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昱凯送她到公寓楼下,将一袋准备好的食物交给她。“明天一早,我来接你。”
冉撷羽开门的动作一顿,转过头,不解。“干么?”
“去户政事务所登记,记得准备好身分证印章之类的东西。”他想了想。“还有户口名簿。”
宁昱凯漆黑的眼紧睇着她,表情认真,冉撷羽差点被口水噎到。“咳咳咳!你……你玩真的?”
昨晚他在病房两度提及这事,她还以为他神经接错线了,等到隔天应该就会没事,不料这时竟又提了一遍,可才刚问出口,她便被他深邃的注视震慑得说不出半句话来。
他是玩真的。
“我给你一个晚上考虑。”
“一个晚上?!这是终身大事耶!”
冉撷羽瞪眼,还来不及多说,一股强烈的力道便扯着她倾向他,他尔雅俊秀的五官近在眼前,使她呼吸瞬间一窒,一口气还堵着,他纤薄的唇却已贴合上来。
第二次的吻,仍旧没有太深入,可他灼热吐息轻拂在她脸上的感受,却使她打从心底浮起一股深刻的眷恋。
倘若第一次的亲吻带着诀别,那么这一次的吻,便带着一种决心。
冉撷羽几乎要被这样的执着折服,下一秒,这过分熟悉的脸容与记忆中的某人重叠,使她下意识退开,原先红润的颊在瞬间褪至苍白。“这、你、我……”
“没关系。”宁昱凯淡笑,彷佛早有预料,可漆黑眸底仍旧生出一抹黯淡。这急不得,他该清楚知道。
平复下心绪,宁昱凯握住她微微发颤的手,语调十足坚决。“往后,有的是时间。”
“往后?”
“是啊,好好考虑。”说完,宁昱凯放开手,让她下车。
冉撷羽怔怔看着他开车驶离,不禁抬手触模嘴唇,手心跟这儿都还残留着属于他的温度,说实话,她心底是很依恋的,可他与宁母过分相像的容貌却如一把利刃,在她合该沉醉的时候竟硬生生地刨挖出憎厌。
如今她已确信自己不能没有他,那么,她是不是该试着给彼此一个机会?
结婚啊……
冉撷羽叹了口气,抱着胳臂,内心暗暗祈祷。希望这个决定……不会错。
★★★
棒天一早,宁昱凯依约来接她,刚按下对讲机,另一头便传来回应。“结婚登记需要准备什么?”
宁昱凯一愣,回答:“身分证、印章、户口名簿,还有新式身分证要用的大头照。”口气平淡得好似在讨论“远足需要带什么”一样。
“好。”冉撷羽回应后便挂上了对讲机,约莫五分钟后她走下楼来,脸上妆容精致,穿着一袭白色的雪纺纱洋装,恰好地勾勒出她玲珑有致的身形,教宁昱凯瞬间亮了目光。
为求工作方便,她平日除非参加宴席,否则都是一身裤装,今日特意打扮,使他在惊艳之余不掩意外。“今天是什么特别日子?”
冉撷羽抬睫,瞅着他的眼里带着好笑。“结婚不是特别的日子?”
是,但他没预料到她的配合度竟然这么高。“很美。”
他真心逸出赞美,脸上笑容如春风般和煦宜人,黑亮的眼定在她身上,如星星一般眨啊眨地,烫热了她的脸。冉撷羽心音如鼓,一阵一阵传来震动。
昨天,她想了一晚上,尽避无法否认这做法实在疯狂,但都到了这种地步,他们之间还有什么是正常的?
她有点不想再逃了。
如果这是他想要的,那就给他,只是她很不解。“你怎么会想到要结婚?”
“为什么不?”宁昱凯反倒对她的疑惑有疑问,他一笑。“反正迟早都要的,不是吗?”
