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鸡起舞,这是梅傲每天必不可少的工作。一日之计在于晨,他应该起来练武了,一身的武艺并不是天生的,而是每天的勤加练习。
可是,低凝怀里被他宠爱一夜的小女人,乌黑的小脸上平时灵动波闪的大眼藏在眼皮下,小巧精致的鼻头下微启的樱唇……低下头,他动容的吮住她的小嘴。
他不想起来,拥着她,他满足的叹了口气,空虚的心从来没这么满足踏实过。
蓦地,表妹柳喻柔那张惹人怜爱的苍白小脸跃入脑海,他仿佛被雷劈中般坐了起来。他这是在干什么,他不是允诺过喻柔会娶她的吗?
有些反应过度的,他扯开怀里的小女人,温柔带宠的俊脸瞬间变成面无表情的严厉。
他像一阵风似的离开了房间。
***
“她今天的情况怎么样?”
梅傲只要在,每天都会这么问,这像是例行公事。
“我不想瞒你,她的情况越来越糟了,不过她现在醒了,你可以进去看看。”
白申衍斯文的俊脸上尽是忧虑。
点点头,他们齐肩走了进去。柳喻柔大部分时间都在昏迷中度过,所以只要她一醒来,大家都会挤到她房里来。
“喻柔……”梅傲穿过众人,轻柔的落坐在床畔,好像只要稍微使力都会让她娇柔的身躯破碎了似的。
“表哥,喻柔没事,你不要担心。”柳喻柔温柔的小脸上尽是善解人意。
“喻柔……”她就是这样的温柔体贴人,让人怎能不怜她、不宠她,就怕她没有那个福气了。
摇摇头,她说:“喻柔很开心,因为大家的关心,有姨娘、有表哥,还有大家和……白大哥。”
她的双眼直视白申衍,眼底复杂的神色令他一慌,忙避开她的视线。
“这是应该的,傲是我的好友。”垂下眼脸,他不失礼貌地说,客气生疏。
“小柔,有没有什么想要吃的,姨娘这就唤下人去做。”虽说今天来这里的主要目的是陪喻柔,但私心的,梅夫人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多看看儿子,她失去太多、太多了,儿子的成长她没能赶上是她这一生最大的遗憾。
“谢谢姨娘,我没什么胃口。”好不容易醒来一趟,她只想多看看心上人。可是……大家也都是关心呵护她的,她又怎么好意思催促大家离开呢!
不自觉的,她温柔带笑的脸转向一旁,对着看似很忙的白申衍道:“白大哥,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
“我说过了,你是傲的表妹,这是我应该做的。”他像是有些不高兴她又说这样的话。
“我……我怕我以后都不能再……”
“不许胡说,你会没事的。”平时温文的语调像是失了控般的低吼。
“我……”
“喻柔,表哥一定会想到救你的办法的,你不要说这种丧气的话。还有,你不用对衍这么客气的,把他当大哥就行了。”没注意到两人间的暗潮,梅傲要她宽心。
“是啊,小柔,你不要对自己这么没信心,你要相信你表哥和白公子啊!”梅夫人说。
“嗯!”泪水盈满眼眶,她应该知足了,所有爱她的人都这么关心呵护她,她还想贪婪的要求什么?
再这样不知餍足下去,她都会讨厌自己了。
但是心底有一个声音在悄悄地说,她想爱,她不想要放弃啊!
她看向了白申衍,那张斯文的俊脸、那尔雅温文的身形是伴自己度过黑暗的最佳良伴,他可知道?
靶受到柳喻柔的视线,为怕好友起疑,白申衍忙说:“小柔,不要担心,白大哥会救你的。”
一室的安静还有她明显的眼神……他不能接受也不可以接受,她……是好友内定的妻子人选。
早在几年前,好友就跟自己提过,他将来会娶温柔善解人意的表妹为妻,他当时还取笑他说,没想到他这个工作狂还有娶妻的想法啊!
可是,随着在梅家出现的次数增加,越跟柳喻柔相处,他渐渐地被她吸引,喜欢她身上那淡淡的忧愁、温和的性情,一股怜娇惜花的心情油然而生。
“我……”柳喻柔欲言又止,这情况叫她怎么说。
“哇……”倏地,破天的尖叫声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程英!”是她的声音!
梅傲的身影瞬间消失在众人眼前,大家错愕地瞪着已然空了的位置,这……这是梅傲?
回过神的众人禁不住好奇地跟着起身追去,尤其是梅夫人,她想知道是什么样的一个女人会让儿子这样失了理智。
房内,只留下白申衍和柳喻柔。
“你为什么不追过去看看?”
