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那掠过她头顶的玄黑衣摆,严喜乐张大了嘴,气恼的喊,“你怎么可以用飞的你别走呀!快回来救人!”
她气急败坏的瞪着,又回头看向地上双双昏厥的男孩和女孩,咬着牙,冲上前一把扯住厉天行。
“那两个小孩就要断气了,你怎能撒手不管?你不是大夫吗?既然是大夫就该怀有慈悲的心肠,而不是摆着一张死人脸,连看都不看就走!这样和那些将他们杀成重伤的坏人有何两样”
听着她的指责,厉天行没有动怒,只是冷冷的转过头看她,淡声问:“我为何要救他们?”
严喜乐瞪大眼,双颊因怒气而涨得绯红。“当然是因为他们快死了呀!”
她不信他没看见那汩汩流出的鲜血,与男孩愈来愈惨白的脸色!
他别有深意的看着快断气的小男孩,薄唇微掀,“得救,有时并非是好事,或许在这里死去,对他们反而是种解月兑。”
这是严喜乐三天以来听他说最多话的一次,也是最让她火大的一次。“你说那什么话凭什么断定死对他们而言会是种解月兑?他们也才十几岁,既然被我们遇见了,又怎能视若无睹?他们不是畜生,而是人哪!是两条宝贵的人命,更何况你又不是没有能力救他们!”
她快气死了,若她有办法医治,就不必在这哀求他,偏偏这家伙铁石心肠兼冷血无情,连这样小的孩子都打算见死不救。
像是懒得再理她,厉天行没答话,扯回被她紧拉的衣摆,兀自跃上马车,将珍贵药材一一摆放好。
这般无情的反应让严喜乐心一沉,回头看了眼那对动也不动的小孩,心里的着急与气愤,让她再也忍不住红了双眼,双唇一扁,放声大哭。
“呜哇哇哇哇—你这可恶的家伙、丧尽天良的坏胚子!我严喜乐怎么会跟到像你这样的主子……呜呜—我不要啦!我不要他们死掉啦……”
恐怖的哭声一传入耳,厉天行的眉头几乎在同时紧紧纠结,连同他的胃肠也都缩在一块,像是打了无数死结,纠得他难以忍受。
“呜呜—你们千万别找错人,害死你们的人不是我……是我后面那个叫厉天行的男人……”
深吸一口气,他努力装做没听见那烦人的哭声。
“呜呜—你们要记住……投胎时一定要睁大眼睛,挑个好地方投……千万不要再遇到像我后面那样没心没肺的大坏蛋……”
哀戚的哭声及句句指责让厉天行俊脸紧绷,最后他忍无可忍的跃下马车,走到她面前。“闭嘴!别哭了!”
扬起布满泪水的圆脸,严喜乐瞪着他。“你管我!我就要哭!偏要哭!呜哇哇哇哇—”像是故意要与他作对,她哭得益发大声。
“要我救人,就闭上你的嘴!”该死!只要她能闭上嘴,要他做什么都可以!
她一听,哭声戛然而止。狂喷的泪水也一点一点的缩了回去。瞪大圆眸凝着那张奇臭无比的俊颜,她小心翼翼的确认,“你是说……只要我不哭你就救他们?”
少了那无比烦人的哭声,纠结在一块的胃肠这才稍微松缓。
厉天行冷声说:“不准再用哭声要胁我,否则我现在就让他们提早见阎王。”
这女人一而再、再而三的以哭来逼他就范,偏偏他就是拿她这一点没辙。他可不想也无法再次忍受她连续三个日夜不停歇的哭叫。
他话一出口,严喜乐点头如捣蒜,连忙扯着他来到小孩身旁。“我保证再也不会骂你,也不会哭,你快点救他们。”
他弯身审视覆满鲜血的两人,一眼就看出足以致命的伤口在于男孩胸口那道长至腰月复的刀痕,所幸伤口不深,但再这么流上一时半刻的血,这条小命也会不保。
他迅速点了男孩身上几处止血穴道,撕开他身上破损的衣物,再由怀中拿出一罐青绿色的瓷瓶,将里头的药粉洒在伤口上。说也奇怪,白色药粉一覆上皮开肉绽的伤口,就迅速将那还流着鲜血的伤口给包覆住,奇异的止住了血。
看着这一幕,严喜乐双眸睁得更大,小嘴惊奇地直呼,“哇!厉天行你真不愧是『鬼医』,三两下就止住了血,好厉害哦!”她开心的直拍手。
厉天行斜睨那张漾着光彩的圆脸,一向冷然的俊颜因为她脸上的欣喜与单纯的称赞,莫名的沁入一丝连他自个儿都未能察觉的暖意。
处理完男孩的伤,他拉开紧紧环抱男孩的细瘦双手,仔细查看小女孩身上的血迹伤势。
“怎么样?她是不是伤得很重?还有救吗?”见他看了半刻,圆脸再次覆上担忧。
“……她没事,只受了点轻伤。”厉天行本不想理她,可锐眸一触及那布满忧心的圆脸,不知怎地,话便这么溜出口中。
“真的吗?太好了……”这下严喜乐总算是安了心,圆眸弯成月,垮着的脸色倏地咧开大大的笑容,开心的对他笑。“谢谢你,谢谢你救了他们。”
她脸上如沐春风的甜笑,猛地撞击厉天行淡然的心口,让那张终年被寒霜笼罩的俊颜,隐隐裂开一道细小的缝隙。
夕阳斜照,晚风轻扬。
厉天行驾着马车找到一处荒废的破庙,将仍昏迷不醒的两人安置好后,吩咐严喜乐看顾他们,便离开去寻找水源。
昏昏欲睡的严喜乐偎在柱旁,双眸一会儿闭、一会儿睁,圆圆的脑袋瓜东点西垂,就在额头即将撞上石柱时,圆眸倏地瞠开,连忙扬手用力拍打双颊。“不行!不可以睡!严喜乐你振作点!”
