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走了。
夏欣坐在沙发上,懒洋洋地按着手中的遥控器。哪台电视节目都没办法吸引她。认识迪以前她不都是这样过吗?她环视四周,老觉得房子太安静,也太大了。
唉,承认吧,自己已经爱上迪了。虽然她对他的背景并不熟悉。但她爱的又不是他的身份地位。她爱他,无论他是一个乞丐还是一个王子,她都爱他就是了。
以前看小说,里面的男女主角一分开就相思成灾。她觉得挺夸张的。人生除了爱情,还有许多事情可做。爱情只是人生的一部分,不是全部。
但是现在她真的好想好想迪。看电视的时候,会想起他从来不像哥哥那样和她抢遥控器,她爱看什么,他就看什么;吃饭的时候,会想起他很体谅地将她煮得不太成功的菜吃得津津有味;在街上行走时,他总将他护在靠近店铺的一边,以免她被车撞到……
不知道月老在什么时候用红线把她的心系在他的身上。他走了以后,她做什么事都心不在焉,觉得没有劲。惨了,她是不是得了相思病了?
“铃,铃,铃……”
电话响了。会不会是迪?夏欣来精神,马上冲了过去,一把抓起电话放在耳边。
“小欣!”
“是!”夏欣兴高采烈地应道,脸上不自觉地绽开灿烂的笑容来。
“在忙些什么?”“亚洛迪”不用想,也能知道电话那端夏欣的模样。事实上,她的音容笑貌不断撞入他的脑海,不用回忆也忘不了。
“想你有没有想我。”夏欣有些羞涩,放轻了声音。啊,想不到自己居然将心里话说出来了。
“原谅我的中文没有学好。请教你一下,这句话的标点是放在第二个字后面,还是放在最后一个字后面?”
“不告诉你,自个儿猜吧!”
“我比较喜欢放在第二个字后面。”“亚洛迪”轻笑出声。小妮子心中有他的位置是错不了的。即使她仅仅是在猜测他有没有想她,实际上也是有挂念他。
“你的事情办好了没有?”夏欣几次想问他什么时候回来,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地吞回肚子里……不晓得还要多少天才能见到他,好辛苦!最后她还是忍不住委委婉婉地问了他一句。
“我暂时还回不去。吃过午餐了吗?”
“还没。”怕“亚洛迪”挂心,夏欣又急急忙忙地补充一句,“我有准备吃的,保证三餐定时。”
“又准备吃泡面?我准备了一份午餐给你。”
夏欣半信半疑,“真的?你不是说暂时还回不来吗?嗯,门铃响了,你等一下喔。”打开门,一位穿特快专递制服的连递公司职员笑容可掬地捧着一盒礼品站在她面前。
她还是初次收到包裹呢!
包裹里面是一个做工精细的攒盒,打开攒盒盒盖,摆在里的东西让她惊呆——好漂亮的菜肴!还冒着热气呢!
攒盒里面是一套洁白如玉的拼盘。仔细看,拼盘不是“八仙过海”的造型吗?倒着骑驴的是张果老;提着葫芦酒壶的是铁拐李;捧着荷花的是何仙姑;被狗咬的是吕洞宾……
其余的几个仙人夏欣已经不大分辨得出来了。她是在很多年前看《八仙过诲》的电视剧,现在电视台不大流行此类题材了。可以推断,剩下的四个分别是曹国舅、韩湘子、汉钟离、蓝采和。
拼盘里盛的菜色泽鲜艳,排列别具匠心,令人垂涎三尺。
“天哪,实在太丰盛了!”夏欣对“亚洛迪”慨叹。
“喜欢吗?尝尝看对不对胃口。”“亚洛迪”问。
“喜欢!喜欢得舍不得吃呢!不给我介绍介绍吗?”说话期间,夏欣的双眼也没离开过盒子里色香味俱全的佳肴。
“没问题,”“亚洛迪”逐一介绍给她听,“这是叫做‘八仙过海戏龙王’的套餐。包括了中国鲁、粤、闽、苏、湘、川、浙、徽八大菜系的菜。”
“哎,”夏欣有点不好意思,“我的地理学得不是很好,都不太搞得清楚耶!鲁菜是不是指山东一带的菜;粤菜是指广东——带的菜;闽菜……跟闽南语应该是同一个地方的,指的是福建一带的菜吧?苏菜,大概是江苏一带的风味吧?那么湘菜指在哪里的菜呢?”
