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急急赶往枫林苑,果见两条人影交错,孟湘萸则立于一旁干著急。
孟瑛再不见以往的柔美,她剑招凌厉狂乱,神情状若疯癫,身形快速犹胜鬼魅。
寒月泠面无表情,她回招优雅灵动,举手投足态拟神仙。
“月!”夏侯星心系佳人,深怕她出事,急奔至寒月泠的身边,出手便是撼动天地的绝招:“该死!”
寒月泠柔声平息他的怒火:“别杀人。”
孟堡主看出夏侯星这招非同小可,连忙出言:“夏侯贤侄手下留情!”
听到寒月泠的话,夏侯星收回了三成的功力,一掌击出,孟瑛这下被他打个正着,人也被击退数步。
孟堡主拦在前头,怒斥道:“瑛妹!妳这是做什么?”
他不由暗自心惊,原以为瑛妹早已放弃武学,可今日看来,她非但未曾停止习武,甚至较之当年,功力更是精进。孟堡主心下暗叹,江湖中人从不知情,孟家真正的武学奇才并非他这个当代盟主,而是他妹子孟瑛。
“让开!”不管自身伤势,孟瑛狞声喝道。
黄乔生痴痴看着眼前少女,眼中渐渐流露出一抹悲伤:“不,妳不是筠娘……”虽然眼前少女和爱妻容貌那么相似,却依然不是她。
“黄大哥,你来了!你是来瞧我的吗?”奇迹地,就见听到黄乔生的声音,孟瑛迅速回复一贯柔美的神情,彷如方才的事全都没有发生般。
黄乔生没有看向孟瑛,依然痴望着寒月泠。
“不要看她!黄大哥,你不可以看她!”见黄乔生始终没有回头瞧自己一眼,孟瑛神情又狂乱起来:“她该死!她怎么可以抢走你的心?怎么可以?我是这么爱你啊!爱了你那么那么久,为什么你的眼中就只有她?”
黄乔生缓缓地转头看着孟瑛,难以置信地问道:“妳说什么?妳见过筠娘?”
听孟瑛的语意,她似乎早识得筠娘?可……怎么会?当年他才打算大婚之时邀孟大哥一家前往观礼的,为何在那之前孟瑛会见过爱妻?当年他因南北奔波营生,一直没时间举行婚礼,原想趁那年中秋拜堂,谁知筠娘正巧有了身孕,才又耽搁下来。为何孟瑛会识得筠娘?
“黄大哥真是不该!我原打算给你个惊喜的,所以才没有跟任何人说。”孟瑛回想着。当日满怀和意中人再会的欣喜,乍见寒香别苑中那幕令她心碎的鹣鲽情深,致使她被逼入疯狂的绝境。
“妳到过寒香别苑?”事情真相一点一滴清晰起来,黄乔生难以置信。想不到,官府一直追查不出的凶手,竟是自己熟识之人……
黄仲文见父亲身形摇晃不定,急忙上前搀扶。
孟瑛望着他,语气娇柔:“黄大哥,你知道我爱你很久很久了吗?我等了你十几年,结果呢?你去了一趟蜀州,便带回一个『心爱的』女子,你怎么对得起我?”
“我一向将妳当自己的妹子看待啊……”颤声说道。黄乔生只觉整个人如坠冰窖,让他打心底发寒。
“是啊!妹子!”孟瑛轻柔笑着,笑得教人毛骨悚然。“我得不到的,为什么要便宜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她还怀了你的孩子,她凭什么?”
“妳仿了什么?”黄乔生的语音在颤抖,不肯相信也不愿相信!他不相信自己视若亲妹的孟瑛,竟是一手毁了他幸福之人。
孟瑛语气娇憨轻快:“谁教她不识好歹,我好言相劝,她说什么都不听,都是她不好。”
“她身怀六甲,妳怎下得了手?”下得不相信!黄乔生心惊看着孟瑛,他打小瞧到大,视同亲妹的女子。“筠娘究竟在哪儿?”
“我不知道。”孟瑛说得轻松,却让人不禁心头惊惧。“都是恩叔不好,如果不是他一直缠着我,那女人就逃不了了,你也用不着找这么多年。”
“恩叔也是妳下的手?”从小看他长大的老管家,他当成父亲一般尊重的长者,也是死在眼前女子手中?黄乔生心头茫然,原来一切全是因为他识人不清造成,能怪谁?
