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阵子,乐乐埋首在数据分析和市场调查结果里头,忙得不可开交,甚至已经连续好几天没回家好好休息。
有几次连罗博克都看不下去,趁办公室人都走光时硬拉着她上顶楼休息,让长沙发充当她的临时床铺。
还有一次等他翻箱倒柜挖出一条全新的毛毯盖到她身上时,她早已累得呼呼大睡,只是手里却仍紧紧抓着分析到一半的资料。
当下他看着这一幕哭笑不得,心折与心疼同时在心里折磨着他。
而且越是熟悉,他越发现其实她的工作能力并不输给企划一部里头的任何人,也开始察觉她没有进入企划一部,代表公司制度确实有问题,不然就是某个人踩着她进入了她原本能进去的单位。
他承认,自己之所以回老爸公司搞这套小把戏,最主要的目的是为了她,而不是接掌家族企业。
但自从她明白告诉他,自己想忘记那一夜之后,他如今只能尽量按兵不动,刻意拉开跟她之间的距离,单纯和她讨论公事。
当然,半途而废不是他的行事风格,暂停也不等于放弃,他只是想等赢得这个分组竞赛的胜利后,再抛开一切顾忌追求她……
正当罗博克陷入自己的思绪里时,办公室门外突然传来大智的低喝,紧接着一阵慌乱的脚步声随即响起。
他踱步到门前,随手抓了一名企划一部的员工问:“发生什么事?”
“乐乐刚刚跑出去了。”
“乐乐?”他瞬间扭紧眉头。
“那个关小姐真不知吃错什么药,可能自己进度没预期的那么顺利,就拿无辜的乐乐出气,还把咖啡故意泼在乐乐身上,大智只是过去关心一下乐乐,她就疑神疑鬼说什么乐乐一定从大智那里挖到不少消息……”
听到这里,罗博克心里大概有底了,在对方肩上拍了拍,轻声说句谢谢后便急着往门外移动。
一出办公室,他就看见大智臭着一张脸,把关小姐拉进会议室里。
最近,关小姐的表现很反常,尤其在他公布三个月后每组参赛同仁要将所有案子进行的内容与规划全部公开,做为公司往后企划范本之后,她的态度就惊慌得很可疑……
他想竞赛结果出来后,也许他可以为乐乐做一件事,那就是还她原本属于她的部门。
但在这段期间,他仍必须小心克制感情跟慾望,尽量不让自己影响她的前途。
避免冲突以及促进彼此合作关系,是他现在唯二应该做的事,只要熬过了这三个月,他便能放心追求她,带着她到世界各地去闯。
第一次,他想带个伴尽情享受人生;也是第一次,他对自己如此没把握。可他并非对自己失去信心,而是变得太过在乎某个人,不愿冒任何可能失去对方的风险。
着急地找过几个地方后,最后他在顶楼原本专属于他的顶级办公室里找到她。
由于希望她也能一起分享这个空间,他前两天才连她的指纹辨识一起设定进去。
而此刻,她正窝在几十万的真皮沙发上哭得淅沥哗啦。
“乐乐。”他轻手轻脚靠近她,不想自己的突然出现吓到她。
闻声,她马上抬起头看向他,眼睫依旧挂着泪珠,“博克,对不起,我不知道去哪里,所以就——”
“嘘。”他蹲在她面前与她平视,伸出一手点在唇上,一手则抹去她颊上悬挂的泪珠,“我很高兴这里成为你的避风港。”
乐乐抬起手,胡乱擦掉自己脸上的眼泪,吸了吸鼻子,“身为搭档的我,有件事想告诉你。”她看着他说,眼神认真无比。
罗博克屏住呼吸,有点担心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我之所以会哭,不是因为我被打败。”她慎重宣告。
“谢谢你告诉我这个,在你说出这句话之前,我担心得快死了。”他松了口气似的说,说到最后一句时,还在脖子上幽默地比划一下。
“担心什么?”乐乐眨眨眼,嘴角开始出现微微的笑意。
她有点惊讶,没想到罗博克平时践归践,居然也会安慰人,而且还是很温柔体贴的那种。
很多男人根本不会哄正在哭的女人开心,他们通常会觉得这件事很棘手,只想逃得远远的,直到女人搞定好自己的情绪,他们才会再溜回她们身边。
然而,他却抢在第一时间找到她。
“担心你突然宣布要退出比赛。”他在她身边的位置坐下道。
“我不会。”乐乐侧过头,看着他保证。
他点点头表示了解,“我知道你有荣誉心。”
她没有回话。荣誉心只是一小部分,还有其他的东西,像是不服输、为了挣回一口气、期待大家跌破眼镜的样子……还有,最主要的原因是她不希望因为自己的缘故,害他输掉比赛。
