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还在吗?”等了一分钟还没声音,许维恩又重复一遍。
她刚刚提到有关阿嘟的事,责难中关切与心疼溢于句里言间,听得出她非常关心阿嘟。
而且电话中的人据理评论有条不紊但无焦急不安,所以阿嘟这时应该安安稳稳的在床上安睡,没有什么意外,对方才能这么镇定的漫谈。
“呃……你是阿嘟的爸爸?”乐蓉蓉终于回魂了,瞪着话筒像怪物一样,眼睛差点没抽筋,她揉揉眼拉拉耳哼了声。
“我是。”阿嘟的爸爸!听惯了别人称呼他博士、教授,主格和所有格角色互异,对这个新称呼他觉得挺新鲜。
“许维恩?许女乃女乃的儿子?”
因为她,他素未谋面不认识的女孩提醒,他赫然自己未尽的人子、人父多重角色责任,心情不由得低落沉重。
“我……我是阿嘟幼稚园的老师、阿姨……呃,我是乐蓉蓉啦,你应该不认识我。”糟了啦,乐蓉蓉口齿凌乱,自我介绍得乱七八糟。
对着一部机器横行无忌,口不饶人,但跟真正对着本人叫嚣不同,她从来就不喜欢争吵,何况傍晚的那股怒气早宣泄在他答录机里,这下子该骂的本尊现身,她反而不知所措。
“乐乐是不是?乐女乃女乃的孙女,我晓得,你过阵子要上台北。楼下房子已经有佣人帮忙打扫又重新粉刷一遍,你随时来住都没问题。”这事他被叮咛了好多遍,他们可算是认识已久……从彼此家长口中,但一直没机会见到人。
好丢脸哪!人家这么好心,这么客气的帮她,可是她骂了他好多,刚才骂了什么也记不清了,说出的话如覆水难收……
“啊,还没那么快呢,谢谢你,太麻烦你了,谢谢、谢谢,呃……”还应该说什么?乐蓉蓉缺眠的脑瓜儿停摆。
那个许维恩和颜悦色教养极好,俗话说出手不打笑脸人,同理推之,希望她没在留言里扯些不堪入耳的话。拜托、拜托!她心里忏悔道。
耶──可是话说回来,乐蓉蓉忍不住敲了自己一记,他教养好归好,对阿嘟却真的未善尽案亲之职。她本意没错啊,客气、懊恼什么?真是的!
“不用客气,以我们两家交情何必那么客套,阿嘟也多谢你和乐女乃女乃关心,你刚刚说阿嘟什么事?”她说得断断续续、坑坑洼洼的,难得许维恩马上听懂她想表达的意思。
一言归正传,她就恢复流利的语言功能。“对,阿嘟很想你们,你们每次说要来又临时取消,把他吊在半空七上八下,然后再失约,他情绪就这样随着起起落落。阿嘟重新适应新环境已经没有安全感,你们这样让情况更恶劣。”
时间很尴尬的静默了一会,乐蓉蓉揣测他可能因此生气,或怪她多管闲事,不过忠言逆耳,她是为了他们大家好呀!
“阿嘟学习方面有障碍吗?”他温和的口气令她松口气。
“目前没这么严重,阿嘟很聪明,可是在团体活动中极不合群,在幼稚园有几乎不和其他同学打招呼,上课也看不出他有没有听进去,因为老师问他的话都不太乐意回答。最近他是有好一点,但他真的很需要父母多关心些,上星期你答应来却没来,连着几天阿嘟也都落落寡欢。”
许维恩语带无奈:“我知道了。家里出了些事,阿嘟多麻烦你了。”
“不算麻烦,我和阿嘟很投缘,只是我希望某些可以避免的遗憾不要发生在他身上,每个小孩都是无价的天使,都该无忧无虑的被呵护长大。”犹豫了一下,她接着道,“我无意窥探个人隐私,也许你们夫妻争议还未取得协调,但无论如何请以阿嘟为最优先考虑的人。”
“多谢你的关心,家务事我自会处理。”
他虽然仍力持风度,客客气气,熟知他的人此时便会不敢造次,乐蓉蓉听得出他恨怒中的言下之意──少鸡婆!但她当不当回事又另议。
如果依照平常她善解人意、不爱计较的个性,此刻当是应酬几句,彼此留个情面道再见挂断电话,但这回事情不一样,乐蓉蓉偏不,她希望他火冒三丈。
“小孩不懂大人这些复杂的人际关系,不要把自己无法负荷的情绪推诿成无数借口、理由,OK?等你们理出头绪能面对问题的时候,阿嘟可能彻底绝望不再需要你们了,他不会永远都只有六岁!”说都说了,不满积在心里面很没身体环保概念,反正他要是恼火,她就一次气他到底。
基本上,她讨厌事情无法解决就任由情况不清不楚的延宕下去,这样对阿嘟有什么好处?
