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马节的最后一天,也是水娃留在宫里的最后一天。大叔身上的毒它解完,现在只需静坐练功,等四肢恢复知觉后便能行动了。
“疾风,我们赛跑吧?”轻抚着骏马洁白闪亮的鬃毛,水娃真舍不得离开牠!
俗话说“宝马通人性”,疾风是货真价实的宝马,自然明白主人的心。牠举鼻轻触水娃的肩。
“哦,你说让我先跑,对吗?”水娃惊喜地问。看到疾风频频喷鼻,便兴奋地宣布:“好,我先跑啰,来追我吧,疾风!”
说着,水娃往山坡下奔去,而疾风毫不犹豫地健步追赶。
山坡上,霜儿、顺子、来富为他们吶喊助威:“水姑娘,快跑!”
“加油啊,水姑娘!啊!疾风赶过妳了!”
俏丽轻盈的水娃将离愁别绪抛开,跟着雪白神俊的疾风尽情地奔跑。
骏马并未施展全力,彷佛只是在陪牠的小主人玩耍似的。
蓝天白云下,一人一马显得是如此和谐而而亲密,让人看了好生羡慕。
这对白马佳人同样吸引了南宫翔和所有参加节庆活动的文武大臣。
“哇,快看!那里有位漂亮姑娘在跟马赛跑呢!”一个侍从兴奋的叫声,把人们的目光都引到坡下。
“陛下……”霜儿、顺子、来富没有想到南宫翔会来到这里,急忙跪下行礼。
“免礼。”南宫翔让他们起来后问:“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陪水姑娘玩。”顺子恭敬地回答。
南宫翔挑了挑眉,他的精灵倒挺能自得其乐的,难怪这几天都没看见她。
“哼,跟马赛跑?只有那种野丫头会做这种蠢事!”杜青菱尖酸的说。
“妳闭嘴!”杜青岩脸色不豫地喝斥她。“妳懂什么?”
他目光转向那个红衣人儿身上,赞叹道:“这才是美人配神驹啊!”
杜青菱不满地说:“三哥,你别再白费心了,那个野丫头不值得!”
“只有她才值得!”听见妹妹屡次诋毁心中的美人儿,杜青岩青筋暴露地怒视着杜青菱,一副想揍人的样子。
“陛下,我要骑那匹马参加比赛!”兄长当众不留情面的训斥,令杜青菱心里非常不快,但她不得不承认那马确实是匹骏马。
南宫翔转过身对她说:“那是一匹难驯的马,公主还是另选吧。”
“不,我就要骑那匹!”杜青菱刁蛮地挥舞着手中的马鞭,固执地说。“陛下说过任我选马的。”
看着这张虽然很美,但骄纵蛮横的脸,南宫翔很不耐烦,特别在得知她就是杀父真凶后,他对她更是厌恶到了极点。
但是,若要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他必须先安抚她,不能打草惊蛇。于是他对蓝风说:
“蓝都统,去把疾风牵来,让公主骑一天。”
“陛下……”蓝风犹豫地看着他。
“去,就说本王说的!”南宫翔大声命令。
此时,山坡下水娃的笑声和骏马的嘶鸣,令人们精神一振。
“哈,臭疾风,敢耍我?以万灵石的名誉起誓,你完了!”水娃笑骂着飞身飘向疾风,可是疾风突然加快步伐,令水娃扑了个空。但这次她没有轻易落地,而是用一招“云鹤驾雾”,凌空窜起,飘落在马背上,咯咯笑地抱住了马颈。
骏马仰首长嘶,彷佛在应和着小主人的快乐。
大家兴味盎然地看着这人马同欢的一幕,都频频称奇。
“水妹子!”蓝风大声喊她,风将他的声音送得很远很远。
水娃笑意盈然地回头看向山坡,然后放马奔来。
疾风有力的蹄声震动了大地。
太美了!她乌黑的秀发在风中飘扬,清新美丽的脸庞在阳光照射下更显动人。她没有用马鞍,也不用马缰,只是轻抓马鬃,微伏上身,几乎与马合为一体。她浑身上下散发出的狂野、豪放和纯真打动了在场众人的心。
“蓝大哥,你喊我?”腾身飞跃,水娃落定在众人面前,身手矫健利落。
“对,陛下在找妳。”
“翔哥哥?”水娃困惑地看着站在帐篷前的南宫翔,奇怪已多日不理睬她的这个男人,为何此刻找她?
