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手牵着手来到主屋。
阿宝早就熟睡了,梅蕊出来时只留下了她屋里还亮着的灯。
陆秀廷一路小心地牵着她的手,举着灯为她引路。
来到梅蕊的房里后,梅蕊放开他的手,将那个装着梅花瓶坯子的匣子取出来放在桌子上,陆秀廷则捻小了手中的灯后走了过来。
“原来你要做的是这样的梅花瓶啊!”
当看到那个形状独特的喇叭口、细颈鼓月复的瓷坯时,陆秀廷惊呼出声,因为这并不是时下常见的式样,这种带有异国风情的细长瓷瓶并不实用,最多只能成为供人观赏的摆设品。
“没错,就是它。”梅蕊指点着那两截她试过多次都无法接上的坯子说:“你看这里,我就是不知该怎样接起来。”
“让我看看。”陆秀廷跃跃欲试地从匣子里取出坯子,一手托一截,看了看后说:“这件坯子太长,你光用打泥手捏是不行的,得上陶车刷水……”
“你可以做吗?”
“可以。”
“怎么做?”梅蕊满怀希望地问。
“要完成它得到楼下去,那里有工具。”
“那就走吧。”
“可是,”陆秀廷看看窗外。“你该歇息了。”
“不要,趁现在安静,明天你又要忙了。”梅蕊不想再等。“除非你累了。”
“我不累。”陆秀廷不愿让她失望,立即捻大灯火,带着她再回到楼下自己的东厢房,那里有他需要的工具。虽然这里的陶车小了点,但要做这只梅花瓶已绰绰有余。
梅蕊看着他穿上围裙,熟练地将她的坯子放在水桶里浸湿,然后套上陶车,开始摇动车盘旋转轴,另一只手不停地拍打削捏旋转中的坯子。
“让我来摇这个。”梅蕊抓住旋转轴要求,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地观看陶车工作,自然想亲身体会一下其中的乐趣。
陆秀廷笑笑,示意她坐在自己身边。“行啊,坐在这里听我的口令,可不能摇得太急,我们得小心伺候你这个宝贝。”
“没问题。”梅蕊毫不犹豫地紧挨着他坐下,听着他的指令摇动旋转轴。
然而,看别人干活总是很容易,轮到自个儿时,感觉就不同了。刚开始时梅蕊觉得挺好玩的,可不一会儿就手酸得不行。
“累了?”陆秀廷侧脸看她,关心地问:“要不你歇会儿,让我来。”
“不用,我只是有点手酸,换只手就行。”梅蕊推开他伸过来的手,顺势换了只手继续转动着摇柄。
知道她好强,陆秀廷也就由着她。
在期待和紧张中,两人互相配合着,终于将梅蕊精心制作的坯子一点点地拉紧打实,最后两个分开的部分也接合起来了。
“好了,停下!”陆秀廷一声指令,梅蕊立刻放开了摇柄。
“成了吗?”她看着他把坯子从陶轮上取下。
“你自己看看。”陆秀廷快乐地说着,小心地把瓷坯放在桌子上。
梅蕊急切地凑过来,在灯下仔细查看。经过这番转轮托胎成型后,瓷坯的眙质变得更加细致,也更加洁白,那些原先无法接合的部位都紧密地接在一起。
“哦,好啦!”梅蕊用手指轻轻抚模着喇叭口,兴奋地说:“就是这个!我要的就是这样的!现在,我可以贴花修饰表面了。”
陆秀廷见她这么高兴,知道她一定急于完成梦中的精品,便指指桌上的工具。“动手吧,这里要什么有什么。”
梅蕊坐下,对他笑道:“你总能猜透我的心思,对吗?”
她的笑容让陆秀廷的心涨满快乐,他温柔地看着她,坚定地说:“没错。所以你注定是我的!”
他的话感动了她,梅蕊甜在心头,嘴巴却不依地说:“为什么不说你注定是我的?”
