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你以后不可以这样,吓死我了!”
被安稳接住放回地面上的玉琪惊魂未定地说,可是看到彭峻龙愁容尽除的开心样,她得到了最大的安慰。
确实,经过与她的这番对话,彭峻龙心中的负担减轻了,玉琪的话给了他很大的提示和鼓励。
“是啊,你说的对!”他用力握住玉琪的双手。“我想,我能做到!”
他的手劲好大,玉琪觉得手骨快要被他捏碎了,但还是硬撑着鼓励他。“当然能做到,相信我,我不会看错你的!”
彭峻龙放开手,在她脑门上轻拍一下。“有你这个聪明的跟班陪着,还真不赖!”
“当然,俗话说旁观者清,虽然我不会做什么,但能陪着你,做个旁观者给你提醒,还是很好的嘛。”玉琪暗自甩甩手,确定手骨完好后,轻松地说。
“你错了,你会做很多的事。”
“真的吗?”
“我干嘛骗你?”彭峻龙如数家珍地说:“你看,这一路上有你带路,我们少走了不少冤枉路;今晚你用鞭子救了我,现在分担了我的忧虑,还帮我想出了好点子,你真是个好跟班!”
他的赞美和肯定让玉琪心花怒放。“只要你觉得我还有点用就好!”
而她的笑容也令彭峻龙满月复的心事化于无形。
面对河水,他舒展了一子,大声地对着河面说:“小七说得没错,我是一个好将军!”
回到营地时,令他们吃惊的是官兵们都还没有歇息,而那个值夜喝酒的老兵被绳子绑着跪在地上,一见他骑马过来,大家都列队分站两边,戎装整齐的苏震站在队伍最前头。
看出来大家是在等他,彭峻龙心里暗自诧异,但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彭大人,今日苏某失礼,愿受军法惩处!”他刚下马,苏震即再次以下属之礼向他赔罪。
彭峻龙将马交给紧随其后的玉琪,回头对苏震说:“我先前在柳树沟已经说过,那事不怪你,还请苏校尉今后不要再提此事。不过关于军营的军纪问题,本将倒是要跟苏校尉好好研究一下。”
“谢大人宽容!一切但听大人吩咐!”苏震有礼貌地说着,又指指被捆绑住的老兵。“部下守夜喝酒,违犯军令,是下官的过失,愿与其同受军法惩处。”
彭峻龙看着一直回避与他对视的眼睛,缓缓说:“关于这点,本将日后自会与苏校尉商讨,至于违犯军纪的士兵,本将今日暂不作处理,一切等明日再说吧。”
“可是末将以为,彭大人出身武将世家,又在皇上身边侍候多年,该知军法如山,铁面无情……”
苏震还在解释,可是对他毫无诚意的表白和感激已经厌倦的彭峻龙听不下去了,他冷漠地说:“稍后本将很乐意与苏校尉讨论何为军法如山、铁面无情,但此刻如果苏校尉可以为本将安排点食物的话,本将将感激不尽!”
他语气里的嘲讽和不耐令队列中的士兵发出窃笑,而苏震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似地说:“哦、哦,是卑职糊涂!卑职糊涂了!”
他回头大声喊人,让其送食物来。然后手一挥,对彭峻龙说:“彭大人请到营帐中等候,毡房早已安排妥当──”
“我知道营帐在哪里,就不劳苏校尉了。”彭峻龙点点头,对其他士兵说:“除了守夜的,其余人等都去休息!”
士兵们齐声回应着,却没人敢动,直到他走过,才纷纷散了。
阿烈跑来牵过彭峻龙和玉琪手中的马。“小七,以后马就由我照顾吧。”
“为什么?”玉琪好奇地问。
彭峻龙也停住了脚步。
阿烈憨厚地笑笑,似乎很得意地说:“我也是大人的跟班。”
“啊?”玉琪傻了,那她是什么?要赶她走吗?
