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现自己的双手在发抖。今天发抖的次数很多,但还没像现在抖得这么厉害的,我不得不两手交叉来压制这种现象。
我没想到他会走,虽说我们并不是伙伴,但是一路走来,又一起参加了运动会,感觉上好像就应该在一起似的,就算分开了,也会因为运动会和奖牌的关系碰到一起。但是如果他不再参加运动会了,不再要奖牌了,是不是等于从此以后我们就不会再见面了?
想到这里我就又惊又怒又慌又怕,他的离开为什么会让我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心里有团火在烧,烧得心痛难受,不发出来不行。
于是我大声叫道:“好啊,你走啊,快点走,越快越好,看到你就讨厌!你这个流氓、人渣,最好从地球上消失算了!”
他停在我面前,用那种奇奇怪怪的目光看着我,“你为什么哭?我走了你该高兴才对。”
我抹了一把脸,原来我已泪流满面。
“我是很高兴啊,你没看到我这是喜极而泣吗?你快点滚,从此以后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我转身跑回房,却在房门口被他堵上,他反剪了我的双手,把我按在墙上,他的脸离我的只有一线距离,我感觉到他的呼吸喷在我的脸上。
“别说得一切都是别人的错似的!”他怒气冲冲地道,“你喜欢那个土包子,我成全你难道错了?你喜欢玩英雄救美的戏码,我陪你玩难道错了?不要再摆出这副委屈的面孔来诱惑我了,你这个该死的臭小子!我也不想再看到你!”
他放开我,大步走到院里,跨上摩托,呼一下驶了出去。
我把房门用力关上,倒在床上痛哭起来。从小到大还不曾这样痛哭过,就是小时候偷跑到御书房玩,结果把玉玺掉在地上摔坏了一只角,被父亲倒吊在树上打时,也没像这样痛哭过。眼泪好似开闸的水龙头,一直不停地流着。心里似乎有把锯子,正在一点一点地、慢慢地磨着,那种疼不是剧痛,却难受得叫人坐立不安,我宁愿被吊起来打一顿,也不愿受这种折磨。
这就是传说中的魔鬼啊。
嘘——小声点,不要吵醒了魔鬼,会被吃掉的。
那怎么办,我们还要办事呢?
长老晓得该怎么办的。
……
床边传来喁喁细语,我侧头望去,妈啊,一大群鼠人正站在床边!
我惊得一跃而起,“砰”地撞上了天花板。陈旧的天花刷刷刷地掉下大量灰尘,地下的人大声咳嗽起来,惊动了隔壁的农妇母女,点着蜡烛来看,一看吓得尖叫着把蜡烛往屋里扔,被蜡烛油浇到的鼠人跳着脚呼痛,一时间小小陋室鸡飞狗跳,不,应该是猫飞狗叫老鼠跳!
喧闹声中只听一把苍老的声音叫道:“请不要误会,请少安毋躁,我们是托瑞的朋友!”
托瑞的朋友?那家伙两天不见,我还以为他彻底消失了呢。他不是迷路了吗,怎么找到朋友的?
喧闹渐渐止住了,我安慰了一下农妇母女,她们唯唯诺诺地出去了。我关上门,坐回床沿。
众鼠人已经平静下来,远远地站在墙边,领头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比一般的鼠人还要矮,刚才那声音是他发出的吧?
“托瑞呢?怎么没跟你们一起出现?”我问。
老头咳嗽一声,鞠了一个深度很足的躬,其他鼠人跟着鞠躬。
“首先,感谢您一路上的护送,正是由于您的保护,灵童大人才能够平安与我们汇合;其次,由于您的慷慨解囊,才让灵童大人在逃难途中不致受到饥饿威胁;然后,因为您的智慧,替灵童大人改变形装,才让他能够避开恶人的追杀;再则,由于您……”
“好了,好了,拜托你不要再因为由于了,我的头已经够大的了,不要再让我头大。”
“据老夫观察,恩公您的头颅并不大,属正常范围。”老头一脸正经地道。
“我是说我现在很烦!你们有什么事请快说。”
“是这样的,因为您的英明……”
老头摇头晃脑地又准备因为由于,我一声断喝:“十个字内说明,否则不要说了!”