“这些道理我懂,谢谢,”
人家都差点没咬牙切齿了,而乐蓉蓉不愿适可而止,“知易行难,道理每个人都晓得,问题是你们不放在心上,要不然也不会各忙各的,放着阿嘟自己一个人。”
许维恩深吸口气,明显在抑制着激增的肾上腺素。“阿嘟不是自己一个人,他和爷爷、女乃女乃同住。”
“爷爷、女乃女乃毕竟和爸爸、妈妈不同,”自己大概也吃错药了,她就是强辞夺理,他快气炸吧?乐蓉蓉吐吐小舌头,自己真坏哟,嘴巴控制不住的又加了句,“那是推诿应尽的责任。”
“乐蓉蓉!”他警道。
“有!”她俏皮的乖乖应着声。
许维恩又气又好笑,平日为人师表授业,刚刚反被个小丫头训半天。
“好啦,不说、不说了。生气就嚷出来嘛,这样不是舒服很多。”以后上台北人家都还是芳邻,再闹下去,他不知会不会翻脸?她暗忖着。“阿嘟很想你啦,你自己想清楚,Bye。”
“喂?喂?”
乐蓉蓉没等他答话就赶快挂电话,才骂过他,她当然逃之夭夭去了。
别看她骂人铿锵有声,不惧强权,其实说穿了,她根本不会吵架,对方河东狮吼的气势永远比她“轻声细语”强,一着急脑袋空空更是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所以她只能先声夺人,把该讲的道理一口气议论完然后转头就走,让别人以为她永远冷静自恃,否则晚几秒钟,气极泪汪汪的人就会是她了。
“喂?乐乐?”耳传来嘟、嘟、嘟声,电话已经切断了,许维恩若有所失的将话筒挂回。
墨黑中洒落些许月光,沉睡的世界依旧悄然。静,有时静得骇人,仿佛无声漂浮在虚无缥缈中,悠悠荡荡,不知何以为终。
有人陪着、聊着共同熟悉的事物,即使话题都是在归咎于他也无所谓……这是什么论调?他真是累坏了,许维恩不禁为自己的“欠骂”哑然失笑。
“该死的!”乐蓉蓉想来想去愈感到不平,忍不住诅咒道。
“阿姨?”阿嘟的小脸蛋上满布疑惑,阿姨在骂他吗?原来爽朗的眉宇间习惯性的聚扰。
啊,不好意思,说粗话怎么被听到了,“没事,我是说这纸‘该撕得’粗一点,编树藤才好看。”原谅儿童不宜,乐蓉蓉假笑硬是瞎掰一通。
阿嘟神经纤维敏感得很,虽然低头继续劳作,那眉头却没纡解开来。
她看不过去,手又是揽又抱又亲,呵得他咭咭笑。
许维恩到底想怎样啊?还以为上次半夜炮轰他会收到成效,那时他听起来的确似有诚意,对阿嘟也颇关心的,可是他们仍然望穿秋水,接连几天也没听他拨电话回来探问。
这样下去她真的担心阿嘟日后的人格发展,年纪小小就先忧天下之忧,没事先皱起眉头。
再想及前天幼稚园课堂上发生的混乱,起因为大班同学有个女生叫胡莉菁被讪笑为“狐狸精”,八成是从电视学来的名词,小孩子没有心眼,可是有时候捉弄别人的恶劣心诚实在不可取,有人一喊,大家觉得有趣就跟着闹,胡莉菁人单势薄,吵不赢就哭得淅沥哗啦,阿嘟二话没说揍了那始作俑者,瞬间乱哄哄闹成一团。
