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许江浪他们已到了中央舞台,四人在各自的位置站定,元宝站到一排架子鼓前面,把头发一甩,朝台下露出个迷人的微笑。
许江浪斜背着一把吉他,朝柳轻碧的方向遥遥露出笑容,站在麦克风前说道:“欢迎各位来到舞者,希望我们诚挚的歌声给您一个难忘的夜晚。下面两个小时是我们浪子乐队表演的时间。我们都曾有过年少轻狂的岁月,有过张扬肆意的青春,在我心目中,那些时光,美丽珍贵,却永不重回!”他话音刚落,立刻轻轻拨动吉他,在这悠扬的声音中,元宝微笑着接口,“请大家欣赏我们的原创歌曲《青春》。”
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一旁的DJ已经停止放送音乐,五颜六色的灯光打在他们身上,给他们染上梦幻般的色彩。许江浪拨动吉他,轻轻吟唱——
青春是一杯醇酒
在一个月色温柔的夜晚
被我一口饮尽
醺然而芬芳
青春是一首清歌
在一片微风轻拂的花园
被我一气唱出
悠然而婉转
青春是我心中的痛
美丽珍贵
却永不重回
我含泪记下微笑
别人说,他只看见伤悲
在最后一段的时候,四人同时唱起:“青春是我心中的痛,美丽珍贵,却永不重回,我含泪记下微笑,别人说,他只看见伤悲。”
拌曲在最后一句的反复吟唱中结束,在最后一个音“伤悲”拖长了音调,造成回味悠远的感觉,等他们的歌声落下,潮水般的掌声响起。柳轻碧也拍红了双手,她痴痴盯着许江浪那沉醉在往事中的表情,心脏似乎被什么割裂,痛得想大吼,却又在他抬眼对她一笑时,奇迹般恢复平静。
那一刻,他的笑容甜如新蜜,她感到久违的轻松,仿佛除了台上那张笑脸,再没人能把她的心拨乱,她不由自主地把双手攥得紧紧的,怀着巨大的期待,等着他给她的更大惊喜。
一首首歌如清泉从他的吉他下流出,在喝酒的人们把杯子停在半空,怔怔听了一会,良久才想起来,一口气饮尽,如饮尽人生的欢喜伤悲。在玩色盅的也早站直坐直了身体,并稍向前倾看着那有魔力的歌者,他今天选的歌都没有嘈杂的元素,却奇迹般地让每个人放松,安抚了每一个寂寞的渴望拥抱与关怀的灵魂,让大家想起世界上还有爱,还有童真单纯的快乐,有初恋酸涩的揪心,有情人温柔的呵护。
许江浪的目光如锁,深深锁着她的容颜。从被她叫醒的那刻,他似乎一直漂浮在云端,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竟然真的来了,为他洗衣擦地,还默许了他莽撞的吻。而且,她竟然真的静静坐在那里,满脸动容地听他诉说心曲。
他仍然记得,在学校时,他力邀她来看他练习,她却不耐地转身离去,他以为她厌恶他不务正业,以为她不喜欢这些他用心写出来的东西;但是,就在此刻,她灿烂的笑容,眼里闪动的水光,无一不证明了他的错误。
这一天,他已经等得太久,他甚至后悔自己的情到深处的情怯,如果他早些把这份感情摆在她面前,他们的感情不是早已浓得化不开了嘛!
拌声悠然,满载着他积攒了多年的爱与情意,一字一句,一个音符一段节奏,每一处都是在对她的想念里写出。
他的每一个音符仿佛都敲击她心头,烛光中,她的笑容明媚如昔,却有说不出的苍凉,她悄悄擦去腮边的泪水,抬头给他一个会心的笑容。
两小时很快就过去了,他们在大家的掌声中从台上下来,许江浪的激动和兴奋溢于言表,他把吉他一放,径直走到她身边,惴惴不安道:“轻轻,我们唱得怎样?”
他满脸赧然,目光炯炯,像个急切等待着大人表扬的孩子,她心中百转千折,满月复话语却变成淘气的轻笑,“真的太好了,我真的没想到你们会这么棒!”
许江浪得不到期待的回答,有些失望,见她眼中闪烁着许久未见的炫目光芒,又变得满心欢喜,抄起一把椅子坐到她面前,笑得合不拢嘴,“你喜欢就好,这些歌都是为你选的,怕你嫌吵,我都找了些慢歌……”
他正兴奋地说着,元宝他们三人也挤到她这一桌,元宝跳坐在桌上,把果汁一口气倒进嘴里,嚷道:“轻轻姐,等下我们还要去赶下一场,不过那里的客人很杂,比较乱,连我在那里都经常被人骚扰,轻轻姐你这么漂亮,可千万要小心!”