“那有什么区别?”陆秀廷挑了挑眉头。
“当然有。”梅蕊秀目闪闪,丝毫不想妥协。
陆秀廷轻轻扯扯她的发梢,让步道:“好吧,我是你的,行了吗?”
对他的让步,梅蕊开心地笑了笑,随后不再说话,低头挑选出合适的刻刀,专心地在坯眙上刻划起来。
陆秀廷坐在她身边,看着她灵巧地在瓷坯上很快就刻出了一枝梅花,又在另一边刻了一只展翅欲飞的大鸟,而那只鸟是他除了梅花外,最熟悉也最常塑的东西。
再看看那枝梅花,他突然心头一动,站起身走到装着高岭土的石钵处取出一团瓷土,坐在桌子另一端捏了起来。
时间在两人的忙禄中悄悄滑过。
“哈,我做完了!”梅蕊吁出了一口长气,欢呼着。
“我也快完成了。”陆秀廷埋头说。
“你在做什么?”眼睛停留在自己刚刚完成的作品上,梅蕊没有起身,只是隔着桌子问他。
“等会儿你看了就知道了。”
听他这么说,梅蕊抬头往他那里看了一眼,只看见他正在专心地捏一个东西。“你捏什么呢?”她站起身想走过去。
陆秀廷在这时也站了起来。“来吧,让你看看。”
他走到她身边,看看她刚刚结束的瓷坯,赞道:“嗯,不愧是梅花仙子,这花很有神韵,可是如果加上这个会更好。”
说着他将手中刚完工的泥塑嵌在了那枝梅花绽开的枝头上。
原来那是一只洁白的小鸟。与另外一边梅蕊阴刻的大鸟不同的是,这只小鸟没有张开翅膀,而是略歪着高昂的头,仿佛正在倾听着什么,宁静的神态和身上的纹路都和整个瓶子十分协调。
“啊,加上这只鸟,整个画面就更活泼了。不错,可你是怎么想到要加这只小鸟的?”梅蕊欣喜地问。
陆秀廷用刮刀小心地将小鸟贴紧后抬头看着她。“你那么聪明,会不知道?”
梅蕊看着他,柔柔地笑了。“我当然知道。”
“那你告诉我,那是什么意思?”看着她俏皮的笑容,陆秀廷开心地抓过她,将她抱在腿上。
“那只鸟是喜鹊,放在梅枝上,正寓了『喜上眉梢』之意,我说的对不对?”
“你果真聪明!”陆秀廷用力亲她一下,眼里是全然的喜悦和赞美。
“可是如果没有你,我再聪明也无法做出这个美丽的瓷器。”他珍爱的眼神让梅蕊仿佛沐浴在阳光下,她靠在他怀里,不再为与他的亲近感到羞怯。
“你很喜欢鸟,是吗?”依偎着他,想起在梅花山庄时他用瓷土捏塑给那些孩子们的鸟,以及自己梦中的鸟,梅蕊问起了困扰在她心里多日的问题。
“何以见得?”陆秀廷握着她的手,他喜欢这样抱着她。
“因为在梅花山庄时,你给那些孩子们塑的也是小鸟。”梅蕊补充道:“是因为小鸟能自由飞翔吗?”
“不仅仅是那个原因。”陆秀廷揉去她手指上残余的窑土,笑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开始的,从学塑梅花杯起,心里除了梅花外,这鸟的图形就总是出现在我脑子里,想丢都丢不掉。”
梅蕊没说话,伸出双臂抱住了他,心里惊喜地想:那也正是我自小梦里就有的图形,看来我们真是有缘分!
靶觉到她热烈的情绪,陆秀廷更用力地回抱着她。
在这样静谧的夜晚,他们拥抱着彼此,一种浓浓的、崭新的情感在他们年轻的心中滋生,并以无法阻挡的速度发展,形成一个甜蜜幸福圈将他们牢牢包围,此刻他们的心中只有对方,再也不会去想其他的人或事。
饼了很久,陆秀廷轻声问:“这个梅花瓶对你很重要吗?”