说罢,他示意她上车。“走吧。”
“嗯。”冉撷羽上了车。
在路上,他把准备好的结婚证书交给她。“确认一下,没什么问题就可以签名了。”
瞧他把终身大事讲得好像一笔待签约的生意,冉撷羽哭笑不得地接过。才没两天,他居然就连证人的签名资料都准备好了。
“你还真是迫不及待。”
“一定要的。”开车中的宁昱凯勾了勾唇。“既然不管怎样我们都非得在一起不可,何不挑个对我们来说最有保障的方式?”
“保障?”冉撷羽不认同。“婚姻能当什么保障?人心是最关不住的,真要外遇,一百张结婚证书来挡都没用。”
“我知道。”宁昱凯一哂,遇上红灯,他停车,转过头来,目光使她呼吸瞬间一窒。“但你不会,不是吗?”
冉撷羽沉默了。
只因她太懂外遇引发的伤害有多剧烈,从此她便深深厌恶这件事,曾有一任男友以为她玩得起,交往期间在外仍左拥右抱,毫不节制。
冉撷羽知道了,便带着宁昱凯杀到他寻欢作乐的夜店,当着所有人的面泼了他一头的酒。“告诉你,老娘生平最不齿的就是你这种管不住下半身的废物!难怪持久力不如狗,搞半天是用太凶?!”
男人生平最禁不起挑战的便是尊严,何况是在众目睽睽下被质疑性能力?
周围引发的嗤笑声使男人恼羞成怒,正要动手,便听见她道:“要动手?好啊,这里全是证人,你想被告伤害?别忘了这圈子里我人脉比你广,不想混了可以讲一声,我不介意送你个痛快当分手礼。如何?还要打吗?”
“你——”对方气极,却没傻,这一巴掌无论如何打不下去,只能在嘴巴上讨个痛快。“你这贱女人,我要告你公然侮辱!”
“公然侮辱?”冉撷羽从鼻子里哼气。“敢问我刚才哪句侮辱到你了?唷,该不会是那句‘持久力不如狗’吧?我有说错?或者这位小泵娘,你要当他证人?还有某人,你知不知道狗的持久力如何?不是想告?怎一点都搞不清楚状况?倒是你刚才那句‘贱女人’……骂得好,大家都听到了吧?”
一旁看戏的人都笑着猛点头,冉撷羽骄傲地抬高下巴,像个出征凯旋的女王般离去,从此时尚圈里的人都知道,不管做了什么冉撷羽都是有话好说,除了外遇劈腿第三者——例外。
不过她也不是莽撞的笨蛋,带了昱凯就是为了以防万一对方出手。他练过空手道,尽避平日按着没用,可真到紧要关头使出来至少还能护她周全。
“笨死了!笨死了!”离开了那间Bar,冉撷羽深呼吸,刚才强撑的力气一下子消失殆尽,她骂自己,真不敢相信她怎会跟这么烂的男人交往?
宁昱凯瞅着她不掩沮丧的模样,安慰道:“你不笨,是那个男人笨。”
“我居然看上他那种混蛋,这还不笨?”
“嗯,那倒是有一点。”注意到她瞪他的眼里闪出了火光,宁昱凯笑了。“不过你甩了他,再找个比他珍惜你一百倍的人交往,这样你就聪明回来了。”
“噗!”冉撷羽笑出来。“说得简单,这种人去哪找?”