彭峻龙立刻对阿烈说:“不用了,我已经告诉过你,我有跟班了。”
“不是的,苏大人说……”
“是卑职认为大人的跟班乳臭未干,难担大任,还是阿烈比较合适。”苏震赶紧过来解释,语气里不乏讨好的意味。
可是他的讨好令彭峻龙厌恶,更令玉琪生气。她柳眉一竖,冷然道:“苏大人此言不妥!谁乳臭未干?”
对她的抗议,苏震不以为然,但却不敢忽视彭峻龙明显的不满,于是圆滑地说:“小七你也别生气,听听你那细声细气的说话声,再看你这身子,就是娘们也比你壮实,不是乳臭未干是什么?再说大人是皇上派来的,不能有任何闪失,安排阿烈正是为了大人好。”
玉琪急了,可没等她说话,彭峻龙插言道:“苏校尉好意,本将心领了,但有小七跟着就行了,阿烈人机灵,本将日后少不了使唤他,还是让他留在原位吧。”
听到彭峻龙这么说,苏震只好说:“一切听凭大人安排。”又回头对还是气鼓鼓盯着他的玉琪说:“那小七,你可得把大人伺候好。”
虽然他没有再坚持,可玉琪还是不满意他对她乳臭未干的评语,可又不能发作,只好哼了一声,不情愿地说:“小的知道。”
她极其自然地一哼声、一扭头间,流露出女儿天性,让彭峻龙觉得怪怪的。
等阿烈牵马离开,苏震也告辞离去后,他们相跟着进了毡房。
“你干嘛那么生气?”等只剩下他俩时,彭峻龙问玉琪。
“我哪有生气?”玉琪不想跟他多说。
可他不放过她。
“瞧你刚才生气的样子,就跟女人没两样。”
说话的他无心,听话的她可是一惊。
“那是因为我着急啊,怕你要阿烈做跟班就赶我走。”玉琪赶紧辩解,并偷看了他一眼,不料却与他饶有兴趣的眼神碰了个正着。
“干嘛那样看我?”他问。
“怎样看你?”玉琪心慌地问。
“好像做了亏心事似的。”彭峻龙抓过她,托起她的脸端详着,皱眉道:“不能怪苏震说你乳臭未干。”
“快放开。”听出他并未怀疑自己的身分,玉琪壮胆一掌推开他,学着他当初在客栈的口气说:“两个大男人搂搂抱抱的,成何体统?”
听他学舌,彭峻龙笑了。“那你说实话,你真有十七岁吗?”
“告诉过你我有十七岁,就是十七岁,过了年就十八了。爱信不信随便你!”玉琪说着走到火炉边帮他打水洗手。
洗过手后彭峻龙也不再逗她,径自走到正中的地毡上,月兑了棉衣坐了下来,说:“其实你用不着担心,我答应过收下你,就不会赶你走。”
“大人,来啰!”就在这时,门帘一动,一个胖胖的男人抬着大盘子进来了。
玉琪赶紧为他拉开地毡前的小炕桌,让他将盘子放下。
“哇,烤羊腿!”彭峻龙兴奋地说,立刻抓过一只羊腿啃了起来。
那人笑道:“大人慢用,如果需要什么,只管差跟班到后面大棚里找小人取。”
玉琪见他笑容可掬,眼神温和,立刻对他有了好感,笑嘻嘻地问:“小的正是大人的跟班,叫小七,大爷怎么称呼?”
“小的叫阿德,府里的伙夫。”那男人说完,就告辞离去了。
“这阿德是个老实人。”玉琪边称赞着边转头看着食物。
那烤得金黄的羊肉不知加了什么佐料,香味扑鼻,引得她口水直流,可是面对巨大的肉块,她却不知该如何下手。
再看看彭峻龙,只见他一手抓羊腿,一手抬着羊肉汤,吃得正欢,不由嫉妒。
“大人,你就不能帮我弄点肉下来吃吗?”她抱怨道。
“啊?”彭峻龙吃惊地放下嘴边的肉看着她。“要我伺候你?你有没有搞错?”