“是的,它很重要,从我记事起就常常梦见它,我发誓要把它做出来。可是好久了,一直没有办法做。如今,是你帮我圆了梦。”梅蕊感激地说。
“现在还不算完成,等我们把它烧制出来后,那才是完成了。”
“秀廷,你有什么梦想?也许我也能帮助你圆梦。”过了一会儿,她问。
陆秀廷俯身在她额头上轻轻地亲了一下。“是你,你就是我的梦想。”
“哦,这个简单,我已经帮你圆梦了!”梅蕊笑着回答,动了动头,在他肩窝处找到更舒适的位置,闭上眼睛想:是的,秀廷会是她的好伙伴、好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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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朝阳丝毫没有想到,仅仅一夜之间,原来彼此不大理睬、关系紧绷的梅蕊与陆秀廷,突然就好得如胶似漆了!
“范哥哥,对不起,我不能出去玩了。”
早晨,当他像前几天一样跑来找梅蕊,要带她出去玩时,梅蕊的一句话让他兴致勃勃的心落到了谷底。
“为什么?我们不是说好今天去镇上玩的吗?”他沮丧地问,企图改变她的想法,但梅蕊态度很坚决。
“可是今天我有很多事。”
“我可以等你——”
“不用等了,她不会跟你去的。”陆秀廷的声音从他们身后的门口传来。
看到他,梅蕊眼里霎时散发出来的光彩让范朝阳嫉妒得发狂。
“秀廷!”看到他,她本能地迎了过去。
陆秀廷伸出手搂住她的腰,轻声问:“睡得还好吗?”
“是你送我回房的?”想到自己昨晚居然在他怀里睡着,她脸红了。心里暗怪都是他的声音温柔,目光带着催眠的魔力才会让她那么失态。
陆秀廷笑笑。“不是我是谁呢?”
不想看到他们在那边情意绵绵,范朝阳压抑着想大吼大骂的冲动,大声对陆秀廷说:“秀廷,昨天我跟蕊儿就约好了,今天要去镇上玩。”
听到他的声音,梅蕊恍然想起这里还有外人在,立即羞涩地想退离陆秀廷的怀抱。
没想到陆秀廷丝毫不在乎范朝阳的目光,搂在她腰上的手一用力,将她拉得不得不往后靠,直到她的肩膀挨到了他的胸膛。
在范朝阳的注视下,她觉得跟陆秀廷这样亲近很不自然,可是又走不开,只好身子僵直地偎在他怀中。
“是吗?”陆秀廷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的拘谨,只顾着对范朝阳说:“今天我需要她帮忙画梅花,她如果出去玩,我的制坯坊就得空等着了。”
“可是你不该让蕊儿一直干活,总得让她休息休息,我知道你正在赶瓷坯,你去忙你的,我陪她玩吧。”他热心地说。
“你说的也对,我是不该让她太辛苦,得让她多休息。”陆秀廷的话是在对他说,但眼睛却看着梅蕊。“那就让蕊儿自己决定吧。”
在他们对话时,梅蕊还是无法放松自己,当陆秀廷不再继续把她拉近,也没有把手从她腰间挪开后,她偷偷地从睫毛下面看了他一眼,发现他根本没有注意她,只是在跟范朝阳说话,这才呼出一口气,悄悄地放松了一点。
不料刚刚放松,两个男人的目光又聚集在她的脸上,让她再次陷入尴尬。
“不,我不要休息,我已经休息够了。”她急忙说。
“蕊儿,你昨天答应我的。”范朝阳用哀求的眼神看着她。
她解释道:“没有,昨天我只是说如果没事就随你去看白瓷彩画,可是昨晚我才知道秀廷已经开始制坯了,所以我不能再出去玩。”
“那你替他画出梅花不就没事了?我可以等你。”范朝阳努力说服她。
梅蕊摇摇头拒绝了。“我要跟秀廷在一起。”
听到梅蕊明确的答覆,陆秀廷很满意,见范朝阳还想说什么,便阻止了他,不满地说:“行了,朝阳,你不觉得对我的未婚妻太过殷勤了吗?”
