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会过后,仲瑶整整休了七天的假,除了休息之外,最大的原因还是大腿上的伤。
那件花了她几万块买的衣服已经报销了,裙摆上将近10公分的裂缝不可能再缝合,她干脆把它放进盒子里不想再看见它。
她不想报复钟珩。但是对他,仲瑶始终有种难以形容的感觉,或许因为她早就知道这个人,以为对这个人有了百分之百的了解,在她心里钟珩早已是个有型有体活生生的人。
见了面之后,真正有血有肉的人站在面前,她反而不知该调整怎样的心态来应对他,所以她仓皇的想逃走,却弄巧成拙在他面前出丑。
从来她就是勇敢面对爱情的来临,对她而言,爱情是光明正大,磊落洒月兑,不需要躲躲藏藏;但是这一次,在还没有爱情之前她已经有了恐惧,所有的顾忌理智的告诉她,必须站在原地不许前进。
但是钟珩对她的吸引力是不能否认的,因为如此她很想再见他一面,而且日子愈久,愈深。这种纠结的情绪持续了好几天,独自一人的日子更使她的情绪起伏不定,偏偏这会儿晓颜刚好回娘家,为了不使自己继续颓废下去,她决定明天就销假上班。
第二天是个阴雨蒙蒙的日子,她起了个大早躲掉了尖锋的塞车时间,清晨的台北,不管是晴是雨,都有另一种不同的美感。
进了办公室,她可真是被桌上的情景吓了一跳!在她不算小的办公桌上至少放了五束各式各样的花,但是每一束都是单纯的一种花色,有黄色的葵百合,黄色的爱丽斯,黄色的郁金香,这当中唯独缺少代表爱情的玫瑰,一时之间她真的分辨不出是不是有人恶作剧,所以她只是远远的站着看,连动都不敢动。
“我的大小姐,你终于来上班了,你知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大容兴奋的连走带跑的冲进来,抓着她就问。
“我还想问你呢!你们确定这些花是给我的?!”她稍微的注意了一下,并没有任何卡片。
“确定!再确定不过了。”她坚决又肯定的说。“这么美的花谁敢弄错?花店的人指名是送给你的,而且每天九点准时送达。”她看看手上的表,一副乐观其成的模样。
丙真,九点一到,一个男孩捧着一大柬黄色玫瑰和大波斯菊走出电梯,整个花束是用鹅黄色的细纱缠绕着,下面系着一条苹果缘的缎带,就算是再铁石心肠的女人,也都会被这样的举止感动。
“很准时对不对!”大容急忙拉着她走到门口。
看着那束花,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心动不已。不论那人是谁,至少他的第一步已经成功了。
还是和前面几束花一样,没有卡片,没有署名。“对不起!如果你不告诉我送花的是谁,我是不会签收的。”她把签单交还给男孩。
“请问你是林仲瑶小姐吗?”
仲瑶点点头。
他伸手去掏上衣的口袋,拿了一张卡片递给她。
“锺先生特别交代一定要你本人签收,才可以把这张卡片交给你。”
她打开一看,“钟珩”两个字立刻映人眼帘,她顺手签了单据,“麻烦你转告他不要再送了,我不会收的。”
男孩很尴尬的笑着走了。
大容一直跟着她,她也明白她会问什么,但是她什么也不想说。
“可不可以麻烦你帮我把桌上这些花处理掉,这样放着我没办法做事。”
“那你介不介意把它们全送给我?”
“随便你,你喜欢就拿去好了。”
话虽如此,她还是舍不得把刚收到那束一并送给她。但是她真的猜不透钟珩这么大费周章所为何事?
她的疑惑迅速的就得到解答,一个钟头之后,她便接到他的电话。
“你好!我是钟珩……”他的行动未免太快了,才刚收到花。情绪还来不及理清,这会儿听到他的声音,就算是一向聪明伶俐的仲瑶也傻傻的愣在那。
“喂!你在听吗?”他的声音有些老成,却让人很舒服。
“有事吗?”她渐渐恢复过来,却还是无法将人和声音联想在一块。
“是有一些私人的事,不知道方不方便跟你谈谈?”