玉琪猛地省悟到自己的错误,都怪她在家被人伺候惯了,忘了现在的身分!
脸上一阵燥热,她赶紧掩饰道:“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是怕大人一下子全吃光了,要你留点给我……”
她面红耳赤地辩解着,明知这个解释根本不合理,就算大人真的全吃光了,她一个小苞班的又能说什么?况且,此刻他们面前这盘羊肉,就是再来一、两个人,也不一定吃得完。
可是不这样说,她又能如何解释?
幸好彭峻龙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盘子往她面前推了推,又继续吃喝。
玉琪暗自松了口气,感谢今天彭峻龙饿坏了,否则以他的精明定能看出自己的窘迫。她低头抓过一只羊腿,想学着彭峻龙的样子吃肉。
可是才抓起又油又重的羊腿,她就犹豫了,她何曾抱着整条羊腿啃食过?
她很想放弃,可是羊腿的味道好香,颜色也诱人,而她的肚子又很饿,要她眼睁睁看着美食不吃,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最后她把羊腿放回盘子里,用手撕扯羊肉。由于这是回火烤过的肉,烤得太久,肉质变得很硬,她好不容易才撕下一小块肉放进嘴里咀嚼。
不知是不是因为肚子太饿,她觉得羊肉味道香醇!
她一面暗自赞美着,一面撕肉吃。
“我真怀疑你以前是怎么活过来的?”
就在她细嚼慢咽时,手中的羊腿突然被彭峻龙夺走,而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你这小七什么都好,就是娘娘腔让人受不了!”
玉琪茫然地看着他毫不费力地将那只羊腿上的肉一块块撕下来放在盘子上。
“快吃啊。”见她只是望着他,也不动手,彭峻龙不满地说:“在军营里,你最先要学的就是做什么事都得快,包括吃喝拉撒,说不准敌人的刀什么时候就架在你颈子上了,哪有那么多闲工夫让你浪费?”
听出他话里的不满,想到跟随他的这几天,他已经对自己甚多不满,玉琪不敢多言,赶紧抓起一块他撕好的肉塞进嘴巴里,不顾一切地吞咽着。
可他还是不满意地教训她。“天下哪有男人像你这样吃东西的?男人就得大块吃肉,大口喝酒!看着,嘴巴得张开,上下牙齿要用力,像这样……”
说着,他撕下一大块羊肉,一口塞进嘴里,用力地嚼着,还凑到玉琪鼻子前示范道:“瞧见没?要这样吃……”
他的脸忽然在眼前放大,吓了玉琪一跳,那因为距离太近和用力咀嚼而变形的五官,更让她心跳如雷,可是他轻蔑的口气也让她生气。
于是,她甚至没有思考就一掌将他的脸拍开,不满地说:“你难道没看见我正在很努力地学吗?”
“唷,我是你的主子呢,你敢打我?”脸上猛然被她轻拍一掌,虽然不痛不痒,但彭峻龙还是觉得有伤自尊,不由斜瞅着她训斥道:“早知你是这样的娘娘腔,我就不该收下你!”
“咳……咳……”他这句话让玉琪刚吃下去的羊肉呛到了气管里,一阵猛烈的咳嗽令她几乎窒息,而心里的委屈也越发泛滥。
顿时她眼泪横流,声音哽噎。“谁、谁娘娘腔啦?”
见自己一句话惹了祸,彭峻龙慌了,也不知小七脸上的眼泪是被呛出来的,还是被自己给气的?要是前者,还可以原谅,要是后者那就麻烦了,他一向不喜欢心眼小的人!