“没错。”南宫翔看着她说:“把疾风给青菱公主,她要骑牠参加比赛。”
“不要!疾风是我的,我不要给她骑!”一听要让那个女人骑她的爱马,水娃完全忘记了段公公一直教导她的宫规礼仪,当场顶撞南宫翔。
“就骑一天,有何不可?”被她当众顶撞,南宫翔脸色兀变,众人噤声,国师更是满脸震惊与愤慨。
“不要!你亲口说过疾风是我的……”
“大胆!众臣之前,什么你呀,我呀的!”南宫翔刻意建立的威严怎可由一个女人破坏?他转头对杜青菱说:“马就在那儿,公主可以自行牵走。”
“翔哥哥,我不要那个女人骑疾风!”水娃急了,抓住南宫翔的手哀求。
看着她水汪汪的大眼睛,南宫翔有一剎那间的心软,但想到君无戏言,何况众官之前,如果屈就于一个小女人,今后自己威仪何在?
再说,决战时刻即将到来,稳住杜青菱乃关系到此战之成败,在胜负末决前,万万不能惊动他们。同时,这也是为了保护水娃,当对手认为水娃“失宠”时,她就越是安全。
于是他手一挥,甩月兑水娃的手,厉声说:“注意妳的言辞!”
水娃失望地看着南宫翔,知道他是铁了心要夺走疾风。她无助地看着杜青菱走向疾风。
不要,疾风,不要让她靠近你!水娃在心里默默祈求着。
杜青菱靠近疾风,白马急促移动,但杜青菱不愧是善骑者,她很快就抓住马鬃跃上马背,白马不满地在原地转圈、踢踏,杜青菱见状举手挥动马鞭抽打白马。
水娃一见爱马被打,再也无法克制地将两个手指伸到嘴里,吹出了暸亮剌耳的哨音。
一听到哨音,不仅疾风,就连周围数十匹马儿、猎狗突然全部狂性大发,惊慌狂奔。一时间,桌翻椅倒、马儿嘶鸣、狗儿狂吠,天地为之色变,人们纷纷走避,莫不惊惶失措。
水娃茫然地看着这片混乱的场面。
“水娃,制止牠们!”南宫翔的声音穿破迷雾,令水娃猛然惊醒。于是她马上又用手指吹出了另一种暸亮柔和的哨音,而且连吹三遍。
神奇的事出现了:狂暴的马儿、狗儿瞬间静了下来,惊魂未定的人们频频擦拭着满头的汗水,依旧余悸犹存。
“哎唷!”一声痛苦的申吟传来,大家循声望去,原来骑在疾风背上的杜青菱正躺在地上。
杜青岩跑过去扶起她,只见她发丝凌乱,衣袖被撕破,脸上还有青紫肿块,模样十分狼狈。
婉儿和凤儿急忙跑上前搀扶着她,而她带来的卫士们也围了过去。
看到青菱公主蒙辱受伤,在场大臣都感到事态严重,毕竟这位刁蛮公主所代表的是强势的渚湔国。
“这个野丫头有意陷害我!陛下要为本宫作主啊!”杜青菱看到水娃气定神闲地站在自己面前,就狂怒地大叫起来。渚湔国卫士立即手握武器,彷佛只要一声令下就要把水娃五马分尸,当下气氛十分凝重。
“是妳硬要抢人家的东西,还怪别人,不要脸!”水娃毫不客气地回敬她。
“跪下,向青菱公主陪不是!”南宫翔冷峻的命令让水娃寒了心。
但她不明白,南宫翔要她这么做也有不得已的苦衷,眼前的情势,不处罚水娃是不行的。而他自落地就是君王之尊,对他来说,下跪不过是小小责罚,他从没想过对自由独立、心性甚高的水娃来说却意味着屈辱和伤害。
“跪下?你要我向那个女人下跪?!”水娃不敢相信地看着南宫翔。
“没错,跪下!”南宫翔的声音又冷又硬。
“不!我死也不跪!”水娃坚决地说,见到他举起手,突然大叫:“不!你、你敢……”
可惜为时已晚,南宫翔挥手弹出的气劲如利剑般刺入她膝后穴道。“噗通”一声,她双膝一软,跪了下去。
怔怔地看着自己的腿,水娃的世界坍塌了,她的脸色一片死白,灵魂似乎游离了躯体。
“不!这不是我的腿,不是我的膝,我没有下跪,没有!师傅……”水娃悲愤地突然跃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夺过旁边一个卫士的剑就往自己腿上砍去。