“我想问你一件事。”她咬着下唇,刚哭过的闪亮眸子直盯着他看。
“你可以问我任何事。”罗博克必须咬牙忍耐,才能克制住差点将大掌抚向她柔女敕有泪痕的脸庞。
“我的工作能力……有没有拖累到你?”这是她最担心的一件事。
“我以为你最在乎的,是勾引大智的那一段批评。”他试探性地问,无法否认这才是令他最火大且介意的一点。
乐乐无所谓地微笑开来。
“这一点我不担心。”说着,她眸底染上粲亮的笑意。
“喔?”他心脏猛然一缩。
是否因为她并不排斥自己的名字跟大智一起出现在人们口中,所以就算被指控勾引大智,她也不觉得难受?
“自从比赛开始以来,有长眼睛的人都知道,我每天几乎忙到没时间跟大智说上几句话,还时常睡公司,把自己搞得像个糟老女乃女乃,这副德行最好是可以勾引男人。”她丢给他一个“请放心吧”的表情。
“你才不是什么糟老女乃女乃。”他在嘴里咕哝道。
事实上,好几个偷偷为她盖毛毯的夜晚,天知道他必须用尽所有自制力,才能避免自己失控地对她出手。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她满脸烦忧的再追问。
他莞尔一笑,“你从哪来的突发奇想,嗯?”
“刚刚关小姐说的……”她顿了下,闷闷地说,垂下双肩,视线飘向自己缩在沙发上的脚指头。
“把她的话全都忘记。”他伸出一手,抬起她自责的小脸。“你我心里都很清楚,事情根本不是她说的那样。”
“不是吗?”她又问。
“你很担心这一点,对吧?”他松开手,脸上尽是开心的笑容。这是不是代表她有点在乎他了?
会想着一个人是否在乎自己,对他来说可是前所未有的事,从出生以来,身边所有人都对他关心、在乎得不得了,彷佛像在这世界上他本来就十分重要,因此他从没把旁人的在意放在心上,总是认为他人的眼光或关怀不干他的事。
是她,她什么也没做,就教会了他要懂得珍惜别人对他的关心和在意。
在她遇见之前,如果有人说将来他会因某人真心的关心而兴奋到爆炸,他一定会冷冷嗤之以鼻。
“我是啊。”乐乐轻吐出一口气。“所有参赛同仁里面只有我是企划二部的,我好怕拖累你,也怕自己的表现让人更看不起企划二部。”
“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其实你正在做两人份的工作——替我一起整理分析完所有初步资料,所以我才能空出时间来直接策划之后的行销方向。抢得先机一直是我习惯使用的策略,而你真的帮了我不少忙。”他从容笑开,又道:“还有,别为我担心,我其实并不在乎这次的奖品。”
如果说他这辈子缺了什么,那永远都不可能是金钱、权势、地位等这些东西,因为在他呱呱坠地前,这些名利财富家里早就堆了满坑满谷在等着他。
因此他所要做的,并不是全部概括承受,而是仔细挑选自己想要什么保留下来,丢掉不需要的。
“为什么?为什么你对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这么漫不经心?”乐乐深吸口气,终于把憋了很久的大疑问说出口。
“你说什么?”他脸上的表情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惊喜,因为她确实注意到了他。
“我不是笨蛋。”她瞪着他说。
“我从没这样怀疑过你。”他微笑,就算被她识破真实身分,态度仍轻松自若。
“这间你个人游戏室的外墙上,贴着一块烫金招牌,写着『总经理办公室』。”她看着他的眼睛说。
“我承认,你的猜测是对的,企划部经理是我叔叔,而家里长辈把我从美国骗回来,目的是要我回来接手这间公司。”他嘴角挂着自信的笑容,大方地一次全部招供。
“所以你是为了服众,才心血来潮设计出这个竞赛?”乐乐点头,这么一想就觉得他行事动机没那么难理解。
“正好相反。”罗博克勾起唇角笑了笑。
“什么?”她脸上闪过一抹错愕。
“我并不打算接手这间公司。”他注视着她,眼神突然变得炙热无比。
“啊?那你是为了什么回来?”她很困惑,发现自己根本模不透这些有钱人的思考模式。
懊不会是纯粹过来玩个他大少爷认为无伤大雅的小游戏,然后眼睁睁看他们这群小老百姓争个你死我活吧?
