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家在哪里。”他说。
她怔住,“咦?”
“去年忘年会时,木嵨喝醉了,是我送他回家的。”
她记得这件事。喔,原来当时送世恭回家的同事就是他啊。
当时她在家,但没等到他扛世恭进门,怕生的她就急忙逃回房间去了。
“当时没看见你。”
“我躲在房间。”她怯怯的说。
他不自觉的一笑,“那真是太可惜了,你足足迟了一年多才发现世界上有个像『你的』土方岁三的人。”他会说是“你的”,是因为她所迷恋的那个土方岁三,并不是多数日本人熟知的那个。
“就算早一年发现又怎样?”她颓丧的一叹,“不管是一年前还是现在,你都不会答应我的请求……”
“你知道就好。”
世弥迷迷糊糊的醒来,发现早上六点不到。
昨晚她的睡眠断断续续,不为别的,只因她一直想起藏方真言的事。
他是个跟她生活在不同世界里的人,也是个永远不会理解并接受Cos世界的人……他绝不会答应穿上土方岁三的衣服。
他说得对,她应该去寻找另一个适合的人选,但为什么自从见到他之后,她就仿佛失去了希望,觉得这世界上再也不会有第二个适合的人了?
昨晚他送她到巷口便离开了,虽然她也不希望让家人,尤其是世恭看见他送她回来,不过……她还是忍不住想,他是不是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在他车上?
他一定不想跟她有太多的瓜葛吧?毕竟在他眼里,她是个有病且不正常的女人。如果她不是世恭的姊姊,如果不是她帮他搞定了友志,她想,他是不会多看她一眼的。
不知怎的,想到这儿,她竟有点难过起来。
躺在印有土方岁三等身图像的床单上,她模着他的脸,喃喃地道:“土方先生,为什么我的心有点痛痛的?”
很多人都不认可她,包括她的家人,但她从不曾因为这样而沮丧伤心过。可为什么?为什么每当想起他嫌弃、甚至可能是唾弃这样的她时,她的胸口会闷疼到像是快喘不过气来一样?
“土方先生,我到底是怎么了?我真的……病了?”
“世弥?”
“嗄?”突然听见门外传来妈妈的声音,她吓得坐了起来。
“有你的电话。”
“咦?”七早八早的,谁找她?难道是小豆或是明神辅太?嗯……她不记得今天有活动啊。
打开房门,她一脸疑惑的问:“谁啊?”
木嵨妈一手掩着话筒,不让她们的对话被电话那一端的人听见。“是男的,没听过的声音。”
“蛤?”世弥瞪大了眼睛。
“很成熟稳重又低沉的声音”木嵨妈直视着女儿,“你谈恋爱啦?”
“才没有咧。”她轻时一记,抢过电话,“喂,我是木嵨世弥,请问……”
“你今天有空吗?”
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让世弥整个人呆住。
“喂,你在听吗?”
“在……我在……”天啊,怎么会是他?!
这时,木嵨妈一脸好奇的想凑近,世弥却退回房里,用“内有恶犬,生人勿进”的表情吓阻着母亲。
木嵨妈用怀疑的眼神上下打量她,最后不甘心的转身走开。
世弥迅速的关上房门,低声地问:“你是那个藏方先生?”
“你还认识其他藏方先生吗?”
“没……”她只是没想到大清早打电话到家里来找她的人,居然是那个不想跟她有任何瓜葛的藏方真言。
正要说话,她便听见电话那头隐隐传来的哭闹声,“是……友志吗?”
“就是他。”真言咬牙切齿地说,“你想打工吗?时薪两千如何?”
“咦?”
她还没答应,他已经以命令的口气说:“拿笔,把地址写下来。”
“喔,好……”她乖乖的拿了纸笔,抄下他口述的地址。
“快点过来。”电话那头的他严声催促一声,挂断了电话。
世弥楞了好半天,这才想起自己从头到尾根本没答应要接受他所提供的打工机会……但是时薪两千,还真是不错的酬劳,不过,是什么工作啊?
啊,一定是当友志的临时保母吧?刚才在电话里,友志好像哭得挺惨的。
这么说来,藏方真言刚才要她写下的地址是……欧买尬!是他家?!
这是栋位在安静社区里的独栋公寓,共有十二楼,驻有一名欧吉桑管理员。大概是出入人士单纯,欧吉桑只问世弥要找谁,连登记都不用便放行了。
提着沉沉的大袋子,世弥走进电梯,来到十楼。
走到藏方真言家门前,她先拿出袋子里的“蓝波”头套戴上,以缓和自己紧张的情绪,之后深呼吸了几次,确定心律没有任何的异常,她才终于按了电铃。
大概不到五秒的时间,有人打开大门——
“你……你好。”明明已做了心理准备,心跳仍在看见他时骤然狂飙。
心想教星终于来到而迫不及待前来开门的真言,因为见到门外戴着奇怪头套的她而一楞,但这次,他惊讶的情绪很快便平复下来,他想,他大概已经慢慢习惯……不,是麻痹了。
“你现在又是谁?”看着顶了一头长有牛角的爆炸头的她,他面无表情的问。
“蓝波大人?!”