“好!你说吧!”她的简洁应对让钟珩很难适应,沉默了好一会儿。
“我的意思是……约个时间,当面谈谈。”
这倒很耐人寻味了,他也的确引起仲瑶的好奇心。
“什么时候?”
“今天晚上!”
这是她再一次感觉到钟珩的独裁,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可以,几点?约在那儿?”他似乎没有料想到她会如此爽快的答应,一时间竟接不上话。
“喂!锺先生,几点?约在那儿?”她又重复一遍。
“你几点下班?我去接你。”他像是有些紧张,刚才老气横秋的语气渐渐没了。
“这样吧!六点在忠孝东路四段的阿波罗大楼门口,就这样了!拜拜!”仲瑶毫不犹豫的挂上电话。
她不知道该如何着手做一些准备,想了很久,才发现全是惘然,钟珩对她而言根本是个陌生人,她知道的全是过去的他。对她目前的处境没有任何帮助,所以她决定一切顺其自然。
差五分钟六点的时候,她便收拾东西准备赴约,这时老董却出现在大门口。
“仲瑶!我已经决定以后你就负责杂志全部的编辑、文案,你以前的工作交给别人去做,我对你这次的表现非常满意。”
他开怀的笑着说,“明天的工作会议上我会跟大家宣布,好好努力!”
这个消息并未带给她很大的喜悦,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她和钟珩接触的机会更多了。
路上的人因为是下班时间而明显的多了起来,还好相约的地点和公司只隔一条街,而钟珩早已先她一步在那等着。
她很惊讶自己竟然能一眼就认得出他。
钟珩坐在一大片电视墙前,虽然他一直刻意的背对人群或是低下头来,他始终还是那么引人注目,有时他站着双手插在口袋里,却没有左顾右盼、紧张不安的神态,他一身深灰色的西装平整又英挺,每一个从他身边走过的人都会忍不住多看他一眼。而对于这些惊羡的目光,他似乎早已处之泰然。
站在十字路口的另一边,她很庆幸自己穿了长裙,最大的原因还是为了腿上的伤,长裙虽然掩饰了伤口,却掩饰不了她因为疼痛走路变得不自然的样子。
钟珩还是看到了她,他并没有站在原地,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起身走到马路的另一端。
两个人独自站在马路的两端,暮色渐渐暗了,但是彼此眼中的对方却清晰异常。
钟珩比她印象中的还要高,感觉上和仲翊差不多,却比他更壮一些,她也明白自己那晚必须费多大的力气挣月兑他的手。
绿灯亮了,他向她走来,为了不让他看出来,仲瑶刻意走得很慢,走近了些也看清他的脸,难怪兆琪要费如此大的力气,甚至背弃好友只为了得到他,他真的有一股让人难以抗拒又让人心动的气质。
“还好吧!你迟了些,我真怕你不来。”他的语气亲切又友善。
“你的伤……”
“先说好不提那晚的事,不然我马上走。”她撩了撩齐耳的短发,冷漠的说。
他不得不妥协,“好吧!找个地方先吃饭,你想吃什么?”