“湖南。”
“剩下的,顾名思义,川菜指的是四川一带的菜;浙菜指的是浙江一带的菜;徽菜指的是安徽一带的菜吧?”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啊。
“没错。”
“继续说啊。”吃也是种文化。弄清楚菜名渊源再吃,总比乱吃一气好些。
“看到何仙姑了吗?”
“嗯。”夏欣赶紧应道。
“这道菜叫‘扬州煮千丝’,属于苏菜。苏莱的特点是制作精细,浓而不腻。‘扬州煮千丝’主要由豆腐干、鸡丝、火腿丝、豌豆苗为材料做成。”
“摆得很漂亮呀!”
枣红色的火腿拼成生动绽放的荷花,雪白的豆腐干和别的材料装饰成可爱的莲蓬,碧绿的豌豆苗用做水珠。荷花的长茎、荷叶、荷叶的脉络用鸡丝勾勒出来。居然还有什么制成透明的水珠洒落叶面,十分讨人喜欢。
“尝尝看。”
“好,我实在挨不到等你将所有的菜全部讲完再吃。”
夏欣夹了一块豆腐干放进嘴里。精品就是精品,连配套的筷子和汤匙都毫不逊色于工艺品。
“怎么样?”“亚洛迪”等她嚼完了,开口问她。
“好好吃!质地软绵,汤汁浓厚,鲜甜可口。”
“亚洛迪”眉开眼笑地继续为她介绍,“看到韩湘子了吗,吹箫的那个。”
“嗯,他吹的箫很有立体感,虽然是个盘子,倒跟真的似的。”好有趣,箫孔的位置居然装上饱润光亮的丸子。
“这道菜是闽菜,闽菜的特点是色调美观,调味清鲜。你试试鱼丸,十分鲜甜的。”
“好!”夏欣又拿起筷子,向圆滚滚的鱼丸进攻。“嗯,爽口弹牙,滑女敕鲜美。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鱼丸。我一直以为自己不喜欢吃鱼丸,现在我对鱼丸彻底改观。你忘了说菜名了。”
“包心鱼丸。”
“继续啊。”
“你看曹国舅脚下踏着的八块阴阳板,是川菜中的名莱。川菜兼有南北菜之长,以味多广厚称著。这道菜叫‘成都素烩’。主要材料是白萝卜、胡萝卜、腐竹、青芦笋、玉米、马钤薯、小黄瓜和蘑菇。”
金灿灿的玉米,碧绿的青芦笋,黄澄澄的马铃薯,黑白斑驳的蘑菇,翠生生的小黄瓜,米黄色的腐竹,洁白通透的白萝》,金鱼黄的明艳的胡萝卜——刚好八样素菜,拼成八块阴阳板,色彩鲜艳又和谐自然。
“等等,让我尝尝看喔——是哪位大厨烧的?他实在太厉害了,居然能把素菜烧得美味至此。明明可以吃得出素菜的原味,又让人想不出素菜还能够做得这么好吃,我真的太崇拜他了!”
“是个糟老头烧的。他没我高没我帅,没我年轻有为——我不在的时候,不准想别的男人。”“亚洛迪”霸气地说。
“你在就可以喽?”夏欣抓住他的语病,笑着问他。和他聊天,她的心情变得轻扬起来。
“我在的时候,还会让你有机会想别人吗?”“亚洛迪”不愿意再跟夏欣讨论别的男人,当下将话题扯回食物上。“猜猜咬住吕洞宾裤脚不放的那只狗是用什么材料做的?”
夏欣果然被他转移了注意力,仔细地从盘里挑起几条菜来研究。“长长的,细细的,炸得很酥,色泽金黄……啊,一定是拔丝什么对不对?”
“是。你吃一口就知道是拔丝什么了。”
“对喔,唔,外脆酥香,内软女敕,还带着水果的酸甜……是苹果,拔丝苹果对不对?”