“蕊儿根本就没承认你们的亲事,她不是说过要重新选择的吗?”被梅蕊拒绝后,正在气头上的范朝阳口无遮拦地说。
他的话让陆秀廷和梅蕊的心里都是一惊,这话是比试那天梅蕊说的,那时只有爹娘和梅花山庄的丫鬟总管在,想不到他居然也知道。
“是吗?我都不知道的事,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陆秀廷镇静地问。
范朝阳顿时后悔自己的大嘴巴,但话已出口,后悔也来不及了,只得硬着头皮说:“我如何知道的你别管,是不是事实你自己清楚。”
“那不是事实。”双颊嫣红的梅蕊插嘴道:“那是我说着玩的,既然秀廷是我自己选的,我就一定会嫁给他!”
范朝阳失去理智地对她喊:“蕊儿,不要欺骗自己了,你根本就不想嫁给他,你何必要勉强自己?”
“不是这样的!我喜欢秀廷,我要嫁给他!”梅蕊坚定地看着他。
虽然她语气很平稳,但陆秀廷搂在她腰上的手能感觉到她的颤抖,于是他知道她很激动,他将她拉得更靠近自己,对同样面红耳赤的范朝阳说:“朝阳,蕊儿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大家都有很多事要做,我们都各自去忙吧,行吗?”
范朝阳不语,抑郁的目光在他和梅蕊两人之间转动。
陆秀廷自然明白他的失望,也不想当着梅蕊的面说些伤害他的话,便低头对她说:“你先去用早膳,等会儿进了瓷坯坊恐怕就顾不上了。”
梅蕊也想离开,她不觉得自己该对范朝阳解释太多关于自己与陆秀廷的事情。于是她对他笑笑,再回头对范朝阳抱歉地行了个礼。“蕊儿所言句句是真,如有冒犯范哥哥处,还请原谅,蕊儿失陪了!”
看着她在阿宝的陪同下离去,范朝阳觉得所有的希望都在眼前消失了。
“朝阳……”陆秀廷想劝解他,可被妒意冲昏头的范朝阳不让他说话。
“她不应该属于你!”他将所有的失意发泄到陆秀廷身上。
他毫无理性的话让陆秀廷很不满,但因为他知道失意的滋味,理解范朝阳此刻的心情,所以他不怨他。而且,他也不想责怪一个因为爱梅蕊而对他出言不逊的男人。
“那你觉得她该属于谁?你吗?”他轻声反问。
范朝阳的眼睛布满血丝。“没错,她该属于我!我的年纪比你大、为人比你成熟,我更懂得该如何去陪伴像蕊儿那样甜美娇柔的女人。再说,那天如果不是我带你去梅花山庄,你根本没有机会接近她!”
“也许你是对的,但问题是现在跟她定亲的人是我。”陆秀廷淡淡地提醒他。
“那是你逼迫她接受的。”范朝阳恨恨地说。
“不,你错了,我陆秀廷永远不会逼迫任何人去做她不想做的事。那是她自己选择的!”陆秀廷寸步不让。
“那是她犯的第一个错误!”认识他也不是一年半载,范朝阳当然知道陆秀廷的为人,明知他说的没错,可是嫉妒让他看不清事实。“如果有胆量,你就放蕊儿自由,让她重新选择,你看这次赢家还会是你吗?”他怒吼。
“就算再来一千次,她还是会选我!”年轻气盛的陆秀廷绝对不肯在这个问题上让步,尤其在经过昨晚两人那样亲密的接触和互通情意后,他更不能容忍任何人质疑他与梅蕊的感情!
