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干吗老跟着我?”既然在学校不肯搭理她,那么为什么放学后他却阴魂不散地跟在她身后的三尺处?她转他也转,她拐他也拐,她过天桥他也过天桥,干什么呀?哼,她决定和他结下梁子了,休想让她再主动地对他讲一句话!
“喂.听到了没?不准再跟着我!”恶狠狠地晃一晃紧握的拳,欧阳于兰有气势地示威一番。
只可惜人家依然理也不理她,甚至瞧也不瞧她一眼。欧阳川照样背着书包、抱着篮球,大踏步地走自己的阳关大道。
好、可、恶!她暗暗地咬碎了一口银牙,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双手用力一甩一甩地,昂首挺胸,气昂昂地大步前进,再也不想浪费口舌。
她所在的九班大部分都是外市外县的学生。除了她,还有她身后依然紧跟的阴魂不散的家伙之外,九班的其他所有人均为住校生。
其实她也蛮喜欢住校的,人多热闹嘛!可惜半年前,与人打赌的时候她不幸输了,只好答应对方的条件——高中的三年,她将自力更生、离群独居,好顺应那人的意思,看看她能不能修身养性、月兑胎换骨,重塑优雅的淑女形象!
呜,但是她根本就不是什么“优雅淑女”的料嘛。就算她向鲁宾逊学习、独居一岛,一样还是那个行如风、坐如钟的假小子嘛!积习难改,又不是她的错!呜,她想回家了。她想念儿时的伙伴,她想念一起滚爬模打的小学同窗们了。
就说她脑子笨嘛!好端端的打什么赌?这所什么省三中有哪里比家乡的山村高中好啦?没有背靠的青山可以让她爬上爬下,没有临校的小河供她捉鱼逮虾,没有茂盛的树林随她任意攀爬!
呜,她不该受人骗、夸下海口说她欧阳于兰能轻松考上这间省三中的!看吧看吧,她是考上了没错,可她一点儿好处也没得到,反而惹了一大堆的麻烦上身!
什么大姐大?什么大班长?什么大龙头?她又不是黑社会的。其实她很懒的,早上要很早起床就够她受罪的了,哪里还有余力给全班同学树立什么“早到迟退”的光荣典范?呜,她最大的梦想就是每天可以睡到中午十二点而没有人打扰!
“你到底进不进电梯?”
呜……她不想在这里读书了……如果她现在服输,然后夹起包袱、回家认罚行不行?
“你要不要上楼?”
呜,她的命好苦!一整天在学校伤脑筋就已经够惨的了。好不容易放学了,想回到自己的新窝,却还要爬十六层的楼梯!
“喂!”
冷冷的,一声不轻不重、不高不低的冷哼,用力地扯回了她翱游九洲的神志。
千吗?她眨一眨有些呆滞的明眸,怔怔地望向身前三步开外的人。
“你是要继续发呆,还是赶快进电梯?”欧阳川皱紧了眉,长指放在电梯开关上,正冷冷冷地问她。
发呆?她什么时候发呆啦?困惑地模模满头乱糟糟的短发,欧阳于兰才迟钝地发觉她已回到了她的新公寓的大厅。
“你呆够了没有?”若不是他从小的教养作怪,他才不屑搭理这株笨笨的白痴兰。
“谁发呆啦?”咦,他肯同她说话了?
“你到底要不要上楼?”这丫头果真笨得没救了。
“当然要啊。”不上楼,她怎样回那个即将居住三个年头的新窝?
“那你发什么呆?!”实在忍不住了,他索性长手一伸,将那枚呆瓜揪进电梯,“几楼?”
“什么几楼?”她的兴趣却全放在那张冰块脸的上面。
“你住几楼?!”他额上的青筋凸起。
“哦,十七楼。”她不在意地挥挥手。
“这所住宅大厦只有十六层。”注意涵养啊,他培养了十几年的涵养……
“可我确实住在十七层啊。”她也没有记错。
“你!”修养,修养,修养!
“你好笨!”发现新大陆一般哇哇怪笑几声,她用手一点他好看的鼻尖,“这栋大厦确实只有十六层正式住宅没错。可你别忘了,顶楼的露天广场上还有几间小房子!”那几间小房子当然也可以称之为“十七层”啦!呵呵,小女子她正好就借居在那“十七层”里。白住哦,不用花钱掏租金的那种,房子正是同她打赌输了的人提供的。
从来面无表情的人终于也明白何谓“面目狰狞”了,他的俊脸一下子板了起来。
“啊——”她再次发现了新大陆,“你也住这里吗?”