“不错,你刚才吃的是鲁菜中的拔丝苹果。鲁菜讲究脆女敕味厚,不错吧?”
“简直是极品,既保留了苹果的味道,又能带来新奇感。再给我讲讲挎着花篮的那个。篮子里的花花叶叶太美了,跟插花似的。”
“那盘是浙菜中的名菜,叫做‘龙井虾仁’,这是采用当地盛产的龙井茶精心泡制,虾肉中保留上好龙井茶叶的清香,虾仁洁白如玉,虾身成圆形,尾部呈竖起花蕊的造型,丝毫不比鲜花逊色。”
夏欣吞下一块虾仁后,又急着开口问:“啊,那把芭蕉扇的造型也不错啊。是豆腐吧?”
“是镶豆腐。徽菜中的一绝。徽菜善于就地取材,善用火侯,浓淡相宜。”
“我吃吃看是不是这样……厨师还挺舍得放材料的,我吃到蛋了,还有火腿,虾仁,木耳……菜丝……豆腐软女敕爽滑,吸收了配料的香味,真绝了。”原来食物可以带给人幸福感!
“我知道这个,铁拐李的葫芦是用广东的名菜——糖醋咕噜肉拼成的。以前在电视上看过的,说外国人来到广东,很爱吃排骨。但不习惯吐骨头。厨师于是设计出做咕噜肉给他们吃。咕噜肉造型精巧,香脆微辣,酸甜适口,别说外国人爱吃,我也爱吃呢!”
“那我跳过这道菜,给你讲张果老骑的驴吧!那个属于湘菜菜系,叫‘八宝糯米饭’。里面有红枣、桂圆、青豆、莲子、玫瑰糖、冬瓜块,也非常可口。”
“迪,你不像经常下厨房的人啊,怎么说起菜来头头是道?可别是胡说八道,误人子弟。”
“以你的资质,不误你你也没长进。”“亚洛迪”逗她。
他仔细研究过菜谱,才从众多菜单里挑出该套套餐的——有汤、有饭、有水果甜点;有蛋、有鱼虾,有猪肉鸡肉,有蔬菜、豆制品,清而不淡,鲜而不俗,女敕而不生,油而不腻。八菜一汤,别出心裁,每份的份量不多,一个人吃刚刚好。
“去你的!说了一大堆,你到底吃过了没有?”
“还没。”
“你怎么记得催我吃饭,却不记得照顾自己的?”夏欣发急了。
“我面前也摆着一份相同的套餐。美丽的小姐,我有没有荣幸请你共进浪漫晚餐?”
“当然。”夏欣不假思索地回答,扬起笑脸。
能和远隔千万里的他在电话边“聚餐”,真的很新鲜很好玩!
“那么,我们开动啰!”
夏欣将话筒夹在下巴与肩膀之间,向她最爱吃的豆腐进攻。
“我要吃镶豆腐。真想有十双手十张口,能一下子把这些好吃的全部吃进肚子里去。”
“你这个馋猫。”“亚洛迪”宠溺地说。
“亚洛迪”兴致勃勃地从盘子里夹起一块镶豆腐,“我也吃一块看看。唔,是不错。不过没你做的豆腐汤好吃。”在他吃过美味佳肴以后,居然还说她做的菜好吃?
“胡扯。如果我有大厨的水平,早去开饭店赚钱了。”夏欣不得不放下手中的食物,为做菜的大厨喊冤。
“没骗你。大厨师做的菜调料放得太多。没你做的原汁原味。”
“那好,等你回来,我再做给你吃。”夏欣听了笑眯眯地很受用。
“一言为定。”
“亚洛迪”发现两人一起用餐,胃口分外好,吃得分外香甜。独自吃饭,太冷清了。
夏欣洋洋得意地告诉他,“盘于边沿的水果只用来装饰,多可惜呀,我当饭后果吃了!这顿吃得好美哦,你要不要试着吃吃看?正好帮助消化呢!”
“攒盒的底层有个暗盒,你打开看看。”他还准备了个惊喜给她。
“攒盒还有机关?有武侠小说里面的感觉呢!”夏欣迫不及待地打开攒盒,里面居然装着一份水果拼盘!她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简单的“谢谢”两个字不足以表示她心中的感动,也无法回报他的关爱。
“放在暗盒是为了保鲜吗?”