仲瑶耸耸肩,她其实没有什么胃口。
“那么……我去把车开过来,在车上再讨论。”
他让仲瑶在路口等他,她不得不佩服他的体贴和细心。在他开着那辆白色的保时捷停在她身旁的时候,她竟有些犹豫要不要上车,可是当她看见钟珩已经准备下车时,她马上开了车门坐上车。
他们想迅速离开繁闹的台北东区,但是以这时的交通而言却是妄想。
他突然转身从后座拿了个大礼盒递给仲瑶。
“我希望你能收下,我是诚心的想跟你道歉!”他用一双诚恳的眼神看着仲瑶,为了保持理智她强迫自己不看他。
“我不是装傻,我真的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那天晚上你的衣服刮破了,而且还受了伤……我一直想跟你道歉,却正好碰上你休假,所以……”
仲瑶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原来他之所以约她只是为了那晚的过失,好平复自己内心的罪恶感。
“还给你,我没有理由收这份礼物,衣服弄破是我自己不小心,不关你的事。”她把盒子硬塞给他,这个突来的举动使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差点滑掉。
“没有人比你更有资格收下它,如果你真的不喜欢拿去换就行了,我已经交代过店员。”
他又把盒子推还给仲瑶,一不小心整个打翻掉,一件紫色的衣服掉在她腿上,仔细一看竟然和她买的那件洋装一模一样。
“原来那个店员骗我,她还说这件衣服台湾只有一件,原来这么轻易就可以买到。”
“你误会她了,这件衣服不是在台湾买的,说来也巧,我正好有个朋友在巴黎,是我托他帮我买了寄过来的。”
仲瑶再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眼前这个男人愈来愈让她感觉迷惑,她完全猜不透他究竟有什么意图;然而钟珩又何尝不是。他知道自己几乎是对仲瑶一见锺情,这种情形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但是婚姻的阴影仍旧使他望而却步,虽然恐惧,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想见她一面的强烈意念。而且他清楚的知道,从看到她的第一眼他便明白:仲瑶就是他等待了好久好久的那个人。
“难道你没想过这样做根本是白费心机,我若是不收呢?”她很自然的看着他。
意外的是,几乎是同一时间,钟珩也别过头来看着她,那是一种会让人迷醉的感觉,两人似乎都沉醉在这四目相对的交流中,久久不能自己。
背后突然传来急促的喇叭声,把两人都吓了一跳,钟珩重重的踩了油门,车子迅速的往前冲,仲瑶紧抓着车门上的把手,害怕自己失去重心。
“我没想过你会不收,或许是我太自负了。”
趁着他放慢车速,仲瑶把衣服收回盒子里放到后座。
“我想我们之间有些误会,麻烦你停车。”
钟珩被她搞得一头雾水,但还是把车停了下来“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还是……”他有些紧张的说。他真怕她转身就走。
“算了……错的是我,”仲瑶无奈的摇摇头,“是我表达得不够清楚才会让你误会,我今天答应跟你出来,并不是想得到这些东西,而是……”
她差点把事情全盘托出,只好马上下车,不给他也不给自己机会。
“林小姐!林小姐!……林仲瑶!”
她终于停下脚步,但还是背对着钟珩。“
“我真的不知道为何自己这么容易激怒你,但我必须强调的是,对于你,我只是单纯的想表达我的歉意而已。”
仲瑶强迫自己不要再逃避他的目光,听着自己愈跳愈剧烈的心跳声,她真想马上消失在他面前。
“我绝不会强迫你收下它,只是想让你了解我的歉意,我很清楚你是什么样的人,想要以物质方面来取悦你的人只是自取其辱,你不是,我也不是。”
他的能言善道连平时伶牙俐齿的仲瑶也不得不佩服,她真的被这个男人说动了。脸上开始有了笑意,却不知该走还是回到车上去。
“已经七点多了,再等下去我看我们得吃消夜了。怎么样?想不想吃点特别的东西。”
他把手插进口袋,也微微的笑着。
“你终于想到要吃什么了?!”
“墨西哥菜有没有兴趣尝尝!”
