,少吃一点死不了!
“有时候我真觉得你是我女儿。”张瑞元忽然冒出一句。
袁真澄吓了一跳,清亮的眼眸迅速扫过四周,确定没有佣人在附近逗留后才低声开口,“你就是因为我长得像她所以才聘请我的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张瑞元放下工商时报,举起咖啡饮了一口,一面默默地凝望她。
那充满深思的眸光看得袁真澄全身起鸡皮疙瘩,“什么意思?”
“或者你真是我的女儿?”他喃喃说道,“你跟家琪长得实在太像,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她是他的女儿?
袁真澄瞪着他,懒得费神掩饰自己的震惊。
“我很感谢你的好意,不过我有自己的父亲,只是他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
她才不可能是他的女儿。或许这男人长得是还不错,可她也无法想像自己有任何一点像他。
“那你的母亲呢?”
她心一冷,“对不起,我想这不关你的事吧?”她语气冰得足以冻结任何人的血流,“你只需了解我是个优秀的P.A.就行了。”
张瑞元倒抽一口气,似乎颇因为她忽然冷凝的神情而震惊,他愣了好一会儿,才低低说了一句:“抱歉。”
“没关系。”她微微一笑,像是立即恢复了冷静。
张瑞元沉默半晌,“有关昨晚的提议,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袁真澄一愣,刚刚咽下的吐司差点梗在喉咙,她轻咳数声,又连忙喝了一口咖啡,墨黑眼睫如羽毛般翩然扬起,“关于那件事——”
她支吾着,还来不及说什么,今早负责唤她起床的女佣忽然出现她身旁。
“小姐,”她将无线电话的话筒递给她,“你的电话。”
“我的电话?”
张家琪的朋友吗?天,今天是礼拜天吔,别给她找无谓的挑战行不行?
她隐忍住想要申吟的冲动,接过电话。
“是一位黎之鹏先生。”女佣补充一句。
“黎之鹏?”
听到这个名字,她与张瑞元同时喊了出来,两人接着互望一眼。
袁真澄一颗心直往下沉,她可以清清楚楚地在他的眼中看见兴奋与希冀。
她无奈地撇撇嘴角,对着话筒报上名号,“我是张家琪。”
“真澄,”仿佛是有意的,他低柔地唤着她本名,“今天有空吗?”
“黎先生有什么事?”她冷淡地问。
“我好无聊,我们一起出去走走?”
“对不起,先生,我可不是供你排遣无聊的工具!”她拉高嗓音,旋即接收到张瑞元朝她投来惊吓的眼色。
她无奈地翻翻白眼,起身躲到餐厅一角压低音量,“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这样质问真让人难过。”话筒另一端传来他夸张的叹息声,“我以为昨晚我已经表达得够清楚了。”
“你说你要追我。”她咬着牙。
“不错。”他愉悦地承认。
“别开玩笑了!你明知道我不是真正的富家千金,只是个冒牌货。”
“这有什么分别吗?”
“难道你不是想骗到一个富家千金,好让自己少奋斗二十年?”
“你这么想?”他扬高的语气显示受到严重冒犯,“你以为我是那种想吃软饭的家伙?”
“难道不是吗?”她倔强地反问。
“该死!”他诅咒着,“你就不能认为我是对你本人有兴趣吗?”
她一愣,“我本人?”
“袁真澄!我有兴趣的是袁真澄,不是那个劳什子富家千金张家琪!”
“你对我有兴趣?”她怔怔地,昨晚的热吻镜头不识相地又爬回她脑海,“你喜欢我?”
“我喜欢你?”他倒抽一口气,语气惊恐。
“不是吗?”不知怎地,她觉得自己似乎问了一个蠢问题,“不然你干嘛想追我?”
“天!小姐,你八成没很多这方面的经验吧?”
“什么意思?”她防卫地回了一句。
“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有兴趣不一定是喜欢她,那太严肃了。”
“那会是因为什么?”
“或许是因为性?”