“聪明。”
“嘿嘿,本姑娘向来就不笨啊。”
夏欣的话语有点含糊不清,因为她又开始大快朵颐了。
*-*-*
窗外的太阳已经得很高,新的一天已经到来。
夏欣在睡觉前拉上的厚窗幔遮挡了窗外明亮的光线,她浑然不觉窗外的变化,躺在床上睡得香甜。
她在迷迷糊糊当中听到电话铃响了,还以为是在做梦,发扬她能睡的本领继续睡个天昏地暗。
铃声一响再响,把又睡着的她给拉回到现实世界来。她终于意识到是电话在响,不是在做梦。
不管它。她要睡觉!长时间不接电话,打电话进来的人以为家里没人,会自动挂掉电话,不再扰她清梦。
这个打电话的人出人意料的固执,似乎知道她在家,非要等到她接电话不可。单调而刺耳的电话铃反反复复地响着,唉,真叫人受不了!
她投辙了,伸过手去,模索着电话。拿起话筒才发现拿倒了,遂将话筒转过一百八十度,让听筒对准耳朵。
“喂?”她的声音里还带着浓浓的睡意。
“小欣,还在睡?”
“迪?”她的睡意顿时消了不少。
虽然打电话进来扰她清梦很讨厌,只要是迪的电话,就另当别论。什么情况下她都愿意接他的电话——睡得再香甜也无所谓。
“大清早的,怎么会有空打电话给我?”
“还早吗?你拉开窗帘看看。别告诉我忘了答应我要按时锻炼的。”
“啊,我知道了。嗯,拜拜。”
币断电话后,夏欣随意撂下电话,挣扎着想睁开眼睛。糟糕,睁不开呢。好困喔,再睡一会儿吧!反正,她说到做到,一定会去锻炼就是了。
不料,她本来打算的浅睡变成了深眠。电话铃响了很久,她才听到。
哦,该接电话,她迷迷糊糊地想。要去接电话的念头从她的脑海中划过,然后跟水穿过竹篮,没有办法留下什么。她继续在梦里和周公约会。
饼了一会儿,她又被电话铃吵醒。她从被窝里探出手来,模来模去探到话筒,把话筒抓起来。
“喂?”她皱着眉头,用沙哑的声音问了一句。
“小欣,别再睡了。开始你不肯接电话,我纵容你再睡十五分钟。你接电话后又睡了十分钟,一共二十五分钟。是时候执行你的晨练计划了。”
“亚洛迪”伸出修长的手指,有节奏地敲着宽阔的办公桌,等待电话另一头的她惊呼出声。
不出所料地,她懊恼地“啊”了一声,“不好意思喔,我都睡迷糊了,完全不知道你曾经打过电话催我起床。我现在马上去。”
堡作上的事已经够他忙的,她还要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催她起床,实在太不应该了!“大牌”至此,实在并非她所愿。
“明天早上要按时。”
“好,你去忙你的吧,我这就去,拜拜。喔,还没跟你道早安,早上好!”
“早上好。”“亚洛迪”也笑着回了一句。
夏欣放回话筒,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
眼睛还是睁不开呢,怎么办。她懒洋洋地伸了个腰。不如再休息五分钟吧,五分钟就好,让眼睛休息休息,人会比较有精神。她把背靠在墙上,她坐着应该不会睡着的。
与此同时,身处办公室里的“亚洛迪”低头在贴着“急需处理”标签的文件右下角签名。秘书敲门进采提醒他。
“董事长,三十分钟过去了。”
按照他和小欣的约定,小欣运动后要打电话给他的。他的手机一直没响。
他再次拨打小欣的电话,已经打不进去。他估计是她睡眼忪惺间没放好话筒。
“许秘书,麻烦你帮我去全球速递公司订一束白色的百合花,送到这个地址。选择三十分钟内送到的服务。”
他飞快地在便条上写下小欣的姓名地址,检查后递给负责打理他生活细务的秘书。
三十分钟后,熟睡的夏欣被速递公司的工作人员吵醒。
夏欣接过刚从枝头剪下、生机盎然的新鲜百合花,起床气消失殆尽。没有哪个女人在收到含苞欲放的鲜花后会不感到开心的吧?更别提花还是迪送给她的!
