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花木夹道的车道上,停着一部闪亮的灰色别克,在夕阳的余晖中,它闪耀着耀人的光芒。
“如果我爸在忙的话,我改天再来。”陈思安提着公事包,对着管家嘱咐道。
他今天是回来做一周一次的例行公事报告。自从接掌陈氏企业后,虽然一切事都以他为主轴,但很多事仍需让挂名总裁的父亲做决策与了解。
今天是程映蓁期中考的最后一天,小妮子在一个月前便闭关起来了。也就是说,他已经一个月没见到她了,想她实在是想得紧,所以打算等她考完试后和她好好聚聚,以慰相思之苦。
既然父亲没空,他还可以回去陪考最后一节。所以,他不打算等,想拍拍走人。
“对你而言,这个地方还算是一个家吗?”书房的门打了开来,一个满头华发、高大削瘦,简直和陈思安是同一模子印出来的绅士走了出来;只可惜,他才是原版的,思安才是他的翻版。
他是思安的父亲陈德生,早年白手起家,打造出陈氏企业的商业王国。
陈德生神色不悦的看着自己一手栽培出来的么儿,他实在不懂,这个孩子为什么会变化这么大。
“爸!”陈思安象征性的喊了声。
和蔡芳兰那政策性的婚姻安排,使陈思安对父亲产生了反感,对他的孺慕之情早已消失殆尽,原来他父亲根本就是个专制独断的暴君,开明只是一个假象。
“你坐下!”陈德生看着器宇轩昂的儿子,不满的情绪稍稍缓和。
陈思安顺从的坐下来,管家很快的为他端来温开水,并为老主人沏上热茶。
“我听说你最近跟一个女孩子搞在一起?”陈德生啜了一口茶,“她还是个大学生,比你小了七岁是不是?”
陈思安没答腔,只是冷漠的坐着。
“这种女孩子玩玩可以,但还是别娶进门的好,年轻又不懂事,怎么成呢?”陈德生放下茶杯。
“您放心好了。”陈思安微笑着。
“那就好,我就担心你会和我赌气,娶个不三不四的女人进门,门不当户不对不说,还什么事都不懂,只知道享乐。”陈德生很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爸,我说您放心好了,我一定会跟她来真的。”陈思安脸上的笑容持续扩大。
“你这个逆子!”陈德生的肝火猛然上升。
“别怪我,爸!是您让我有机可乘的。”说完,陈思安起身往外走。
“陈思安!你给我回来!”陈德生怒火攻心,气得咬牙切齿。
陈思安回头一看,又甩过头去,脚步不曾停歇的往前走,丢下一句话:“老爸,生气可是会长皱纹的哦!”
陈德生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只能恨恨的看着灰色的别克扬尘而去。
“我究竟是造了什么孽啊?儿子女儿没有一个听话的!”陈德生感叹地说。
“老爷,您该到教会去了。”管家拿来一个黑色的皮制提袋。
“唉!”陈德生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接过袋子,“去请夫人吧!”
“是!”
在这个时候,他也只有多和上帝打交道,祈祷自己最器重的儿子会有迷途知返的一天。唉!神啊!请听我的祷告吧!阿门!
***
“你怎么了?从刚才就不说话,谁招惹你了?”抱着笔记的程映蓁,奇怪的看着从刚才就不发一言的陈思安。
“没有啊!快看书吧!考完之后,请你吃冰淇淋。”他用手帕拭去她脸上的汗水,把矿泉水放在她的手里,“喝点水补充水分,别累着了。”
“嗯!”程映蓁顺从的喝了些水。
“小蓁,原来你在这里,我找你找得好苦,听说你抓到了百分之九十的题目是不是?赶快告诉我范围吧!我快死了。”突然一个打扮入时的女孩跑了过来,她甩在背上的一头长发染成了红褐色,脸上的彩妆是最新潮的,服装则是川久保玲的作品。
“你有没有笔记?”程映蓁向来是不吝啬的,她猜题目的精准度,常让教授深感兴趣,也常“渡化”许多即将被死当的同学。
“没有!”那女孩摇摇头,她从不上课的,哪来的笔记?
“那就糟了!”程映蓁的食指敲着嘟起的嘴唇,表情非常的可爱、逗趣。
“那你的借我好了,反正你不是早已经准备好了,不差这几十分钟。”女孩看到她的笔记上密密麻麻的全是记号,心想她必定还“暗杠”了一些重点起来,否则哪有每次都在满分边缘的道理?