她往前走了几步,转过身来看他,“还不走!我快饿死了?!”仲瑶甜甜的笑着,像个刚得到心爱礼物的小女孩。
两人的感情像是拖着千斤重的大石块般缓慢的前进着,彼此似乎极有默契的在各自的心中都有所顾忌,谈话间也刻意的回避一些话题,因为这样他们的对谈总是不着边际,有时更像是在开讨论会议,只是把工作的事延续到下班之后,这种无力改变现状的感觉使两人都很沮丧。
仲瑶感觉事态愈来愈严重,她承认钟珩的确非常吸引她,但是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对他有了魂萦梦系的感觉,她怕自己会陷入一个深不可测的漩涡之中,现实世界有太多的理由让她不许有任何工作之外的情感,特别是对钟珩,只要见到他,仲瑶便禁不住想起潘兆琪和晓颜。
至少这个时候她不想给自己找这个麻烦。
但是她却极力想扭转目前的情势,于是她有了个连自己都讶异的想法,她想让钟珩和晓颜见面。
话虽如此,她始终无法决定该用什么理由把两人约出来,万事起头难,她真是把自己逼进另一个困境里去了。
***
莫名其妙的,她和钟珩彼此都不再联络,将近一个星期他们没有说过一句话。
这天钟珩却突然出现在办公室门口,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坐在墙角的沙发上,不时的盯着仲瑶看,她知道他是来等她下班,但是对于他的意图,仲瑶可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他说去吃饭,用他那种惯有的命令口气,仲瑶并没有拒绝,因为她真的很想见他,她无法再欺骗自己。
走在街上,仲瑶一直刻意的和他保持一个肩膀的距离,这个情形使他们行走速度非常缓慢,等走到停车场时,钟珩终于忍不住把她拉到一旁,这是第一次,他和她如此靠近,仲瑶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却怎么也甩不掉他有力的手。
“你到底是怎么了?!你到底在防我什么?”
仲瑶被搞得莫名其妙,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真的这么可怕?!还是你根本就对我感到厌恶!”他一脸无辜的急切想得到答案。
仲瑶仿佛看穿他一些心事和言下之意,故意挑高姿态想更确定自己大胆的猜测。
“你不是约我吃饭吗?今天我想去上次那一家墨西哥餐厅。”
她的答非所问令钟珩一时反应不过来。仲瑶丢下钟珩一个人愣在那儿,自己一人走向车子。
你根本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跑过来像是在质问犯人。而仲瑶只是站在那儿笑着看他。
“你想从我嘴里听到什么样的答案?”她反问他。
钟珩走向她,面对面站着,他以自己的双手撑住车子,让仲瑶站在中间。
他没有说话,只是轻咬着下唇,微微的闭着眼像在沉思又像在为什么事挣扎着。
“我不想再做一些毫无头绪的试探,你究竟是怎么想的?我要知道。我不晓得你所顾忌的事是不是和我想的一样?我真的希望把一切弄清楚。”
他在等待仲瑶的答案,他的表白已经如此明显,仲瑶明白,但这却不是她想要的,她要更确定、更明白的。
“我以为……一切都已经很清楚了。”是的,这一刻她才清楚的知道,原来她早已深深的爱上这个男人。
我知道我离婚的事并不是个秘密,我也无意隐瞒它,还是你在乎的只是这个?
仲瑶摇摇头,她真是把钟珩给逼急了,他完全模不清她在想什么。
他失望的把手插进裤袋,转身要走回驾驶座。
“算了!我们去吃饭吧!”仲瑶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两人几乎又在同时四目相对,她把一边的头发勾到耳后,睁着一双黑珍珠似的大眼睛看着他。
“我是不是对你一点吸引力都没有,你从没想过要吻我吗?”
