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娘子!”
大老远,文羽就听到了万浚的喊声。这相公!肯定又是出什么事了,让她去善后。这几年,她可没少演“美救英雄”的戏,照理,应该是英雄就美才对的,不是吗?跟着这么个胆小的相公,近来,她的脾气是越来越有暴躁的倾向了!
“又怎么了?”不是说要去新开一块药田吗?怎么还没到吃饭光景就跑回来了?文羽心中牢骚也多了,语气不善。
“娘子……你不舒服了吗?”呜,娘子脸上的冷淡好伤人。是——娘子来月信了?他得炖点滋补的药给娘子才好。
“相公!”文羽俏目一厉,“你刚才叫我,是什么事?”
“呃,”万浚愣了愣,想起自己手里的东西,“娘子……我采了一些山花给你。”
万浚从身后捧出一束白色的小花来,一张俊脸上已经呈现着可疑的红晕。文羽惊讶地微张开了口。原来她错怪相公了。她,她——她刚才的脾气好像太大了点。
文羽伸手接了过来,心里一时间被甜蜜包围了。其实,相公他对她真的很好……
“……娘子,你能不能去药田那里帮我把偷吃的野猪赶跑啊……我怕……”万浚眼神到处乱转,不敢定在他亲爱的娘子身上。
文羽拿花的手一下子攥紧了。这个胆小的相公!
有时候,文羽非常奇怪,她相公这么胆小的人,怕黑怕动物,为何却做了神医的徒弟,而且医术高超。那些来就医的江湖人士,时常有血肉模糊的伤口,面对这些,她的相公却能镇定自若。无论多难的病症,不管它的症状或创口看上去如何吓人,她的相公都能精心地加以治疗,从未有过害怕的表情。
她曾想问他,又觉得似乎没有必要,有点小题大作。她的相公或许就是那么一个人吧。可能是她太把他的胆小当回事了。
这天,万浚从山上采药回来,远远看见娘子在自家门口和个陌生的中年男子说话,忙快步赶回。
原来是这陌生男子是威远将军府的护军徐信,特意为了他府中小姐的病来请万浚出诊医治。
万浚听了徐信的请求,眉头微微皱起:“徐护军,在下医术浅陋,并无神医之名,恐非将军所想之人,还请另聘高明。”向来与朝廷毫无瓜葛,这位威远将军怎会突然找上他?神医?他还真不知道自己已经抢了师父这个名号。
“万神医,实在是府中小姐性命堪忧,否则,在下也不会千里迢迢赶来请先生出山。”徐信一脸恳求,“若是先生能过府一趟,救了小姐,我家将军绝不会忘记这份恩情,必有厚报!”他语中似隐隐带有暗示。
“徐护军,万某只是粗通雄黄之术,且在山野久惯,实在难以从命。你若不嫌弃寒舍,可以进来歇息一会,喝杯淡茶,然后就请回吧。”
万浚虽自认医术尚可,但天下能人何其多也,朝廷中不乏真正的高手。双方一直井水不犯河水,他和师父也从不接朝廷中人的诊例。这次,似乎也没必要破例。且观徐信神色,恐怕他那位府中小姐也不是病得像他说的那么严重。
说完,万浚拉过在旁沉思的文羽,进院子去了。那徐信一时愣了,看着这对亲昵的夫妻从自己眼前一步步远去,随后,他清醒了过来,忙跟着进了院子。将军给的任务还没完成,他说什么也不能走。若是万浚再不同意,也只能照将军的第二步棋走了。
万浚放下药篓,边觑看自家娘子。刚才娘子好像在认真地看他耶,害他差点失态了,心也跳快许多。不知娘子会不会觉得他太无情了,见死不救?
“娘子……你觉得我那样做行吗?”
“嗯?”文羽帮着整理万浚采来的药草,一抬头看到那个徐信正走过来,“相公,我先前也拒绝他了。”天底下病的人那么多,总不能都让她相公去治吧。何况朝廷中自有御医,一个将军还怕他请不了御医。
她给了万浚一个微笑,随后拍了拍手上的湿土,冲徐信朗声道:“徐护军,请那边客厅坐,我去给你泡茶。”好歹待客之道还是不能失的。
“谢过神医娘子!”徐信忙称谢。不过他却没有去客厅,看到文羽消失在屋子拐角,他仍走到了万浚身旁。
“万神医,”徐信挂着笑脸,“我家将军是诚心请先生过府一趟,还望先生多多考虑。”
万浚俊脸略沉,转过头抬眸看了他一眼,手中仍拨着药草根上的泥:“徐护军,万某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徐信对受到的冷遇毫不在意,他不自觉地望了望周围,忽而压低了声音:“万神医,此次我家将军派我来,其实,一是为了府中小姐的病,二则是……”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递给万浚。
万浚剑眉微挑,放下药草接了过来。
“此事最好还是不要告诉尊夫人,我家将军希望能和万神医你私下解决,还望先生能同意出山一趟。”徐信见万浚打开信封,继续在旁低声劝说。
万浚从信封里抽出一张发黄的薄纸,一看,面色顿时变了,神情十分严峻。
徐信心想将军这招果然有效。他听到文羽走过来的脚步声,忙走向客厅,临去又低语:“万神医,在下在客厅等候佳音。”
万浚没有理会。见到娘子出现的身影,他瞬间将信纸塞入袖中,继续整理药草。
没过一会,文羽从客厅出来。她微微偏着头,似乎带着疑惑,走到万浚身边。
“相公,我看这个徐护军有点奇怪。”她也刻意放低了声音,“刚才我端茶给他,他一付胸有成竹的样子,明明我们都已经拒绝他了,他居然还这样笃定?”