“这……”程映蓁犹豫不决。
“不行!”一只大手取走了笔记。
“喂!你什么意思?”女孩转头望向一旁戴着眼镜的男子,大有兴师问罪的意味。
“想要好成绩就靠自己,靠别人没用的,那还不是别人替你拿到的,Jasmine!”陈思安气定神闲的说。
“咦?你……”女孩突然觉得他很面熟。
“好久不见了,Jasmine,没想到你是个多忘事的『贵人』!”陈思安摘掉眼镜。
“是你!?你是陈教授?一年级教我们企管学那个陈教授?”她有点兴奋。
“对!”陈思安又戴回眼镜。
“都快认不出来了,你戴眼镜比较好看耶!”她一坐在他身边,和思安聊了起来。
狭小的树下凉荫,因为她的加入而变小了。程映蓁收拾着她的课本和笔记,第一节考试时她就窝在这里了,因此到处散置着精装原文书和笔记。
Jasmine已经和陈思安闲聊了起来,大概也忘了考试这档事。对她而言,找到有财有势的帅哥是比念书容易许多,毕竟她成熟艳丽的外表,不正是这类型男人的最爱?只要出得了厅堂,上得了床,至于是不是草包也无所谓,钱可以堆砌出一切。
而身为陈氏企业小开的陈思安当然是Jasmine最好的目标,因为,他既不是不入流的纨裤子弟,也不是自以为是的势利公子,自然是她的最新狩猎目标喽!可是,近来盛传陈公子有意成家,传言甚嚣尘上,害她在伤心之余,也不免怀疑,一向被喻为最有身价的新好男人陈思安,究竟是被谁给套牢了?
唉!程映蓁直摇头,把整堆的书塞进背包,心想有一天,Jasmine一定会被她自己的这种花痴个性给害惨的,她虽欣赏她敢作敢当、自信大胆的性格,但却也不希望,她被这些性格给害惨了。
***
平静已久的陈氏企业总公司顶楼,秘书室中的每个人皆相当安稳的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身为秘书室主任的罗启瑞,趁着难得的清闲,重拾荒废已久的课本恶补猛K。
因为上回被副总的小女朋友给考倒了,使他不得不战战兢兢,深怕再次“漏气”;爱看漫画的小玲和雅珍,一如往常的把手上的工作做完,悠哉游哉津津有味的看着“圣堂教父”。
在办公室的另一端,那扇厚重的大门里,陈思安正在教程映蓁一些最实际的“企业管理学”,以陈氏企业为教材,听得程映蓁是头昏脑胀,让小妮子猛然发现自己真像个“井底之蛙”。没想到一个企业的管理比课本上的理论复杂上千百倍,也难怪陈氏企业的分工会如此细微。
“我看你一副好像快要昏倒的样子,休息吧!今天就上到这里。”关上电脑,收拾起所有资料归档,陈思安愉快的宣布。
“好复杂喔!我都快消化不完了。”程映蓁倒在沙发上瘫平,“不过真的是获益良多,有大型企业来做范本也是很难得的一件事,辛苦点是值得的。”
“嗯,身为一个领导者,还得要有带人的本事呢!”陈思安回到他的位子上,举起桌上的名牌笑道。
“带人就要带心,这是很重要的。”程映蓁把放在桌上的一个塑胶袋打开,从里面拿出了汉堡和柳橙汁,“管老公一定要先管住他的胃,再管住他的心。”
说着,她把汉堡和柳橙汁送到思安面前,“喏,吃吧!”
“哇!用汉堡就想管住我的胃啦?”陈思安看着麦香堡,有些无奈,最近她老给他吃麦香堡。
“这麦香堡便宜又好吃,没什么好挑剔的,快吃吧!”程映蓁为他拆开包装。
“你吃吧!我吃不下。”陈思安摇头。
“嘻!骗你的啦!”程映蓁把塑胶袋拎过来,又从里头拿出了一个饭盒。“我特制的便当,保证色香味俱全,赶快吃,冷了就不好吃了。”
“哇!太好了。”陈思安兴奋的接过饭盒。
见到陈思安的眼睛一亮,程映蓁不禁感到愧疚不已,最近她老买些速食给他吃,大概让他吃怕了,还好他不挑食,否则一定跟她翻脸。当初是她自个儿拍胸脯保证,要打理好他的午餐的,结果居然天天买麦当劳给他吃。
“好吃吗?”看他大快朵颐的样子,让映蓁觉得颇有成就感。
“好吃!”陈思安猛点头,像得到糖吃的孩子一样满足。
两人就在甜蜜、温馨的气氛下分享着午餐的同时,大门被猛然撞开,两个人均感错愕不已,尤其是陈思安,他的筷子还含在嘴里呢!
只见一脸歉疚的罗启瑞和板着脸的蔡芳兰。
“副总裁,对不起,我拦不住她。”罗启瑞很抱歉的说道。
“没关系,你先去吃饭吧!我来处理就可以了。”说完他向罗启瑞使了个眼色。
“是!”罗启瑞很快的退了出去。
蔡芳兰看着办公桌上的饭盒、空的纸杯、汉堡纸盒,眯起了双眼。
再看到程映蓁正坐在陈思安的大腿上,手里拈着薯条在吃,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她的目光更锐利、危险了。
“她是谁?”基本上这是句废话,但她仍然得问。
“你管我是谁!”比刁蛮,程映蓁不认为她会输给眼前这个欧巴桑。“欧巴桑,你又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我是思安的未婚妻。”这下,这贱丫头可知道害怕了吧?