他不住这里!如果知道这株白痴兰正住在他屋子上方的话,打死他他也不要住这里!一直停在电梯开关上的长指泄愤地就要用力一按——
“等一下!”不知死活的人在这时又大喊了一声,“好奇怪!你拉我进电梯干吗?我不坐电梯,我只走楼梯啦!”她受不了这忽上忽下的怪物,还是双脚踏在实地,一步一步往上爬比较安全。
他一句话也不肯再说,直接推她出电梯。而后电梯门一合,苦难的两人终于能够各走各的路了。
呀,忘记问他住哪一楼层!有点可惜地抓一抓头发。欧阳川?说不定五百年前真是一家人呢!
与她同一天生日?呵呵,那她是不是可以顺便蹭块蛋糕吃?
竟然可以与她并列第一?呜,看来她还要努力才行。毕竟,她不习惯头顶上还有别人压着。另外,她最想拿的奖学金,也是一口独吞比较爽。与他人共享?哼哼,她才舍不得呢!
“好!就这么决定了!”她的双手互击,清脆的掌声在寂静的楼梯间回应。傲气的脸庞上,是信心,是势在必得。如果这个可恶的欧阳“男”肯主动同她说话,那么她会好心放他一马,考试时放点水,不会让他输得太难看;可如果他还是一副欠扁的样子的话,那么,哼哼,休怪她心狠手辣,用分数压死他!
天下没她欧阳于兰做不成的事!
她是谁?她是哪一个?她是欧阳于兰。她是攻无不胜、战无不克的常胜欧阳。她是天底下最最无敌的宝贝兰哎!没有任何一件事,是她做不到的。笑眯眯的眼眸,满意地弯成了一弧可爱的月。
以往总觉得漫长的楼梯,今日在她精神大振的状态之下,不知不觉已登顶成功。
***
呜,她的豪言壮语才发下也不过两个月而已,却已踢到了有生以来最大的一块铁板。那个考试场上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常胜“欧阳”如今竟不再是她欧阳于兰独享的专利!呜,为什么输得很惨的“欧阳”竟然会是她欧阳于兰?!
呜……她的努力……呜……她惨死的脑细胞……呜……她严重受伤的幼小心灵……呜……
“好了,好了,不要再演悲剧了好不好?”围在她周围的各路好汉终于看不惯她难得的悲花伤月了。
“就是嘛!人有失手,马有失蹄,莫以成败论英雄嘛!下次努力不就可以了?”
“可我这次的努力不就白白浪费掉了?”从出生至今天的这十六年里,她还从未尝到过败北的滋味耶!呜,今天她终于尝到了!呜,滋味果然是不太好。
“你的努力浪费了?那我们这帮人的心血呢?”肖照代表大众呼喊出心声。
“你们怎么啦?”她眨巴眨巴月亮似的弯弯水眸,十分不解的样子,“小刀头你数学满分,李子语文满分,还有赵亮历史满分,孙辉地理满分,美美音乐也满分!”这次期中考,省三中高一各科的头名状元都在他们班了,“你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大龙头,九科的总分加起来,您老人家可比我们都多得多。”该哭的,应该是他们这帮偏科学生吧。就算有一门满分又能怎样?照样登不上台面啦!
“是呀,总分全年级第二,你该偷笑的。”
“呜,可还有一个全年级第一不是吗?”啊,她的心好痛!
“他也不过比你多了零点五分!”肖照想跳楼。
“呜,你还敢在我面前提?!”零点五分啊!足够要她自杀一百次了!
“好,好。不提了,咱们不提了。”
“对,对。不用急,等期末考咱们力争上游就可以了嘛!”
“是呀,欧阳,你别再这样子了嘛!”豪爽开朗的人偏喜欢学人家的娇柔造作。呕,恶心!
“喂,喂!小刀头,你这是什么表情?”她很眼尖的喔!“你不安慰安慰如此伤心的可怜人也就罢了。干吗还一脸的嫌弃加恶心?呜……我就知道你们是在看我的笑话!”纤纤玉指一甩,当场就逮到了罪证。
“哎哟!”肖照抱紧了脑袋,被身边的各路人马狠K了一顿,“我错了,我错了!”这年头,说实话也犯法呀?
“好!”用力一拍桌子,悲花伤月、自哀自怜的人又猛地振奋了精神。力拔山兮气盖世地昂首站了起来,挺胸傲然屹立。
好、好什么?四周的各路人马屏住了呼吸,都在猜测着他们的领头人物又要做出何等的惊世之举。
“我决定了。我要——”她的右手慢慢举起,平平地停在空中,而后猛地一指目标,“正式向你宣战!”
轰!烈风呼啸,惊雷猛炸。各路人马顺势望去——
斑瘦的身形静伏在桌上,睡梦正浓。
“欧阳,你、你要做什么?”几位女同胞有一点点心疼。呜,这是她们梦中的卡通真人版耶!欧阳不会太过心狠手辣,冷血地将他摧毁吧?