说时迟那时快。“当!”的一声,一把带鞘匕首击中利剑,剑刀虽歪,但仍不减力道地削过她的腿部,霎时,泉涌般的鲜血瞬间将翠绿的草地染红。
所有人都被水娃刚烈的个性和那殷红的血惊呆了,南宫翔生平第一次有了极度恐惧的感觉。那一剑彷佛不是划过水娃的腿,而是划过他的心脏,令他疼痛得往后退了一步,段公公急忙扶住他。
“水姑娘!”满脸惊慌的杜青岩出手迅速点了她腿上大穴,阻止那奔涌而出的鲜血。
“妹子!”蓝风也扑到她的身边,撕下衣襟为她包扎,一边指示传太医。
“为什么?为什么阻止我?我不要这双腿不行吗?”水娃看着方才用刀打偏剑锋的杜青岩,凄凉地问。
“水姑娘,是舍妹不对,我替她向妳下跪,向妳认错,妳不要再伤害自己!”说着,一向风流倜傥、自命不凡的杜青岩,硬是双膝落地,当众跪在水娃的面前。
“杜公子,水娃承受不起啊!”水娃终于哭了。男儿膝下是黄金,可他--堂堂皇亲国戚,竟给她这个平凡女子下跪,只为求她不要伤害自己,此情此义,令水娃深受感动。相比之下,也更为南宫翔的无情悲伤。
凄厉一呼,她推开身边的人,腾身跃起往坡的另一侧踉跄奔去,转瞬消失在密林里。
水娃消失了,从这时起,没有人再见到她。
蓝风、四卫士和杜青岩等人都着急地顺着血迹寻找她,可是血迹到了南角楼边的宫墙外便断了。
大批人马在宫内、宫外寻找,却毫无发现。
南宫翔依然毫无异状地处理着国事,多年的磨练早已将他打造成自制力超强的君王,正因如此他才可以少年当政却屡建奇功。
然而,知他甚深的蓝风知道他的心里极苦。水娃的无辜南宫翔早已心知肚明,而偏偏固执好强的他又屡次伤害水娃,今天更是伤她如此严重,令其含冤离去、生死未卜,他心中的愧疚和悔恨该有多深、多沉?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数条黑影窜人梅院边茂密的树林里。
女人低沉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王令到,由本宫代传行事令!”
“谨遵王令。”参差不齐的应和声在夜风中如同面对猎物时的狼嚎。
“南宫中计,此时正是我等建功立业之日。立即行动!”女人得意地宣布。
“一切俱备,只等旨令。”尖细的嗓音掩不住那丝急切。
“明日朝觐之时,由元浪启动御台机关,其它人等按计行事,不得有误。”
“遵令!”男人粗声接令。“别担心,南宫虽精明,但他作梦也想不到,我的机关早已部署完毕,就等这一天了!”
“没错。各位记住,王令如山,不得轻忽怠慢!”女人恶狠狠地说。
夜风凄凉,星光黯淡,似乎兆示着某种凶相。然而,利令智昏的夜行者们只看到他们即将到手的权力与荣华富贵,却不知道冥冥之中,一切都有定数……
“宣武殿”乃是大琊国的军机重地,任何人未经宣诏是不得入内的。
然而,今天殿里却气氛诡异,南宫翔明白决战时刻已到,他沉稳自信地往御台走去。
“什么人?”
“不要上去!危险!”
突然,一声暴喝夹杂着另一声娇喝几乎同时响起,打破了大殿里的肃静。
“水娃!”听到娇喝,南宫翔猛地回身,尤其当意识到她是来示警--带着伤痛、不惧安危地再次来向他示警以保护他的安全时,他心里掀起涛天巨波,而当看到她的虚弱和苍白时,他的心被深深地揪痛了,不由皱紧了眉头。
包显柔弱苍白的水娃依门而立,刚才一路飞奔而来已耗去她太多体力。
在她身侧持剑而立的,是发出暴喝的春焱,当他看清来者竟是水娃时,不禁愣住了。
水娃第一次看到南宫翔头戴君王冠冕,身穿黄锦蟒龙长袍的样子。大殿之上的他显得更加英俊挺拔,玉树临风。但他望着自己的目光中却没有一丝情意,反而眉头深锁,这令水娃很难过。
“不能上去,那里有埋伏……”
水娃的话还没讲完,一声尖细的叫声便打断了她。“擅闯朝殿者,按律当斩无赦!”