钟珩毫不思索的将她抱起,轻柔的吻着她,钟珩从没想到真实的仲瑶竟然如此纤细,仿佛他稍微用大点力气就会把她捏碎。她的发香在周围飘散着,关于仲瑶的一切他都想完全占有、了解。
“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很随便的女人?”她有些羞怯的低下头,不敢正视他的脸。
“我知道你懂的,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早就深深的吸引着我,你不知道我得鼓起多大的勇气把这些话说完,我害怕你会一句话就拒绝我,毕竟……我是个已经三十二岁而且离过婚的老男‘人。”他调皮的调侃自己,这时的他却像个大孩子,和平时工作时板起脸孔戴着面具的他,判若两人。
严格说来,仲瑶和钟珩无论是外型、家世、性格各方面来说都配合的完美无缺,另一种说法则是除了那些别人造成的原因之外,她其实根本是不需要去在意那么多的。
两人感情的进展比想像中顺利而且快速,越过了那道旧时的鸿沟,仲瑶接受的是一个完全崭新而且只属于她一个人的钟珩,他的体贴细心、沈默寡言却深情浪漫,正好和仲瑶的大而化之、开朗大方相互截长补短。
钟珩丝毫不隐瞒他的过去,当然,其中包括了将近三年的婚姻生活。面对钟珩直言无讳的坦白,仲瑶反而更心虚,因为自从和他交往以来,她对晓颜的事始终三缄其口,她不是不想说,而是始终找不到适当的时机,所谓适当的时机连她自己也说不出来。
她终于还是决定了让两人见面,但她却没有说明是三个人的聚会,为了怕有临时的状况发生,她马上拨了电话约钟珩和晓颜明天下班之后在耶如见面。
听到两人都爽快的答应之后,她才真正的开始害怕,怕自己弄巧成拙,怕自己这个玩笑开得太大,她不该天真的为一段刚刚才稳定下来的爱情找来一个这么大的考验。
她不知道自己想证明什么。以她对晓颜的了解,再加上前些日子才知道晓颜两年来不曾怀孕的原因,原来她一直有服用避孕药的习惯,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说明她并未完全接纳仲翊;在遇见钟珩之后,仲瑶便稍稍能了解晓颜当初的心情,因为钟珩的确是个让人难以抗拒的男人。
她强迫自己别再继续胡思乱想下去,一整天的浑浑噩噩已经搞得她魂不守舍,连钟珩何时站在她身边她完全没知觉。
“你是不是不舒服?脸色这么差。”
扁是听到他的声音就让人好有安全感,可能也因为他们相差将近七岁之多,钟珩对仲瑶的疼惜不只溢于言表,更在彼此不经意的小动作中表露无疑。
她并没有说明自己不舒服的原因,因为她觉得全是自找的。一路上钟珩一直紧紧牵着她的手,像怕自己的孩子走失一般牵着。到了餐厅门口,她终于忍不住的说了出来。
“其实…今天我还约了一个人,我想让你见见她!”她把钟珩的手抓得更紧,低着头说。
“看你这么神密的样子,该不会叫我见你爸爸吧。”他露出了少有的幽默感,冲淡了仲瑶心中不少忧虑。
“我是在跟你说正经的,对我而言那是很重要的。”
“好!你都把人约来了就见一见认识一下,我不会介意的。”他根本不问原因,爽快的说。
直到坐定下来钟珩都不再问任何有关另一个人的事。仲瑶觉得有必要说得更详细一点,她便起身坐到钟珩身边。
“你为什么都不问问我到底约了什么人?或许是你不想见的人!”仲瑶的话使他突然认真起来,原来他以为只是介绍个朋友之类的,听她这么一说,自己反倒后悔答应得太爽快了。
“你到底约了谁?”
“她不是外人,是我嫂嫂。”
“嫂嫂!她很特别吗?为什么要介绍我跟她认识?”他完全是一头雾水。
“她是很特别,……她的名字叫……徐晓颜!”
仲瑶很注意的看着他睑上的表情变化,他像是突然被推下万丈深渊的迷思中,平时惯有的沉稳全在一瞬间瓦解崩溃,冷漠的表情下仍有掩不住的起伏不安与悸动。她至少明白了一件事,晓颜在他心中的分量远比她想像中的还要多的多。
