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菜、色拉、汤点陆续上桌,两人的话题也仅在公事上打转,然而她却能感受到方亚爵今天的收敛,不再霸道,反而是鼓励着她表达意见,渐渐的,她也不再那么抗拒,并和他提出她的看法。
他看着不断阐述自己理念的魏棻菲,内心竟有股莫名的平静。他们俩很少如此风平浪静的相处,虽然今天找她吃饭的主要目的不在此,但他却不舍打断她,真的很难得在除了演奏小提琴外的场合,看到她这样的笑容。
随着时间的流逝,最后一道甜点也送了上来,魏棻菲难以抗拒这样的美食,挖了一口蛋糕放入嘴里细细品尝。
方亚爵从外套内袋中,掏出一个黑色信封,递到她的面前。
“这是什么?”她疑惑的看着信封,却猜不出是什么。
“你打开看看。”他卖了关子。
魏棻菲伸手便接过信封,拆了开来。
“这是……信用卡?”她从里头拿出一张金色的塑料卡片。
“送你的。”方亚爵脸上难得如此温和。
“这个……我不能收。”她已同意接受这顿晚餐当作回报,没有理由再收受其他东西,何况还是这样的大礼。
一听到她拒绝,方亚爵的坏脾气又快发作,但想起两人沟通失败皆肇因于此,予是他忍下怒气,改为说之以理。
“为什么不能收?手机能收,衣服能收,为什么信用卡不能?这一样是给你公事上使用的,只要有什么需求或开销,饭店都会帮你支付,了解吗?”虽说是讲道理,但他的口气还是带着一点霸道。
然而这话在魏棻菲耳中听起来有些刺耳,似乎是在讽刺她,那些用公事巧立名目的东西,她便都会收下。
见她噤了声,方亚爵决定不让她继续在这个话题打转。
“还有,”他放下手中咖啡杯,“今天请你出来吃饭,还有另一个目的。”
“另外的目的?”她警戒的抬起眼,就知道事情不单纯。
“皮耶先生邀请我们去新加坡参加国际旅游大展,同时也为高容饭店牵线,去新加坡的五天内,会有许多机会和上流人士吃饭,我想知道你是否拥有该有的国际餐桌礼仪,看你今天晚上的表现,我想我没有什么好担心的。至于你买的这套晚礼服,在明天去新加坡后会派得上用场,记得一并带去。”
“明天?新加坡?”事情怎么那么突然?她感到措手不及。“你怎么都没事先说?我一点准备都没--”
“因为我也是这一、两天才接到消息,所以行程上非常赶。”他打断她的话,当然了解这么晚才让她知道这件事,她一定会反弹,问题是他也才刚得知消息。
“为什么一定要我去?”她不过是个艺术总监,而且才刚上任没多久,论资历和职位都不应该是她和他出国。
“第一,因为皮耶先生和你是旧识,第二,这次有许多法国的政商名流也都会与会参加,所以需要借重你的法语能力,以及曾在法国求学的地缘关系。”
方亚爵说得振振有词,让魏棻菲自己也不由得被说服,她的确就是陪他出国的最佳人选。
“还有,皮耶先生想把你介绍给法国的政商名流认识,所以希望你一道把小提琴带去,可能会派得上用场。”
“什么意思?”带小提琴去?她感到不解,是要她演奏的意思吗?
“我也不清楚,但是皮耶先生特别这样嘱咐,所以就麻烦你带着。”他心中臆测,多半是皮耶先生在这些人面前夸赞她的琴艺,因此他们打算趁这个机会一睹她的丰采吧?
她低下了头思索一阵后,抿着嘴回着,“新加坡之行……我会和你一起去。”
“很好。”他对于她的答复感到满意。
“但是,”她停住话,却将信用卡收回信封里,并递给他,“这我不能收。”
方才他的话在她脑中不断打转,魏棻菲深深觉得收下这些东西一点都不妥当。
罢开始,她的确认为这么做是为了公事上的考虑,但是当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如此操作,连一些明明不是“公事”的东西,他都可以套上这个名送给她?
她甚至觉得,他口中的“公事”,似乎只是借口,实际目的是要送给她。
若是要送她,那他大可大大方方的说,虽然她知道自己拒绝的成分居多,但是用“公”的名义包装它们,他这样的作法让她觉得很不受尊重。
是,她是缺钱,但他没有必要用“公事”的名义来掩盖他“施舍”的事实。
方亚爵没有说话,也没有伸手接过东西,方才的平静已不复存在,他抬起眼,若有所思的直盯着她。
“手机我的确需要,多少钱,我会再付给你……”魏棻菲低下头,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心虚,“至于身上的礼服……”
他不悦的说到。“我不懂你到底在装什么坚强?”