“我……”他不想,别人的事他不想管,这时候对柳喻柔来说是宝贵的,她难得的清醒,他想多陪陪她。
“你是为了我,是不是?”
一抹欣喜隐于眼底,唇边漾出柔和的笑纹,让白申衍看恍了神。
不自觉的,他站到了床边,一手轻抚柳喻柔苍白却柔女敕的脸,“我不能……”
夺人所爱,朋友妻不可戏啊!
“不,你能,表哥他、他不是真的喜欢我,他只是习惯我的存在。小时候姨娘忙着家业根本没有时间陪我们,所以我们相依着过日子,他只是把习惯错以为是爱。只要……只要他碰到喜欢的姑娘就会放开我的。”她急促的解释,不想放过这难得的好机会。
“你不要说这么快、这么多,你身子受不住的。”他担忧的说。
“不,如果现在不说,我怕再也没有机会了……我的身子……我知道会拖累大家,我不应该不负责任的跟你说这么多,我……”
拖着残破身躯的她还想奢求什么,她苦笑。
“我从来就不怕你拖累,你忘了吗?我是大夫哦!你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激动的拥紧她,他比自己想像的还要在乎她,只要一想到她会死去,他的心就好痛。
“我喜欢你啊,好喜欢……”
身体一僵,他僵硬的说:“我知道……”
“那就足够了。”满意一笑,她的杏瞳慢慢合上,就让她感受他的体温……下次的黑暗她又有了依靠。
“你搞什么鬼?”
听到“程英”的尖叫声,梅傲的心口像被锐器击中般刺痛,身体本能的比脑子快速的做出反应。
然后,他就这么丢下好不容易清醒过来的柳喻柔,一古脑儿的往院子赶,可是他看到什么了?
“咦?你怎么在这里?”
“你叫得跟撞鬼似的,我能不在这里吗?”他没好气的说。
“哦,我没事,没事,就是想学功夫。”她好了不起的抬起头,娇小的身体左摇右晃的。
“你怎么上去的?”该死的,这样乱晃是在考验他的忍耐力吗?
阮珊此时正在一棵三米高的树上,只见她瘦小的身子抱着树干,因为讲话挥动双手而显得摇摇欲坠,吓坏了梅傲。
“爬上来的。”他真笨,她要是有功夫当然就会像他一样飞上来,可惜她没有。
“那你要怎么学功夫?”眼角抽搐,他发现自己傲人的自制力正在一步步瓦解。
“唔……我还没想好,不过你答应过要教我的。”
“我没有说过。”
“你有!昨晚说的。”
“下来!”不想跟她争这种无意义的事,他严厉的命令。
“我……”她还想要说什么,在看到他明显铁青不爽的冷脸后,只能吐吐舌头,慢吞吞地往下爬。
他双脚微分,抱胸冷睨着她的动作。
“堡主,我好难受…….”她突然停止不动,回头求救的看着梅傲。
“你不是很喜欢爬上去?”
“是啊,你知道吗?站在上头可以看到好远的地方。啊,有一个地方那里好热门哦,好多人在赶集……”她好想去玩哦!
她好像瞬间忘记了她有多难受的事,只顾着跟他分享刚刚看到的一幕。
嘴角抽搐,眼睛暗眨,梅傲听到自己某根神经清脆的断裂声。
“给我闭嘴!”他大吼,完全失了形象,抽搐的嘴角因为大吼而抿直。
好刺耳哦,阮珊被他的声音震得脑子嗡嗡作响,紧闭双目,等这一波震动过去。
“傲儿,发生什么……”
随后赶来的梅夫人及众人皆被眼前的一幕吓到。
一个粉红的小身影很没形象的抱着古树,很伤风化的挂在树干上,乌黑的小脸传达着求救的信息,骨碌碌的大眼正好奇的盯着他们。
因为爬树的关系,阮珊的双腿环着树干,亵裤被一览无遗,一时间大家不知要作何反应,就这么呆愣站着半仰着头盯住半空中的她。
时间在瞬间停止,位于高处的阮珊只顾眨着大眼享受居高临下的乐趣,底下的梅傲铁青着黑脸怒瞪着她,就是不伸出援手,他身后的众人则是直接傻掉,大脑停止动作。
大白天的,一个姑娘家这样的举止真的很……伤风败俗!
“她是谁?”毕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梅夫人,虽然她也慑于阮珊这样不得体的行为,但作为一家的大家长她应该开口。
“娘,您先不用管,这是孩儿的事。”
“我……”梅夫人脸色一暗,她是外人吗?她只是想知道有什么事可以让他这么慌啊!