被揍的小朋友的父母当然来学校抗议,乐蓉蓉协调许久,解释到快舌头打结,可是阿嘟拗得紧,怎么劝都不肯道歉,胡莉菁父母同时也来指责那对家长小孩没家教,一来一往,幸好就这样相抵无过。
所以说,阿嘟的个性往后如果没随时引导,人生观若有偏差怎么办?真伤脑筋。
“阿姨,都是我不乖才害爹地、妈咪他们整天吵架。”
幽幽稚弱的声音拉回乐蓉蓉神游的思虑。“你说什么?”她没听错吧?可见她担心的不是没道理。
阿嘟闷闷的猛撕纸,满桌了的纸屑都可以做雪花了,乐蓉蓉终于注意到不是在做美劳,撕纸纯粹是为了情绪上的发泄。
“小孩子不要乱想太多,有时大人有大人沟通的方式,不一定跟你有关啊!”在小孩面前吵?她忍不住又暗骂一次许维恩,“像上次你不也揍王家鹏,希望他不要再欺负胡莉菁,这就是较不对的沟通方法,你应该向他讲道理,告诉同学取笑胡莉菁是不对的行为。”
小孩有小孩的逻辑,阿嘟闷不吭声,她也无从探知他的内心世界。“你爹地明明告诉我说他很爱很爱阿嘟的,阿嘟是他最喜欢的小孩。”不得已,善意的谎言随口溜出。
阿嘟奇怪的看向她。“阿姨认识爹地吗?”
“当然认识啊,阿嘟忘了吗?我阿嬷和许女乃女乃的关系,两家很熟的,我怎么可能不认识阿嘟的爹地。”她笑得很“自然”,骗小孩虽然不对,但情有可原也没办法喽。
“对呀,怎么我没想到。”阿嘟恍然大悟。
“嗯,阿嘟刚到这里上课时,你爹地就很关心的常打电话问阿姨你好不好、乖不乖……”
“那阿姨怎么说?”阿嘟急急打断问道。
“我当然夸你是个听话的好小孩,阿嘟真的很乖呀。”
他害羞的点点头。
她模模他头高兴地继续说道:“你爹的还说他现在太忙,很不得已才暂时送你来和爷爷、女乃女乃作伴,其实他好舍不得、好想阿嘟。”
“我也想爹地。”
小帅哥终于纡解了眉头,谢天谢地。“阿嘟乖乖的先帮爹地陪爷爷、女乃女乃,等你爹地事情忙完了就来,好不好?以后不可以自己胡思乱想,听到没?再这样阿姨会和你一样难过喔。”希望不会下地狱,乐蓉蓉在心里忏悔着。
阿嘟被这似是而非、真真假假的话弄得有些糊涂,两道眉头又变成一线,抿着嘴想半天,最后的逻辑思维再简单不过──阿姨不会骗人的,她一向说到做到……
不单是阿嘟皱眉,乐蓉蓉也想哀号了。老天保佑,希望许维恩别让她漏气,开空头支票。拜托啦!
“阿姨送你回家吧。”别想了,她内心的忐忑已经让阿嘟浅浅的笑容抚平。
“嗯。”阿嘟的小手信赖的抓紧她的。
他们踏着熟悉的归途,夕阳残余热力投射在蹦蹦跳跳的小身影,凉风轻拂,偶尔飘送来悦耳的嬉笑声。
她问:“阿嘟,你到底决定挑哪只狗了没有?”