“我要向你挑战,欧、阳、川!”才不管那个人是不是听进了耳,欧阳于兰一字一句地咬牙吐出。
“挑战?”各路人马瞳大了双眼。
“我发誓!下次考试我一定要拿比你更多的分,我一定要压过你!”哼,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要吧?”各路人马一致哀号。如果欧阳真的要说到做到的话,那他们岂不是更可怜?呜,他们的班主任刘大人早就讲过了,他们的任何人不准被欧阳超得太多!呜,如果欧阳要做拼命三郎,那他们岂不是要成拼命四郎、拼命五郎?他们会追得很辛苦的!呜,他们要哭啦!
“欧阳,换一换吧,换一换吧!”
“换什么?”好奇怪,她只不过是不服输而已,他们哭什么?
“换一种比试法吧。”不要危及他们嘛!他们不要承受无妄之灾,他们拒绝!
“什么意思?”她歪头。
“不要比总分,咱们跟他比,比……”比什么才可以减了他们的辛苦?不要啊……
“比打篮球!”众人眼一亮,有致一同地齐声高喊。
呵呵,欧阳不会打篮球啦!如果她去学打篮球了,势必要减少学习的时间,那么他们势必也会轻松许多,不用太拼命、也不用担心会被欧阳超得太多啦!美丽的青春年少,本来就应该美丽无忧一些嘛!耶!一举数得哦!
“打篮球?”欧阳于兰奇怪地看着各路人马,寻求解惑之人。
“对、对呀!”被众人踹出去的替死鬼肖照干干地一笑,“欧阳你是谁?你的口头禅是什么?”
“天下没欧阳办不到的事!”众人齐声高呼。
“对呀,那要比试的话,咱们便同他比打篮球!”至少不会伤及他们这些无辜。
“我?你认为可能吗?”她才多高?而那个可恶的欧阳“男”又多高?!身高差距悬殊,她根本没胜算嘛!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才是咱们的欧阳嘛!
“对呀,打篮球他现在是在占优势。可如果咱们一切从头学起,不久之后一举击败了他,那么,欧阳岂不是——”
“天下无敌!”众人一捧到底。开玩笑,事关自己未来的幸福休闲,岂可等闲视之?!
“激将喔!”她又不是笨蛋。
“欧阳你不敢?!”众人挑衅。
“有什么不敢的?”明知是激将,但她偏偏被吃定了。好!豁出去了!“欧阳川!”她大步走过去,大力一拍那个始终置身事外的同姓人,“醒一醒!
他懒懒地抬起头,半眯的惺松睡眼茫然四顾,显然还没明白过来。
“我要和你比……投球!”她不是傻瓜。
“投球?”不只欧阳川,教室内的各路人马也有一点模不着头脑。
“两个月。”她秀出两根手指,“两个月后,咱们比赛投篮。”
“才两个月?”众人有点儿失望。
“时间太长吗?”可她从未正式接触过篮球,两个月能学会投球已是她的极限了。
“不,不,时间一点也不长!”呜,可对他们来说,两个月的轻松简直少得可怜耶!
“那好,就两个月。”她昂首一哼,睨也不睨那个在发呆的同姓人,“两个月后,我和你单打独斗,看谁的投篮比较准。”
半眯的惺松睡眼一点一点缓缓睁开,静静地望了片刻这个矮个子的女生。而后,睡眼再合,他趴下来继续睡。
“喂——”看不起她吗?
“好!我们作证!”肖照又跳出来打圆场,“两个月后的今天,欧阳于兰和欧阳川投篮比赛将如期举行!无故退出者,输!
行了吧?他不理她,她还不屑理他哩!
傲气地哼一声,由各路人马开道护送。欧阳姑娘光荣退场,去操场练球去也。说到做到,一向是宝贝兰的招牌。
但欧阳川答应了吗?埋在桌上的头依旧一动不动,毫无睡意的清亮双眸却缓缓地睁开了。欧阳于兰吗?有一点点意思了。
当初考进这所高中,他并未多想什么,只是一如既往地认为第一非他莫属。无论何时何地,他都爱极了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可出乎意料之外,他竟然并非是惟一的第一!
你考试时干吗要考和我一样的分?你考哪里不好,干吗非要考这里?考就考了,干吗你也偏偏姓“欧阳”?姓就姓好了,干吗非要和我一天生日?
现在好了,我的成绩不是全省第一,我的奖学金也被你分了一半!
我拼了半年的命,因为你,算是白拼了。
这些话,何尝不是他想说给她听的?哪一个人不喜欢天下惟我独尊?谁又愿意屈居人下?就算并列不分胜负又能如何?不是惟一的那一个,他也不屑。
永不服输,勇往直前,绝不言败。她的性子,与他何其相似!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他喜欢的,就是这股牛牛的冲劲。
欧阳于兰?
欧阳川?
或许,五百年前,他与她,果真曾经是那么一家之人。只是,五百年后的今天,他与她,却成了冤家——一对角斗场上势均力敌的冤家对头。
冤家吗?
他喜欢这两个字。
淡淡的,从不轻易显露的轻轻笑意悄悄地爬上了少年初长成的年轻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