可不管怎样,他得先救急才是。
他抬起桌上那碗自己喝过的汤,递到她嘴边。“别说话,喝口汤顺顺气。”
玉琪也顾不上什么礼法了,接过那碗汤猛喝一气,总算平息了咳嗽,但嗓子仍然火辣辣地痛,眼泪也还止不住。
见她不咳了,彭峻龙终于松了口气,继续抱怨道:“瞧你这女人样,我看你是投错了胎!得了,我收下你也算是功德一件,把你带到这军营来,让你看看男子汉该是什么样,也长些男人的风格!”
玉琪又是委屈又是着急地看着他,不知该怎样为自己辩护。
而彭峻龙也没耐心进一步讲解“男人的风格”,他还有很多事要考虑。
于是他擦擦手站起来。“你慢慢吃吧,我到隔壁大帐去看看。”
说完,他走了出去。
就这样,他们俩在军营里的第一顿晚餐,就在很不愉快的气氛中结束了。
听着他的足音消失在门外,玉琪瘪瘪嘴,嘲弄地说:“『男人的风格』?哼,我才不稀罕呢!”
没有了那双不满的眼睛注视着她,羊肉撕起来似乎不再那么费力,嚼起来也显得容易。
等她惬意地吃饱收拾了桌子后,她将剩下的羊腿送回后面的大棚。
大棚里很安静,一盏亮着的灯表示这里是有人的,可是她转了一圈也没有找到那个可亲的阿德,倒是看了看火炉上烧着一大锅热水,不由渴望地想:要是能洗个热水澡就好了!
不过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在一群粗鲁奔放的男人堆里,她得时时小心,处处提防,不能让人识破了身分,否则她的麻烦就大了!
想到这一层,她猛地想起今夜就寝的问题。
喔,这是个大麻烦!
她心绪混乱地转身跑回了毡房。
她在小帐篷里忙碌安排,大帐篷里的彭峻龙也忙得不可开交。
今夜与玉琪的交谈让他拟定了行事的方向,于是他来到大帐,想查阅地图。
可是当他点上灯将这里看清楚时,不由怒气腾升。
“这简直就是渎职!”彭峻龙生气地骂着,立即让士兵唤来苏震。
“军营指挥所、议事厅怎么可以像个大杂铺?”他指着胡乱堆放在一起的军事地图、巡防纪录、官兵名册,及朝廷和将军府往来的信函文书,严厉地责问道。
苏震板着脸道:“大人明察!营里没通判,卑职哪有时间整理文书地图?”
彭峻龙看了他一眼说:“我们得自己找人做这工作!今夜先将这里整理清楚,整理不完,谁都别想睡觉!”
看他语气坚决,眼神凌厉,就算心里再不满,苏震也不敢多说,立即唤来随从及几个士兵,要大家连夜按照彭大人的要求整理营帐。
“小七为何不来干活?”看到彭峻龙的随从没来,苏震不高兴地问。
正在收拾地形图的彭峻龙头都不抬地说:“苏校尉不是说他还是个孩子吗?这些事孩子能做什么?有士兵做就行了。”
苏震闻言没有话说,可是脸色很不好看。
士兵们做事都很卖力认真,其中最让彭峻龙满意的是阿烈。
看来在大户人家做过事就是不一样,他总是能很快明白自己的意思,能将东西放置得顺手整齐,做事也很有条理,最重要的是他识字,这让彭峻龙十分欣喜。
“他在卑职府上做了十年的伴读,当然识字!”听到彭峻龙称赞阿烈做事好又识字时,苏震得意地说。
“是是,苏大人说的是,这都是当年镇北将军府的栽培!”阿烈连声附和。
彭峻龙说:“那好,本将令阿烈即日起做三个月通判,三个月后,若经本将考核合格,自会呈报将军府,正式封职加官!”
听到他这番话,苏震瞪大了眼睛。“他可是没有资历背景的下人呢!”