“是啊!恩叔真是不应该,我才是他该认的主子,他偏偏要护着那个狐媚子。”孟瑛柔笑说着。
“那么多人,都是妳杀的?”黄乔生止不住颤抖。他不过如寻常一般出门谈个生意,回去却惨遭灭门之祸,而一切都只为了孟瑛的妒嫉。
孟瑛娇柔的语气一如天真少女:“不止哪,那儿也是我一把火烧的呢。黄大哥真不会取名字,叫什么寒香别苑!那女子有何资格让你特地为她建一座庄院的?至于那些奴仆,他们都服侍过那名女子,瞧着教人生厌哪!”说至此,她偏过头含笑望着寒月泠。
夏侯星紧守在寒月泠身边,不敢松懈。孟瑛疯了!谁知道一个疯子会做出什么事来。
“妳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黄大哥呢?他就快忘了妳了,妳偏偏还要出现!”孟瑛低柔的嗓音如嗔似怨。
寒月泠戒心生起,孟瑛的话中充满杀意。
只听得孟瑛轻叹一声,蓦地出招,身法之快、招武之奇,直教在场众人惊讶。
夏侯星早有防备,他一把将寒月泠拉入怀中,接过她手中长剑,挡住了孟瑛的杀招。
“你又护她!”孟瑛眼中恨意更深:“该死!”
“瑛妹,别再闹了!”孟堡主拦在身前。
“挡我者死!”孟瑛一心想杀了寒月泠,根本不管阻拦在前的究竟是谁。
夏侯星剑眉靠拢,实在无心再与孟瑛纠缠下去。不杀她,势必后患无穷,但若真杀了她,又对孟家堡难以交代。
眼看孟瑛不肯收手,夏侯星一声清啸,内力注于剑招,点了她的定身穴。
孟堡主顺势掠过她周身大穴,废了她的武功,这才解开她的穴道。
武功被废,孟瑛心知自己今生再杀不了情敌,她看着黄乔生,低声问道:“黄大哥,为什么?咱们那么多年的感情,难道真比不上一个初识的女子吗?你怎么可以爱上那个狐媚子?只有我才配得上你啊!为什么你就是不肯回头看我?”
长叹口气,黄乔生不知今后要如何面对她。她是自己从小看到大,就像亲妹一样的人:却也是害死了爱妻,让他伤心一世之人……
“黄大哥,你说话啊!你不要不说话,你知道瑛儿一向都喜欢你的,你别不理瑛儿呀。”见黄乔生始终没开口,孟瑛语气楚楚可怜,娇弱的神情一如往日。
闭了下眼,再张开时,黄乔生沉沉吐出一口气,转过了身子:“今后,我不想再看到妳。”
听到他这句话,孟瑛神情呆滞,楞楞地看着他的背影。
突然传来孟堡主的惊呼:“瑛妹,妳做什么?”
黄乔生急急回头一看,只见孟瑛手中短剑已送入自己心口。
“瑛妹!”黄乔生惊呼一声,连忙上前扶住她。
孟瑛望着他,随着血液流失,狂乱的视线渐转为清明。“黄大哥,你知道吗?我多希望……自己也能唤你一声『乔郎』……”
“妳何苦?一个人只有一颗心啊!我的心,早在当年便给了筠娘了,再也无心可容下其它人了。”
“你一定很恨我吧?恨我伤害了你的妻子……”听他这么说,孟瑛苦涩地笑了。
“可我不悔!我从不后悔!因为唯有如此,我才能多瞧你几年……”
“妳……”
“死在你怀中,我愿足矣!至少,我还有这点……可以……赢……过……她……”语音渐低,终至停歇。
“瑛妹!”
“姑姑!”
孟瑛死了!再无人知道筠娘的下落了。黄乔生满怀痛苦说不出,唯一的希望,是眼前这与爱妻容貌相仿的寒月泠了。
黄仲文盯着寒月泠。眼前少女竟和母亲画像几乎一模一样,只是眉宇之间,却又与父亲有三分神似。她,究竟是谁?
