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冷笑,她远远地也在宫中见过那个那磕打王子的。体壮,如熊般吓人,粗言粗口,他当时抓了一个路过的太监说什么来着?
“你们宋京最大的妓舍馆是哪家?”
她应该没听错吧?那声熊吼远得在亭廊的她都听得到。
“考虑得如何?如果你交不出太乙真图,哀家就立刻拟旨了!”向太后的脸依然笑得慈眉善目,口气却是不容拒绝的强硬。
场面立时冷了下来,女眷们都正襟危坐不敢出声,只有太后旁的庆瑞,笑得一脸不怀好意。
若她有真图,交出来自然是落在太后手中。若没有,太后也可以定她一个藏私之罪将她光明正大地远嫁。
“娘娘,吐蕃诸部毕竟偏远了些……”孟皇后试图缓和冷硬的气氛,却被打断。
“皇后不要插嘴!十六长公主的母妃早逝,她虽不是哀家亲生,但也理该唤哀家一声母后。别说身在皇家,就算在民间儿女也只能听父母媒妁之言,莫要因为皇上的宠爱错失了嫁人的好时机。哀家也是为她好。况吐蕃诸部近来有扩战扰宋之举,和亲,不失为稳定两国国心的最佳之举!”
“娘娘!”孟皇后吃惊不已,那岂不是成了政权利益下的牺牲品?
“那……”一直未开口的赵卿云缓缓启了唇,坐于椅中缓缓转身面向太后,“那太后的庆瑞公主怎么不嫁?”吸气,呼气,吸气,呼气。
她终于被惹怒了!
她的女儿坐不上靖国公主的位置,一直瞄准的佳婿麟王子求亲的人也不是她的女儿,在她眼中自己是数罪并发,终于忍无可忍了吗?简直无聊!
她可以忍受宫里暗里来明里去的纷争,但是她竟然故意挑在她的庆宴上发难,那么她也不会客气了!想要逼婚是吗?那也要看有没有这个本事!
没料到一向逆来顺受的赵卿云会回嘴,向太后一时反应不过来。
“卿云记得庆瑞皇姐还虚长卿云四岁,今年都已经过二十了。姐姐不嫁,妹妹又岂敢居前?既然太后娘娘认为那磕达王子是不可多得之人,那么这个机会还是让给庆瑞皇姐吧。”
众人倒抽一口气。虽然都知太后不喜十六长公主,但现下赵卿云的话已活生生让一切由暗里抬上桌面来了!
“你!”向太后震怒不已,几乎要捏碎茶碗。
她却一派清闲般道:“毕竟崇安皇姐也不年轻了,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栈了。近些年来,也没人向皇姐姐提亲了是吧?”
“你!”庆瑞公主终于也跳了起来。
“十二皇姐认为卿云说得不对?”睁大了无辜的眼,“若卿云说错了什么,皇姐姐可莫要怪卿云啊。哪说错了,也劳烦皇姐姐指出来了,否则卿云都不知道自己说错了哪了。”
就是指不出没错的地方才可恶!
庆瑞暴跳如雷,冲向赵卿云想狠狠掴她的掌。
卿云眸中突然一屏。像中了邪般,那呼啸而来的一巴掌落在了庆瑞自己的脸上。
“啊!”女眷们一时尖声四起。舞姬们被当前的场面吓到了,停了下来,匆匆退了场。
庆瑞自己也傻了,明明挥过去的手,怎么会拍回自己的脸上?就像突然有人拽了她的手掴自己一样。
“赵卿云,哀家立刻拟旨让你嫁到吐蕃去!”气得浑身发抖的向太后几乎尖声怒道。
真是难看。恐怕现下撕破脸的丑陋局面在历任皇家内宫中也前所未有吧?
冷眼看着眼前的一片混乱。
这就是她生存了十七年的地方最真实的样子。表面的浮华富丽,冠冕堂皇都被扯了下来,露出了里面腐了,烂了的馅儿,腥潭腐臭。像淤积不去的污血塘,蛆蝇毒生,横流肆逸,恶心透顶!
“圣旨到!”一团混乱中,太监高昂的声音在殿门响起,“靖国公主接旨!”
女眷们吵嚷不已的声音顷刻安静了下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新封靖国公主受赏如下,御赐珠玉宝器百件,苏皇琉锷瓷器十件,龙图阁御藏典籍宝瑞之物自选十件,御赐景华殿一座,御赐凤来仪宝冠一顶……”
众人哗然。先别说前面丰厚得让人瞠目的赏赐,景华殿?凤来仪宝冠?这已经是皇后阶的荣耀了!