厉天行要她在这守着,照看受伤昏迷的两人,可是这晚风实在太沁凉,一扫午时的闷热,温度舒适得让她双眼恍惚、头脑发昏,差点儿跟着一块睡。
就在她抚着被自己打红的双颊时,一声嘶哑细弱的嗓音唤回她的注意力。
“你……你是谁?”醒来的男孩睁着警戒的双眸,双手下意识揽过躺在身旁的小女孩。
严喜乐圆眸一亮,开心的凑到他身边。“你醒了?有没有哪儿不舒服?我叫严喜乐,不是坏人,你们俩倒在路中,是我的主子救了你们,他这会儿找水去了,等等就回来。”
看着那张带笑的圆脸,男孩霍然记起在他昏倒之前,就是这个圆滚滚的姑娘蹲在他们身旁。
他虚弱的扬起一抹笑,感激道:“谢谢你们……”
“不会不会,这有什么好谢的?”腼 的忙挥手,严喜乐好奇又问:“你叫啥名呀?怎会倒在路上,还受了这么重的伤?”
两个半大不小的孩子会受刀伤,还倒在这荒山野岭,她怎么想都觉得怪。
虽然松了防备,但男孩眼中还带着一丝谨慎,即便是对眼前这看起来十分和善无害的救命恩人。
“我叫周牧杰,她是我妹妹,叫周媛媛。”
此时沉睡的小女孩不知何时也醒了过来,双手紧抓着周牧杰的衣摆,小脸苍白的看着严喜乐。
周牧杰握紧妹妹的手,迟疑片刻后才轻声说出方才在心里想妥的说辞。
“我们和家人在行经这山头时遇见山贼打劫,家人全都死了,只有我和妹妹逃出来。”他垂眸,像是刻意避开那双圆澄的眼。
“山贼”她活到十八岁都还没见过山贼,更何况是两个孩子?怪不得这小女孩一见人靠近便拼命尖叫。她心疼的看着他们。“你们一定吓坏了,别担心,现在没事了。”
周媛媛始终不说话,但那双大眼里覆着的恐惧因她的话而稍微褪了些。
“来,吃点,你们一定饿了吧?先吃点东西,等我主子回来,再来商量送你们回家的事宜。”严喜乐由包袱里拿出两份乾粮递给他们。
听见这话,周牧杰接过乾粮的手一僵,周媛媛则是又白了小脸,拼命往哥哥的身后缩去。
看见这情景,她不禁皱起双眉,困惑的问:“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周牧杰安抚的拍拍妹妹的手,神情苦涩。“不是,只是我们家人全死了,就算回去,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对啊!他方才说过他的家人全教山贼给杀死了,那么就算是送他们回去,两个孩子该怎么过活呢?
想到这点,严喜乐顿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好一会,才想到什么好法子似的,开心地跳了起来。“我知道了!”
兄妹俩同时看着她,脸上写满不解。
她笑盈盈的又说:“等厉天行回来……啊!忘了和你们说,厉天行就是我的主子,等我主子回来,我再同他说明你们的情况,相信他一定会了解的,到时你们就和我们一块上路,你们俩还这么小,现下又成了孤儿,既然被我给遇上了,再怎样也不能放着不管。”
虽然厉天行老是摆着张冷脸,做人无情又冷酷,但最终他还不是救了周家两兄妹,甚至去找寻水源,要为他们清洗伤口……她想,搞不好这人并不坏,就是个性古怪了点,只要好好和他沟通,这事应当不难。
“你说真的”周牧杰一双早熟的眼眸倏地绽亮,语气难掩欣喜。“我和媛媛真的能跟着你们?”
她哈哈大笑两声,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包在我身上,我一定会说服我主子的,你们别担心,他人是怪了点,但我相信他会—”
“我不答应。”
冷然的嗓音传来,三人一致转头看向那伫立在门口的高大身影。
厉天行大步一迈,走进庙里,冷冷扫看坐在草堆上的三人,再一次无情的说:“我不会让你们跟着我,明日一早,我们便会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