阿嘟呵呵笑着跑向前,听不到他怎么回答……
听到这样快乐的笑声,撒谎也值得了,不是吗?乐蓉蓉暗忖着。
夏日炎炎正好眠,但圣心幼稚园的小朋友们却亮晃晃的白昼鼓燥不休,一个个扭来歪去坐不住。
“许仲睿,上课专心点不要东张西望。”下午三点多了,再捱个半小时喽。张碧云心想,她维持好秩序没多久,他们又开始互丢纸屑。
“安静!我们再复习遍英文的二十六个字母,A-A-A-APPLE,B-B-B-BOY……”手里的字母卡片已经吸引不了小朋友的注意,她干脆放弃了,“OK,我们玩游戏,大家分成两组……”一阵欢呼声,大有乱跑乱跳。
她眼尾角余光瞄到有人偷溜,又是那让人操心的麻烦小表。“许仲睿你到哪里?”
阿嘟听而不闻,慌慌张张像在找什么。
张碧云追着出去,在教室门口转弯处大喊,“许仲睿!老师叫你回教室听到没!”
这边的骚动惹来其他中、小班的同学也探头出来看。
“阿嘟?”许维恩大概听到她的喊叫声又绕过来。
原来想跑开的阿嘟吃惊的回头望。“爹地!”阿嘟不可置信的冲向许维恩,两手圈住他脖子昵着不放,“爹地。”
许维恩朝走近的女老师点点头,“你好,我来接阿嘟下课,”他时间来早了,刚才在大班教室外可能被阿嘟看见了,一时心急跑出来。
“许先生,”张碧云张第一次看到许仲睿的父亲,有些好奇,他们长得简直跟同个模子刻出来一般,父子关系是无庸置疑的。“你们父子真是好像耶。”她看他气质文雅高贵,心想该让代园长瞄瞄,他们挺像同一类人的。
“许仲睿麻烦老师了。”他仅是头轻点,礼貌的没对她的瞪视表现不悦。
“还没下课,你们……”
“阿嘟,爹地先四处逛逛再来接你。”
阿嘟挂在许维恩身上粘着不肯动,许维恩只好依他,“不好意思,许仲睿今天早退好了。”
“好吧,许仲睿,这次是因为你爸爸来看你,老师不处罚,下次不可以不告诉老师就任意跑出来。”
阿嘟没反应,脸埋在他爸爸肩膀上。
张碧云尴尬死了,真没面子,幸亏许维恩给她台阶下。
“谢谢你了,我会跟他说的。阿嘟该跟老师说什么?”他拍拍儿子。
“老师再见。”阿嘟这次乖乖说道。等张碧云进教室以后,他有许多话要和爹地说,叽叽喳喳不停。
“爹地也很想阿嘟。”许维恩莞尔。
阿嘟小小脑袋瓜煞有其事地猛点头!“我知道!阿姨都告诉我了。”
“哪个阿姨?乐乐吗?”许维恩问,“她都告诉阿嘟什么?”
“阿姨现在在园长女乃女乃的办公室,我们去找她。”阿嘟指着方向。
许维恩抱他边走一边听他描述趣事。
“阿姨说爹地忙,希望阿嘟乖乖陪爷爷、女乃女乃……我快要有一只小狈喔……”
乐蓉蓉抬头第一眼看到他父子俩,直觉反应就是遗传真的非常奇妙,一大一小放大及缩小版对照的许维恩,真是奇妙透了。
所不同的是,许维恩给人的感觉很严肃、很忧郁,仿佛心里压着块巨石沉甸甸的,不由得也让乐蓉蓉有睚难过,
“阿姨。”
“乐乐?”
她看到那两个人时,真是目瞪口呆了,连蹙眉、偏头的习性都如出一辙,实在有趣透了!