“妳是谁?妳叫什么名字?妳--”黄乔生心急地追问,面前少女实在和爱妻太像了,当年爱妻身怀六甲失踪,难道……“妳是筠乔,对不对?是我的女儿黄筠乔。”他和爱妻早有约定,生男便取名若乔:生女则唤筠乔。
寒月泠望着他,她知道这人便是人称天下首富的黄金门门王,师父说他是她的仇人,可为何见着他,她心中却生不起一丝的怨恨?
“断情庄,寒月泠。”
黄仲文惊讶:“妳是断情庄的人?”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断情庄之所以处处针对黄金门,其中另有隐情?
黄乔生喃喃自语:“断情庄?为何断情?咱们夫妻之情,岂是说断就能断的?”
“恩断、情绝!所以断情。”寒月泠定定地望着黄乔生,见他神情恍惚,似乎大受打击。
“妳娘呢?妳娘在何处?我要见她!”黄乔生抬起头来,急切地要求。寒啊!筠娘,她恨他吗?否则为何让孩子跟着她姓,而不让她认祖归宗?
寒月泠眼睫低垂,据实以告:“我没有父母。我从小便是孤儿,是师父将我抚养长大的。”
夏侯星实在不想承认,又不得不说:“月,妳师父,有没有可能是妳娘?”她们师徒实在长得太像了,除了母女,还有其它的可能吗?
“你又异想天开了。”清亮嗓音依然淡然,寒月泠脸上不露一丝情绪。
夏侯星清楚听出她语气中的不确定,他不再多说什么,对她粲然一笑,握住她正微微颤抖的小手。
“请问令师尊姓大名?我能见见她吗?”黄乔生要求着。他找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有点消息;只要有一丝的可能,他就不想放弃。
“师父就是师父。”柳眉轻蹙,寒月泠坦然告知:“师父厌恶男子。她恨你!”每回提到黄金门时,师父那神情,除了深厚的恨意外,再无其它。
“让我见她一面吧!就当是我求妳。”黄乔生躬身一揖,寒月泠侧身避开。
“月?”看出黄乔生的心痛,夏侯星替他开口求情。
“让我考虑考虑。”
“月的武功也是妳师父教的?”紧抱着爱妻,想起她在枫林苑时的身手,夏侯星问得谨慎。
轻点下头,寒月泠没有否认。
“妳为什么没有告诉我?我是妳的相公耶!”抱怨她对自己的不重视,夏侯星一脸的委屈。他是知道,可知道是一回事,他还是希望月亲口告诉他的。
“你没问。”寒月泠答得无辜。
愈想愈觉不对,夏侯星连忙捧起她的小脸追问:“那月还有什么事没告诉我?”
柳眉轻拧,寒月泠反问:“你想知道什么?”
“所有!只要是有关月的事情我都要知道。”事关他的亲亲娘子,他自然不可马虎。
蹙起眉心,这个要求太难了,寒月泠拒绝作答。
知道自己有些无理取闹,夏侯星连忙露出一脸讨好的灿笑:“不然,月至少告诉我,妳还会哪些什么特别的东西?”
扁是在孟家堡,他就被她在药草及武艺上的精湛吓到两次了,再这么下去,只怕他再怎么努力练功还是挡不住觊觎月的登徒子呢。
寒月泠再次偎入他的胸口,唇瓣微扬:“师父会的,我都会。”
这、这算什么答案?“月,妳怎么可以敷衍我?”夏侯星哇哇叫。
将小脸深埋进他的怀中,寒月泠不与响应。
“不行!月怎么可以这样对待自己的夫婿呢?该罚!”找个借口,夏侯星缓缓低下头,正打算偷个香,外头却传来一声叫唤;听出是孟湘萸的声音,俊容上笑意收敛了三分,不甘心地站了起来:“月,我去瞧瞧,一会儿就回来。”
客居外,孟湘萸持剑静立。
夏侯星瞧见门外的人,剑眉皱了起来;他们今日就要离开孟家堡,他可不想让月在此时又惹上这名女子。
“孟小姐有事?”她该不会还没死心吧?一想到孟瑛对寒月泠的疯狂逼杀,夏侯星对孟家人就没好感。
寒月泠来到他身边,见到孟湘萸,微微颔首示意。“孟小姐。”
孟湘萸傲然抬头注视着夏侯星:“你放心!我不是来找你的。孟家有个为爱疯狂的女子够多了,无须再多我一人。”她不想落得跟姑姑一样的下场,终生追逐着不爱自己的男子,将自己陷入永无止境的悲剧之中。
“那妳来此有什么事?”夏侯星松下一口气,却也忍不住疑惑。
看着寒月泠,孟湘萸明白道出来意:“我想和寒姑娘较量一番。”当日在枫林苑中,见她剑法高明,让人忍不住技痒。
夏侯星急急将爱妻搂入怀中,满脸戒意地望着她:“有何好较量的?就算月懂得一点武功,也无须和人家比的。”因为他以后会紧紧守护着她,再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的。
不理夏侯星的拒绝,孟湘萸盯着寒月泠:“点到为止。如何?”