“是你!”水娃惊诧地猛然回头,看到出言者正是那个站在国师身边,恨恨地瞪着她的男人,水娃认出他就是那个丰堤事件时与秋无忌站在一起的人。
许多事情突然间有了联系,但她没时间细想,因为夏岚和冬虎正往御台走去。
“别去!”水娃大喝一声,奋力跃起,一抖手,系于腰间那条从未示人的银色腰带,霎时变成一把利剑朝御座飞去。在众目睽睽之下,击中御椅,只听得“嗖!嗖!嗖!”一阵破风声,数十把亮晃晃的利刀彷若牛毛细针般,从屋顶横梁疾射而下,深深地插满整个红木御座,令人怵目惊心。
“当!当!”就在文武大臣们大惊失色之时,南宫翔突然发掌打落了两枚袭向水娃的暗器,接着回手曲指弹向偷发暗器者。
他的动作快如闪电、疾如劲风,一气呵成,不容人有喘息的机会。
“啊!”痛苦的惨叫从霍庾口中发出,几个同样的暗器从他断了筋脉的右手掌中掉落地上。
几个蒙面武士突然涌入,挥剑扑向水娃,水娃腿伤未愈,又耗尽内力,早已没了反抗之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金光一闪,水娃已落入南宫翔有力的双臂中。
然而令人诧异的是,那几个卫士面对南宫翔竟毫无停手之意,继续恶狠狠地攻来,尤其是领头的一个武功极强,招式歹毒。
南宫翔冷笑一声说:“好啊,元大人,你总算出现了。”
一听身分被揭穿,元浪也不再避讳,一把扯下头上面巾,对着水娃粗声骂道:
“臭丫头,天堂有路妳不走,地狱无门妳偏闯!要不是翠儿无用,妳早到阎王那里报到了!”
骂着,元浪朝大殿两侧大喝一声:“动手!”
却见--大殿两侧应声出现蓝风和一群卫士。
“你们?!”元浪惊讶地张大嘴。
“怎么,元大人,你不是要他们动手吗?”南宫翔眼光犀利,口气讥讽地说。
“原来你早已察觉。”元浪知道计划失败,便疯狂地再次挺剑刺向水娃,被南宫翔一掌震退。
蓝风及时跃入战圈,化解了南宫翔月复背受敌的情况。
尽避抱着水娃,但南宫翔仍然游刃有余地与这些人过招。只见他移动着奇诡飘渺的步法,弹指挥掌瞬间便点了元浪等人的穴道。
春、夏、秋、冬四大卫士带着众卫士合力制服了其它随元浪而来的武士。
“卸了他们的下颔,不准自杀!”南宫翔缓缓放下水娃,冷冽地命令。他的眼里冒着怒火,眉宇间充满了自信和霸气。
见情形已经完全被南宫翔所控制,水娃放心地退到门边,想趁乱离开。
忽然,一道黑影窜出,同时一股强劲的掌力袭向水娃,她口吐鲜血身子被打飞了出去,已有所觉的南宫翔及时接住了她,并怒发单掌,霎时,狂涛般的暗劲击向黑影。只听“轰隆”一响,大殿内的青石香鼎被击成碎片,黑影摔落在瓦砾间。
众人定睛一看,黑影竟是霍庾!谁都没想到这个看似文弱的书生,在失去一手的情况下竟然还有如此的骇世武功。
“妳还好吗?”南宫翔没有理会倒地不起的霍庾,关心地看着怀里的水娃。
“我没事。”水娃微微笑了笑,她的笑容让南宫翔安心了一些。
轻轻拭去她嘴角的血迹,南宫翔命蓝风先送她回去,并对她说:“回去等我,我有话对妳说。”
水娃没说话,默默点头后随蓝风离开了。
目送水娃离开后,南宫翔回身看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霍庾冷笑道:“莫桑公子,你伪装得这么辛苦,不觉得累吗?”
“你、你知道?”脸色灰败的霍庾惊惶地问,口鼻间涌出大量鲜血。
南宫翔冷哼一声,克制住自己的怒火,下旨:“把他们带下去,一律重办!”
众臣从惊吓中回神,国师莫媵首先双膝着地,合手向天,高声赞颂:“天神庇护,让吾王又一次幸免于难啊!”欣慰之情溢于言表。
群臣也纷纷跪地,颂扬英明神勇的年轻国王带领大琊国再次度过危难。
南宫翔径自走上御台,取回那把水娃抛出的软剑细细观察,须臾,目光一凛,神色遽变,宣布退朝后立即往栖凤楼走去。
跋回栖凤楼,他却没有看见水娃,就连蓝风都没了踪影。
南宫翔的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他急忙命令春、夏、秋、冬和所有内宫卫士去找,却在南苑宫墙下找到黯然神伤的蓝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