“喔!这样子呀!”程映蓁嗤之以鼻。
陈思安隔山观虎斗,却不免捏了一把冷汗,见程映蓁那副刁蛮样,不免担心她会引燃火信,到时候眼前这颗危险炸弹一爆,那可是会不可收拾的。
“欧巴桑……喔!不!未婚妻小姐,请问你有何贵干啊?”程映蓁再拈起薯条入口,“如果没事请回吧!我们正在吃午饭呢!”
蔡芳兰气得脸青一阵白一阵的。
看眼前这女孩个儿小小,脸蛋不怎么样,身材更是平庸,眼波竟然可以如此娇媚的流转,把她给比了下去,此时此刻,更以嘴喂陈思安吃东西;两人共吃一根薯条不提,吃到最后还互吻彼此。
是可忍,孰不可忍。太过分了!陈思安究竟把她置于何地?居然纵容这个黄毛丫头欺负到她头上来还不闻不问。
不管陈思安再怎么享受如此特殊的待遇,可是,他却也发现蔡芳兰那杀气腾腾的目光正在凝聚中,而她纤白的素手正探进手提包里。
糟了!他暗叫一声,连忙把程映蓁推倒在地上,说时迟那时快,刀光一闪,刀子已没入他的肩窝之中。
“啊!”蔡芳兰扯着喉咙大叫,高分贝的尖叫声引来了外头待命的警卫,将她团团围住。
蔡芳兰被带了出去,尔后又有一些人员进来处理陈思安的伤口,众人忙成一团。
“程小姐,你没事吧?”罗启瑞向前询问着愣在一旁的程映蓁。
“罗,发生了什么事?”程映蓁迷惑地看着四周,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走来走去?
还有,她的头好疼呀!到底出了什么事?旋即她便昏厥了过去。
原来刚才陈思安推倒她的时候,她一不小心拿后脑袋去亲电脑桌的脚脚了。此刻,脑袋瓜后头隆起了一个大包。
之后,持续有人进来这个十余坪大的空间,其中一位是陈思安的父亲陈德生,他身穿休闲服,脚蹬高尔夫球鞋,手套也还戴在手上,神色紧张,关心之情溢于言表。
“希彦,思安他没事吧?”说话的是一位容貌绝俗、气质高雅的女士,她是陈思安的母亲。
“还好,只是皮肉伤,不过得缝几针才行。”被唤作希彦的医生在检视过思安的伤口后说道:“这样痊愈得比较快,伤口也不会留下太难看的疤痕,那位蔡小姐下手也太狠了些,还好思安福大命大没被伤及动脉。”
“那就好!”思安的母亲放心的点头。
“周医生,可不可以请你看看程小姐?”罗启瑞突然失控地大喊。
周希彦很快的来到罗启瑞的身边,检查着昏厥的程映蓁。片刻后,他皱起了眉头:“启瑞,她是不是跌倒过?”
“呃,大概吧!”罗启瑞也不敢确定,毕竟他当时不在现场。
“叫救护车!别再动她了!快!”周希彦吩咐着。
“启瑞,她是谁?”陈德生注意到倒在罗启瑞怀里的程映蓁。
“她是小蓁嘛!就是帮『陈氏企业』拍形象广告的那个女孩子,她还是你钦点的哩!”思安的母亲代替了罗启瑞回答。
“那她怎么会在这里?”陈德生看着她胸前的工读生临时识别证。
“喔!这就得问你儿子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她可能是咱们未来的儿媳妇呢!”陈思安的母亲好整以暇的蹲去,把一只玉镯子从腕上摘下来,套进程映蓁的手腕。
“你这是……”陈德生大惊失色,那玉镯子可是陈家的传家之宝呀!
“没什么,只是给媳妇儿一个见面礼。”优雅的陈夫人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最近,她是愈来愈不欣赏她老公了,所以懒得理他。既然儿子没事,那她可要上美容院去了;晚上和姊妹淘约好看电影、逛街,现在不去打理一下门面,就赶不及晚上的约会了。
陈德生气急败坏的看着众人一一散去,独留他面对一室空寂。他忿忿的坐在办公桌后的高背椅,而一叠放在桌上的影印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伸手将之拿起。
“商业自动化专题报告……程映蓁撰写,韩华教授指导,S大教学研究会……这是什么玩意儿?”陈德生打开第一页,接着掏出老花眼镜,打开台灯慢慢的研究了起来。
看了几页后,他摘下老花眼镜,自言自语道:“没想到那小女娃儿的研究还挺有意思的,文笔也不错!真是看不出来。”
他放下报告,脚步轻快的离去;心里似乎已有了另一种盘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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