看他扭着腰把头发往后一抹,大家笑起来,小庆把他拽下来,“你别臭美好不好,你还以为全世界就你最漂亮,就不怕老大扁惨你!”
许江浪皱着眉头想了想,“应该没什么关系,我先去瞧瞧,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人轻轻就藏在后台别出来,没有的话就没事了。而且我们唱完马上就走,我推了一个场子,今天咱们只唱两场就吃夜宵去。”
到了另外一个酒吧,柳轻碧看着门口的“魔王”两个字,又被他们刚才一说,顿时吓得连腿都抬不起,刚想打退堂鼓,后面的元宝把她一推,她夹在四人中间身不由己地进去了。
他们沿着墙壁走到后面,许江浪拉着她走进一个小小杂物间,把她按到里面唯一的椅子上,轻声道:“轻轻,对不起,我刚才看到了勇哥他们,他是电器城的老板,仗着有后台,平时有些横行霸道,做的事是你无法想象的。你先躲躲,等他们走了我再叫你出来。”
柳轻碧明白他话中的暗示,一颗心顿时七上八下,起身要走,“那我先回去等你们好了。”
许江浪把她按坐下来,正色道:“你不知道,我们后面这巷子晚上很乱,你一个女孩子我不放心,你在这里等着吧,千万别乱跑!”
他笑眯眯地掩门出去,很快,外面便回荡起他们的歌声,柳轻碧凝神听着,心里有着从未有过的平静,仿佛生命已被什么填满,再也没有遗憾。
他们唱了三首歌后,柳轻碧正想着下面那首歌的歌词,外面突然响起沉重的脚步声,有人一脚把门踹开,骂骂咧咧地说:“这什么鬼地方,厕所怎么这么远!”
一股酒气扑鼻而来,柳轻碧起身惊恐地看着进来的那人。男子已经喝到七八分,眼睛红红的,眼神有些涣散。他非常壮,身躯铁塔一般,胳臂上的肌肉在毛衣里高高鼓着。他跌跌撞撞走到她面前,伸手就去拉她,“咦,怎么这里还有女人,来,跟我们喝酒去!”
她连忙躲到墙角,结结巴巴想跟他说清楚:“先生,你喝醉了,我是跟那乐队一起来的,我不会喝酒!”
勇哥没拉到人,有些恼了,睁圆了红红的眼睛,大喝道:“真是给脸不要脸!要你跟我喝酒是看得起你,你也不出去打听打听我是什么人,跟我走!”
他踉跄着朝柳轻碧逼来,她退无可退,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等他又伸手过来,她找准机会,从他的胳臂下面钻了出去。还没等她跑到门口,勇哥两步就到了,猿臂一伸,把她捞回来,扣着她的双手夹在身侧把她带了出去。
看着勇哥带着个女子骂骂咧咧出现,所有人都看向这边,台上的乐队停止了演出,发现那女子竟然是柳轻碧,四人都从台上跳下来挡在他的面前。
勇哥带来的几个手下见有人挡路,纷纷冲过来,呼呼喝喝把他们四人拉住,向他们亮出拳头,只等勇哥发话就要动手。
勇哥“呵呵”直笑,“真TM好玩,好久没人敢挡老子的道了,今天是哪个不要命的东西?”
许江浪看着他手下挣扎着的柳轻碧,急得心头揪疼,推开面前拦阻的壮汉,上前来掰他的手,忍气吞声地笑道:“勇哥,有话好好说,你先放开我女朋友!”
“滚蛋!”勇哥眼一瞪,只轻轻一抬手就把他掀翻在地。他斜眼看着他,得意洋洋地把柳轻碧捉到面前,示威般在她脸上捏了一下,哈哈大笑道,“原来是你女朋友,你们两个还真是郎才女貌。小子,我喜欢你歌唱得好,经常来给你捧捧场,你可别蹬鼻子上脸,来跟我唱对台。我不是个不讲理的人,也不想为难你,今天只想让你们陪我喝两杯,怎么样,我的要求不过分吧?”
许江浪攥紧拳头,怒火几乎烧昏了头。柳轻碧以为他要动手,惊恐地盯着他,一颗泪挂在睫毛上,对他拼命摇头时没入黑暗中。
她的泪仿佛落入许江浪心底,他心头一阵阵抽疼,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他打量一下周围的人,自知不是对手,终于冷静下来,赔笑道:“勇哥,你要喝酒我哪有不陪的道理,你先把我女朋友放开,她还在上学,没见过这阵仗,你别把她吓坏了!”
