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洛阳的演出很成功,不过数日,整个洛阳都知道城里来了个孟家班。
这天,天气很好,一大早孟家班就如往常一样摆好了场子。但无论大家怎么吆喝,怎样卖力的表演,竟没有一个人靠近,只是远远地瞧着他们。
“老爹,你说洛阳城的人今儿怎么了?干嘛不过来!再这么着,咱们不是白表演了吗?”丁柏终于忍不住了。
“是呀!孟老爹,今天有点不太对劲呢!”谢寒萼蹲,满头雾水。虽然比帮忙打锣收钱来得轻松,但心里却不是滋味。
“可能有人要砸场子!”孟老爹仰头望天,长叹一声,“都小心着点,要是到了晌午还没人来,就收场吧!”
“响午就收场,不是太早了吗,”一个难听的公鸭嗓插了进来,倒把他们吓了一跳。
谢寒萼仰头看去,倒真是吓了一跳。
好恐怖哇!妖怪?谢寒萼仰着脖子,一时无法反应。
“怎么!瞧着惊讶?别怕,那是昆仑奴。没什么了不起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鲍鸭嗓慢条斯理地道:“请你们看我!我才是老大!是昆仑奴的主人!”
谢寒萼喘了口气,终于把目光从金发巨人身上收回,看向巨人身旁的男人。他的个子也算是高了,但和昆仑奴一比,简直是个小矮子。掩住口,谢寒萼不让自己笑出来。有什么好笑的?人家总比你个子高吧!
“这位爷,有什么吩咐?”孟老爹恭敬地陪着笑脸,却没引起那人的注意。
他望向谢寒萼,冷笑:“你觉得很好笑吗?其实,这没什么好笑的。他再高也是个奴才!大爷再矮也是主子!”
谢寒萼睨着他华丽的衣饰,指上的玉戒,笑起来:“看得出来。”
“看得出来就好。”那人哼了一声,弹了弹锦袍上根本就不存在的灰尘,“你们哪个作主呀?”
“是小老儿。”孟老爹陪着笑脸。
“是你!”那人又扭头瞧了瞧谢寒萼,“不像啊——算了,我问你,是谁让你们在这儿摆场子的?”
“是马爷。小老儿花了十两银子租了这场空场一个月。”
“十两!倒便宜。”他笑着招手,立刻有人过来,“去找马老三,钱也不必要了,让他在床上躲上十天半月就算了。”
“是,爷。”那人恭声应了离去。却让谢寒萼等人惊了个目瞪口呆。
“老头儿!我告诉你,这块地是姓李的,是我李波李大爷的。”那人掩口打了个哈欠,“虽然你是上当受骗。但你没经本大爷同意就占用,就是不对,这样吧,本大爷也不跟你计较了,交五十两银子,就真是你向本大爷了。”
“五十两!”孟红喜惊呼,“我们哪儿来那么多银子呀!”
“呦!挺俏的妞呀!”李波一笑,“你若没银子,给大爷做九夫人也成啊!”
“王八蛋!你胡说什么?”丁柏大吼。
李波立刻色变:“好啊!今儿倒真是见识了什么叫胆大包天了!居然敢在洛阳骂我李波!真是不想活了……”李波冷笑,“金毛,你还杵在那儿干吗?还不快动手!”
昆仑奴一声不吭,上前就抓丁柏。
丁柏急闪身,居然没避过:“喂!放开我,你这个鬼!”
昆仑奴想了片刻,突然松手,让丁柏摔了个四脚朝天。
“死金毛鬼!看我用飞刀射死你。”丁柏揉着,愤愤地去取飞刀,却被孟老爹拦住。
“李爷,小子无礼。您可别跟他认真。”
“老头儿!你甭说了,告诉你,我李波可从没让人指着鼻子骂过,今儿非得教训他!”
昆仑奴正要再拿人,却突被叫住。
“金毛,住手!”娇喝声起,一匹马驰来,马上的李雍容仍是明艳动人。
“回去吧!大哥。一点小事在这儿吵闹,岂不让人瞧笑话。”
“什么小事,你大哥被人骂呀!”李波瞪着眼,愤愤不平。
“不过是一些耍杂技的,你和他们一般见识什么?”李雍容笑笑,用鞭子指着他们,“听说这些人的把戏蛮好的。就叫他们后天进府表演吧!也瞧个新鲜。”
“小妹,你真要让这些下三滥的人进府表演?”李波急问。
“是啊!宇文将军也会喜欢的。”李雍容一笑,已策马而去。
“算你们好运!”李波哼了一声,“王总管,安排一下。”
“是。”一个商贾似的胖男人应声,笑容满面,恭送李波离去。
李波一走,他立刻敛去笑容,睨着孟老爹道:“孟班主,你知道规矩吧?”