“去你的!”袁真澄低骂一声,忽觉全身血流乱窜,体内一座酝酿许久的火山威胁要爆发,“如果你是想来个什么一夜的话,我劝你别妄想了,我可不是任何男人……不是你们……绝对不可能让男人把我当成——”她忽地住口,咬住下唇。
“一夜的伴侣?泄欲的工具?”他以一种优闲的语气提供她选择的答案。
他非要说得那么直接又难听吗?
“对!”
“我明白了。”
“你明白就好。”
“那么你今天有空吗?我十一点过去接你。”
懊死的他究竟有没有搞懂啊?袁真澄挫败地直想放声尖叫,而在她正打算这么做时,一双将她身体转过来的手臂阻止了她。
她扬起眼睑,望向张瑞元焦急莫名的脸庞。
两百万。他以唇形告诉她,接着又比了个手势。
袁真澄心一跳,握在手中的听筒差点滑落。
他提高价码了,整整两倍!两百万,相当于一辆宾士跑车,或者四十坪房子的头期款。
两百万——
袁真澄心跳加速,胸膛滚烫着波涛,数秒后,她听到自己无力的声音,“好,你十一点来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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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竟然答应了!
一直到袁真澄切线后几分钟,黎之鹏仍然处于莫名其妙的状态。
她本来态度不是还挺坚持的吗?怎么一下子说变就变?
他有反过来被将了一军的感觉。
原本只是因为想作弄她才故意打电话到张家去的,在听到她在电话里既无奈又愤怒的嗓音时他有一种莫名的愉悦感,在感受到她对一夜反应激烈时他更加忍不住唇角高扬。
她果然没什么那方面的经验。
谤据他聘请的私家侦探调查,袁真澄几乎谈不上拥有任何社交生活,他甚至怀疑她究竟曾不曾谈过恋爱。
在知晓她目前的生活没有任何男人时,他莫名地感到心满意足;他不晓得这有什么值得他高兴的,但他就是不希望听到她生命中已经出现某个类似白马王子的人物。
或许是因为这样他才方便作弄她,才能够以一个追求者的身分弄得她神经紧张,心猿意马。
他知道她一定不愿意和知道自己真实身分的人多所牵扯,所以才故意插足她这次的工作,才故意去惊扰她已经太过刺激的生活。
没想到她竟然答应和他约会了。
这该死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黎之鹏聚紧浓挺的眉峰,一方面莫名其妙,一方面却又忍不住心情飞扬,心跳忽然加速奔腾。
而他不愿深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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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望着她窈窕俏丽的身影如蝴蝶般飘向他雪白的保时捷91l,不自觉吹了一声又长又响亮的口哨。
她不愧是专业的私家演员,每一次见面,亮丽有型的装扮总让他眼前一亮。
初次见面的大姊大造型,昨晚在宴会上名门淑嫒的高贵模样,以及今天女学生清纯俏美的打扮。
她穿着一件白色镶黑领的针织衫,红黑相间的格子百褶短裙,足蹬黑色半筒靴,挑染成红色的秀发上斜斜覆着一顶俏皮的小圆帽。
十足十俏皮女大学生的装扮。
黎之鹏为她打开车门,眼神传达出赞赏,嘴角却扬起嘲弄的微笑,“你几岁了?小姐,穿成这样卖小吗?”
袁真澄瞪他一眼,“张家琪今年二十一岁,这样的打扮正好。”
黎之鹏关上车门,在驾驶席落坐,发动引擎,“对袁真澄就不见得了。”他转过头,不怀好意地眨眨眼,“据我所知,你已经是圣诞节的过季礼品了。”
“什么意思?”她蹙眉,直觉这一定不是一句好话。
“没听说吗?女人就像圣诞节礼品,过了二十五行情就跌到谷底。”
丙然!
“是啊,真不好意思,我已经二十六了,算是卖不出去的滞销品了。”
而且,过没几天就满二十七了。
她在内心补充,却小心翼翼地不让这句话冲出口,毕竟承认她今年二十六岁已是一个女人能做到的极限。
“就算在二十五以前,你的销路也不是顶好嘛。”
“什么意思?”她再度面色一变,冷冽的眸光射向他笑意盈盈的脸庞。
“让我这么说吧,”他轻描淡写地,眸中却闪着可恶透顶的笑意,“据说台湾顶尖的P.A.没什么社交生活。”
“你调查过我?”