“阿姨,我带爹地来找你一起回家。”阿嘟声音中有些不肯定,她表现得怪异极了。
乐蓉蓉咧开嘴角,望了望许维恩,心想,他还算识时务,才念曹操就赶过来了,“嗯,我看到了,阿姨还有事没做完,爹地特地来看阿嘟,你们不必等我了,快去玩吧。”
阿嘟看一下爹地,摇头拒绝,“没关系,我们等你好了。”
“这样好吗?”父子团圆她凑什么热闹?而且上次她骂过许维恩,在答录机一遍,当面又数落一通,实在难为情……“我看还是……”
“阿姨都和阿嘟一起回家的,爹地来了为什么就不行?”阿嘟一针见血地说。
唉!小孩讲话不管合不合宜,什么童言无忌嘛。糗耶,愈描愈黑她说什么好像都怪怪的,不过也不能怪他,阿嘟没说错啊,就是太实在了一点点。
“这样好了,乐乐既然有很多工作,我和阿嘟就先回家,晚上你记得到家里吃饭,这样好不好?”许维恩提议。
“不要啦,等阿姨嘛。”
“阿嘟乖……”乐蓉蓉才想哄几句,阿嘟马上保证他会很乖、很乖不吵她做事。
这下她无言以对了,阿嘟倔犟的时候十辆车也拉不动。
这点许维恩也清楚,“就依他好了,再讲下去天快黑了你事情都做不完。”他带点惊讶的看阿嘟撒娇,而乐乐无奈又纵容的宠溺。
看他们小的赖皮,许维恩也一脸坚持,她想,算了。“那你们随便坐,我尽快。”她投降赶快低头继续和数字奋斗。
阿嘟滑下许维恩怀抱,坐在最靠近她的位子等,并示意爹地别出声到旁边坐。
许维恩内心奇异震动,那画面真的非常自然、亲昵。他从不曾见过阿嘟这么“有主见”,甚至是完全吃定了乐乐的感觉。
乐乐看起来也是稚气未月兑,秀丽的外表有着充满活力的慧黠,她如何在这么短时间让阿嘟全心全意的依赖?
阿嘟婴儿时期就二十四小时寄养在保姆那儿,从牙牙学语到学走路,数年来都只有周末可以回家,他以为儿子天生就内向、不爱说话。
五岁念中班幼稚园,阿嘟才算真正住在家里,这是他坚持的。这其中珞珊已不知吵过多少回,她事业正爬往巅峰,接回儿子根本是个累赘,言明绝对没有多余的时间,也无意和他协调照顾小孩。
所以阿嘟小小年纪就非常乖巧懂事,不惹人心烦,他几乎也就没为孩子费多少心,接着阿嘟又不吵不闹乖乖被送到爸爸、妈妈家……
错了!难怪乐乐替阿嘟抱不平,她指责的都对。珞珊自私,他又何尝善尽案亲的角色?
还不急着回台北,许维恩特别多留几天,和乐蓉蓉每天带阿嘟上下学,一晃眼,明天周末不必上课。
晚上最兴奋、最开心的就数阿嘟最,一直到十一点多,都过了他平常上床睡觉时间,眼睛快睁不开来了,还撑着不肯休息。
乐蓉蓉像往常一样念床边故事书,不同的是这些天阿嘟同时也拉着许维恩陪伴。
没多久,阿嘟还在说个没完,她精神已经慢慢恍惚了,眼前故事书印刷字模糊起来,旁边父子俩叽叽喳喳的交谈声也渐渐变小直到消失……
“阿姨?”阿嘟用爱昧的声音唤道,小手模模她趴在床上的脸。
许维恩赶紧阻止,“嘘……阿姨睡着了,别吵她,阿嘟也赶快睡觉。”
许维恩看乐蓉蓉在睡梦中不舒服的动了动,没多想就答应了。
“好,阿嘟睡进去一点。”他将她轻盈的身子放置妥当,盖好凉被,她甜美的睡姿颇吸引人。
“爹地也一起睡。”阿嘟迷迷糊糊的嚷嚷,横过乐乐蓉蓉熟睡没知觉的身体拉着许维恩的手。
“阿嘟乖,有阿姨陪你睡,爹地不能睡这里。”
“我要阿姨也要爹地。”阿嘟不管什么男女授受不亲,阿姨和爹地都是他喜欢的人,大家睡在一起不是很棒吗?