花园中,两条人影交错,孟湘萸剑法凌厉有股女子少见的霸气,反观寒月泠,灵幻飘逸的剑招优雅动人,犹如剑舞一般。
两人手中拿的虽是树枝,却依然威力十足。
“夏侯贤侄,筠乔不会有事吧?”黄乔生不谙武艺,心中更是担心。虽然寒月泠不承认,黄乔生早认定她必是爱女无误。
“爹放心!妹子不会有事的。”夏侯星尚未回答,黄仲文先开口安慰。
夏侯星几乎要瞧呆了,吶吶地回着:“月不会输的。”天!他的亲亲娘子剑法居然如此高明,他是不是太小看她了?
“大哥,你是不是更烦恼了?”夏侯霜知道兄长的表情有何意义,暗自窃笑。
敲了她脑袋一记,夏侯星没好气地警告着:“妳还说?妳别忘了,妳之前丢下月,害她陷入险境一事,我可还没找妳算帐呢!”
“这都要怪你!若不是你一直认为孟湘萸是凶手的话,我怎么会让月泠嫂子跟孟瑛独处?”夏侯霜为自己辩驳。
却听得一旁的孟书槐突然开了口:“黄叔父,若寒姑娘当真是筠乔妹子,那她便该是书槐未过门的妻子。没错吧?”
挑衅!这绝对是挑衅!夏侯星脸色难看,不待黄乔生回答,先行严词声明:“不管月的真实身分为何,寒月泠今生只能是夏侯星的妻子!”
孟书槐淡淡地笑了,他也明白拆不开他们的,更何况,孟黄二家的儿女亲家,从来便是戏言一句。此时重提旧事,不过是气气夏侯星罢了!
瞧见孟湘萸愈打,眼中开始流露出一抹兴致勃勃的光彩,夏侯星心头有些不安;她那眼神,简直就跟当日偷袭自己失败后一样哪!孟家堡绝不能再待了,再待下去,只怕这对兄妹要动手抢他的月了。
“黄门主,您打算离开了吗?”
黄乔生狐疑地望着夏侯星。爱女还在同人家比试,他怎么走得开?“筠乔她……”
对黄乔生露出一脸灿烂笑意,夏侯星要求着:“黄门主,先让您的马车到孟家堡门口稍等,我一定会很快就带月出去的。”转头命令小妹:“霜儿,妳同黄门主他们一块到马车上等。”
夏侯霜吃笑一声。“好啦!”见黄乔生还在犹豫,她连忙安慰着:“黄门主别担心,大哥很快就会带月泠嫂子出来的。”
这一厢黄乔生父子二人才向孟堡主辞行而去,那一边寒月泠已击落孟湘萸的树枝,制住了她。
却见孟湘萸脸上非但没有失败的难堪或伤心,反倒是俏脸光芒万丈;她伸手挽住了寒月泠:“月泠姐姐,妳剑法真好,可以教我吗?”
夏侯星不等寒月泠回答,足尖轻点,已将爱妻揽回怀中,朗声向孟家人告辞:
“多谢孟堡主这段时日的关照,晚辈先走一步了!”说完,立时飞掠而去。
只听得背后孟湘萸不死心地叫着:“月泠姐姐!妳别走啊!”
乍见与爱妻年龄、容貌相似的断情庄主,黄乔生更为激动!