“小老儿知道。”
“知道规矩就好办了。”面色渐和,他笑道,“我也不亏待你们。包银,就五十两吧!就充当租金,至于赏钱,就六四分账吧!你四我六……”
“好好……一切都听王总管的。”孟老爹赔着笑脸,用手拦下愤怒的小伙子。
“那就这么定了!后天一早我派车接你们。”王总管一笑,迈着八字步慢踱而去。
“老爹,咱们真的去吗?”小蝶问,满面忧愁。
丁柏暴跳如雷:“老爹,你干嘛不让我打那混蛋?要给包银,赏钱六四,那不明摆着欺负人吗?”
孟老爹叹道:“不去行吗?那些人根本就是欺负咱们是外乡人。人生地不熟的,就算受了气,心里再憋气,也没地方诉苦啊!”
谢寒萼低叹:“看刚才那人的嚣张气焰,就算告到衙门也没有用的。”
小蝶强笑道:“演就演吧!说不定大户人家的赏钱很多,六四开还有剩呢!”
孟老爹叹道:“大户人家的赏钱哪是那么容易得的呀!”
孟红喜低下头:“怎么会这样呢!我就算想到大户人家表演,可也没想到是这祥呀……”
“好了,不要说了。”孟老爹皱起眉,“总之,大家一切小心就是了……”
谢寒萼在心底叹息,心中升起莫名的哀愁。
放下手里的衣箱,荻花直起腰。“呀!你不要动啊!”她叫着抢下谢寒萼手里的匣子,“你休息吧?不要搬这种东西!”
“荻花呀!”谢寒萼叹息,“你不要这个样子!这些东西又不重,我不累的。”
“不累也不可以做。”荻花拉起她的手,“你看呀,手都粗了好多,这种事根本就不适合你做的,这样美丽的手连拿着针线都嫌重呢!”
“你说什么呀!”谢寒萼好笑地摇头,“太夸张了吧!你放心好了,我不过是在做些力所能及的事罢了。你要是让我去搬那十五米的大木桩,我还不肯呢!”
荻花笑起来:“人家怕累着你,只说了几句,你倒讲了一大通……”
“好了,我不说了。快弄好了,叫喜儿她们瞧瞧。”
荻花点着头,忽听有人吆喝。
“宇文浩宇文将军到!”
谢寒萼吃了一惊,慌忙绕到月形门向外望去。
李府的门前,喧嚷的人群中,李波正恭身相迎,那气宇轩昂的男子正是——宇文浩。
“是他。”谢寒萼低喃,神情恍惚起来。
“寒萼,就是他吗?”荻花笑着望去,“云儿倒是说得不错,这位宇文将军果然俊朗出众,一身的正气。董家少爷和他一比,简直不够个男人!”荻花回头,奇怪地望着呆立的谢寒萼,“你为什么不去见他呢?”
“有什么好见的!”谢寒萼回过神,“他什么绝情的话都说过了,我怎么还能厚颜去见他呢?——一个女人的生命里不能轻言舍弃的除了爱情,还有尊严呀!”
荻花皱眉:“那你一辈子都不见他吗?这样躲着他总不是办法呀!”
“我为什么要躲他呢?偶然碰了面打个招呼也就是了,总算是相识一场。”谢寒萼笑笑,扬眉,“好了,快去看看孟老爹他们准备好了吗?”
前院的笑语喧哗随风传来,谢寒萼闲坐树下。听着传来的喝彩,不觉露出笑容。
想来孟老爹他们一定技惊四座吧!可惜,她实在不想到前面去。
其实,荻花说得很对,她是无意识地躲避着宇文浩。这种行为不像她所做的,但她却无法控制。她苦笑着,正自艾自怜中,却被一声娇喝惊醒。
“喂!”她抬头望去,一团火红映入眼帘。那位有名的李波小妹李雍容正瞪着她,见她望过去,立刻喝道,“你去厨房取我的食盒,送到‘清凌水榭’去。”
谢寒萼笑笑,懒洋洋地站起身:“对不起,李小姐。我不是你府里的下人。”
李雍容微怔,忽扬眉道:“你是哪个府里的?这么没规矩!”