“非常情况,可有例外,这些本将自会安排。”
彭峻龙果决的语气,令阿烈和士兵们个个都面带笑容。
阿烈当即跪在地上,对彭峻龙连连磕头行礼,感激地说:“谢大人赏识!谢大人抬举!阿烈定不负大人厚望!”
苏震心里不满,酸酸地说:“阿烈定是祖上积了德!”
可没人接他的话,大家都埋头干活。
当大帐收拾好,人们都走后,彭峻龙又查阅了一会儿地图资料才离开。
毡房没点灯,小火炉里有星星点点的火光,火上的大铜盆里是半满的水,旁边还放置了洗脸用的布巾。彭峻龙伸手试试,满意的点点头,小七给他留了热水!
彭峻龙感激地回头看看地毡上模糊的身影,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撇开那让人讨厌的娘娘腔不谈,这个路上“捡来”的小苞班真是越来越称职了。
就着盆里的温水洗了脸和脚后,彭峻龙月兑了衣服,踏上毛毡。此刻眼睛适应了黑暗,他看得更清楚,而脸上的笑容也更大了。
小七裹着棉被曲着身体横睡在毛毡上,而那床宽大又厚实的毛毯则放置在地毡另一头,显然那是要留给他盖的。
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她要横着睡?又为什么睡觉时也不月兑衣摘帽,可以说除了鞋子,她什么都没有月兑就呼呼大睡了。
他有趣地坐下,看着那缩成一团的身子,很想知道他这样睡觉会舒服吗?
难道是自幼乞讨,培养了他就是睡着了也不解除的自我防卫意识吗?他心里揣测着,并动手拉开她裹在身上的棉被。
可是他的手才碰到她系在腰上的鞭子,一只拳头就往他脸上挥来。不过那拳头对他这样的练家子来说丝毫不构成威胁,反而被他一把捏住。
“喂,你这小苞班又想对主子动手啊?”他压低声音问。
原先躺着的小七此刻已经坐了起来,他睡意蒙眬的双眼充满了戒备和敌意。
因为还没完全清醒,出于女孩子天生的自我保护意识,她根本没有细想,就挣月兑被抓住的手,再次挥拳全力向彭峻龙击来。
这次彭峻龙没有那么幸运,他看见玉琪睁开眼睛,以为她认出了自己,所以一觉察到她的挣扎就放开她,根本没防着她会立即又打出一拳。于是匆忙一躲,那拳头没打在他脸上,而是落在他的肩膀。
虽然不痛,可仍让彭峻龙吃了一惊。他警告道:“小七,你可别太过分!做主子的我忙了大半夜,做跟班的你睡了大半宿,还敢动手打人,天下有这道理吗?”
“噢,大、大人!”这下玉琪真的醒了,看到他揉着肩膀,便急忙道歉。“对不起!我睡迷糊了,不是故意打你的……”
彭峻龙见她一脸惊恐,笑道:“放心吧,你那一拳连替我抓痒都不够,没事的。倒是你怎么了,做噩梦啦?”
玉琪因刚被惊醒就面对着这张她日思夜想的面孔,却又有情难表,有苦难言,不由心绪大乱,支支吾吾地说:“没有,没有。”
“那为何挥拳就打人呢?”
“我……”玉琪眼珠一转,还是将责任推到他身上比较安全。“都怪你碰我。在我睡觉时,不管是谁碰我,我都会打他!”
彭峻龙看着将自己全身紧裹在被子下的他,心想这一定是在流浪时形成的自我保护习惯,不由心怀同情。
但他不习惯安慰人,便指着被褥笑道:“就这么点地方,我这么大个儿,可不敢保证一下都不碰到你。现在你不再是流浪的小乞儿,得学着习惯与人正常相处。”
“是是,大人说得是,小七会尽量学。”玉琪连连点头,只要他不再追根究柢,说什么都行。
可彭峻龙还没完。“那你能不能回答我两个问题?”
