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
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胡程联姻,应是整个长安城内最轰动的大事了,胡宅为了准备这一场惊天动地的喜事,几乎可以说是全员出动,布置新房,散发喜帖,广邀来宾,订制各种用品。胡自瑞自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镇日笑脸相迎,虽然整件事至今他仍迷迷糊糊的,搞不清楚在他离家的短短几日之中,他那宝贝儿子到底用了什么法宝,让这点濒临绝望的亲事,又重新展现契机。
当那日他从外地回来时,朱总管禀告他程义为了谣言风波上门理论的事时,他的心陡然往下降,说到胡泯抢出和程义对谈时,他更是冷汗涔涔,但整个事的结果,实在出入意外--程义竟然又决定把女儿嫁了过来!胡自瑞这阵子的郁结,终于得以拨云见日。他鼓励的拍著胡泯的肩,赞许地说:“泯儿,做的不错!做得不错!你还是想通了,是吧!程小姐是个好对象呢!”
胡泯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用著一抹苦笑,回应了父亲。
私底下,青儿却对著胡泯说:“少爷,你看吧!这叫一语成谶,那个程小姐真的想嫁你哩。”
“那我也没有可以抱怨的,到底是她屈就了。”胡泯倒豁达。
“少爷,那青儿先恭喜你啦!娶了长安第一才女回来,以后不怕没书可念了。”青儿打哈哈著。
“是呀!如果我因此得以饱读诗书,考个秀才做做,也是一件光宗耀祖的事呢!”胡泯淡淡的笑著。
青儿叹口气,少爷这副默默承受,毫不反抗的消极态度,更令他心里难受。望著一屋子的结彩红灯,双喜字儿大大小小的贴著,富丽堂皇的摆设,处处显得一片喜气洋洋,唯一缺少那份气氛的,恐怕就是眼前这个新郎倌了。
“少爷,你不想成亲的话,就别成亲了,我们可以学殷夫子和锦儿一样,趁著月黑偷偷溜走。”青儿实在忍不住了,每次都是少爷有一肚子馊主意,鬼点子,他在一旁担忧地阻止,这一回要轮到他唆使少爷做坏事,就算将来被朱总管逮到后,可能会被打得满地找牙,他也顾不得这么多了,他真的受不了少爷毫无生气的样子啦。
胡泯一怔,随即有些落寞凄然的摇摇头,“逃走了又如何?事情都已经走到这个地步,我如果临场又退缩,那么留下的烂摊子,又要叫谁来替我收拾呢?我爹吗?活了这么大,我一直让我爹替我操心,收拾我惹的祸事,也该到了自己对自己负责的时候了。”
“少爷--”青儿有一些心疼的感觉。
“没事的啦!能娶到才女,我该偷笑了呢!谢谢我那些胡家的列祖列宗,真是祖上积德。一定是我有事没事,常常去祠堂陪伴他们,才有这种好运的。”胡泯开起自己的玩笑,他抬起脚步往前走去,突然,他回头对杵在原地的青儿说:“青儿,你知道吗?我们以前每次偷溜出去的小门,钥匙被殷夫子带走了,就算我们想溜走,也没有门可逃!我看哪,连以后我们想上赌坊小玩一下,也没机会了,这下子可真的是彻彻底底的改邪归正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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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红蜡烛轻轻的摇晃著鲜明的烛火。
胡泯轻轻的推开他的新房的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壁上镶滚著金边的喜幛,他微微一愣,觉得有些刺目,跨进门内,他不自觉的模模身边崭新的事物,一种沉甸甸的,真实的感觉,窜进他的意识中:成亲了!他真的成亲了!从此不再是简单无牵无挂的一个人,是有家有妻室有牵绊的人了。
猛一抬头,秀秀气气端端庄庄坐在床沿的,不正是他的新婚妻子--闻名全城的才女程--呃!程英英吧!说来惭愧,程小姐的闺名,他还不太清楚呢!
朦胧烛火中望去,胡泯的心陡然一慑,心脏怦怦地,迅速强烈的跳动起来,他猛然一甩头,恍惚中,他竟有种离奇而荒唐的遐想:坐在床沿的是他朝思暮想,日夜魂牵梦系的殷夫子!
他再猛力的一甩头,想甩掉这份不切实际的幻想,坐在床沿的是程家小姐,他的新婚妻子。
一时之间,他觉得疲累起来。
“顶著一顶那么重的凤冠,一整天下来很累吧?”胡泯走进桌边,拉了张椅子坐下来,对著他的新婚妻子说起话来。“老实说,我可真有些累坏了呢!一大早就被人家从温暖的被窝中拉起来,梳整盥洗,然后去迎亲,你大慨也累坏了吧!天还没亮,就得起来妆扮,也很烦吧?”