“阿嘟乖,明天还要出去玩,别胡闹了。”许维恩说没两句,课堂上的威严自然显现出来,只见阿嘟委屈的含着眼泪,要掉不掉的样子,他心软了,“可是你的床太小了,睡不了三个人。”
阿嘟唏唏嗦嗦的爬呀爬,整个身体趴在乐蓉蓉身上。
“这样可以了……阿姨好香,好好睡喔。”他还挺陶醉的咧。
许维恩被缠得没办法,心里向乐乐说抱歉,小心翼翼为对的侧躺在她身旁,鼻端满是她清新发香。
“好了,小霸王,这样你可以快睡觉了吧。”他宠溺的哄着,手轻轻的拍抚阿嘟。
“以后我要阿姨和爹地一直喜欢阿嘟……”阿嘟仍喃喃呓语,今天的快乐像不真实的,就怕睡着后会失去。
终于睡了!许维恩稍微动了下,阿嘟马上又抓紧不放。“对不起,爹地对不起,你……”无声的诉说着他心里无尽的歉意,他就这样静静的看阿嘟紧偎傍着乐乐,纯真的脸庞漾着满足。
门“嗄”的打开,许爷爷望见床上三人幸福的景象,心有所感,没惊醒他们悄然退出去。
可能是手酸了,许维恩惊醒过来,发现自己不知何时也抵抗不了眠意,他们三人就挤在阿嘟的小床上。
四肢腰酸背痛,可是他却眷恋的不想起来,搂着他们两人入睡,那种震荡心弦的温馨使他久久不能松手。
看着她酣睡不知人事,虽说他绝无杂念,但男女有别的礼教……她万一醒来可真尴尬了。
确定阿嘟安睡无恙,他轻手轻脚抽出阿嘟的手,失笑的缓缓解开乐蓉蓉和自己交叠的腿……
再凝视了他们安详的睡容好一会,许维恩才依依不舍的离开房间。
“阿姨。”
好吵,乐蓉蓉嘀嘀咕咕的翻身又睡。
“阿姨,起床了,我们要出去玩了。”
脸上有软软的东西爬呀爬的,什么呀,她拍开讨人厌的爬虫动物,好困,她还没睡饱……
“阿姨,快起来嘛。”心急的阿嘟衣服早换好了,早上也吃过了,真不懂阿姨干么睡这么久,已经来喊她起床好几遍了。
“阿嘟,让乐乐多睡会,她昨天陪你那么晚,一早又吵她,”是许女乃女乃的声音。
一早许女乃女乃和阿嘟怎么会在她家?乐蓉蓉睡眼惺忪的有些迷糊。
“可是我都起来啦,阿姨好爱睡喔。”阿嘟不情愿道。
清静了一会,她神智快坠入梦乡时,阿嘟小手又不甘寂寞的摇晃她。
“阿姨,起来了嘛,好不好……”
“阿嘟,别待在房间里吵阿姨,爹地先陪你作功课,等阿姨起来了我们再出去。”
爹地?许维恩?他在她的房间?!这当下非同小可,乐蓉蓉忽地坐起来。
“阿姨起来了!”阿嘟爬上床欢呼。
这里不是她房间。“阿嘟……”哎呀,她睡在阿嘟房间没回家,乐蓉蓉拉起被子赶紧低头观看,还好,服装仪容还算完整,她差点吓死了。
“早,你们要去哪里?”她慵懒地伸个懒腰,心想许维恩怎么还不出去啊?自己蓬头垢面的都被看光了,讨厌。
“早,阿嘟吵醒你了,他一早就直等你起来一起去玩,怎么都坐不住。”许维恩神清气爽的招呼道。
他此时眼里的乐蓉蓉率真可爱,刚睡醒朦朦的眼眸中有抹懊恼,他心知肚明是为什么。
“阿姨不早了,”阿嘟拉她起床,“太阳晒了。”
乐蓉蓉做个鬼脸,打他一下小,“晒着你的小啦?”