“什么?”玉琪防御地看着他,眼睛瞪得大大的。
彭峻龙笑了。“别怕,没人为难你。我只是好奇,为什么你睡觉不月兑衣服,连帽子都不摘呢?”
玉琪看看自己,知道这问题不答不行,便很有说服力地说:“你知道的,小乞儿很可怜,如果你月兑下衣服帽子,第二天醒来时就会发现它们不在了。”
“原来是这样。”彭峻龙理解地点点头,又说:“现在跟我在一起,不会再有人敢抢你的东西,你可以月兑掉衣服帽子舒舒服服地睡觉。”
“不要!”玉琪本能地抓紧自己的衣领,那里也是她的帽子系带所在。“这样很舒服,我习惯了,如果月兑掉,我会睡不着!”
见他如此紧张,彭峻龙也不勉强。“好吧,随你喜欢,等以后习惯了再月兑吧。”
见他这么容易就接受了自己的说辞,玉琪感到很高兴。可是他的下一个问题又让她伤脑筋了。
“还有,你为何要横着睡?”彭峻龙看看地毡。“你若横着睡,我要怎么睡?”
“你也横着睡呀。”玉琪想当然地说:“横着睡地方宽,我们可以互不干扰。”
彭峻龙笑道:“胡说,要我横着睡,那半截身子都在地上了,成何体统?”
“你不也可以像我这样屈着身子睡吗?”
“不可以!”彭峻龙龙目一瞪。“男子汉大丈夫,哪能屈着?”
见他如此坚决,玉琪没了主意。“那,我再去找张地毡重新打铺吧……”
“打什么铺?这里哪儿还有地方再铺一张榻?”彭峻龙好奇地看着她。“你的毛病还真不少,我都不嫌弃你占了我的地方,你倒挑剔起来了?”
玉琪张开嘴,却不知要说什么。
彭峻龙猛地伸手将她按倒在地毡上和自己并排躺下。“不要再啰唆,睡觉!”
说完,自己拉过毛毯盖在身上,闭眼前又说:“小七,你该感谢老天遇见的是我,要是换个主子,你去试试有这么好商量的吗?”
“是。”玉琪躺在他身边不敢动,也不敢多言语,心跳急如擂鼓。
还好,彭峻龙很快就睡着了。而且真如他所说的,就是睡着了,他的身子也挺得笔直,他的呼吸平缓而深长。
玉琪悄悄转头看着他,蓦地,她的呼吸因激狂的心跳而几乎停止!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那正是三年来萦绕在她心头,令她恋恋不舍的英俊少年的影像──此刻的朦胧夜色恰如当年的风雪弥漫,在这片朦胧中,他俊挺的五官如刀削斧凿般清晰,高直的鼻梁,浓黑舒展的眉毛,深邃的轮廓,似乎对一切都胸有成竹的自信嘴唇……
她的视线随着他的呼吸下滑到盖着被子的胸部,那里是他宽阔的胸怀,也是她眷恋已久的地方,她还记得它的温暖和坚实,她多渴望能再次倚靠着它,将它作为她永远的避风港……
靶情狂肆,心复狂跳,她无意识地伸出了手,可就在手指尖碰触到他身上的毛毯时蓦然惊醒。
停!穆玉琪,妳真不知羞耻!居然深更半夜里对着一个可以说还不认识妳的男人胡思乱想?!
省悟到自己的思绪已经到了危险边缘,她猛然惊醒,赶紧卷着被子坐起来,看看因为他的存在而显得窄小的地毡。
她深深吸了口气,转了个方向,躺在他的脚后跟,并尽量缩起身子,背对着他,在心里提醒自己──
穆玉琪,留神妳的言行,如果现在就让他得知真相的话,他不把妳撕裂算妳走运!而妳的梦想和期待就完全变成了泡影!
要有耐性,先让他喜欢妳,愿意亲近妳,然后才能让他接受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