新娘动也不动,静静地聆听著。
“这桩亲事,之前经过那么多的波折,我实在很抱歉,我……我……”胡泯愈说愈觉得生分,他和眼前的新娘是那么陌生,可是他们却要相守一辈子!“我会好好照顾你的。”胡泯吸了一口气,勉强把话说完。
外面远处的人声纷杂,让他有一种隐约的恍惚,恍惚之间,他竟然听到坐在床沿的人儿开了口,“你真的会愿意照顾我一辈子吗?”床沿上的人儿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可是你现在却连头巾也不愿意掀一下。”
胡泯仿佛遭到电殛一般,杵在原地,再动弹不得广沙嘎著声音,喃喃说道:“这……这……你的声音……不……不……一定是我的错觉!是我的错觉!”太不可思议了!他竟然听到了殷夫子的声音!
眼前的人儿却又再度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唉!你还是不愿意掀下头巾看一看我!”说著,一面伸出柔荑,将自己的头巾掀了开来,一面说道:“不知道新娘子自己掀头巾,会不会触了什么忌讳,对以后的生活好不好?”
天哪!床沿上那眉眼盈盈,脸颊红艳红艳的熟悉脸庞,不正是他心里始终挂记著的人影吗?
“不!”胡泯用力甩甩头,想甩掉自己的恍惚,“不!我一定是太想她了,想得有点走火入魔了,把新娘子也想成是她了!”
床沿上的人儿却自行摘除了那顶沉甸甸的凤冠,从床边站起身来,走向他,一面继续说道:“胡泯,你就算是再不喜欢掀头巾,听到了夫子的吩咐,也得勉为其难的做一下吧?你没听过吗?『有事,弟子服其劳。』我都开了两次口,你竟然还无动于衷!真是太不懂得尊师重道了!”
这一次,胡泯更是讶异的说不出话来!眼前这位穿著大红嫁裳的美娇娘,竟然真的是殷夫子?
他用力拍了自己脑袋一下,又揉揉眼睛,再看:殷夫子正好好端端的站在自己跟前,对著自己傻气的举动失笑呢!
“真的是你!”胡泯轻触了一下她的脸颊,发现眼前所呈现的一切,都是真真实实的,稳稳当当就在他面前,他欣喜的裂开了笑容,随即又纳闷的问道:“可是,你怎么会在这儿呢?”
“你忘记啦?是你娶了我的?!”程殷殷又好气又好笑的回答。
这个人的记性也忒差了一点吧!早上才做过的事,居然现在就忘的一干二净了!
“那程家小姐呢?”胡泯还是不解,“难道是程家小姐知道我的心意,特地成全我的?那也不对呀!那她人在哪里?”
“哎哟!”程殷殷猛地跺了一下脚!她从来都不知道:胡泯原来真是只不折不扣的呆头鹅,“我就是程殷殷!你的殷夫子。”
“啊!”胡泯一声惊呼,至此彷若大梦初醒时,真正的清醒了过来。
程殷殷又自顾自的接续道:“我不是留了那块佩环给你吗?你居然弄了半天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那佩环不就只有两块,一块在你身上,一块在我这儿,我把我的留下来给你,你居然还弄不清楚我是谁!”她顿一顿,又说:“难道这世上还会有第三人有这玩意吗?”
笨!真是笨到了极点!这么明白的示意,都体会不出来!好在她没有要效法“苏小妹三难新郎”,否则,胡泯岂非一辈子过不了关?
“啊!这一块佩环原来是你的!我一直以为是我的呢!”胡泯又叫道!他记起来了:他的佩环因为拿去典当,换了银子,到丁香院快活啦,后来被他爹收去“妥善保管”,免得再出意外,就一直没有再拿回来!
当然这件事,现在是不能说的,怕是一辈子也要坚守秘密的。
“那也正好提醒了你,还有这个和程家的婚约呀!”程殷殷得理不饶人,双手叉腰,穷凶恶极的。“你竟然还跑去向我爹说要取消亲事。”
“嘻!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穿著女装有多好看?”胡泯一把搂住她。
“你……”程殷殷竟然脸红了,却犹自倔强的追叙前事,“要不是我用计向外宣散谣言,今天……今天……”
“早知道程小姐貌美如花,我是拚死拚活,也要保全这门亲事的,到底是祖上积德,祖上积德呢!”胡泯想起之前他和青儿的谈话,更是笑得嘴都合不拢了!好一个祖上积德!“不过,话又说回来,我的名声已经够坏的啦!被你这样一搞,更是永无翻身之日啦!”
“你自己还不是到处毁谤我!说我是个大丑人。”程殷殷嘟起小嘴,不依的娇嗔。
“我已经受到惩罚了,这些日子你折磨我,折磨的还不够吗?”他温暖的气息,拂上她的颈项,“况且,当初是你先逃婚的哦,这笔帐我还没跟你算呢!”
啊!追求前因后果,到底还是她先理亏。
“那……那你想怎么样!”虽是逼问,却是软弱的语气,程殷殷心里始终有芥蒂,怕当初逃婚的事,会引起胡泯的不悦。
胡泯却只是笑笑,空闲的那只手,已经开始不安分的游移起来,他再度露出一个明亮又邪气,吸引人的笑容。
“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