“大姊!”黄乔生的称呼让众人为之一呆。“您一定就是筠娘口中,她唯一的亲人,对不对?”
“谁是你大姊?寒家何德何能高攀得起天下首富?”断情庄主脸色铁青,出口喝止:“月泠,谁允许妳带这人回来的?怎么?现下有夏侯府的人撑腰,我说的话,妳全都不听了吗?”
寒月泠屈膝便要跪下:“请师父责罚!”
夏侯星一把将她拉抱起,说什么都不肯让她跪。“庄主,这事是我的主张,您别迁怒到月身上。”
“别怪筠乔!”黄乔生怎忍爱女受罚?
断情庄主更是恼怒:“她姓寒!”
“大姊,请告诉我,筠娘她在何处,好吗?”黄乔生语音微颤,心下已有不祥之兆;若非筠娘出事,她绝不可能丢下他们的女儿不管的。
“你在乎吗?”断情庄主咬牙切齿地问着:“你既有妻儿,竟然还诱骗若筠私奔,累得她年纪轻轻就枉送了一命,你今日还有脸来问我若筠的下落?”
“我。我没……”黄乔生欲待解释,已被打断。
“别再说了!你走吧!看在月泠的面上,我饶你这一回,下次见面,必取你性命!”
一直没开口的黄仲文说话了:“我是孤儿,十六年前承蒙父亲收养,因而改姓黄。父亲唯恐外人轻视,因此对外人称我为亲生。”
断情庄主错愕回头,难以置信地瞪着黄仲文。
“若父亲当真负心,他再娶岂不是理所当然之事?他苦寻娘亲十数载,望庄主成全他吧?”黄仲文躬身行礼,句句恳切。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坐在孤坟前,黄乔生轻抚着墓碑:“筠娘……我来了!”
往事历历在目,初识的惊为天人、一年的恩爱夫妻,到今日的天人永隔。
倚在墓碑上,黄乔生语气温柔:“当日若我不出门,妳也不至遭到孟瑛毒手,只是不见妳的尸首,说什么我都不信妳死了。我建立了黄金门,便是盼着有朝一日,妳能闻讯带着孩子回到我的身边,咱们一家三口可以重享天伦……”
听黄乔生句句深情之言,断情庄主不禁红了眼眶;。她一直以为黄乔生早有妻室,欺瞒了若筠,致使妹子惨死。因此多年来,她处处打击黄金门,为的便是想替妹子出一口气,谁料今日方知,多年仇恨竟是源自误会一场。
“筠娘,妳一定在怪我吧?怪我为何这么晚才到?所以这么多年来,妳连个梦都不给我。”耳边似还留着爱妻的声声娇唤,黄乔生愈说愈激动:“为何连个梦都不肯给?我等了十八年、盼了十八年,盼来的却是荒冢一座,妳怎能如此待我……”
“爹,您冷静点。”黄仲文见情况不对,急要上前安抚。
黄乔生恍若未闻,只是一个径地诉说:“咱们不是说好要同生共死的吗?妳何忍独留我于世间受苦?十八年来,一个人孤伶伶待在这儿,妳不寂寞、不孤单吗?”
“爹!”黄仲文又急唤了声,却依然唤不回黄乔生的理智。
“妳忘了咱们的誓言了吗?妳怎能丢下我一人?筠娘!妳怎能如此狠心?”黄乔生面色惨白,摇摇欲坠。“筠娘,等我!黄泉有知,妳就等等我。”
夏侯星急忙上前,伸掌抵住他的背心,浑厚的内力缓缓输入黄乔生体内。他压低了嗓音:“黄门主,月已经没娘了,您忍心让她再失去父亲吗?”
黄乔生闻言身子一震,抬头望向寒月泠,见爱女正定定地看着自己,心下悚然而惊;筠娘舍命救他们的孩子,只为了让他们父女有重逢的一日,他怎能让她失望?
挣扎起身,转头看着断情庄主,黄乔生站定身躯,对她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我的娘,您和爹不是回去了,怎会到断情庄来呢?”在庄内见到父母,夏侯星有些纳闷。
拧他一把,夏侯夫人娇斥着:“浑小子!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当人家肯将如花似玉的徒儿嫁你吗?”只是没料到,月泠丫头背后还一个如此强硬的靠山哪!