“那是你自己说的。”范朝阳无力地争辩。“你以为她真的喜欢你吗?”
“喜不喜欢得由她说了算,我们在这争论有什么意义?”陆秀廷看着他依然英俊、但已失去往日神采的面庞,突然觉得他很可怜,便放缓语气道:“朝阳,我们是朋友,今天如果我俩易地而处,蕊儿选择的是你,那我会真心祝福你们。现在,我也希望得到你的祝福,而不是咒骂。”
“那天我就不该告诉你梅花山庄招亲的事!”范朝阳不服气地瞪着他。
“为此,我会感激你。”听他如此胡搅蛮缠,陆秀廷真是哭笑不得。
“而且我们两人中,我更爱蕊儿!”
“那也得由蕊儿自己来判断。”
“那你就不要逼迫她跟着你,放她自由!”
知道他已经被嫉妒心弄昏了神智,陆秀廷只好再劝导他。“你错了,蕊儿不是寻常女子,你该明白她不是能逼迫就范的人。”
“那你说,她说过要重新选择,那事是不是真的?”
“不,那不是真的。”实在腻烦了他无意义的纠缠,陆秀廷毫不含糊地说:“就算她与我之间以前有过什么事,或者以后会有什么事,也跟你和其他人无关。现在我只知道她是我的,我不会让她跟其他男人去任何地方!”
他的话明白无误地告诉了范朝阳一个事实,就是离她远点!
这严重的打击了范朝阳的自尊心,他脸上露出讥讽的笑。“那好吧,走着瞧,看我们谁是笑到最后的人!”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陆秀廷心头有种说不清的忧虑。他心情沉重地转身,走进东厢房去取昨晚做好的瓷坯。
“啪!”手无意识地碰倒一个小瓷人,幸好他反应快,用双手接住了。
摩挲着瓷人洁白无瑕的表面,他的心阵阵抽痛。
这是三年前范朝阳亲手教他塑的,那时他还不大会区别釉色,对瓷土也认识不足,范朝阳总是背着人偷偷地数他。虽然后来他明白了陆氏大窑的瓷器是素胎,很少上釉,但他还是很感激范朝阳的友谊和陪他度过的那些快乐时光。
如今,本来的好朋友成了剑拔弩张的仇人似的,这对他这种性情温和的人来说是很难接受的事情。
一双纤细的小手从身后探来,抱住了他的腰。
“秀廷,对不起……”梅蕊细细的嗓音在他背上响起。
他振作精神将她拉到身前,问道:“为什么不去吃早饭?”
“我不饿。”梅蕊摇摇头。
这会儿她哪里能安心吃饭?才出门,她就想到气恼中的范朝阳会不会跟陆秀廷吵起来,于是她让阿宝去取早饭,自己则去而复返,果真在门口听到了陆秀廷与范朝阳的对话,那让她心里很不好过。
如果不是因为范朝阳匆匆跑走没有看到她,她真想拦住他跟他说清楚。
此刻面对陆秀廷阴郁的眼睛,她心里的歉意更深。“秀廷,都怪我不好,让你们朋友反目……”
陆秀廷掩住她的口。“不要乱想,这事不怪你。”稍微顿顿,他又笑道:“也许是要怪你,怪你为何如此美好。”
他的笑容让梅蕊心里难过,她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可是她还是很自责。
“不要被他的话影响,我喜欢你,从一开始就喜欢,只是因为自尊心而不愿承认。”她抱着他,扬起脸来看着他轻语。
陆秀廷用手指轻触她的面庞,她的呼吸立刻变得急促起来。
他低下头,在她微启的唇上印下一吻,安抚道:“没事的,朝阳现在只是一时没想开,等他明白我们彼此相属后,他会接受事实的,我们依然还会是好朋友。你看——”他将手中的瓷人举到她眼前。“这是三年前朝阳教我塑的。”
梅蕊接过来,那是一个造型简单的女子像。是以珍珠明料为主要颜料,在胎坯上作画,外施无色透明釉,高温烧成后即晶莹透澈,洁白如玉。
“哦,这好像是陆氏的象牙白。”
“是的,这正是陆氏大窑烧成的。”陆秀廷看着她手中转动的瓷像说。
梅蕊将瓷人托在掌心,感叹道:“陆氏瓷器向来以白瓷为优,白色果真纯净、美丽,却也是最脆弱的颜色,任何一种色彩都能轻易地将它毁掉。”
听她语气深沉,陆秀廷取饼她手中的瓷像,放回木架上,将她揽入怀中。“白色脆弱,所以我们要格外看护好它,不要让它的纯洁被其他颜色污毁了。”
“是的,我们一起看护好它!”
