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风抓起床头柜上的苹果就想朝他的后脑勺丢过去,被林嘉险险截住。
“小心点,还吊着针呢!”林嘉不满地叫。
“混蛋!我要杀了他!简直气死我了!”某女濒临狂怒边缘,要发狂了!
林嘉居然不劝她,左手捧着从她手上截获的苹果,右手持刀,悠闲地坐在床边削起来。
“林嘉,你这没义气家伙!都不帮我!”随风控诉。
“怎么帮?帮你提腿踹他一脚?还是寻个月黑风高夜蒙布袋海扁他一顿?”拜托,她记得夏大小姐今年也二十有五了好不好?怎么表现得跟个小孩子似的,真丢她的脸。
“耶?主意不错!”随风认真地点头。
“还当真啊你,看来真的要重视一下罗医生的提议,送你去做个脑部断层扫描。”
“你敢帮那家伙说话?”随风瞪她,顺手抢过她削好的苹果恶狠狠地啃一口。
“风,你不觉得罗医生是个不错的人吗?起码他来了,你就变得有生气多了。”林嘉安静下来,表情转为认真。
她——变得有生气了?是因为那家伙的出现?何妈曾经这样说过,她当耳边风没听见,现在林嘉居然也这样说。
那么他们之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喜欢斗嘴呢?好像是她躺得心烦恨不得想砍人的时候吧,他很自然成了她的首号迁怒对象。他也不是省油的灯,常常激得她想跳起来扁人。现在仔细回想一下,她真的有很久都没想到过那些让她心情郁暗的往事了。
好可怕的改变,居然来得这样无声无息。而这份突如其来的快乐,是她应该接受的吗?她——可还有再快乐起来的权利?
事实证明,那位罗大医生总算还残存那么一丁点良知,在她被困的第十六天,他终于懒洋洋地大笔一挥赏了她一张痊愈证明。
原本林嘉说要来接她出院,可惜在十分钟之前拨了个电话来,说公司老总临时指使她去接一个外省客户的班机,道了一堆歉许下一顿大餐当安抚,然后风风火火往机场跋去了。
没人接有什么关系,何况本来就没什么行李。
何妈已经被她支回夏宅去了,随风提着小行李包到服务台办了退院手续,抽空去了趟洗手间稍微整理了下仪容,然后拉长背包带子往肩后一甩,潇洒地走人。
走过住院部长长的走廊,廊下花园里的花草郁郁葱葱一派生机盎然模样。已经是接近傍晚时分,明灿的阳光弱了,渐渐偏西,在走廊上投下一片淡淡的橘黄颜色。
出院对她来说跟刑满释放无异,所以她此刻的心情还算不错,觉得神清气爽脚步生风,连身旁一成排碍眼的雪白病房看起来也顺眼多了。
边走边四下张望,直到迈步越过拐角的瞬间,她才回过神来看路。原因是楼梯口处有人,此刻正挡住了她要走的路。
一男一女都是医生打扮。女子身材高挑,有一头及腰的如瀑秀发。美女耶!
至于那个男人,好吧,念在他好歹为她得以顺利出院做过贡献,给他个面子,承认他也算是个有那么一点点小帅的帅哥。
棒在十米之外已经可以看出个大概情况了,美女医生想约那男人共进晚餐,眼波流转着欲说还休的倾慕光芒。
虽然对看这种家家酒的把戏她一丁点兴趣都没有,但是看在那位美女医生勇气可嘉的分上,她可以稍等个三五分钟再下楼,等她邀约成功。
三分钟过去,大戏并没有如她所料那样顺利唱完,因为那个不知道惜福的男人居然拒绝了!没大脑,他眼睛瞎了吗?没看到人家美女是鼓了多大的勇气才敢拦下他开口的。
美女医生还在努力为自己未来的幸福做着争取:“那个……今天是我生日,你真的不能来吗?”
斑手!如此历史悠久的老旧借口换一般人是没胆说出口的。
“对不起,我晚上有一个病历报告要赶。”继续拒绝中,语气温淡却疏远。啧!好挑剔的男人,居然连这么美的美人都瞧不上。
“可是我……”美女医生似乎没有放弃的打算,锁着好看的柳眉拼命想下一个借口。
“对不起……”还是拒绝。
已经六分钟了,超过了她先前的预算,耐心告罄,她要赶着回家洗澡吃饭睡大头觉,没空再陪着他们耗下去。
“借过。”随风一只手勾着背包,对挡路的两尊门神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
罗新转过视线看她,似乎有些意外。
“我记得你的出院时间是明天早上。”他将心中的困惑问出口,看了看她吊儿郎当的三七步站姿,浓挺的眉心淡淡拧了下。
什么烂表情?他好像对她这个人永远都有意见,他们真的很不熟,OK?不爽看到她就快点让路啊,还杵在那儿搞什么飞机!