钟珩整个人靠在椅背上,神情复杂得让人捉模不定,有时似乎有话要说,但每每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接下来只是无奈的摇着头。
仲瑶实在看不下去,她万万没想到这个主意竟会使他如此困扰,她真的后悔了。
“如果你觉得很为难,我不会勉强你,你大可以现在就走,如果你真的不想见她……我可以谅解的。”
“我不会走的次是……太突然了,一时之间根本无法接受。她……过得好吗?”他完全没有注意到仲瑶沮丧的神情。
“很好……一会儿你就可以亲眼看到了。”
话才说完就看见晓颜推开玻璃大门走了进来,仲瑶对她招招手,在距离座位不到一公尺的地方晓颜停下了脚步站住了,她看见钟珩,而那两人也都站了起来,仲瑶真怕晓颜马上转身就走,所以她干脆走到她面前,抓着她的手。
“我没跟你说另外约了个朋友,你不会生气吧!”她轻声的解释,希望得到晓颜的谅解。
在人夜的街道上,闪亮耀眼的街灯使透明的落地窗更加美丽,整片玻璃墙像镶满钻石一般,让已经渐渐昏暗下来的大厅,增添不少浪漫的气氛。
晓颜和他们面对面的坐着,她一直盯着桌上的玻璃杯。而钟珩也是专心的看着她,一心一意,仔仔细细的不敢稍稍移动目光。仲瑶看着沉默不语的晓颜,再次的后悔自己自私又冲动的决定,对毫无准备的她来说太残忍了。
“好久不见了?……这些年还好吗?”钟珩已经没有刚才那般不自然。
晓颜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对不起!我应该事先告诉你,但是我怕说了你就不会来……所以……”仲瑶满怀歉意的说。
“我很想见弥,见到你我才会真正的放心,这么多年我想说的只有一句话:”对不起!“‘晓颜终于抬起头来看着他,这个多年以前她是多么深爱着的男人,依旧是那么令人心动,眉宇之间的那股英气和他坚定的嘴角,还是那么容易就紧扣住人的心情。在这之前,她从没想过自己可以如此平静的站在他面前,因为面对钟珩比面对兆琪所需要的勇气要大的多;如今,她知道一切都已成为过往,她和他的一切真的全都烟消云散、随风而逝了。
“都过去了,不是吗?现在我过得很好,平静又平淡。”她浅浅的笑着,幸福的女人是看得出来的。
这是仲瑶第一次听晓颜在第三者面前谈起她的婚姻。
“你真的变了很多,我倒真想看看那个幸运的男人,他真的把你照顾得很好……”
钟珩总是像有所顾忌的欲言又止,这些情形仲瑶全看在眼里
“仲瑶应该有跟你说过,我先生就是她哥哥!”
他了解的点点头,“她跟我提过…”他转过头去看仲瑶,她用吸管不停的搅和着透明的柠檬苏打,钟珩顺势伸手揽住她的腰,这个举动把她吓了一跳。
“我们正在谈你哥哥,你怎么心不在焉的?”
“没有,有点累而已。”她的话里有些醋意。
“那要不要叫杯咖啡?”
“不用了,你们继续谈别管我。”她注意到晓颜似乎看穿她的心事,反倒害羞起来。
“那现在呢?有没有在工作?”
晓颜摇摇头,“我先生是个很大男人主义的人,他说他养得起我,只要我在家里乖乖的做一个家庭主妇就好了。但其实也是我自己懒,现在唯一会做的除了画画之外就是做得一手好菜。”
她忍不住得意的笑着,嘴角旁的笑窝清晰可见。
“你还在画画?”他又惊又喜的说。
当年晓颜本来是准备要考美术系,却为了和钟珩念同一所大学才会临时更改志愿,然而她在画画方面的天分是大家所公认的。
“一个人在家的时间多,自己又有一间画室,反正有兴趣。没事闲来就动笔画一画……”
“真是太凑巧了,仲瑶,你记不记得前几天在路上碰见的小程,程璃仁,他不是说最近正在筹备一个新人的展览,你看晓颜可不可以试一试?”
“这个建议不错,晓颜,你有没有兴趣试试看。”仲瑶说。
“你们别跟我开玩笑了,我的画都是随便涂涂抹抹的,自己欣赏勉强还可以,真要我拿出去参展可是会丢人现眼的。”
“你别这么没志气好不好?!艺术这种东西是见人见智的,谁敢一定说什么才是好的?
