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赶到灵堂,就见一黑衣女子正扶棺恸哭。
骆天磊最先赶到,在她身侧跪下,沉痛道:“师妹放心,我一定竭力查出真凶,为师父报仇。”
那女子哭声稍歇,却对骆天磊理都不理,回头将众人一个个看过去。
曼迦城第一美女果然名不虚传,秀眉、端鼻、鹅蛋脸,很典型的北方大气女子模样,难得的是哭成这个样子,居然一点都不丑,反而添了几分楚楚可怜,更加惹人怜爱。原来现实比传言还美好,自己都想帮她擦眼泪呢,更别说是男人了。牧晚晴感慨着,想起苏剑的“劲敌论”,赶忙,向慕容则看去。
骆天秀视线缓缓扫过众人,最终停留在慕容则脸上。“这位公子是……”
“慕容则。”慕容则拱手道。
嗯,他语气淡然、神态平和,牧晚晴稍稍心安。
骆天秀眸光闪动,走到慕容则身前,盈盈拜倒,“家父生前对慕容公子推崇有加,此次家父遭难,承蒙公子援手,天秀……感激不尽。”说到最后哽咽难言,不禁伏地而泣。
此情此景,顾不得骆天磊阴沉的目光,慕容则只能无奈地伸手扶起骆天秀。
“骆姑娘放心,慕容力所能及之事,定当尽心。”
骆天秀放声大哭。“一切仰赖慕容公子操心……”话未尽,她哭得一口气没喘过来,直接晕倒在慕容则怀里。
牧晚晴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切。武艺高强的女子也可以说晕就晕?还是说美女都容易晕倒?
一点不假,骆天秀——果然是一个劲敌。
站在荷塘边低头看去,荷叶重重迭迭盖住了水面,看不到自己的倒影,即使看得到,也不过那个普普通通的样子,怎么比得上第一美人骆天秀。长得漂亮真好,连小则都赖在她屋里,这么久也不回来。
牧晚晴沮丧地叹气,等得不耐烦,一把摘下一个伸到岸上的莲蓬。
她瞧它不顺眼!她要吃了它!
剥、剥、剥。牧晚晴不断地剥莲子,而后用力嚼、用力嚼。
好苦……苦得她眼泪都要出来了。
明明是青如水的外表,怎么会有如黄连的心呢?
同样的,沉稳淡漠的外表,怎么会有贪慕美色的心呢?
“傻瓜,莲子不是这么吃的。”一人在她身边坐下,拿走她手里的莲蓬,修长的手指灵活地挑出一颗莲子,轻轻剥掉外皮、揉去莲衣,抽走女敕绿的莲心,才将白色的莲子肉递给她。“最苦是莲心,你不知道这句话?”
这才是莲子真正的味道吧,如荷香一般淡而清甜。
那么,难道也要抽去他的心,才能得到真正的他?嗯,妲己要比干的心,或许就因为她暗恋比干多时。
牧晚晴连连摇头,这未免太离谱了。
“牧家临湖,夏秋多的是莲藕菱角,不会吃莲子,怎么能算是地道的牧家人。”再剥一颗,塞进她嘴里。
“我本来就不是你们牧家的人,你不用故意取笑我。”牧晚晴噘着嘴,狠狠地剥,然而滑溜溜的青皮却没那么好剥开,她气恼地一把扔进面前的荷塘中。
看着牧晚晴笨拙的姿势,慕容则握住她的手,一点一点教她剥。
他的力道恰到好处,她的手不觉得痛,却也挣月兑不开,只好由他握着。
“不是牧家人啊……牧晚晴这个名字还是我起的呢。”
“还给你!”一张嘴,又被塞入一粒莲子,她含糊不清道:“慕容轻宛也还给你。”
“那你不就没有名字了?”
“我有,我叫杨……”
三颗莲子一齐塞入嘴里,及时堵住了她的话。
慕容则压过身子,在她耳侧轻轻道:“慕容轻宛,你可艾萨克娇耍赖瞎胡闹,但是这件事,你要再敢随随便便说出来,我一定会好好教训你一顿。”他神色如常,声音却极清极冷,满是威胁意味。
这比他青筋暴起大骂自己时更可怕,牧晚晴审时度势,乖乖噤口不语,心里却是大大的不以为然,明明只是弟弟……
慕容则仿佛看得出她在想什么。“想做姊姊,也得拿出点姊姊的样子来。”全然轻蔑的口气,根本不相信她能担当长姊的角色。
“那我这个做姊姊的,就先来关心一下弟弟的终身大事吧。”牧晚晴抓住机会,笑咪咪地道,“不知那位骆大小姐可合少庄主的意?”