“你不是早已知道?”
她一窒。
没错,他既然有办法查出她的真实姓名,甚至查出她现在正进行的任务,就不可能无法掌握她的私生活。
她早该想到的。
“我不需要社交生活。”她倔强地应道,撇过头,目光直视前方。
“哦?”
“我的工作已经够刺激了,不需要其他娱乐来加油添醋。”她语音平板,“别说男朋友,我就连女朋友也不多。”
他倏地转头,凝望她冷然不动的侧颜两秒,“是什么原因让你选择从事这种工作的?”
“还用问吗?”她撇撇嘴,“当然是为了钱!”
“为了钱?”
“难道你不认为吗?有什么工作像我们P.A.一样充满挑战性酬劳又高?这次我接张瑞元的委托,一天就有两万五的进帐。”
“他确实是付给你极高的酬劳。”黎之鹏点头同意。
“那当然啰,我是业界一等一的好手。”
“对这一点,你似乎一向都不懂得谦虚。”他半讽刺地接腔。
“自信是我最大的优点。”袁真澄毫不谦逊地拉拉嘴角,“你呢?”
“我?”
她眸光从他闲闲搁在方向盘的手往上扫,落定他过分端正的脸庞,“你又是为了什么从事这种工作?”
“我?”黎之鹏一愣,脑海有半秒的时间呈现一片空白,“呃,应该有一部分也是因为钱吧。”
“你也曾经经济困难?”她同情地追问。
他眸光倏地射向她,“你曾经经济困难?”
“从高中起就半工半读了。”相对于他的震惊,她的语气相当淡然。
“高中?”他高扬的语音显示无法置信。
“那完全是因缘际会。十五岁那年,邻居一位当时是分局长的长辈请我帮一个忙,扮演跷家少女引出人口贩子。”她像忆起极端得意的往事,星眸璀亮,“虽然第一次演戏演技有些生涩,应变能力也不好,差点还真的被卖去当雏妓,不过那件工作总算成功了,那个组织也几乎被一网打尽,警方还因此颁给我一笔不小的奖金呢。”她笑容更加粲然,“那是我第一次发现自己有演戏的天分,并且决心好好利用它来谋生赚钱。”
黎之鹏听着,不知怎地有些心惊胆战起来。
逭女人竟然在十五岁那年就一个人扮演跷家少女深入虎穴!她还那么小,万一真的被人口贩子卖了怎么办?那该死的分局长竟然会想出这样一个馊主意,要一个未成年少女去从事如此危险的任务!而她,究竟是怎样窘迫的经济困境让她必须选择用这种不顾生命危险的方式赚钱?为什么那个他请来调查她的侦探完全没提到她有这样的过去?她竟然从十五岁开始就是个P.A.了……
“你怎么了?”她微带犹豫的嗓音促使他回神,“脸色有点苍白。”
“没什么。”
“是不是我的故事让你想起了自己的过去?”她偏头望他,嘴角柔柔牵起一笑,“我想你从前一定也不好过吧。”
他是曾经有过一段十分难受的日子,但却绝对不是因为金钱。
黎之鹏抿紧唇。
从小养尊处优的他从来不曾感受到一丝丝经济的压力,金钱对他而言一向是可以任意挥霍的,做任何事情他从不需考量经济因素。
懊死的!为什么这一刻他有种感觉,仿佛自己是个不知人间疾苦的浪荡子?
“你一定也很羡慕像他们那种人吧。”她突如其来地说。
他一愣,“哪一种人?”
“像黎之鹏或张家琪这种富家子女。”袁真澄撇过头凝望窗外,语音悠远,“他们衔着银汤匙出世,从来过的就是锦衣玉食的生活,不曾为生活烦忧过。”她忽地冷哼一声,嘴角扬起冷淡的微笑,“我猜张家琪应该不久就会回家了,那个带她私奔的小职员想必不能提供她像从前一样优渥的生活品质。”
他双眉一紧,“你听来很愤世嫉俗。”
“或许吧。”她耸耸肩,“但我只是不希望自己再回去过那种斤斤计较的日子。”
“这么说,爱情与面包,你会选择面包啰?”