“因为你。”他有如深具魔力的黑阵牢牢锁住她原本打算移开的杏眸。
“我?”她只能望着他,傻傻发问。
“随便你信不信,但我是在第一次被骗过来这里、看见你之后,才答应过来晃晃的。”对自己深受她吸引这件事,他从头到尾都没打算隐瞒。
“那时你正好过来企划一部,不过不是为了公事。”他好笑地补上这两句。
听他一说,她心里大概已经猜出是为了什么事,原本苍白的脸颊瞬间酡红。
“我看了团购单……”罗博克摇摇头,露出令她糗得很想拿头撞墙的兴味笑容,“知道你订了一个巧克力蛋糕。”
妈呀!他居然连这个都知道?!
“抱歉,我因为好奇,所以叫人把团购单送来给我看了一下。”
乐乐没好气地看着他。她敢打赌,他嘴里虽然说抱歉,但心里可根本一点也不觉得有歉意。
“好奇大家在上班时间搞什么?”乐乐对他挑眉问。
“不是。”他神秘地笑了笑。“好奇你爱吃什么。”
一瞬间,她心跳顿时停摆,整个人怔愕不已。
察觉她的呆愣,罗博克在心底深深叹口气,终于伸出手轻柔抚上她脸颊,望着她的阵子专注且深情。
“三个月是我的忍耐极限,我希望你能有心理准备。三个月后,我不可能让我们的关系一直停在原地不动。”
***
第一百家市场调查,最后一间餐厅。
自从自己“变装”第一天发生过那些不愉快事件后,乐乐便不再直接穿约会的衣服进公司,免得引来无妄之灾。
所以当她今天特地又穿上那件黑色雪纺纱洋装时,罗博克一见她的打扮便愣摆问了一句,“为什么?”
她理所当然地回答,“有始有终。”
事实上,有部分原因是她衣橱里的衣服有限,偏偏今晚的餐厅很正式,她不想出糗,所以只得把这件衣服拿来再穿一次。
罗博克挑了下眉,直到两人坐进车里,跑车帅气地转进车道后,他才低笑着开口,“我喜欢你的『有始有终』。”他对她暧昧地眨了下眼,接着神秘兮兮地拿出一个长条盒子递给她。
乐乐没费事问他,直接动手打开。“这是什么?”
居然看过了还要问?他好笑地撇了下嘴,仍乖乖回答,“项链。”
“我知道这是项链。”她抬起头,不满地看着他。“我是问你,这上面的钻石『们』是不是真的?”
听见她故意把“们”加重语气,罗博克脸上笑容加深。“我没道理买假货。”
再说,他也不清楚要去哪里弄来假货。
“你当然有道理买假货。”她重重将宝蓝色绒布盒盖上,一脸不高兴地看向车窗外。
“我做错什么了?”他神情无辜地问。
“滔天大罪。”她不客气地冷哼一声。
“喔,听起来很严重?”话虽如此,依然维持一贯的轻松淡漠,彷佛天底下没有事情值得他大惊小敝。
他今年唯一表现出强烈情绪的那一次,是为了逼她正视两人一年多前曾有过一夜的事实。
“你干么整我?”她指控。
“我没有。”他冷静地为自己澄清。
“如果你没有……”她深吸口气问:“为什么突然要我戴那么贵的东西?”
“只是很配你的衣服。”趁着红灯时,他转过头看她,眼底的真诚说服了她。
“唉,但是我会一整晚都变得不自在。”她叹口气。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