她秀眸闪亮,月光下隐有华彩流动,慕容则看得入神,随口答道:“还可以。”
他最喜欢用这三个字来显示自己眼光高,牧晚晴翻翻白眼,继续问:“有意迎娶她入门吗?”她忍了又忍,语气里还是稍微泄露出一点酸味。
“没有。”
这么干脆的回答,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不是说还可以吗?”
陪她玩玩也不错。打定主意,慕容则神秘地压低嗓音,“做朋友可以,但达不到做我妻子的标准。”
“标准?什么标准?”难怪这几年提亲的他一个都没答应,原来心中早有标准,这一点,怎么那个苏剑小媒公没提到?他的标准一定很高吧。牧晚晴的心怦怦跳,焦急地等他开口。
“一,她必须是牧家的女子。”
啊,原来是他的表妹之流?娘的娘家人支系庞杂,族人无数,一时很难找出答案。牧晚晴脑中疯狂地掠过无数人名和年岁资料。牧以柔?不对,她比小则大了五、六岁,孩子都有几个了;牧安玫?也不对,她长得比自己还丑,小则一定看不上她;牧……
牧晚晴一会皱眉苦苦思索,一会松口气,一会又瞪大眼睛仿佛想起了什么,神色变化极快,慕容则看了许久,嘴角微翘,缓缓道:“二,她年纪虽然比我大,其实比我小。”
这、这是什么话?牧晚晴仔细打量慕容则,腰杆笔挺,眼神清明,这不是挺健康的一个人吗?怎么会说这么奇怪的话?
继续想。
年纪有变化,那可能是改过生辰八字。那为什么要改八字呢?除非算命先生算过,说命中有难。
对了,肯定是这样,像她出生是在小则之后,但是八字一改,明里就比小则大了。好,与小则差不多大的牧家女子,那就是——牧萱然!不过,她都过继给柳家了,不能算是牧家的女子了吧。
再想。
“三,她是个傻瓜。”
啊?牧晚晴彻底呆掉。
牧家几代都没出一个傻子,再说,若有人愿意娶个傻子,那他自己应该也傻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的小则宁愿娶一个傻瓜也不要她?
她想啊想,再也想不到答案,决定就直接间吧。
“她到底是谁?”牧晚晴的语气极度失落。
她沮丧的样子看得慕容则微微笑。“傻瓜。”
牧晚晴根本没来得及听清楚他说什么,就迷失在他的笑容里。
他笑了。月光朦胧,荷塘粼粼,他笑了!
他的眉眼一弯,仿佛无数莲子都掉到了自己嘴里,清香漫溢,那么甜、那么美。
突地,“咻”的一声,一粒莲子飞进她微张的嘴。“这是最后一颗了,”慕容则扬扬手里空落落的莲蓬,“还要不要?湖心的莲蓬最大最好,我去采。”
她猛力点头。
怎会不要。最好日日夜夜都有这荷香相伴。天哪……他笑了……
慕容则在荷塘上方飞掠,腰杆轻折,便从这头到了那头。
他的速度太快,恍然中只觉一道黑影飞过,若不是衣袂翻飞,她一定以为那只是风的影子。
这就是慕容家精妙绝伦的轻功啊,为什么当初自己死活都不愿意学呢,就算只是用来摘莲蓬,那也美得很哪。
正懊恼的时候,一个大大的莲蓬塞到自己手里,圆鼓鼓的,好像在朝着自己笑。
“喜欢吧,我来剥。”
牧晚晴赶紧挡住慕容则的手。“不行不行,这一个我要留着。”
“那我再摘一个来吃。”慕容则不以为意,脚尖轻点,又向湖心飞去。
罢刚摘下的莲蓬还滴着水,牧晚晴珍而重之地捧着,不在乎弄湿了衣裙。
对了,她想起来了,那几句诗是这样的——
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
低头弄莲子,莲子青如水,
画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
小时候胡乱背的句子,原来竟是这般甜蜜。她一遍遍地念,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
莲心——彻底红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