陆秀廷不想让郁闷的心情困住,捧起她脸再亲了一下,振作精神说:“走吧,我先陪你去吃饭,然后就到瓷坯坊去,那里的坯子都是没有污染的。”
“坯子是白色的吗?”梅蕊忍住因他的亲吻引来的虚弱感,抓着他的手腕问。
“没错,坯子是白色的,但最重要的是,你我会忙得忘记一切。”
丙真,正像陆秀廷说的,当他们进入制坯坊后,就再也没有时间想别的了,所有的不安和内疚都消失无踪。
梅蕊画各种形式的梅花,泥工们则按照她画的梅花往打制好的梅花杯坯子上堆贴。
陆秀廷与领班洪林不断地进进出出,指挥着大家将做好的坯胎小心地放置在木质坯架上等待装匣上窑。
但是不管多忙,陆秀廷都不会忽略她,只要有机会就会来她身边看看她,并在没人注意时,偷偷做一些让她心醉神迷的亲昵小动作。因此,原本范朝阳带给他们的郁闷心情也渐渐开朗起来了。
有时当梅蕊不需要画画时,她也不愿离开陆秀廷身边,于是她也动手制坯。
而她心灵手巧,对捏、塑、贴、推等手法的娴熟,经过她的手捏成的梅花,栩栩如生,几可乱真。让在场的制坯工们开了眼界,大家都争相目睹她的绝活。
“蕊儿,好好一展你的才艺给大家瞧瞧!”陆秀廷也被她俐落的动作和那独具特色的梅花吸引了,一边自豪地替她鼓劲,一边凑在她身边模仿,但不管是他还是其他有经验的制坯工,都无法塑出像她那样纹饰清晰又带灵性的梅花来。
以后几天,他们一直是这样忙碌。
制坯很讲究时效,一旦瓷土备好就得打泥制坯,而且其中不能间断。因此制坯工们都是每天清早进制坯坊,很晚才能回来休息,陆秀廷和梅蕊自然也是,但是幸福甜蜜的感觉消除了忙禄给他们带来的疲累。
然而到最后装匣时,陆秀廷看出梅蕊已经很疲倦了,就要阿宝陪她回去休息。可梅蕊说什么都不愿离开,嘴上说是为了她的梅花瓶,其实是不想离开陆秀廷。但当午夜来临时,她终于支撑不住趴在坯架上昏昏欲睡,她的丫鬟阿宝早就蜷缩在屋角的椅子上睡着了。
自然,她最后又是被陆秀廷抱回主屋的。
结束了制坯后,接下来的就是由装坯工上阵装窑了。
到了这时候,按照行业规矩,除了家族掌窑的和领班外,只有相关的窑工可以进入坯房和大窑,其他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入内,女人和孩子更是被严禁进入大窑。
于是装窑一开始,大窑四周的门都得关闭,制坯房深锁,不上窑的制坯工们大都到观音谷帮助采石工们提炼高岭土去了,偌大的花溪坊内顿时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