“我哪个府的都不是。”谢寒萼悠悠笑道,“你别看我一身粗布衣裳,可也是个自由人。”
“自由人?咦!你是孟家班的。怪不得这么瘦弱,原来是南边来的。哼,你们南人还真是没用,个个都像娘们。”
谢寒萼转身欲走,却被李雍容叫住。
“喂!你照我的吩咐去做事,这十两银子给你。”
谢寒萼回头,看了看扔在地上的银子。再看看趾高气扬的李雍容,笑了起来:“李小姐等一会儿吧!我替你叫个人过来——我想,想赚这十两银子的人多得很。”
“你是在嘲笑我!”李雍容怒瞪她,忽的甩响手上的鞭子,“没有人可以嘲笑我李雍容!”
谢寒萼笑笑,转身要走。李雍容已一鞭抽来。
“真是秀才遇到兵!”她咕喃,想闪,却结结实实地挨了一鞭子。眼看第二鞭迎面飞来,她闪避,却一头撞进一具宽厚、结实的胸膛。
这胸膛好温暖,好熟悉。她的心一跳,缓缓抬头,迎上那双微蓝的眼眸。
“唉!”好久,她才低叹,“放手!”
宇文浩扬眉,望向长鞭那一头的李雍容。
“宇文浩!你和他什么关系?干嘛护着他?”李雍容怒瞪宇文浩,却扯不动被他抓住的鞭子。
宇文浩撇开手,道:“得罪了,李小姐。”
谢寒萼淡淡一笑,离开这令她依恋的胸膛。
宇文浩低头看她。突然不声不响地,扯了她就走。
“宇文浩,你回来!”李雍容大叫,见他们越去越远,把手中的马鞭砸在地上,怒形于色,咬牙道:“宇文浩,我不会放过你的!”
一个大男人拉着另一个男人的在大街上走,实在是很怪异的事,谢寒萼看着四周人奇怪的目光,不觉抿嘴偷笑。
这是他第一次拉她的手,他宽大而温暖的手掌包裹着她纤柔的手。这种温暖让她的心泛上丝丝甜蜜,甚至希望这条路一直走下去,永远都没有尽头……
可惜,宇文浩的住所并不是很远。
看到门房受惊的眼神,她笑得更甜。想必这冷硬刚正的男人从未牵过别人的手吧!更何况他牵的是一个“男人”的手!
回眸看她,宇文浩满心困惑,实在想不出她为什么会笑得这么开心。
回到房中,他取出金创药,却犹豫了,
沉默片刻,他终于挽起她的衣袖。
谢寒萼坐在椅上,看他垂低的头,不觉微笑。他的力道很轻,轻得令人难以置信。她凝视着他,终于忍不住去触模他微乱的发。
他一僵,抬头望她。终于第一次开口:“你为什么会在洛阳?”
谢寒萼一怔,敛去笑容:“我不该在洛阳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宇文浩站起身,推开窗望去,“我以为——你已经成了临贺王妃……”
“很希望我嫁给萧正德吗?”谢寒萼走近他,眼里尽是嘲弄的笑意。
宇文浩避开她的目光:“我只是很意外……居然会在洛阳见到你。”
“的确是很意外,我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你……不过,不管怎么样,我都很高兴见到你。”咬住唇,一缕悲意突从心起,她笑笑,扭过头去。偷偷拭去眼角的泪,“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告辞了。”
“我送你。”宇文浩望着她,虽面无表情,心却在狂跳不已。她是特意来找他的,不是吗?尽避她冷着一张脸,但他却相信她的冷淡后面是燃烧着的炽热爱火。要不然,她也不会放弃了荣华富贵,显赫地位,千里迢迢的来到西魏吧?她仍在生他的气吧?所以才会如此冷淡。
谢寒萼沉默着,没有回头看他,心却在隐隐作痛。他仍然是那样的冷漠,连一句充满温情的话都没有!哼,可能他永远都不会爱她了吧?!