“既然都好了没必要还死赖在医院占铺位。没办法,我这人天生厚道。”她大言不惭地当众表扬自己,脸都不红一下。
罗新上下扫了她一眼,突然露出一个很和煦的笑,笑得人心里毛毛的。
“既然你是如此厚道又知书达理的一个人,那么走之前是不是应该来跟我这个救命恩人道声谢呢?毕竟我尽心尽力照顾了你半个多月不是吗?”
炳!她有生以来好像还是第一次碰到他这么厚颜的人。照顾她的人是何妈,他连一个五十多岁老人家的功劳都要抢,也不怕将来死了连老天爷都不原谅他,要他改下地狱。
“你想太多了吧!我的住院费可是一毛钱都没少交,你收了银子还想多拐别人一声谢谢,你做人是不是太贪心了点?”她不以为然地斜眼瞥他,很不给面子的回他一句。
“道声谢对你来说很为难吗?我都不知道你原来乐意做一个忘恩负义的人。”
他打算纠缠到底了是吧!
“那不然呢?给你塞红包?请你吃大餐?还是叫我直接给你下跪磕个头比较快?”救命恩人?他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罗新嗤笑一声,双手环胸摆出一副要跟她继续往下耗的表情,搓搓下巴道:“塞红包有损医务人员的形象,看在你大病初愈的分上磕头下跪也可以免了。权衡之下,好吧,如你所愿,我只好答应你请吃饭的邀请。”
随风很想脚底打滑直接摔晕过去算了,很不客气地送他一记自毁形象的大白眼,叹息道:“如果你在发烧,还是那句话:吃药要趁早。小心烧坏了智商。”
“忘恩又小气,你身上的毛病还真多。”他的口气很是感叹。
“多也不关你的事。”她瞪他一眼,警觉地抬起腕表看一眼,居然不知不觉跟他浪费了十分钟口水。她还真是吃饱了撑的。
医院是他的,他公然模鱼打混没人管得着,她认输,拒绝再幼稚地跟他耗下去。
“好吧,我错了,您老教育的是。万分感谢罗医生的救命之恩,本应赴汤蹈火来回报您的大恩大德,但我知道您高风亮节根本不需要,所以请容我说声‘谢谢'。”她咧着嘴狗腿地说完,然后探掌推开他碍眼的挺拔身躯,趁他尚未反应过来已经跳下几级台阶去,回头抛了个得意的笑容给他,转身下楼。
直到那道纤细的身影消失在拐弯处,罗新脸上才露出一抹宠溺的浅笑。
夏叔用自己十几年的惨痛经验才得来的结论:夏家大小姐只是个用刻薄和冷漠来掩饰自己的人,平和的态度只会让她觉得无趣和厌烦,针锋相对才能引起她的注意。被他三不五时地打击一次,她好像越来越有斗志,是个好现象,至少现在的她已经有生气多了。
“罗医生……”一道可怜兮兮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
对了,都忘了旁边还有一个等他回话的人。
“很抱歉,我晚上真的有事,不能参加你的生日Party了。”
现在看来他是真的有事要忙了,忙着劫住某个女人去吃饭。她小气不肯请他一顿,了不起他大方一点请她好了。总之今天的计划已定,她如果以为这么简单就能从他身边跑开,那么他会用以后的时间来告诉她,她错了。
扁天化日,路遇劫匪。这男人想玩什么花招?
十分钟前,随风跨着闲散的步子晃晃悠悠晃出医院,站到路边打算招辆出租车。
手是招了,有一辆出租车也看到了打算停过来,可在前一秒却有一辆车身崭亮的黑色跑车险险地抢先停靠在她面前。
车窗缓缓降下,罗新气定神闲地坐在车里,用眼神示意她上车。
这男人都用飞的吗?她从住院部走过来前后也不过十分钟而已。还有,他要她上车她就会上吗,他们真的不太熟的。
随风还是三七步站姿,懒懒散散地勾着背包站在那,东张西望装目盲。
罗新隔着车窗看她,一派悠闲状,甚至还把音乐打开了。耗吧,他有的是时间。
于是随随便便就耗了个十分钟过去。耗得随风心里的虚火开始呈曲线上升,因为有好几次她想张口骂人,都是忍了又忍硬给憋了回去。
照这种耗法,他今晚是不打算让她回家了是吧!