宁昱凯没回答,一双墨黑如夜的眼瞳紧盯着霓虹灯下的她,她诧异地瞪大眼,看见他眸底闪着某种异样光彩,顶上红色的LED灯闪了数回,使他眼底看起来像着了火,她浑身一下子燥热起来,在他过分赤果的注视下只觉自己被彻底看透。昱凯的意思表达得再明确不过,可她不可能、也没打算回应。
那天,是她第一次明确地意识到自己对眼前这个男人的心动。
是的,男人,不再是弟弟。
也是从这天开始,她不得不逃避他,有段时间甚至胡乱地接受别人追求,结果白糟蹋了时间,她的本能终究还是选择了他,简直就像是孙悟空遇见如来佛。
“到了。”不知不觉间车子已到达目的地,冉撷羽仍有些迷蒙,即便昨日她已深思整晚,可真到这种地方来才后知后觉地犹豫起来。
宁昱凯拉过了她的手。“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会要她与他结婚,他不否认是抱着自暴自弃的念头,既然不管怎样就是分不开,那不如就用最极端的方式,即使哪天她后悔了,也无法轻易离开。
就算说他自私也好,他从没想过否认这一点。
“我……”第一次,宁昱凯用这般大的力道钳制她的手,不让她挣月兑,冉撷羽隐隐有些害怕。
她不是没思考过其他的办法,也许他们可以先同居,试着以男女朋友的身分交往,可她直觉认为昱凯不会喜欢这个主意。
她逃避他逃避得够久了,即便同意住在一起,心态扭转不过来也是白搭,可若结婚了,除非离婚,否则至少在法律上她是他的人,也许她的死脑筋需要的就是这么强而有力的契机。
想着,她力气便不自觉软了几分,最后就这么被他拉了进去。
进去、出来,前后不过三十分钟的时间,她的身分一下子从冉小姐变成宁太太,配偶栏上也多出了另一个人的名字。她呼一口气,感觉像是产生了惊天动地的改变,却又觉得什么都没变。
一踏出户政事务所,冉撷羽整个人便恍惚了,有些晕眩。
“这给你。”
他看着她伸出的手,不解。“什么?”
“结婚礼物。”他笑了笑,将一件事物放入她打开的掌心里。
那东西很轻,几乎没有重量,可冉撷羽却睁大眼眸,觉得手心一沉,瞬间竟有些想落泪。“这……你怎么弄的?”
“花了我一整晚呢。”他耸耸肩,四两拨千斤,冉撷羽看着,眼眶热了。
手上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那天她在蓝海的Bar里随手打结的线绳,如今两条绳子各自分开,带着些纠缠过后的卷曲躺在她手里,她曾说这两条线就像他跟她的关系,如今他耗了一个晚上解开,这代表什么?
“确实……是很好的结婚礼物。”她笑了,忽然觉得自己的决定无比正确,原来,他们都想从这个婚姻里找到解开他们之间那爱的死结的方法……
“喜欢就好。”
宁昱凯看着她的眸光,温柔得几乎要使她醉了。
饼去她一直不愿正视,如今试着面对了才明白,其实他总是用这样的目光望着自己,彷佛她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珍贵存在,这满足了她的虚荣心,几乎要使她感觉被宠坏。“我……”
“走吧,我约了房东,要谈提早搬家的事。”
冉撷羽哭笑不得,他们两人先前比邻而居,房东都是同一位,短期内一下子搬走两个,对方不抓狂才奇怪。
不过宁昱凯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早把人家房东太太安抚得服服贴贴,居然连违约的赔偿金都不要了。冉撷羽很惊奇。“我怎么不知道这位大婶居然这么好说话?”
宁昱凯淡淡一笑。“她手上房子很多,每间的缴租日什么的都不太一样,我就帮她写了一个程式,让她一目了然,管理上方便一点。”
般半天,原来是卖了一个大人情!
冉撷羽对他的准备周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小时候分明还跟在她后头姊姊长姊姊短的,一转眼竟已变得什么都能为她设想好,这落差实在太大,她有些不习惯,但这种有人可靠的感觉,其实……很令人安心。
至少天塌下来,她不再是独自一人承担。
“刚好月中有三天连假,你可以趁那时候搬过来。”他说着,握住了她的手,目光如炬。“我一个人很寂寞,不要让我等太久。”
冉撷羽一颤,心跳为他这句忽然示弱的话漏了一拍,于是粉白的颊瞬间涌上赧色,良久,她点了点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