“作为报答,为您算卦。”
加上标点共十个字,合格。
我疲倦地摇摇头,“算了,托瑞那家伙的能力我已经领教了,我不想再依靠什么算卦啦、巫术啦(请注意,我们施行的是法术,不是下流的巫术,而且请不要在后面加上‘啦’之类的语气词,听起来不够权威。),你闭嘴!你很吵知不知道,我现在心情不好,不要来烦我!总之我已决定通过科学的力量来寻找网友了,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请回吧。”
最重要的是,我现在心情低落,想一个人静静待着,不想跟人废话。
“可是,这是灵童大人要求的啊。灵童大人的要求怎可置之不理呢?啊,灵童大人,您终于现身了。”老头欣喜地看着门口。
门口,托瑞大摇大摆地走进来,瞧他那滚圆的肚子和嘴角边残留的食物残渣,难不成这几天他都在埋头吃喝?这小子居然是什么“灵童”,他那副样子哪有半点“灵”气?而且他还是个在逃难的灵童,如果早知道他身后有人在追杀他,我说什么也不会带他一起走,那岂不是给自己惹祸上身?
“灵童大人,恩公不愿接受算卦,她好像不相信我的法术,这真是老夫的奇耻大辱啊。老夫纵横法术界几十年,为君王预测了无数的卦,从未失手,居然有人不相信老夫,这叫老夫拿什么脸再待在这世上,不如一头碰死在这里。”他说着就要往墙上撞去,被众人慌忙拉住。
托瑞模了模头,对我道:“我直觉看到你的网友在这个方向,可是起了卦又不是,所以让长老来帮忙算算。你不要吗?”
我听到那老头能为君王测卦几十年,心就有点动了。
“他又没说他是谁,我还以为是个小混混呢。”
“小混混?这太侮辱人了。”老头停止撞墙的举动,回过身来,从怀里掏出一个本本送到我面前,“你瞧清楚了,我可是世界法术联盟的首席法术家,这是我的营业执照,你看,没得假吧。”
我仔细看了看,果然是真的。
“原来是大师啊,失礼了,请坐,请坐。”我忙赔笑道歉。
老头得意地坐上床沿,又想起什么站起来。
“啊,有灵童大人在,我怎可以坐呢?”
他对托瑞的态度毕恭毕敬,我不由猜测起托瑞的身份来。
一个鼠人在地上铺了一张皮毡,老头道:“恩公请坐,待老夫起卦开算。”
他指挥众鼠人围坐在地上,形成一个圆周,他和托瑞与我背靠着背地坐于圆周中心。
“托瑞在这里干什么?”我问。我总觉得这家伙不可靠,有他在的场合多半没有好事。
“你不能提供那人的任何信物,老夫必须借灵童大人的法眼看看。”
原来灵童的作用相当于巫师的法器。
“恩公请勿胡乱猜测,灵童大人乃九世法王转世,不可亵渎。”老头肃然道。
我吓了一跳,他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看来世界法术联盟的首席法术家还是有些名堂滴。我忙坐正了身姿。
因为背对着,我不知道老头是怎么算卦的。周围的鼠人都正襟危坐,双目紧闭,浓重的气氛让我不由得紧张起来。耳后方传来细不可闻的咒语,室内渐渐起了薄雾。我睁大了眼,哗,好神奇,居然是紫色的。
雾旋转起来,呼呼地从我耳边刮过。随着时间的推移,雾越来越浓,弥漫整个室内,连对面的鼠人都看不见了。旋转的雾让人头昏,转到后来,我胃里一阵难受,哇一下吐出来。雾顿时散去,一眨眼工夫就烟消云散了,快得仿佛从未出现过似的。老头大汗淋淋地站起来,神情有点疲惫。托瑞倒没事人样,依然傻笑嘻嘻,老头对他拜了拜。
“多谢灵童大人相助,大人法力深不可测,老夫佩服不已。”转身又对我道,“恩公的朋友此刻在京城方向。”他朝门外一指。
“那不就是先前托瑞直觉的那个方向吗?”我困惑道,既然如此还算什么算?
“所以说灵童大人的法力不是老夫一等可望可及的啊。”他擦着汗水说。
我不由看向托瑞。
他含着一根手指道:“我饿了。”
我倒,这就是所谓的深不可测的灵童大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