“下来!”梅傲不耐地说,已经有很多人在看了,她这样成何体统。
“人家好难受,你帮我。”轻功,轻功,她又可以感受那种飞也似的感觉。
“不下来我们就这么僵着。”他不会再纵容她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果他示弱,他一家之主的颜面何存。本来这样冒失的跑出来已经很让人不解了,再做这种愚蠢的动作……
梅傲严谨的生活不容许出现这种差错,他不只不能让她指挥着做事,而且等她下来他还要处罚她。如果连一个小小的妾室他都不能摆平,叫他怎么管理整个绝尘堡。
“那不是少爷带回来的程小姐吗?”人群中有人惊呼。
“真的耶,是她,她不是被少爷扔出去了吗?”
“难道她爬回来了?”
渐渐地,大家讨论了起来,而这些话一字不漏的传入梅夫人的耳里。
“傲儿,程家小姐?”梅夫人震惊地问。
梅傲点点头,对着树上大喊:“我叫你下来!”
第二遍了,大家清楚地听到梅傲这句命令说了两次。
其实说两次并不奇怪,奇怪的是这句话是从梅傲嘴里吐出来的。梅傲一向待人律己严厉,同样的命令从不重复第二次,没想到他……
“人家不敢啦!你好凶哦……又不救人家。”
阮珊的手脚已经开始泛酸了,然后她感觉到自己的力气正在消逝。
终于,抱着树干的手脚因为长时间的僵持动作而发麻,她顺着树干就这么直往下滑。
“啊……人家饿得没力气啦!”这才是主要原因,要不然她都到地面了。
一抹黑影快速的飞起,一瞬间玩珊已安然的躺在他宽厚的怀里。
“早膳时候刚过,你怎么还会饿?”他眯起双眸狐疑的问。
“人家找不到厨房,所以想说站到高处看看啊,谁知道你家这么大……”
阮珊伸伸舌头,其实一到上面她就被远处的热闹给吸引住了,哪还记得肚子饿不饿。
“又怪我,是你自己贪玩,忘了要吃饭吧!”宠溺地瞪了她一眼,他无奈的叹了口气。
“没有,我真的找不到厨房。”
“我不是有派个人在照顾着你的衣食起居?”
“咦?有吗?”大眼睛转了转,没印象啊,她才刚来的……
“管家。”
“是。”听到少爷在唤自己,年老的管家连忙从人群中窜出,毕恭毕敬地低垂着头,随时等待差遣。
“挑个机灵点的丫环,照顾她的起居。”
“是的,少爷。”
“傲儿,你还没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梅夫人跟着走了出来。
“娘,她就是我带回来的妾室。”
一句话不只定了阮珊的身份,也让众人明白阮珊在绝尘堡的地位。
“嗯,你先放她下来,这样不好。”
梅夫人毕竟是受过礼教的大家闺秀,梅傲公然抱着阮珊的行为令她拧眉。
“咦,堡主你有娘……”一阵风袭来,将阮珊的话吹得老远。听不出她话中隐含的情感。
“我当然有娘,你问的什么话,还有,不要叫我堡主。”
“那要叫你什么?”拉回乌瞳对上梅傲深沉的黑眸,她不解地问。
“我允许你叫我的名字。”
“什么?”大家倒抽了口气,他要一个妾室叫他的名字?他们听错了吗?待在府中的绿衣小姐都只是叫他“爷”,这个刚进梅家的妾室真有这么高的地位?
“名字?可是我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啊……”程英好像有说过,可是那时候她只顾想办法帮忙,都没注意这些小细节……哎,就说嘛,她就是太专注于正义了。
“梅、傲。”他几乎是咬着牙吐出自己的名字。
这个“程英”是在跟他装傻吗?她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
“哦,梅傲。”她拍拍他结实的肩头,“我记住了。”
面色铁青的梅傲绷着脸,结实的双臂倏地一松——
她一惊,小手先是撑着地面,而后跳了起来控诉:“好痛!你要放开我也先说一声嘛!”
抱得好好的,她正觉得舒服呢,他竟然狠心的当她是布袋似的随意往地上扔。
“去吃饭!”丢下话,他旋身离开。
他已经在下人面前做出太多打破规矩的事了,不能再任她这么胡闹下去。
“对哦,我的肚子好饿……”她怎么老忘了这事?
梅夫人看儿子离去的高大身影,再回头看看从地上爬起来的“程英”,眼前蓦地一亮,一个计划在心中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