沉默中,他们终于走到了目的地。
“我到了,你回去吧!”谢寒萼淡淡道,仍没有回头看他。
“你住在这里吗?”宇文浩望着夕阳中越显简陋的院落,不禁惊异。
“这里已经很好了,不是吗?”她靠着木门对他微笑,“比起你们这些常上沙场的将军,有片遮风挡雨的屋顶不是已经很好了吗?。
宇文浩沉默,终于道:“你变了好多……”
“是吗?或许我已经不是从前那个谢寒萼了吧!”她低笑,如水双眸凝望他许久,才道,“再见!宇文将军。”
合上门,将他关在门外,也关住了心中不断涌起的思念。
她靠在门上,泪水无声地滑落……
“谢公子!”一声呼唤惊醒了她。她慌忙拭去泪水,望了过去。
“你到哪儿去了?把喜儿急坏了。”小卫疑惑地望她,“你怎么了?哭过?”
“没有。喜儿呢?”谢寒萼露出笑容,刻意掩饰,“怎么样?今天的演出一定很棒吧?”
“还好了,只是那个李小姐怪怪的。”小卫还未说完。孟红喜已冲了出来,气呼呼地嚷道:“你到哪儿去了?那个李小姐来找你好几次了!”
“是吗?”谢寒萼漫不经心地笑笑,“她找我有事?”
“谁知道!凶巴巴地打听这打听那。一个大姑娘自己跑来找男人,也不怕羞。”孟红喜沉着脑,话里颇带醋意。
荻花跑过来,已一眼瞧出不对:“你的衣服怎么破了?受伤了?“
“没事儿。”谢寒萼笑着,看看满脸担忧的孟红喜,终于开口,“喜儿,你跟我来一下。好吗?”
五更鸡鸣,晨光透过窗棂照了进来,秉烛夜谈的三人才发觉竟已聊了一夜。
荻花吹灭蜡烛,看着孟红喜,不觉笑了:“喜儿,你这样子一会儿怎么出去见人呀?”
“死阿荻,只知道笑人家!”孟红喜看着铜镜里红肿的杏眼,骂道,“都是你们两个坏东西!真是害人不……”
荻花撇着嘴,笑道,“关我什么事呀!你喜儿姑娘可没瞧上我呀!”
“你还说?”孟红喜扑上去打她,两人闹做一团。谢寒萼一笑,还未开口阻止,突听急促的敲门声。
“谢姑娘!”小蝶拍门大叫,“你们起来了吗?那个李大小姐又来了!”
“李雍容!”孟红喜吓了一跳,“寒萼,你可要小心了,她来准没什么好事。”
“怕什么?我不过顶撞过她几句罢了,总不至于杀了我吧?”谢寒萼笑笑,似乎毫不在意,“我去见她。”
“寒萼!”荻花欲言又止,终于还默默地跟了出去。
“你——”李雍容瞪着换回女装的谢寒萼,好一会,才大笑,“原来你是个女的!怪不得宇文浩那么在乎你。我还以为他也有断袖之癖呢!”
谢寒萼悠然一笑,淡淡道:“宇文浩很在乎我吗?怎么我都不知道呢?”
李雍容面色一变,冷笑道:“你很得意啊!”
“我不觉得。”谢寒萼笑道,“我根本就没有什么可得意的事……更何况,我现在可是站在你李大小姐的地头上呢!”
李雍容扬眉一笑,道:“你很机灵!可惜,你就算再讨好我,我也不会饶你。”
“不饶我?”谢寒萼浅笑,“李大小姐不至于为了几句话就要杀我吧?如果让人知道堂堂李大小姐为了区区几句话为难我这么个异国他乡的老百姓,恐怕会有损小姐的声誊吧!”
“你放心好了!别说是杀了你,就算杀了整个孟家班的人,洛阳城里也没人敢哼半声……”李雍容森然冷笑,“不过,像你这么美的人儿,我可舍不得杀,反而会对你加倍照顾,加倍体贴。”
她转向带来的侍从,笑道:“你们看我为大爷选的新娘子漂亮吗?”
“漂亮漂亮,小组的眼光实在没得说!”
“大爷得了这么漂亮的九夫人,真是有艳福了。”两个汉子你一言,我一语,听得旁观众人都变了脸色。
谢寒萼沉下脸,冷笑道:“听李大小姐的意思倒像是要抢人呢!只怕光凭这两位还差了点吧?”
