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厉到幼稚园看过后,没多作考虑,立刻答应佑佑到美国的事。
他知道佑佑换幼稚园的事,虽然她没多说,只是轻描淡写提到佑佑在原先的幼稚园有点不适应,所以换到她认识的幼稚园。
他来过几次,在去接林舞阳下班后,他们会顺道过来接佑佑放学;佑佑不是最后一个,也不是第一个被接回去的,这间幼稚园没有女圭女圭车,而是要家长亲自接送,这里的学费不比前一所幼稚园便宜,但在照顾和保护学童的安全上,却是非常的仔细。
在幼稚园外,林舞阳按下门外的对讲机,校方确认了她的身份,并和园长核对过资料后,才打开铁门放行。
她向他解释,幼稚园会这么严格把关都是因为社区太乱,害怕有些人会假借亲人名义把小孩给带走,因为幼稚园所肩负的责任太重,才会再三确认。
如果当天家长有事,无法亲自接送,要请他人代为帮忙,那么家长必须事先通知幼稚园,并把代为帮忙的人物特征说明清楚,在接孩子前,由园方打电话给家长,等家长确定后才能接送孩子。
现在的私立幼稚园的确比他想像中要谨慎许多,难怪之前他陪她来接佑佑,总要等上好一会儿。
他们进入幼稚园,直接来到园长室。
园长室里的女人他曾见过,是在婚礼上那个清雅的女人,她的身上像是没有一丝污痕般,干净得像小溪,但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他对她的印象纯粹只有在新娘更衣室外,她和他的对话。
“雅君,我带他来看佑佑。”林舞阳比了比身后的男人,“佑佑最近的表现没更糟吧?”
“更糟?拜托,佑佑都可以选模范生了,还说更糟啦?佑佑比一般小朋友来得成熟,他是个小大人,是个名副其实的小大人!你忘了,他的智力足以念国小三年级的教材。”唐雅君大笑,破坏了她给人的纯净美感。
她是个爽朗而活泼的女人,而非温室里的花朵,“要看佑佑吗?再过二十分钟就是午餐时间,你们要一起用餐吗?”
“好。”
“东方先生,请你忍耐一下罗!这里是幼稚园,伙食和外面的餐厅不能比,希望你多包涵。”唐雅君拍拍东方厉,旋即拉起林舞阳的手,“我带你们过去,在二楼,我不希望你们进去会打扰到老师和小朋友,所以要请你们在另一间教室里观看;小阳,你是知道的。”
唐雅君领着两人走出办公室——幼稚园的办公室为了和各间教室有流畅的通路,自然成为建筑物的中心;教室朝内分成两个区块,为了上、下方便,一楼是小班和中班的教室,二楼则是大班的教室。
幼稚园的招生不多,各年龄都只收两班;每一班有十五名幼童,两间班级教室之间有一间不对孩童开放的教室,平时老师都在里面讨论教学和制作教具,遇到家长来参观,就变身为家长参观室。
能成为家长参观室并非让家长坐在教室,再把学童带进这间教室活动,而是这间教室与上课教室相邻的墙壁是以特殊玻璃区隔——只要在这间教室,就可以在不打扰老师上课的情况下,看清楚教室里的上课情形。
这是家长们会选择这间幼稚园的另一个原因——在上课老师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判断这名老师是否符合理想。
东方厉专注的看着玻璃外面的教室动静。
前面的老师说了些什么,佑佑激动的举手,其他小朋友也热烈的参与举手行列;老师点名其中一个小朋友发言,佑佑的表情看来既认真、又专注的听着别人说话。
同样的情况反复发生,轮到佑佑发言,他说话的神情一点都不像他印象中那种不合群的小孩——佑佑的表情有着他从未见过的自信!
就像唐雅君说的,他是个小大人,在举手投足间,留露出同龄孩子不相称的成熟感。
原来……这就是他的儿子!
午餐前,小朋友必须先洗手和擦桌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抹布,教室内有小小的洗手台,大家排队轮流使用。
佑佑除了擦自己的桌子,也帮忙别人,看着他和另一个小男孩不知在说些什么,两人马上笑得合不拢嘴。
“那是凯凯,是佑佑的好朋友。”唐雅君说道:“说真的,你们来得很巧,佑佑今天负责午餐后的擦地板,听老师说,他很喜欢这个工作。”
“才不巧呢!上星期佑佑就跟我说过了,他很兴奋,他说他很喜欢这个工作,可惜这是值日生才能做的事。”林舞阳拉了一把椅子,坐在教室里的圆桌旁。
“你们要吃午餐了吗?我让他们把午餐端过来?”
林舞阳觑了东方厉一眼,“好,麻烦你。”她心想,他大概还未消化自己儿子的改变。
午餐时间,东方厉发现,只有他和唐雅君吃的是幼稚园的午餐,林舞阳是吃自己的便当,她的便当盒是不锈钢的,里面的菜色都是可以放到中午,不怕味道走样。
东方厉一边看着她,眼神深沉、不发一语;而另一边的佑佑,则是他迟迟不开口的原因之一。
他明白自己似乎错过了什么,而这个被错过的什么,是在他结婚没回家的那九天里发生的!