说不定就偏偏有人欣赏你的画。“
“是啊!”钟珩也帮腔的说,“我不是跟你开玩笑的,在国外七、八十岁的老人都可以成为有名的画家,台湾的艺术发展虽然赶不上外国,可是这几年的风气也开放不少,我知道你一直对画画有种割舍不下的情感,与其这样关起门来毫无目标的画下去,到最后只会不了了之,什么也没有留下,遗憾的只是自己。”
钟珩说了一大串,两个女人一言不发听完之后忍不住笑了出来。
晓颜还是被他说动了她的话永远是那么令人折服,让人信任。
***
由于时间紧迫,她决定先将一些旧的作品整理挑选一下,而这件事她也和仲瑶约法三章,准备到时候给仲翊一个惊喜,事前丝毫不能透露半点风声。
自从钟珩和晓颜见了面之后,仲瑶对钟珩的态度有了明显的改变,而他之所以会如此确定,就是从那天晚上她冷漠的态度和语气中感觉出来的。
星期六下午,他们仍像往常一样约在耶如吃饭,他们的谈话总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进行着,不然就是好长一大段的沉默。
终于钟珩还是决定先开口。“怎么都不说话?是不是不舒服?”他盯着她瞧,“还是有什么话想问我!”
仲瑶惊讶的看着他,难道自己真的表现的如此明显,所有的心事早就被他一眼看穿。
“你真正在意的是晓颜而不是兆琪。”
“不是我在意,而是事实就是如此,三年前你的确爱过她的。就算她已经结婚那又怎么样,存在过的永远都会存在,只是你愿不愿意承认而已。”她自暴自弃的说。
“你是你,她是她,我从来没有把你和她放在一起做比较。没必要!”他不再多做解释,似乎想转移话题但是仲瑶不肯。
“如果我一定要你做一个比较呢?”她倔强又无礼的说。
“我说过了没这个必要。你认真的想想,这样做你将置晓颜于何地?还有你哥哥呢?!”
她低下头,无话反驳。钟珩没有再说什么,拿起了车钥匙对她轻声的说:“走吧!
我送你回去。“
仲瑶没有拒绝静静的跟着他走。到了停车处,她并没有开门上车,只是靠着车门站着,和那天的情景一样。
“我只是要你坦白……对我和对她甚至对潘兆琪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感情……我必须要知道,否则……”她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钟珩并不明白仲瑶面对的是一个多么不可知又充满变数的爱情,她孤独又无助,因为这个选择不能后悔也不能回头。
“对晓颜……那是一段连我自己也说不清楚的感情,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彼此是那么的了解,就像是一家人一样,那种感情后来很自然的演变成为爱情……是的!我一直也以为那就是爱情,晓颜也是这么认为,但是梦幻终究是会破灭的……”
“那是认识潘兆琪之后……”
钟珩点点头。
“她真的让我以为那就是爱情,所以我才会一听说她怀孕了马上就决定跟她结婚,我竟然一点都不知道这样做对晓颜的伤害有多深,如今我的背叛也得到了应有的报应,不是吗?”他无奈的笑了笑。
面对他如此深切的剖白,仲瑶再也听不下去。但是他仍旧继续说:“和兆琪的感情,早在她拿掉孩子之后就结束了,我怎么也无法原谅这种自私又无情的举动,若不是我真的做错,上天不会这样惩罚我的……”
“够了!我都懂的,不要再说了。”她用手捂着他的嘴,钟珩抓着她,深深的吻着。
“我知道你都懂的,你知道我是多么深爱着你……”钟珩根本不让她有回答的时间,一把就将她抱进怀里。一次又一次深深的吻着她。
仲瑶几乎不能呼吸,但是她没有拒绝他那种前所未有的激情,那狂烈的吻像火山熔岩把她的身体融化成灰烬,被风吹散在空中,他紧紧包围住。不知过了多久,好像是有一世纪那么长的时间,他和她紧紧相拥,深情的亲吻着,钟珩的唇像个依赖着母亲的孩子一般,一秒都舍不得离开。托着她滚烫的脸颊,轻轻的在她耳边说:“这就是我的答案,听到了吗?”
仲瑶张开手臂紧紧的抱住他,大声的说:“听到了!听到了!听的再清楚不过了!”
她傻傻的笑着。
“那么……我要你搬来跟我一起住。”
“不可以的,我怕……”
“怕什么?!难道还要问过你父母才行?”
“我是怕我自己,会舍不得离开你,过一些时候再说好不好?”
他并没有坚持,一切都尊重她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