“毋庸置疑。”
“也就是说你会为了富裕的生活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
“不错。”
黎之鹏心一凉,她斩钉截铁的回答令他莫名一阵烦扰。
她会是那种极端爱慕虚荣的女人?就像早儿一样?
但这不关他的事吧?就算她真的是那种以钓金龟婿为人生目标的肤浅女人,又干他什么事?反正他又不想跟她多所牵扯。
何况,他身边那些来来去去的女人哪一个不是骄纵、自私又虚荣的?他早习惯了。反正是各取所需的短暂关系,用不着找个圣女徒然让自己受折磨。
可是,一想到原来她与那些女人也差不了多少,就让他无可抑制的焦躁。
“我觉得很失望。”他负气一句,直到话冲出口才恍然明白自己说了什么。
他望向袁真澄,寻求着她的反应。
她细致的容颜起先没什么变化,接着脸颊微微渲染上嫣红,不久,又转成绝对的苍白。
她回应他的凝视,眸子盛着毫不掩饰的嘲弄,“别想告诉我你是爱情至上主义的信奉者,那种男人不会因为性追求一个女人。”
她极端讽刺的语调激怒了他,“没错,我确实不是那种会相信爱情的蠢男人。对绝大多数的女人而言,男人不过是她们赖以得到某种权势地位的工具。”
“对大多数的男人而言,女人不过是他们用来炫耀自己权势地位的工具。”她不甘示弱地回应。
“我从不认为世上有毫无杂质的爱情。”
“赞成。”
“会对一个女人付出全部真心的男人是傻瓜。”
“会对男人付出全部真心的女人同样不值得同情。”
“说什么问世间情为何物?其实爱情只是人类为了掩饰其他卑鄙动机创造出的美好糖衣。”
“不错!”袁真澄用力拍手,明眸秋水凝定黎之鹏脸庞,唇边漾着既欣慰又赞同的浓浓笑意,“你说得好!我完全赞成。”
他一怔。
“没想到我们两个不仅工作内容相同,连观念也有几分类似。”她拍了拍他宽厚的肩膀,“值得交个朋友。”
“什么?”黎之鹏目瞪口呆,感觉情势似乎往他意料不到的方向发展。
“不错!”袁真澄用力点头,“为了庆祝我们友谊诞生,找家啤酒屋好好喝一杯吧!”
“什么?”黎之鹏再度愣愣应道,心神因她灿烂的笑颜几近完全迷惑。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明明是要教训她的,明明气极了她的爱慕虚荣,为什么竟会演变成他俩观念异常契合,以至于要一起喝酒庆祝的地步?
怎么搞的?每次跟她在一起事情好像就完全不受他控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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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干杯!”袁真澄兴高采烈地喊着,一面将白色气泡几乎溢出杯口的玻璃杯凑向黎之鹏的,在清脆的玻璃撞击声结束后,她豪气干云地饮了将近三分之一杯,“嗯,好棒!夏天果然还是喝生啤酒最好了。”
黎之鹏瞪着她已然呈现七分嫣红的细女敕脸颊,“你到底行不行啊?才喝一杯多脸就红成这样。”
“放心吧,我没问题。”
“先说好,我待会儿可不想送一个发酒疯的女人回家。”
“哎呀,好绝情!”袁真澄纤细的手指敲敲他严肃的面颊,“这是你对一个扬言要追求的女人的态度吗?至少该再温柔体贴一点。”
他忍不住微笑,“很抱歉,我从不对女人温柔体贴。”
“咦,莫非你从没交过女朋友?”
“哈!”黎之鹏有股冲动想仰天大笑。
不曾交过女友?曾在他身边晃荡的女人多如过江之鲫,缺少女伴从来就不是他黎之鹏会遭遇到的问题,相反的,他倒常常为如何和平地打发她们伤脑筋。
“不是吗?”
“看来你的经验果真不多。”他嘲弄地看着她,“男人不一定要温柔体贴,才会令女人投怀送抱。”
“哦?”她挑挑眉,“可以请教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吸引女人的地方吗?”