“另宣新靖国公主奉佛仰恩,入广圣宫斋戒予孝三年!钦此———谢恩!”
也就是说,三年内她必须清身奉佛不能婚嫁。
还未等赵卿云接下旨,向太后难掩怒容地拂袖而去。
孟皇后走近,“卿云啊,你实在不该对太后不敬……”这样只会让她在宫中的位置趋向难以自处的境地。
“什么是该?什么是不该?皇嫂嫂,就算卿云想置身事外也有人不许啊,总会有人想把卿云扯出来。卿云是显眼的靶,既然不能躲,那我再怎么诚心退让也是没有用,那箭还是要射过来了。”
这座皇城,已经肮脏得容不下干干净净的人了。
皇兄,你究竟要将我逼到什么地步?你究竟想做什么?
胸口开始烦躁,额心似乎有些发烫。
“十六长公主交出太乙真图来!”
一声暴喝,又有人破窗而来。
“真图、真图、真图!每个人都找我要一纸破图,我又怎么知道要去哪里拿!”混账!他们不知道不该在这种时候来烦她吗?一纸谁都没见过的破图有什么好争的?不知死路在哪,她可以告诉他们!
毫不犹豫地伸出手,风刃割下了他们握住利器的手腕。
“妖、妖女!妖女啊!”
看来不是上次同一批人,上一批人还上道些,说她是妖女之后还能疑心她的异能是不是出自太乙真图。
“妖女!妖女!”一群人恐慌得想要夺门而逃。
“哼!”再一挥手,风压上门扉,那扇门顿时有如千斤重,一群人使尽力量也拉不开。
如利刀般的风刃再度刮出,却被一跃而入的青影挡下。
“戚灯染!”她几乎是立刻奔上去,紧紧抱住他。
“十六公主不要造杀孽……”
“我没有!顶多只会让他们做废人!”
细细看了她的额心,隐隐染上了凶星的煞气,红光渐露。怎会?他虽然没有出现,但是一直注意着她的四周,看来,外围所发生的事影响了她的心绪,同时也有可能触发祸星之气。
他以自己的性命让她稳当地过了七年的时间,如今这股异能又开始有积聚之势,这样下去,他要引她回奇星正命就越是不易了。
“伤了别人的肉身,染了血腥之气,就有孽气了……”
“悲悯天下是好事,但立场不同,就是敌人。他要的同样是你性命,难道你就任他宰割?”就像在宫中,你不生事,别人一样是要挑上你的,恶、恨、妒、伤,欺、瞒、骗、诈,每天都会上演。
“这是业障,因果轮回,总会报应在他们自己的身上。天理就是这般才存在的。”
“天理?”她不懂的,“那是不是这天理报应有可能要等几世轮回才可能发生效应?如果是,那我就不需要这种天理了,我的眼睛只看得到现世,我也只要保住现世的生活,保住自己在这里所在乎的人,保住仅存的安宁。”她在这腐朽不已的皇宫中活得太久,只看得到实际的东西了。只有亲眼看见,才能让她信服,他说的来生太遥远,她的眼已经浑了,看不见了。
太迟了吗?七年的时间过去了,她已不再有幼时隐忍不愿伤人的良善了吗?
“不要无视我的存在搂搂抱抱的好吗?”不知何时出现的麟王子吹了一下手指,旁边是一群被他击晕了的黑衣人,“这些人待会儿就拖出去给那些没用的皇宫护卫吧。”
无视那只鹦鹉的存在,他的求亲所引发的一连串事情她可不会忘了,她可是很记仇的。仰头看着戚灯染问道:“最近你为什么不来?”
当然不可能让别人这么轻易地就忽略了自己,鹦鹉继续抢白道:“还不是那个张天符死不肯交出太乙真图,每次在我们追到线索的时候他就跑得不见踪影了,气死人了简直气死人!”一脸劳碌奔波的愤慨,却在下一秒翻脸像翻书,“今儿个可是元宵佳节,宫外的潘楼街、小甜水巷、界身巷、高头街,东十字大街都热闹着呢,要不要去逛逛?”一脸的兴致勃勃。嗯,这么热闹的时候,美姑娘们一定也会统统出门逛街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