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在拐角处冷不防与人撞个满怀,楼岚下意识地道声对不起,俯去捡她一个星期的食粮。被她撞到的人极有绅士风度地替她捡起一包海鲜泡面,那只修长白净的手入目,让楼岚愣了愣,突然呼吸困难起来。
偷偷地将视线移上几厘米,仍是看不到身前男子的面容,可占据视线那身看惯了颜色的白西服……手上的动作突然加快,她几乎是用抢的一把抓过男子手上的泡面,连声道谢都没说头也不敢抬地就越身而过。
“等等,”有些淡漠的男声在背后响起,“你的东西掉了……”
男子的话音突地一顿,楼岚下意识扭头朝地上看去,这一看却差点没吓飞了三魂六魄。她原先抓在手中的家门钥匙正躺在两人之间的地上,这不是关键,关键的是……钥匙扣上挂着的十字架!
妈……妈的!
脸色发白地低咒一声,她飞快地捞起那串祸害,眼角瞥见男子有所动作,似乎又要说些什么,楼岚唯一的反应就是落荒而逃。
“等……”一个单字消弭在狭隘的巷道之中,被丢在原地的白衣男子有些错愕地望着那个狼狈的背影,原本平淡的眉心微不可察地皱了皱,随即若有所思地移向方才钥匙掉落的地方。
楼岚头也不回地狂奔回家,“砰”地关上房门又拴上内锁后,才虚月兑地瘫在门板上大口喘气。胸口跳得厉害,自中学最后一次体能测验后,她的心跳已有很久都没达到这种频率了。
艰难地咽了一口气,她突地将手中的袋子一摔,“怎么办,被他发现了……”天杀的!那个小十字架果真是他的,早知道就不将它扣在钥匙扣上了!可自己也实在太笨了,那么慌张更令人起疑,应该镇定一点,干脆就假装它不是从她身上掉落的也好……
怎么可能!上面明明拴着自家的钥匙!
“呀!”她懊恼地抓乱自己的头发,指尖又开始不受控制地轻抖起来。
不行,这个地方不能待了!在房中烦躁地踱了几圈之后,楼岚突然开始翻箱倒柜,顺便拖出墙角满是灰尘的行李箱。她无法想象对方找上门时自己能做何反应,不行,她要搬家!电脑过几天再带走好了,一会要记得发邮件通知编辑剩下的插图得缓上几天……
眼角瞥见仍立在窗前的望远镜,心头蓦地火起。妈的,都是这鬼东西害的!
害她成了偷窥狂,害她做出偷捡别人东西又被失主逮到的丢脸事情!
收拾衣物的手转而拎起镜筒,就要往窗外扔,眼睛却被透进窗帘间的阳光刺了一下。
等等,我在做什么?神志霎时回到脑中,楼岚举着镜筒的手凝在空中,茫然地望了望床上被自己翻得乱七八糟的衣物。
她做了什么?她只不过是在通宵对着电脑后,一如往常地出门采购这周的食粮,然后不小心地在巷口撞到那个人,又不小心地被他发现自己捡了他的东西而已……但她怕什么?那人又不知道她在偷偷观察他,即使他真的上门讨要失物……还就还呀!我又不是偷或抢,只是不小心见到了觉得它精致才捡回来的……谁知道是你的呀!
这样的心理建设明显起了作用,楼岚紧绷的身躯渐渐松弛,她模了模额头上沁出的细汗,再度环顾凌乱的屋子,不由苦笑了起来。
从以前就知道自己比他人更容易紧张,说好听一点是神经质,难听一点……就是有病。
不过去他的,现代人哪个没有些小毛病?她没干扰到任何人,一个人也就这样过了十几年……
拜托了,不要再有什么事来打扰她的宁静。
楼岚筋疲力尽地跌坐在床上,在迷迷糊糊地陷入昏睡之前,萦绕在脑中的念头是:醒来后一定要把望远镜扔了……
她睡得并不安稳,好几次都被疑似敲门的声响惊醒,再细听时却又毫无动静。因为平时习惯了在白天入睡,窗帘自然遮得严严实实,每次醒时满室的昏暗令楼岚无从判断到底是白天还是晚上,但一直觉得困——当然,睡觉总比面对现实要好,于是昏天昏地睡了一个很长的觉,直到月复间的饥饿感令她完全惊醒,激活电脑一看,桌面右下方的数字显示她已经又睡了一天又13个小时。
娘的……
楼岚全身无力地爬下床来。
她的另一个恶癖就是,如果现实中发生了什么令她极为不安的事情,就会鸵鸟般地躲到梦中睡它个几天几夜。
现在,危机应该已经过去了吧?她不确定地望了望紧闭的房门。
如果真有人上门追讨失物的话,也该是这两天找来了……还是人家已经来过,只是她睡得太死没听到罢了?
甩甩头,强迫自己丢掉那些能将她逼至绝望境地的悲观想法,楼岚拖着软绵绵的脚步着手解决肚皮大计。
海鲜泡面的味道从来没有这么香过,因为懒,她一直都习惯买同一种口味的泡面。将海碗吃了个底朝天,喝汤汁时又瞥见被她扔在地上的镜筒,楼岚不由顿了顿。
明明……睡着之前发誓要把它扔了的,可是,没了它,她就没法掌握那个人的动静……尤其是眼下不知对方会否找上门的时候。
她战战兢兢地捡起它,鼓起勇气将一端探出窗帘,斜坡上的房子漆黑一片,那个人不是睡着了就是还没回来。
接下来的几天里,楼岚一直处在草木皆兵的状态里,几乎是一睁开眼便扑到望远镜前,有时坐在电脑前修图修到一半,突然又神经质地冲到窗前——很痛苦,因为她无时无刻不是在想象着那个人气势汹汹地越过斜过斜坡朝这边走来的景象,结果便是不停地用好几次发誓要丢掉的望远镜反复确认那幅恐怖的景象是否在实地上演。
相比这头的心惊胆战,斜坡上的房子就如它的主人一样毫无动静,那个人一向作息不定。所以当楼岚在三天后终于发现他的身影时,心脏差点就跳出了喉咙。
正是阳光明媚的午后,小区带着它在这时刻特有的安静,男人背对这个方向出现在门前,不知是刚回来还是正要出门。
楼岚捂着嘴一眨不眨地注视镜筒中男子的举动,看他像往常般俯身察看门边的花坛,偶尔伸出修长的手指触碰一两片绿叶。
看他直起身。
看他习惯性地揉揉额前长发。
看他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