真是忍不下去了!“喂,要停车麻烦前面左拐,那儿有合法停车场一个。我还赶着叫车回家,请让一让别挡了本小姐的道。”
很好,他等的便是她先开口。十二分钟,看来她的耐心仍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要去哪里,我送你。”罗新风度极佳地开口道。
随风来来回回把他的车前后看了个遍,啧声道:“BMW呢,居然降格到跑出租的分上,真是会糟蹋。还是这年头当医生其实并不好赚,所以才利用下班时间来兼个差?”
罗新也不理会她的挑衅表情,露出一个在她看来很阴险的笑容,淡声道:“你也知道这家医院是我的,所以我爱停到天荒地老都不会有人有意见。如果你时间很多,那么我也不介意陪着你继续耗下去。”
随风瞪着他开始咬牙切齿。十分钟前她发现他很有无聊的特质,一分钟前她又见识到他的另一项“高尚”品德:欠揍。
“还是不要上车吗?”他温雅地笑着征询。
“呼啦”一声,某个已经在心中酝酿谋杀大计的女人恶狠狠地拉开车门坐进去,“砰”的一下甩上!
要冷静!有人钱多发烧坚持要当免费司机,也算替她省了打的费,那么她没理由不成全他。
坐上车驶出一千米之后,随风开始认知到自己是误上了贼船。
罗新并没有直接问她家的方向,而是云淡风轻地抛出一句:“时间也不早了,先找个地方吃饭吧。”
凭什么都要听他的?他真的以为自己是她的谁吗?夏老头都没他这么嚣张!
“我为什么要跟你吃饭?”她斜他一眼哼。
“你为什么不可以跟我吃饭?”他很襥地一句砸回来。
有句话叫“识时务者为俊杰”,她虽然对当什么俊杰没兴趣,但现在总还是在他车上,她就多浪费点耐心来跟他耗耗吧。
“很简单,因为我们真的不熟。”而且她也绝没有想和他变熟的打算。
他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再度将早该被踢到八百年前忏悔的老黄历重新拿出来翻一翻,“我当了你半个月的主治医生,你却对你的救命恩人说出这种话,夏小姐,你都不会感到惭愧吗?”
随风头大地比了个停的手势,“打住!求求你千万别在我面前再提那四个字了。你说得顺口没关系,我这个听的人却为你汗颜得想跳楼。如果你真的不能接受这个理由,好吧,我可以换一个。”
“说说看。”他不置可否地扬了扬眉梢。
“我不饿。”这个理由够婉转了吧。
“那你看着我吃好了,我没意见。”
随风险些一口气憋到当场厥过去。瞧瞧他说的这还叫人话吗?
看来她是遇到对手了,他的耐心多到没准真的能将她给气疯,从此为他医院的精神科再添贡献。算他狠,这场小战她大方一点,她暂时认输。不就是吃顿饭吗?又不是他吃了她,为这么点鸡毛小事居然你来我往争辩到现在,原来他们都够无聊的。
“那好吧,不过吃饭的地点由我来选。”她的笑容突然变得很友好。
“无所谓。你想吃什么?”了不起狠K他一顿大餐,没什么大不了。
吃什么都无所谓,关键是要去吃的地方。他身上的西装看起来少说也万把块吧,她不找个偏僻点的环境把它给糟蹋糟蹋,怎么对得起自己呢?
偏头沉思,然后她灿烂地扬起脸笑道:“我想吃炒河粉。”
以前读书学校前面的夜市里就有。夜市里人来人往好不热闹,一趟走下来可以被挤得月兑层皮。露天的大排档,低头吃饭,抬头还可以顺便赏赏月亮星星,多么美好啊!不过,就不知道他有没有胆去,有没有那个耐心去坐在塑料方凳上一边挥手挡灰一边吃东西。
扁想着他穿着名贵西装坐在一米方圆的桌子边吃东西,那画面实在可以让她痛快得三天睡不着。她期待死了。
丙然,那男人似乎不太相信自己听到的,不确定地问道:“或者你是指想吃意大利的通心粉?”
随风斩钉截铁公布正确答案:“不,我就是想吃炒河粉,而且非一处的口味不吃。我以前大学的前面有处夜市,我们就去那儿吧。”
她说完抓紧时间看他的反应。想必被吓到了吧?她恭候着他对她说声抱歉然后放她下车走人。
谁知罗新眼都没眨一下,淡然一笑道:“没问题,你带路。”
居然给她来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