这问题简直太侮辱他了。
“英俊多金。”
“你多金?”她忽地喷出一阵气息,一口啤酒差点呛在喉咙,“少来!”
黎之鹏一凛。
天!他差点忘了他现在并不是“真正”的黎之鹏。
他轻咳两声,“至少我有一张超级俊美的容貌。”
“超级俊美?”袁真澄仰头细细凝望他,美眸接连变换过几道雾彩,“是长得还不错啦。”她喃喃一句,似乎颇不情愿承认这一点。
“所以啰,”他得意洋洋地接口,“你或许会觉得难以置信,不过渴望跟我上床的女人可是一大票呢。”
她沉默数秒,“你打算用同样的方法引诱我?”
“什么意思?”他不解。
“你要是以为光凭一副好相貌就能令我为你痴迷,就大错特错了。”她嘴角拉起一个美好的弧度,“我不是那种会为帅哥冲昏头的女人。”
“那要什么才能引诱你?”
“钱。”她干脆地回答,“大量的金钱。”
他一窒,“你果然是不折不扣的拜金女郎。”
她当然听出他讽刺的语气,却毫不在意,“我想请你帮一个忙。”
“哈!”黎之鹏嘲讽一声,举起玻璃杯就是一阵狂饮,直到酒杯见底他才将幽深的黑眸调向袁真澄,“我不过是一个穷小子,有帮得上你忙的地方吗?”
她用同样深不见底的黑眸回凝他,“你可以帮我赚钱。”
“帮你赚钱?”
“张瑞元愿意付我两百万,只要我能在张家琪回家以前,维持你对我的兴趣。』
“什么?”他掩不住震惊。
“他想要黎之鹏成为他们张家的女婿。”
张瑞元要他成为张家的女婿?那老家伙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啊?想藉着与黎氏联姻攀上真正的上流社会?
黎之鹏微微苦笑。他知道自己是许多商界大老眼中乘龙快婿的人选,却没料到张瑞元也如此痴心妄想。
“所以你能不能答应我,逭段期间对我展开热烈追求?”袁真澄的黑眸坦然流露出恳求,“最好是能常常送送花啊,打电话给我,如果方便的话,或许可以上张家来带我出门约会。”
“你——”他瞪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会让你白白浪费时间的!”袁真澄连忙说道,“我可以答应分你一点钱,二十万怎么样?那……三十万?”见他毫无反应,她只得狠下心来提高价码,“五十万,不能再多了。”
“你该死的究竟以为自己在做什么?”他怒视她,一字一句从齿缝中逼出。
“跟你谈交易啊!”她没有因他阴暗的脸色和语气而稍稍退缩,“我答应给你四分之一的酬劳,只要你愿意陪我演这出戏。”
对她的一相情愿他真不知该生气或苦笑,只得摇摇头,“你忘了吗?我本来就打算追求你,”
“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因为……因为……”她支吾着,在接触到他炙热的眸光后迅速垂下眼睑,
“你要的是……是那方面的关系,可是我不想。我要你追我,可是不要、不要……所以……”
他替她继续,“所以你宁愿花钱请我追求你,让我保证绝不妄想侵犯你?”
她像是松了一口气,急急颔首,“没错。”
哎,他真是服了她了。
黎之鹏瞪着眼前这个因微微慌乱而迅速眨着墨黑眼睫的女人,有一种既想仰天长啸,又想朗声爆笑的冲动。
居然有女人付钱给他求他别妄想染指她!
女人一向都是迫不及待想爬上他的床,而这一个竟然付钱给他要他追求她,却又不许碰她。
究竟是她特别怪异,还是他的魅力并没有自己想像中那么超群?
“答应我吧,看在钱的份上。”她软语央求着,“何况我们刚刚也干杯宣告友谊成立了,我也算是你的朋友啊。”
“友谊对我而言一点意义也没有,不过钱就不一样了。”他半故意地逗弄她,“看在五十万的份上——”
他有意的停顿似乎令她呼吸一紧,“怎样?”
他没有立即回答,为自己重新斟满生啤酒,朝她微微一敬,嘴角恶作剧般高高扬起的弧度可以气死任何女人,“我考虑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