她将鼻子凑近欺霜盖雪的洁白花朵,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沁人心脾的淡雅清香让她感到心旷神怡。
她缓缓睁开眼一看,花间夹着一张小卡片。她迫不及待地打开小卡片,看看迪写些什么。
卡片上面写着一行字——
小欣:该起床了,祝你有新的一天。还有,放好电话。
她没放好电话吗?夏欣走到电话机一看。真的哦,电话没放回原位!
真是“生我者父母,知我者迪也”!不知道迪现在在忙些什么呢?答应他要按时锻炼身体的,说定的时间早过了,她真的不能再睡了。
好吧,等她晨运完毕,就给他打电话。想到呆会儿能听到他的声音,夏欣的心情变得轻扬起来。
何其幸运,让她遇到他!她得改改赖床的坏习惯!明天不能再让他大费周章地催她起床了!
*-*-*
“如果阿迪能赶回来,歌剧应该会照原定计划上映。”夏欣一边和林晓畅通着电话,一边频频瞄向正在播放的电视,显得不甚专心。
“阿迪?叫得真亲热。恋爱中的女人啊,真叫人受不了。”林晓畅打趣她。
“什么恋爱的女人,他都没有说喜欢我!”她应该向迪表白吗?
“还不够明白吗?你以为一个男人肯随便为不爱的女人做这些事?我不相信他把你当妹妹看待。我先预定伴娘的位置。还有,伴郎一定要找个帅点的,没有女朋友的钻石王老五。有很多伴郎伴娘后来都结婚了。”
“不是早有一个最佳人选。”
如果晓畅站在她的面前,就能看到挂在她脸上的狡猾的笑容。
“谁啊?”
“猜猜看,你也认识的。”
“到底是谁呀,我哪里认识这号人物?”
“有,跟你简直是金童玉女。”夏欣卖她的关子。
林晓畅发急了,“到底是谁嘛?!”听她的语气,想来是在捉弄她了。
“程定维啊!”夏欣忍不住笑开了。
“小欣,你——”
与此同时,电视开始播放天气预报。夏欣听到熟悉的片头音乐,急于结束电话。
“晓畅,我赶着去看电视了,呆会儿再打电话给你。拜拜!”
“嘟,嘟,嘟……”
电话里传出一阵忙音。林晓畅愣愣地看着手中的电话,不相信夏欣居然就这么挂掉她的电话。现在不是黄金时间,哪有什么好节目要追着看,连她的电话也顾不上了。
夏欣以前没有看天气预报的习惯。也可能跟电视里的天气预报像古代预言大师的预言,让人无法确切知道它预报的是哪天的天气有关吧。
例如某天天气预报节目的女主播端着明朗的笑容说:“明天天气晴朗,温度介于34。C——37。C之间,将会有跟我脸上笑容那么灿烂的太阳。”
第二天夏欣赶紧把棉被拿出来晒太阳。不料天有不测之风云,一场忽然而至的大雨给她的棉被洗了个痛痛快快的澡。
自从迪离开这里后,她对“凯迪集团”旗下饼业公司所在地的一切都非常关注。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自从晓畅的女同事的丈夫去了西藏后,那个向来对西藏不感兴趣的女同事对去西藏的路线倒背如流。她和晓畅想去西藏旅行,还得向她请教。
其实就算知道迪工作公司切确的天气又怎么样呢?她又不能帮助迪干什么。尽避如此,她就是爱收看当地的一切新闻。
“……将有暴雨……”主持天气预报的女主播字正腔圆地报出“亚洛迪”所处城市的天气情况。
“不是吧?”夏欣懊恼地叹息一声,坐直了身体。
迪说订了明天的机票回来,干吗会那么巧,会暴雨?雨天坐飞机很不安全呀。
她很挂念迪,想早日见到他。如果仅仅如此,她还会叫他迟一天回来。可是明天歌剧要正式上演了,所有的票都兜售一空,不能改期的呀。怎么办?