万浚像是沉浸在某个思绪里,没有听到她的话。
“相公?!”
“呃?”万浚方才回神,愣愣地看着文羽,“娘子,怎么了?”
“你——”文羽气不打一处来,“我刚和你说,那个徐护军有点怪!”
“哦……”万浚没有在意她的怒气,只是望着文羽的目光越来越深沉。
文羽感觉不对劲,怎么连相公也跟着有些怪?“相公,你是怎么了?”
万浚眸中闪过一道难解的光,突地牵住她的手问:“娘子,假如,我说假如——你有一天发现自己能嫁一个条件可能更好的男人,你,还会不会仍做我的娘子?”
“相公,你到底怎么了?我们都已经成亲了啊,你瞎想什么呢?!”真是的,他究竟发什么癫呢?为什么自己看着他的眸,有一种伤心的感觉,让她很想抱抱他?难道,自己也跟着怪异起来了?
万浚闻言笑了,伸臂将文羽拥进怀里。是的,他们已经成亲了。她是他的娘子,永远不变!
“娘子,我打算到威远将军府去一趟,你跟着去吗?”不管怎么样,他不愿与她分离。
“呃?”文羽错愕地抬头,“相公,你不是已经拒绝了吗?怎么又改主意了?”那徐信方才是不是对相公说了什么。
“我——”万浚沉默地望着远山,而后低头盯着文羽的秀发,“我们不能见死不救。好久没见师父他老人家了,我们顺便也去探望一下,好吗?”这算不算是对娘子的谎话?
文羽确实也想去探望鬼见愁。她虽然心存疑惑,但见万浚从未有的沉重语气,于是点了点头:“那好吧。”她总感觉事情并非那么简单。
当晚,威远将军府的护军徐信留宿在了山上。确认了万浚同意前往这件事,终于不负将军所托,他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因此睡得非常香甜。
而万浚小夫妻的卧房内,两人却都是彻夜难眠。
“相公?”文羽轻轻叫了一声。
“嗯?”万浚闭着眼睛假寐中。
苞平常一样,两人都习惯右侧睡。文羽还喜欢躺在床外侧,背对着万浚。万浚顺着她,而他的左手锁着文羽的腰,紧搂着她睡。
文羽盯着灯烛的火苗,若有所思。沉默了片刻,她又开口:“相公,是不是有什么事?”
万浚没有吭声。一滴蜡油顺着烛身悄悄流着,直到了灯座底部,文羽才感到万浚的右手伸过来。她稍一抬头,便枕在了他的右臂上,只觉万浚又抱她紧了些。
万浚嗅上文羽略带清香的发丝,又贴近双唇亲吻着。因白天那封信而引起的心中起伏,渐渐和缓……
一定是有什么事。文羽模上自己腰间的那只手,又问:“相公?”
“嗯。”万浚似乎已有了睡意,声音柔和低沉。
“你要睡了?”文羽分开手指,与万浚的手十指轻轻交扣。这是相公习惯做的动作,而她下意识中也爱上了这种贴近。
“嗯。”
“哦……”文羽轻轻一叹气,“我睡不着……”这种他有心事而她不知道的状况,她有点不适应。他们好像从来没有这样过。难受。心里有点怪不舒服的。
“怎么了?”万浚清醒了些,右手抚上她额头。
“你是不是有事不跟我说?”文羽突地挣开他的手,转过身子,面对着他。一双俏目紧紧盯着万浚闭合的眼睛。
万浚睁开眼,目光柔情似水。他再次搂抱住她,笑了笑:“傻娘子,胡思乱想什么。”
“肯定有什么事。今天那个徐信到底跟你说什么了?”文羽仰着头看他,不愿轻易放弃逼问。
万浚抚着她的发丝,嘴角上扬:“娘子,你是在担心我吗?”
文羽听了,一时有些怔住。随即,她推了一下他:“你到底说不说?!不许瞒我!”
“是有事,不过是小事。那位威远将军私下想跟我谈一件事,所以我答应了去一趟。”万浚还是有所保留了。
“他想和你谈什么事?”一个朝廷将军和一个江湖郎中想谈什么。
“我也不清楚,”万浚漆目注视着她,停顿了一会,“不过,说是——跟你有关……娘子,你从来都不和我说你的身世,现在能告诉我吗?”
“和我有关?”文羽惊讶地看着他,“那个什么将军要跟你谈关于我的事?”
“现在还不清楚,只有见到他了才知道。娘子,别紧张。你想想,是不是你以前认识这位威远将军?”
“威远将军……”文羽皱眉陷入了沉思。她离开家的时候年纪并不算大,对当时来府中的客人并没有什么印象。要说是某个亲戚,似乎也不像,没听人提过。
她摇了摇头:“这人我不认识。”
万浚温柔一笑:“那就先不谈他了,等咱们见到他后再说吧。娘子,你还没和我说过你的身世呢?”
文羽也不是故意不说,只是觉得没什么好提的。“相公,你不是也没和我说吗?这个又不重要。”
“我想告诉你的,可是,你不想听啊!只要是娘子的事,我都想知道!”万浚闻言有些涨红了脸。
文羽将头埋进他怀里:“那我现在想听了,你说吧。”
万浚见文羽如此模样,心头顿时一阵甜蜜涌上来。他笑看着怀中的人儿:“娘子,明明是我先问的,该你先说。”
“好吧,我先说就我先说。”文羽开始娓娓叙述自己是如何在八岁那年遇到了师父神难救,如何跟着他拜师学艺,跟着他隐居山林。还说了她和师父间的好多趣事,听得万浚哈哈大笑。
“娘子,那你八岁以前呢,你爹娘呢?”明显娘子是在刻意回避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