“爹地最早起来,我第二个起来,阿姨最慢了。”他睡起来不见爹地,以为爹地先起床了,“快点、快点点,刷牙、洗脸。”
脚刚着地,就被阿嘟拉着往浴室走,她莫名其妙的朝许维恩看去,不懂他们在急什么。许维恩那个讨厌鬼,一点都不绅士,还赖在房里。
他耸肩笑了笑,似乎很喜欢看她被阿嘟缠得无计可施的模样。“他急着去玩,怕太阳很快下山了。你慢慢来,吃过早餐我先载你回家换个衣服。”
门关上,她和阿嘟在浴室里,她还想不通,他们父子出游关她什么事?她为什么要先回家换衣服?
“阿嘟,你们不必等我啊,阿姨自己会走路回家,不用你爸爸送啦。”乐蓉蓉边刷牙边说。
阿嘟坐在马桶盖上等她,“阿姨要和我们一起出动玩不是吗?”
“我有这么说吗?”她不记得了。
“可是放假阿姨都是和阿嘟一起的呀。”他理所当然的认为今天也是一样。
啊?真是误会,她赶紧漱口──嘴巴里没一大堆泡沫讲话比较清楚。“原来是这样。阿嘟,对不起,阿姨昨天没说清楚,害你们早上浪费时间等我,其实爹地既然来陪你了,你们就去安排你们的计划,阿姨没关系的。”
“可是我也想陪阿姨。”
谄媚的小家伙!“那有什么关系,我们每天都见面呀,可是你爸爸不一样,他住台北好不容易开好久的车来看你,你们要多把握时间才对。”
“陪爹地就不能同时陪阿姨吗?”为什么?他脸上有个很认真的问号。
乐蓉蓉的脸洗了一半,偏头看他凝重的表情,心想,什么跟什么,她刚刚应该没有出二选一的选择题吧?“我不是这个意思……”她以后说话真要留心点,阿嘟本来就不大有安全感,对怪他怕顾此失彼。
看阿嘟很在意的样子,她该怎么解释呢?呃……“我是说阿嘟尽避放心和爸爸去玩,他回台北了,阿姨还是像以前一样找阿嘟上下学,好吗?”
“阿姨一样喜欢我?”
“对。”终于,她放心的继续梳洗。
“那阿姨不喜欢爹地?”
有吗?阿嘟从哪儿归结此论?“那有?我和你爹地……”又不熟,何来好恶之分?她紧急踩煞车,不能这么说,这样阿嘟就知道上次她骗了他。
“不然为什么阿姨不能和我们一起?”
兜了圈子回到原点,阿嘟这时候倒鬼灵精怪得很,想来想去本来不复杂的事,不过就是她好意不想打搅他们,加上和许维恩有些“前怨”……不骂不相识说的大概就是她和许维恩。
好吧,人家许维恩看样子似乎落落大方不以为意,自己还多小家子气,何苦来哉,七转八拐的难怪阿嘟想歪。
“去、去、去,可以了吧。好了,女士想有些隐私,麻烦许先生回避一下。”
胜利!阿嘟高兴得转圈子。“许先生是爹地,我是阿嘟,”他咯咯的笑,“阿姨要快一点喔。”
“遵命!阿嘟先生,”她呵他痒,“你不先出去,我怎么快一点。”她上洗手间也急啊。
阿嘟笑着躲出去,不忘有礼貌的关上浴室的门,然后又敲敲门。
“又怎么啦?”她问。
“我是阿嘟啦,不是阿嘟先生。阿姨要快一点。”他清清脆脆的童稚声音一板一眼更正她。
“阿嘟啦,”她故意学他口吻,“小绅士是不应该猛催淑女快一点的,我们女生比较爱漂亮,所以需要多一点时间准备。”
“阿姨,你已经好漂亮了耶,不用多准备什么了,女乃女乃已经准备好野餐盒了。”阿嘟灌米汤,至于准备什么他也弄不懂,总之快快出发就对了。
乐蓉蓉在浴室笑晕了,这个阿嘟哟真可爱,他的的确确像个小孩子般调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