如果他出了什么意外,她绝对会内疚一辈子的!
还是打电话和他商量商量。最好能保证他在绝对安全的状态下回来。
夏欣娴熟地按下“亚洛迪”的手机号码。他说这是给她专用的号码,他不会关机的,怎么可能没有人接?
饼了一会儿,电话那头传来话务员甜美的声音,“对不起,您要的讯号无法接通。”
她毫不气馁,机械地反复拨打同一个电话。结果不断听到相同的话语。
迪会不会上了飞机?她真的好担心,大雨一时半刻不会转小,飞机在大雨天很容易出事的!
不能再想了!她越想越怕,紧张得快要发疯了!得找点事情干,别老在一件她无能为力的事情上兜兜转转,将自己搞得烦躁不安,又于事无补。
不然,搞卫生吧,将房子打扫得干干净净,迎接迪的到来。迪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夏欣找来清洁用具,卖力地将房间打扫干净。
把房子里里外外打扫好了,雨声还是那么大。夏欣拉开窗帘一看,满天的黑云像妖魔在天空中互相扭打,使唤轰隆隆的雷、阴森森的闪电、石头般的雨点互相攻击。看得她心烦意乱。
夏欣赶紧拉上窗帘。这个时候,人总想有个伴陪在身边。更别提迪正出门在外失去联系。
她再次提起电话听筒,按下那串她倒背如流的号码。
“对不起,您拔打的号码无法接通。”
又是重复的话语,听得耳朵都起茧了。
她下意识地走到窗前,拉开窗帘,察看外面的景象。雨即使不肯停下来,拜托它小点儿吧。
电话铃把她飘忽的思绪拉回现实。是迪的电话吗?夏欣赶紧冲到电话机前接电话。
“迪?”
“小欣,是我。”电话的另一端传来她熟悉的女声。
“哦,晓畅。”夏欣感到好失望。
“你的迪还没回来?”听到她无精打采的声音,林晓畅多少猜出些情况。
“没有。我都担心死了。”
“今天天气太恶劣了,很多班飞机没办法起飞都延迟了。我看他应该还在机场吧?”
迪跟她说过,就是天上下着刀子他也会准时回来参加演出的。她相信他不会骗她。问题是,现在风大雨大,人怎么跟天斗呢?
“我不知道。我好害怕他坐的飞机出事。我宁可他不要回来。歌剧没办法如期演出只是我自己倒霉,飞机出事受牵连的是他。”夏欣越说,情绪越低落。
“别胡思乱想呀,要不,我过来陪你。”
林晓畅听到她的语调都变了,也跟着着急。
“不用了。你又不是他。”连累迪还不够,难道还要拖累晓畅吗?雷雨天坐车很不安全。
“你这个见色忘友的家伙!好吧,如果有什么事就Call我哦。”
林晓畅假意斥责她。让她独自静一静也好。或许,再等一会儿,小欣就能等到“亚洛迪”了。自己和他虽然只是一面之交,相信他是个有责任心的人,答应的事情不会反悔,不会轻易让歌剧无法如期演出。
“好,拜拜。”
“记住了,我今天一整天都窝在家里不出门,有什么事不要忘记告诉我。”林晓畅又叮嘱她一句。
“嗯,拜拜。”
“拜拜。”
夏欣刚挂上电话,电话铃又响了。
会是谁呢?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她不敢再猜测是不是迪打来的电话了。她拿起电话“喂”了一声,声音中带着不稳定。
“小欣。”她朝思暮想的声音透过听筒传了出来。
是迪!
她喜出望外地叫出来:“迪,你在哪里?”
“亚洛迪”将听筒稍微拿开耳朵一点,声音里带着笑意:“你有这么想我吗?”
“你这个讨厌鬼,还不忘记调侃我!我都快急死了。你怎么不接我的电话呀?快告诉我,你现在在哪里?”
“在公司,雨太大了,飞机停飞,恐怕我不能如期回去了。”
夏欣不假思索地,“没关系,总比你坐飞机出事好。”
“亚洛迪”的内心一阵激荡。他明白歌剧的上演对她的意义有多么重大,也清楚她背负的压力有多重,她今天是孤注一掷了。为了他的安全,她居然连演出的事都可以不顾了。她怎么不值得他好好珍惜,用心对待呢?