看看孟家班众人,李雍容笑道:“他们不行,还有我呀!就算我不能,咱们李府可还有的是奇人异士。总之,我瞧上了你这小美人,就算用抬的也要把你抬回去!”
她笑着,眼中却是冰冷:“好嫂子,你莫怕,咱们李家在洛阳有权有势,可不比将军府差,绝不会让你吃苦的。”
谢寒萼一怔,忽笑道:“说来说去,原来还是为了宇文浩呀!大小姐放心,我和宇文浩什么关系都没有,充其量不过是个南梁旧识罢了。可对大小姐你一点威胁都没有。”
“南梁旧识?我看没这么简单吧!”李雍容冷笑,“你一个文弱女子,千里迢迢到西魏找他,这岂是一个普通旧识会做的?”
“小姐误会了。我到西魏不是为了找宇文浩,至于昨天的相遇——不过是个偶然罢了!”
“偶然?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子!”
谢寒萼低叹:“话我已经说清楚了,信不信随你便了。”
李雍容扬起眉,再问:“你真的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是!”
“不是!”
突如其来的声音令众人一齐看去,只见一英姿勃发的男子倚门而立。
“李小姐,还是由在下来引见一下吧!这位谢姑娘是在下的未婚妻。”
“未婚妻?”谢寒萼大叫,真是吓了一跳。
“未婚妻?”李雍容瞪蘑她,满脸醋意,“你不是说和他什么关系都没有吗?”
“是——是没什么呀!”谢寒萼茫然地看他走近,“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他未婚妻的!”
“你不喜欢吗?”宇文浩笑起来,意外的温柔。
“好个口蜜月复剑的贱人!你还敢说和他毫无关系吗?”李雍容怒喝,杀机毕露。
“我——”谢寒萼还未开口,就已被宇文浩拥入怀中。
“李小姐,请自重。寒萼是我的未婚妻子,若你不尊重她,就等于不尊重在下。”
李雍容咬唇,冷笑道:“宇文浩!你以为可以和这身份卑微的贱民双宿双飞吗?别做梦了!你那固执的父亲绝不会让你如愿的!”
“那不关李小姐的事。”宇文浩冷笑道,“李小姐忘了,在下的出身也并不高贵。”
“不错!”李雍容瞪着他,咬牙切齿,“我倒忘了宇文浩将军体内是流着胡人卑贱野蛮的血液,难怪会不把世间礼教放在眼里,还私订终身呢!”
“住口!”谢寒萼叫着,一脸的娇羞化作愤怒,“我真不敢相信你居然说出这种话。爱一个人,又不是要攀高枝炫耀自己,何必在乎他的家世血统呢?你不是爱他吗?既然爱他,又怎么可以鄙夷他的出身呢?”
回首执起他的手,她柔声道:“我从来都没有想和你争夺什么,可是现在,我永远都不会把他让给你!因为我爱他,真正的爱他。即使他没有高贵的血统,显赫的地位,哪伯他只是流浪街头的乞丐。我仍然会爱他……”
李雍容怔了怔。看着两人执手相望,眉间眼底尽是柔情蜜意,忽然怒火中烧。
“好!你们两个就在这郎情妾意好了,我倒要看看你们会有怎样的好姻缘!”
冷笑中,她猛然转身离去。看来威风至极,却在身后传来谢寒萼淡淡一句“再见”时,模糊了泪眼……
“寒萼!你好棒呀!”孟红喜跳了起来,“终于把那个刁蛮的大小姐赶走了!”
谢寒萼淡淡一笑,望向宇文浩,却敛去了笑容:“你跟我来。”
“他们做什么?”孟红喜瞪大了眼,看谢寒萼扯走宇文浩,奇怪极了。
“谁知道他搞什么鬼呢!”丁柏抱胸冷笑,“那个谢寒萼呀!一会儿男一会儿女的,神秘兮兮的。这会儿又跟一个将军扯上关系,还不知道又会发生什么事呢!”
“你看我干什么?”荻花看着孟红喜,摇头苦笑,“我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呀……我很笨的!”
孟红喜挑起眉,紧盯着她:“真的?”
“真的!”荻花扭过头去,却低语,“她的自尊心恐怕会害惨了自己呀……”
“你想到哪儿去?”看着一脸冷淡的谢寒萼,宇文浩不觉笑起来:“不如我来做向导吧!”