他不但来不及参与,居然在回家后也没发现,现在想起来,他真的是失败的父亲。
饼了许久他才开口,“我想让佑佑到美国,应该是好的。”
“谢谢。”
“这句话该是我来说才对,我从小赵那里听到的是佑佑的不合群,不爱跟陌生人说话,我还以为是美国的生活步调让他不适应台湾的生活,看来是我的错。”他说得有些心酸。
林舞阳放下筷子,聆听他的每一句话。
“我看过佑佑冷漠的态度,我应该要发现他的改变,从我听到你跟他聊天的时候就该发现的;就算是跟我,他也很少说上几句话,但在我回家休息的那几天,他跟我说得话应该是到目前为止最多的,也是最让我像个父亲的时候。”他很感慨的说道。
“佑佑比你想的要聪明,我带他去做过智力鉴定,他可以跳级;他的心智比一般孩子还要早熟,他懂的比你想得多。”她主动握住他的手,将大掌包覆在她的手心里,“你一直都会是佑佑的父亲,他对你还没彻底绝望,你可以再次成为他心目中的父亲,你们还来得及,真的,我只想请你不要再让他失望了。”
他在抬头要和她四目相交的刹那间,她已起身离去,走出教室,去清洗她的便当盒。
唐雅君苦笑——看来希望有点渺茫,但也许还有希望,她转向那个愕然的男人,如果是这个男人,说不定会有机会。“东方先生,你喜欢小阳吗?”
“喜欢。”毫不避讳的说,他向来坦白。
“我想相信你,但是你过去的情史……我是指雷亚斯过去的感情史有点丰富。”用“有点”算是客气了。“我和小阳的交情不错,我不希望你也伤害她。”
“我一次只喜欢一个女人,从没脚踏两条船的习惯。”
“那就更惨了。”唐雅君咕哝,“就因为你都是真心喜欢,所以就会更惨;逢场作戏是男人的本性,可惜你是假戏真做,所以你只会是小阳结婚的对象,而不可能成为她恋爱的对象。”
“为什么?”
“她不相信人——不相信我、不相信她自己;她带便当不是为了环保,而是因为不相信,而她最不相信的人就是你这种!”唐雅君漠然的看着在洗手台逗留许久的背影,知道林舞阳八成又是被小孩的身影给吸引住了,“我听到你喊她‘阳’,是她让你这样喊的吗?”
他顺着唐雅君的眼神,和她一样,视线落在外面的女人身上——他鲜少这样看着林舞阳,他发现她的目光被其他东西给吸引过去,像是在追逐着什么似的。
林舞阳给他的感觉是冷静的,从最初的见面,婚礼上的表现,她冷静得像是高雅的女性。
她有活泼的时候,这是他在偶然时发现的——她和佑佑的互动有着成熟的部分,也有着孩子气的时候;而活泼过后她会突然的沉着下来,好半晌都没人能再勾起那一区块。
身为旁观者,他很称职,连同她对别人坚持的事,但只要他的脸皮够厚,撑上几天,她就会放弃改变他,就像他对她的称呼一样。“不,是我坚持;她是有反对,但是我喜欢。”
“果然,我在公开场合叫她小舞,只有在私底下才会喊她小阳,这是她的坚持。”唐雅君撑起右手支着脸,“你今年的演唱会从几月开始?”
她的话锋一转,让东方厉有些措手不及,愣了一下,“你要门票吗?”
她丢了一记卫生眼给他,“谁在跟你说这个!我真要听,会自掏腰包去买门票,才不想贪这种小便宜。”
他颔首,“八月左右,没意外的话,会在八月中旬到九月,我打算演唱会结束再一起带佑佑回来。”
“那就还有两个月,时间上应该够,只要到时能让她跟你一起出国,一切就没问题了。”她的美眸一横,“记得到时一定要带她一起出国,我估算她请假应该没问题。”只要舞阳找到职业代理,请假就不会有问题。
“她会答应吗?”
“我会让她答应的。”唐雅君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还有佑佑的事,如果你真有兴趣追求小阳,最好先跟佑佑谈一谈,佑佑只是个孩子,他找时间配他聊一聊,他有十之八九会告诉你,他为什么之前会表现得那么不近人群。”
“要追她,就得先问过佑佑?”这……是什么道理?他不懂。
“佑佑是你的儿子吧?就算不是为了追她,你也必须问清,否则你只会重蹈覆辙,到时就算有一百个林舞阳,也救不了你儿子。”外面那女人是看不腻小孩吗?当初叫她到幼稚园工作时偏不;现在却看得那么入神。
东方厉透过玻璃,看着教室里勤奋的小男孩,看他不熟练的操作扫把和拖把,但脸上的笑容却清楚显示他玩得不亦乐乎,那是他的儿子。
“我会问。”
“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电话,关于小阳的事,能帮得上忙的我会帮,至于会帮到什么程度,那就要看你的努力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