“演出怎么办?”
“随它去吧,只要天没有塌下来,我还有希望。”
“亚洛迪”不禁莞尔,“我听到门铃响了,你先去开门看谁找你。”
“好,你等等。”
大概是晓畅不放心她,冒雨来了吧!她跑过去开门。当她看到门外站着的人,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门口站着的,竟然是“亚洛迪”本人!
夏欣回头看看搁在茶几上的电话,又看看“亚洛迪”拿在手里的行动电话,领会到他刚才在电话中说没办法赶回来时,已经快要走到她的大门口了。
“喔,你骗我!怎么都不晓得要避雨呢!”夏欣笑着指着他嚷开了,让开位置给他进来。
“亚洛迪”整个人落汤鸡似的。头发被雨浇得活像刚洗过头,水珠湿答答地往下淌到衣服上。他的衣服也好不了多少,他把外套月兑下来包住什么东西捧在胸前,衬衫早就湿透了,紧贴着皮肤,
“你看你,落汤鸡也要比你好多了。我去拿条毛巾给你擦擦。”她转身想进浴室拿毛巾。
“亚洛迪”一把拉住她,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俯头在她耳畔低语。“好久不见,不想多看我两眼吗?”
“迪!”夏欣又好气又好笑地抬起头来看他。反正人都回来了,要怎么看不行。不把雨水擦干,感冒了怎么办。
“不错,还记得怎么称呼我。可惜感情不够。来,再叫一次,加点感情,我就给你礼物。”
“你带礼物给我?”他平安回来已经是上天赐给她的大礼了,想不到他居然还有礼物给她。会是什么呢?他公司出产的零食吗?
她兴奋地转着灵活的眼珠子,打量着他带回的礼物。不用说,他月兑下外套不给自己挡雨,小心护着的就是给她的礼物了。这个傻瓜蛋!
“懒得理你。快点拿礼物出来,我要看啦。”
夏欣干脆动手抢他手中的外套。他嘴里抗议归抗议,也没有进行抵抗,她不费吹灰之力就拿到他包在外套里面的礼品盒。
拆开包装精美的礼品盒,呈现在夏欣面前的是一件枣红色的晚礼服。
她小心翼翼地提起裙子,把它摊开后,忍不住惊叹连连。
“哇,好漂亮!”
大方得体的设计,高贵典雅之余不显不张扬。做工精细,布料舒适柔和,虽然她看不出是什么布料,可以肯定的是,质地绝对上乘。
夏欣把晚礼服放在身上比画,尺寸刚刚好。“我好喜欢,谢谢!”她抬头对“亚洛迪”嫣然一笑,“我从来没穿过这么好的衣服呢。”
他伸出手指弹弹她的脑袋。看到她笑,他也感染了她的好心情。区区一件衣服,能让她高兴如斯,实在超值。
“我们之间还用得着这么客气吗?这衣服是用生长在云南的‘明迪莎贺’树的树皮特制而成。云南当地的哈尼族人用木锤反复敲打‘明迪莎贺’树皮,树皮被敲松以后会完整月兑下,再洗去树浆晒干,能得一张米黄的‘布’。用它来加工制成衣服,非常环保,对健康也非常有益。”
“你说这件晚礼服是绿色服装,不像市面上的衣服,要添加诸多化工原料,穿了对身体无隐患我还能理解。你说环保未免太夸张吧,制成一件衣服要牺牲一棵大树,还叫环保?”
“明迪莎贺树跟别的树不同,越是反复砍它,它越长得繁茂。只要将它的枝干砍掉,砍后的树桩在第二年能长出两三根新枝,第三年新枝的直径已长至十余厘米,可以再次砍伐。”
“这么神奇?真想去见识见识。”夏欣神往不已。
“只有云南才有‘明迪莎贺’树,当地人称它作‘挨刀树’。你有兴趣,演完歌剧,我们可以去云南旅行。”
“你还有空去旅行?”