谢寒萼扬眉看他,点头后默默地跟着他。
伊水之滨,龙门山上。长约三里的龙门石窟群(伊阙石窟),几千个石窟密密麻麻地排列,简直像蜂窝一样,其宏伟精美得令谢寒萼赞叹不已。
“这里最著名的是宾阳洞,里面的佛像和浮雕装饰品都精美绝伦。尤其是《帝后礼佛图》更是令人叹为观止。”宇文浩介绍着,倒真像是来游山玩水似的。(注:《帝后礼佛图》描给北魏孝文帝与皇后礼佛情景。抗日战争时期被掠夺,现藏于海外博物馆内。)
横了他一眼,谢寒萼道:“这些佛像的确令人赞叹。可是,我并不想听你说这些。”
宇文浩笑道:“我以为你会喜欢……”
谢寒萼咬着唇,突然激动地喊起来:“为什么要说我是你的未婚妻?我都说了,我逃婚不是为了你!到西魏也不是为了你!你根本不需要同情我的!”
宇文浩默默地看着她,直到她激动的神情平复。“你需要别人的同情吗?——你不需要!那么,你怎么能认为我是在同情你呢?”他叹息道,“为了建造这惊世的龙门石窟,有许多工匠日做夜做,日晒雨淋,忍饥挨饿,但是再辛苦,他们也从来没有放弃。因为他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想要得到什么。而我也很清楚自己的心。我决不会为小小的同情而轻易许下诺言……你难道真的对自己没有信心?不相信我是爱你的吗?”
“你爱我?”她傻傻地问,“我以为这辈子都无法使你爱上我了……”
宇文浩笑了,拥她入怀:“对不起!我固执地将自己的感情隐藏,以为这是最好的结局。其实,这是最坏的做法——就像筑堤截水,一旦崩溃就会被淹没。”
“我喜欢你不坚固的堤坝……”她笑着,流转的眼波妩媚诱人。
宇文浩着迷地看她,忽然笑道:“不是我筑堤不牢,而是你这祸水的攻势实在是太猛烈了……”
谢寒萼俏皮地歪着头看他:“我是不是该感谢你称赞我的美貌呢?”
宇文浩大笑。谢寒萼含笑望他,突然踮起脚在他颊上轻轻一吻。
宇文浩一愕,脸突然红了起来,惹得谢寒萼娇笑不已。
“你还好意思笑!”宇文浩凝望着她的哭靥,终于情难自禁地印下神情的吻。
谢寒萼羞红着脸颊,又羞又喜地回应她的爱。心里荡漾着暖洋洋的温情……
迸道旁,柳青青,朦朦细雨仿若离人泪。
“荻花,你真的不肯和我一起到长安吗?”谢寒萼不舍地挽着荻花的手。
荻花嫣然一笑,望着远处雄踞马上的宇文浩。悠然道:“你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幸福,而我却还没有达成心愿呢!虽然我识的字不多,不懂什么大道理,可是我也知道一个人决不该轻易放弃自己的理想。我一定要游历天下,看一看,我所生活的这个世界。”
谢寒萼微笑:“你真了不起——我实在太儿女情长了……”
“你又笑我了!”荻花苦笑,“俗话说‘各人有各命’,不属与你的半点都强求不得。其实,你能得到一段真情,已经让许多人羡慕了!至于我这个没人疼没人爱的人,只有孤单地浪迹天涯了……”
“说得那么可怜干吗?”孟红喜笑着搂住她的肩,“浪迹天涯还不是你自己选的吗?我看就算再苦,你也甘之如饴吧!”望望宇文浩,她推了推谢寒萼,“快去吧!宇文将军还等着你呢!”
“喜儿!”谢寒萼想笑,却笑不出来,心里充满了离愁别绪。
“别舍不得了!只要咱们将来到长安看你时,别被赶出来就好!”丁柏大着嗓门喊。虽然惹来白眼,却还是满心欢喜地送瘟神……
再回头看一眼相送的人们,拭去眼角的泪,她终于迎向含笑的宇文浩。
仰望马上的心上人,她终于伸出手。
虽然对未来仍有些担忧,却愿放心的将自己交托给他,任他将自己牵引向未知的世界,共创属于他们美满的幸福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