“你说什么?”她不懂这话的意思,睁大眼看着他。
“你有机会更快更容易还完两千万的负债,我不懂你为什么要把这些东西拒于千里之外。”他字字虽盛满他的怒气,却带着一点不舍与心疼。
听闻此话,魏棻菲顿时瞠目结舌。他……是怎么知道的?
“我本来不想戳破,可是你却不识相……”
“关你什么事!”她刺猬般的对着他喊着,有些口不择言。
“不关我的事?或许不关我的事,那么关皮耶先生的事吗?你宁可让他知道,却对我只字不提?你的父母经商失败,欠下巨额借款,之后双双自杀,留下一债给你背,是这样吗?”方亚爵咄咄逼人的口气,就是要逼着她亲口承认这件事。
在对她产生异样的情愫之后,他已透过关系调查到魏棻菲的财务状况,意外发现她竟继承父母亲留下来的两千万负债。
而后皮耶先生主动联络他前往新加坡的旅游大展时,他趁机向他询问这件事,没想到皮耶竟然知道得一清二楚,并且心疼的要他好好关照她,让她能够更快度过难关。
他一方面对于她的遭遇感到心疼,一方面却也不悦她对他什么都不说。
魏棻菲握紧双拳,全身开始微微颤抖着,低下的头不住微幅摇晃,眼眶中已噙满泪水。
她极力隐藏的事实,还是被揭穿了,那个她厌恶至极、不愿去面对的事实,却被方亚爵一把挖出,赤果果摊在她眼前,逼她去面对。
不懂他为什么要这样刺探她的隐私,还要让她再度承受这样的痛苦?那一种内心被撕裂的痛楚,他怎么会懂?
“我恨你!”她忽然失控咆哮,随即起身便要冲出包厢。
“魏棻菲?”他没料到她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根本叫不住她,眼见她已经冲出了包厢,立刻起身追了出去。
“魏棻菲,等等--”他的快脚程让他在餐厅里抓住她的手臂。
“你放开我、放开我!”她奋力抵抗,泪水早已不受控制的布满小脸。
“你冷静下来。”他竟然有点制伏不住她的抓狂挣扎,而全餐厅的人都停下动作,看着眼前这场闹剧。
“放开我!”她像是失去理智般,狠狠的朝他的手臂咬了一口。
“啊!”突如其来的痛楚让方亚爵痛呼出声,抓住她的手也因此松开。
束缚的力量一得到释放,她立刻转身就跑。
“魏棻菲!”他忍住手臂上的痛,立刻追了出去。
在人行道上,方亚爵再度擒住她,然而她的猛烈挣扎,让他不得不用全身的力量,将她用力钳制在汽车与他的身躯之间,只是这样的举动,却换来她不住的尖叫着。
“啊--啊--”
“你冷静点!”
“啊--”
“不要这么激动,冷静下来……”他在她耳边安抚着,却无法平复她的情绪。
方亚爵忍着被她攻击的痛,硬是将她背向自己,并将她的双乎反钳在她身后,生怕一不小心又让她再度挣月兑。
“魏棻菲!”他再度唤着她的名字,只是她已经失去理智,对于他的呼喊,她完全听不进去。
魏棻菲不断的尖叫呐喊,全身也因激动的情绪大力喘息起伏着,忽然间,她像断了电般,不再有任何声音,取而代之,只是软弱沉重的身躯,顺着车子与方亚爵间的缝隙向下滑落。
“喂,你怎么了?魏棻菲,你……”他感到不对劲,赶忙一把抓住她的身子,然而却因重心不稳与她一同跌坐地上。
一旁的司机看眼前情况不对,赶忙上前想要帮忙,“总经理?”
“快把车开来,送她去医院!”他已经意识到她昏厥了,连忙斥喝道。
突然要她面对这样的事实,打击或许太大,导致她一时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过于激动才会昏了过去。
“魏棻菲、魏棻菲!”他不断摇晃她的肩头,期望能够唤醒她。
然而她的头却无力的随着他的施力而晃动,扎起的头发也早已散落,零乱的披在她的肩膀与脸颊。
司机将车开了过来,方亚爵连忙抱起她坐上车,朝医院急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