勇哥仰头大笑,“还是你懂事,早说不就结了,搞得我们像耍猴戏的一样,被大家围着看。你们先去唱歌,等下到我们那边来。”
许江浪眼睁睁看着他把柳轻碧拖走,心中又急又气,回头看向元宝几个,见他们正拼命摇头,无奈之下,只好跳上台继续唱歌。心悬在别的事情上,歌怎么唱得好,一时好几处忘词弹错,台下勇哥的手下开始带头起哄,酒吧里嘘声四起,酒吧经理急得团团转,到处安抚客人。
勇哥带着大家在舞台对面的卡座坐下,粗鲁地把她往沙发上一扔,对手下一个胳臂粗壮的男子说:“看好她,我去厕所,TMD这泡尿还憋着呢!”
他前脚刚走,那人倒了满满一杯酒送到柳轻碧面前。
她迟疑着接过,哆哆嗦嗦放到面前的大理石茶几上。
那人举起自己的杯,嬉皮笑脸道:“小姐,我们这是第一次见,赏脸的就一口干了。”
柳轻碧吓得双手乱舞,赔着笑脸道:“对不起,我真的不会喝酒,等我的朋友来再跟你们喝吧。”
他板起脸,厉声道:“你是不是不给我面子?”
柳轻碧被他那骇人的气势吓到,无奈地把眼一闭,吞毒药般把酒倒进口中,她长这么大哪里喝过酒,被那辛辣的味道呛得连连咳嗽。
勇哥很快回来,看她正在拍着胸口咳,笑道:“喝这么快干什么,又不是少你的酒喝,去跟我再开一瓶路易十三,我还没跟美女大学生喝过酒呢,今天要喝个痛快!”
柳轻碧好不容易缓下来,听了他的话更是心惊肉跳,忙上前拉着他的袖子,“勇哥,我真的不会喝,这还是我第一次喝酒,等我朋友他们来再跟你喝吧!”
勇哥趁着酒劲把她拉进怀里,边把臭烘烘的嘴往她唇上凑边说:“跟着那穷小子干什么,跟着我算了,包你每天吃香的喝辣的……”
柳轻碧尖叫一声,拼命挣扎,用手死死抵住他的胸膛。许江浪一直瞧着这边的动静,见势不妙,把吉他一扔就跳下来,绕过众人冲到他们面前,抄起桌上的酒瓶朝勇哥头上砸去。勇哥愣了愣,抹了抹脸上的鲜血,把柳轻碧推到一边,“霍”地站起来,眼睛红得似乎要滴出血来,不敢置信地指着许江浪,“你TMD敢砸我?”
许江浪眉头纠结如锁,一不做二不休,把剩下一截酒瓶往他身上扎去。勇哥一侧身躲过酒瓶,顺手捏在许江浪的腕上,许江浪闷哼一声,手立刻松了。勇哥夺过酒瓶,朝许江浪的肚子狠狠扎去。许江浪被他拉住了手,避无可避,肚子顿时就被扎出一个血窟窿。
看到那鲜血汩汩流出,柳轻碧想起当年那恐怖的一幕,失去亲人的恐惧几乎把她吞噬,她尖叫着扑到许江浪面前拦住勇哥,对围着的人大叫:“快叫救护车!快报警!”
勇哥恨恨骂道:“敢动我,他也不想想自己几条命!”他一脚向血泊中的人踹去,柳轻碧闪身护在他面前,他收了脚,嘟哝着想把她拉走,她抱紧了许江浪的脖子,手几乎被拉断都不松。
他定定看向面前的女子,她的眼如受惊的幼兽,瞪得圆圆地看着他,她的下唇已被咬出血来,那瘦弱的身体正把男子死死护在身后。
他酒醒了大半,松开了手,用力拍了拍头,往沙发上一坐,嘟哝着:“TMD真倒霉,喝个酒还出事!”
当救护车和警车的笛声划破夜空呼啸而来时,柳轻碧终于把目光挪到许江浪脸上,他脸色因失血而变得惨白,已经有点意识模糊了,她抓住他的手哭叫着:“许江浪,你不要死,你醒过来呀……”
勇哥摇晃着站起来,伸出沾满鲜血的手拍拍她的肩膀,“喂,别哭了,他死不了,你吵得我头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