他该不会是逗她的吧?他投放在她身上的时间还不够啊?他可是有正当职业的,老不上班不怕老板开除?
“只要你愿意。”他又邪邪地补上一句,“我没空去旅游,有空去度蜜月。”
丙然,不出他所料,她的脸又红了。“迪,别老寻我开心行不行?”
他突然间状似随意地讲这些,搞得她耳红面赤的,都不知道是否应该当真。她很在意他呢,如果他是在向她表白,那该有多好。
“我是很认真地在跟你商量。不过如果你不喜欢去云南度蜜月,选别的地方也行,例如,维也纳怎么样?云南嘛,我们随便去看看就可以了。”
“我才不会跟落汤鸡一同去旅行呢,你以为我很想得到别人的注视哦。快点去换下你的衣服吧,把我的地板都弄湿了!”
他没有再解释什么,她很快就会知道,他有个更大的惊喜在等着她。现在只不过让她来点小演习罢了。
“敢笑我是落汤鸡?哼哼,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来,我给点‘诗意’给你。”
“亚洛迪”对夏欣伸长健臂,作势要抱她。
“救命啊!”夏欣抱着心爱的晚礼服,大笑着逃之夭夭。
她留了两张贵宾座的票给晓畅,一直没有拿给她。趁早给她送去,让她看看自己的新裙子,她必定会替自己高兴的!
*-*-*
“有事吗?”
林晓畅暗自在心中默数十声,见程定维仍然没有跟她说话的打算,忍不住开口问他。
她知道他向来爱用含情脉脉的眼神凝视她,眼睛是他自己的,在他没有侵犯到她隐私之前,她也尽量扮成毫不知情的样子,免得大家尴尬。直到忍无可忍时才“无意地”扫视他一眼,然后他会低下头,脸红耳臊地去忙他的工作。
今天,他好像不仅仅是想多看她几眼那么简单。他的眼睛流露出犹犹豫豫的光芒,嘴巴张开又合上,似乎有什么话想要跟她说。
不累吗?要不就把事情完全放弃,不再提半个字。要不就痛痛快快地说出来,扭扭捏捏干什么?他不累,她都累了。
她决定亲自问他。希望他别是对她表白心迹才好——看他的行为,还没有胆量吧?
“呃,没有……呃……是有点小事……”程定维慌慌张张站起来,走到林晓畅的座位前面。他笨手笨脚地从口袋里掏出两张戏票,“明晚有亚洛迪主演的歌剧,名字很美,叫《楼兰遗香》。你应该会喜欢的,我有两张票,给你和朋友去看吧。”
就这么点事?林晓畅忽然领悟,他是怕被拒绝。
“两张票都给了我,你不想看吗?”林晓畅看着他递过来的戏票,笑着摇摇头。
“我想,不,我是说,如果你有更好的人选,就拿两张票和他看,和我看挺闷的。要不,你愿意跟我一块看,更好不过。”
林晓畅有些动容。夏欣说过,戏票早就销售一空。那么他是怎么买得到票的?难道是买“黄牛票”?
“排了很久的队吧?听说这票很难买。”
“是,没有……哦,我排队买不到票,是剧院门口的小贩卖给我的。”他的表情有些不安,“座位不太好,我没办法买到更好位置的票,希望你不要嫌弃。”
“不会,怎么会呢!我也很想看亚洛迪的演出呢!”林晓畅对他挤出一个笑脸,从他的手中拿过一张戏票。
林晓畅不着痕迹地瞄了瞄他手中的戏票,是位于倒数第三排比较偏远的座位。即使这样的票也不容易买到。她听夏欣说,最后一排的座位票贩子炒高价钱,仍然有一群人抢着要。
既然他那么辛苦买了票请她看,她就凑合一下。小欣给她的票只好送人了。总不能自己坐贵宾座,拿倒数第三排的票送人吧。
傍个机会给他吧,不要老拒人于千里之外。
“好……谢谢,谢谢!”只要她答应跟他去看,他已经心满意足了。他激动得不知道该再说什么才好。
他也太老实了,是他花钱请她看歌剧,应该是她感谢他的,他反倒感激成这样。
“明天晚上我有点事,你先进剧院坐着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