世弥还没来得及回答,友志已从里面冲了出来,兴奋的看着她。
“蓝波大人?”真言皱起眉头,“我还以为你是什么畸形的牛……”
“舅舅不知道蓝波大人喔?”友志热心的为他讲解着,“他是波维诺家族的敌手,只有五岁喔。他很厉害,可是常做愚蠢的事,每次跟狱寺还有里包恩吵架输了就会哭……”
真言听得一头雾水,不禁露出了为难的表情。老实说,他一点都不想知道这个蓝波大人是什么鬼生物,他只想确定扮成蓝波大人的世弥可以搞定友志,还给他一个宁静的星期天。
而显然地,她办得到。
“友志,我有带里包恩的帽子来喔。”世弥从自己的大袋子里拿出有着橘色饰条的黑帽子戴在友志头上,“对了,还有……这个。”说着,她又从那只仿佛是百宝袋般的大袋子里拿出一只毛线钩的变色龙。
“是列恩!”友志接下那只变色龙,兴奋到快爆炸了。转过身,他抓着列恩在客厅里跑来跑去,“列恩,死气弹!”
虽然还是吵,但至少他不哭了,这让被外甥折腾大半夜的真言暗自松了一口气。转头,他看着世弥——
“在我老姊来接走他之前,就麻烦你了。”
“喔,好。”她怯怯地回道。
“蓝波大人,快过来!”友志兴奋的叫喊着世弥,“我的列恩要发射死气弹喽!”
“死气弹是什么?对小孩子不太好吧?”真言不太喜欢“死气弹”这玩意儿,听来像是残暴又邪恶的攻击武器。
“将彭哥列特制的子弹放在列恩体内三天,就会变成死气弹。”世弥说:“被死气弹打中的人,会拚命完成临终前后悔、遗憾的事情……”
他眉一挑。被打中的人会拚命完成临终前后悔、遗憾的事?
每个人一生也许都有一直想做却没做的事,想说却没说的话,因为认为多得是时间及机会,所以在死亡突然降临时而感到后悔莫及的人也不在少数。
假如被死气弹打中,便会拚命完成那些事的话,那么……死气弹其实是种慈悲的武器。
“藏方先生,你还想知道什么吗?”世弥兴匆匆地说着,“蓝波也是很有趣的角色喔,你知道吗?他最常说的话是『要、忍、耐』,还曾经获得动漫角色中笨蛋角色的第四名耶。”
真言白了她一眼,“是喔?真是太适合你了。”
啊,她又被冷箭射中了。
不过……算了,要、忍、耐!
中午,他们叫了外送披萨,吃饱喝足后,真言便回到书房工作,留下友志和世弥在客厅里玩。
不知过了多久,真言发现外面的声音渐渐安静下来。他疑惑的出来察看,只见一大一小两人在客厅的羊毛地毯上睡着了。
仍戴着蓝波爆炸头头套的世弥抱着友志,两人背贴着胸,活像两支迭在一起的汤匙般。世弥的脸上被友志画了奇怪的圈圈,样子看起来十分滑稽好笑。
看见她那样子,真言差点笑出声音来。他从没见过像她这样的女人,都已经二十五岁了,还像个孩子一样天真月兑线。一样是二十五岁,矢吹庆子却是个……
慢着,他是怎么了?干么拿她们两个人做比较?更何况像她这种少根筋的宅女,怎么跟矢吹庆子那样的名门闺秀比?
换了是矢吹庆子,绝不会装扮得这么可笑,还让友志把她的脸当画布乱涂鸦。
“土……土方先生……”
他微怔。土方先生?她连在梦中都叫着那个动漫版的土方岁三?
“你这家伙是有多喜欢他啊?”他低低的说了句,随手抓起一旁沙发上的毛毯,轻轻的盖在两人身上。
不知睡了多久,世弥幽幽醒来,身边的友志仍累得呼呼大睡,仿佛天塌下来都惊醒不了他般。
她发现自己跟友志身上盖着一条暖暖的毯子,屋里没有别人,必定是真言为他们盖上的。
这令她感到意外,原来冷淡高傲、不苟言笑,又会严厉骂人的他,其实有着体贴细心的一面。
书房那头隐隐约约传来敲打键盘的声音,她想他还在工作。当菁英分子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就连假日都不得闲。
她小心翼翼的起身,想到厨房倒杯水喝,这时,门铃响了。
虽然不是这个家的主人,不该擅自应门,但为免友志被门铃声吵醒,她快速的往大门口移动。
打开门,门外是一位看来高贵又时尚的女子,世弥楞了一下,而女子也用惊异的眼神看着她。
“你是……”
真言说他姊姊随时会来接友志,眼前这位是友志的妈妈吗?可是,她看起来实在太年轻了。“你是友志的……妈妈吗?”世弥试探的问。
“我是藏方先生的女朋友。”
“咦?”世弥不知道自己的胸口为什么突然抽痛了一下,她定定的看着眼前的美丽女子,霎时说不出话来。
这时,真言从书房里走了出来,快步的来到门口。
“矢吹小姐?”他有点惊讶,昨天被友志搞到落荒而逃的她,怎么又自动送上门来了?
矢吹庆子睇了世弥一眼,“这位小姐是……”
“她是……”真言顿了下道:“临时保母。”
知道这个打扮怪异、脸上又画得乱七八糟的女子只是临时保母,矢吹庆子眼底有抹不明显的嘲谑。
“我带了许多玩具来陪友志玩,应该不需要临时保母了。”她暗示的说。
世弥虽宅,但也听得出对方的暗示,她想,自己该退场了。
人家是他的女朋友,而她不过是“临时保母”,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谁比较够格留在这里。
她转头面对真言,眼睛却不敢看他。“藏方先生,那我先走了。”
“什么……”真言有点措手不及。
世弥自顾自的收拾好东西,快速套上帆布鞋,接着就往门外冲。
见状,真言追出门外唤住她,“欸,你的脸……”他在自己的脸上比划了一下,“你不先洗把脸吗?”
她想起自己脸上被友志画了一些奇怪的图腾,但不知怎的,此刻她竟一点都不在乎,她只想用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
“不用,没关系的。”说罢,她快步的进入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