双方家长热烈讨论着婚事,夏侯星坐在一旁乐不可支地对寒月泠傻笑着。
蓦然听到了黄乔生一句:“黄乔生之女,岂能随随便便出阁?自然该给我一段时日准备,我好风光送筠乔出嫁。”
听到这里,夏侯星迟疑地望了黄乔生一眼,转头再看着寒月泠,头一回意识到一个事实--月是黄乔生的独生爱女、是黄金门的大小姐、是天下首富的掌上明珠。
剑眉渐渐拢聚,俊容缓缓皱起,一旦夏侯府和黄金门联姻,此事会不会又轰动天下?愈想心头愈是不安,如此一来,只怕届时贺客盈门的盛况就再免不了的了。
寒月泠静静地瞧着他,星不知又想到什么了?表情那般怪异。
风以及那群不讲道义的家伙们,若是他们来参加他的婚礼……思及此,夏侯星忍不住抖了子。真要如此,他不敢想象他的洞房花烛夜可否能平安度过?
不成!说什么都不成!愈想愈可怕,夏侯星大吼一声:“月!咱们私奔吧!”
话声方落,一时间只见大厅上拳脚并出、棍棒齐飞,中间还夹杂着根长鞭。
总算夏侯星反应快捷,发觉不对立时伸手抱起寒月泠,一个跃身躲开了背后的袭击。
“你们做什么?万一伤到我的亲亲娘子怎么办?”一站定脚步,夏侯星十足不悦地破口大骂。冲着他来无妨,可是月在旁边耶!万一不小心伤到了她,看他们怎么赔他一个娘子。
“夏侯星,你胆敢如此小觑黄金门?”不待黄乔生开口,黄仲文已先一步斥责。黄金门的大小姐,岂有与人私奔之理?
握着随身的长鞭,夏侯夫人瞪视着他:“浑小子,你方才说什么来着?”
“我?我说了什么吗?”夏侯星狐疑地望着众人,只见所有人都是一脸气忿地瞪着他。
闭杖顺利地敲上他的脑袋,婆婆中气十足地骂着:“胆敢想拐我们月牙儿私奔,你不要命了吗?”
断情庄主脸色更是难看,当年若筠要不是私奔情郎,就不致落得年轻惨死的命运,她怎能坐视月泠再步上她娘亲后尘?
夏侯夫人娇斥着:“兔崽子,当着亲家翁的面你居然敢想带月泠丫头私奔,你就不怕届时你岳父大人用金块银子砸死你?”
黄乔生面色凝重,站了起来:“夏侯夫人言重了。我想,夏侯府和黄金门这桩婚事,咱们得再从长计议了。”瞧着夏侯星怀中的爱女,他语气转柔:“筠乔,随爹爹回去,好吗?”
夏侯星脸色大变!怎么?方才他把话说出来了吗?他、他、他只是想想嘛!
寒月泠不置可否,身子一动便要挣开夏侯星。
“未来的岳父大人,您千万别生气,我绝对不会也不敢带月私奔的!”夏侯星连忙保证,一边急忙将寒月泠紧紧搂在怀中不放。爱说笑!若是让月随他走了,只怕他就没娘子可娶了。
夏侯夫人似笑非笑地瞅着儿子:“那你是同意婚礼之事都由我们决定了?”
小心翼翼地建议一句:“能不能别弄得天下皆知?”他只是想平平静静地把月娶回来而已啊!要是惊动了那群损友们前来,他盼了许久的洞房花烛夜肯定会毁了。
寒月泠将脸转入夏侯星怀中,头一回见到星如此狼狈的神情哪!
“你说呢?”众人望着他。
同为名列天下三大家中的夏侯府和黄金门联姻之事要想不举世皆知,只怕是难矣!夏侯星自是知道这个道理,苦着一张俊脸,不敢再出言反对。
怀中娇躯不住地轻颤,夏侯星表情无奈,低头望着他的亲亲娘子,开口质疑:“月,妳在偷笑吗?”
没良心的月呵!瞧着他受窘非但不帮他解围,居然还偷笑?
寒月泠螓首埋在夏侯星怀里,清脆的银铃声再压抑不住。
夏侯星柔柔地望着她。他的月,终于开怀欢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