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祝茵华就一个人到市集去,原本储存的黄豆已经快用完,再不补货,之后就没有材料去帮皇甫煜做豆腐脑了。
黄豆的好坏攸关豆腐脑做出来的成败,所以她一定要亲自挑选,才不会砸了自己的招牌。
她走入一间卖杂粮的店铺,看看店家新进的黄豆,之前她都是在这一间店铺买黄豆,因此对他们有一定的信任,在确定黄豆品质和之前一样后,便向店家买下一袋黄豆,请店内伙计稍后帮她搬回去。
买完黄豆后,她又在市集逛了一圈,买了些新鲜蔬果,便打算回家去。
“祝姑娘,请留步。”
“呃?”
祝茵华走到一半,莫名出现一名穿着素雅的陌生女子挡住她的去路,陌生女子似乎比她年长些,脸上带着浅笑,非常有礼,并且认识她,但她无论如何寻找记忆,却一直想不出来,自己曾经见过这名女子吗?
“请问……咱们见过面吗?”
“没有,咱们今日是头一回见面。”
“喔。”那这名女子怎会认识她,还拦她下来?
“祝姑娘,咱们有些事想私下和你谈谈,可以换个地方说话吗?”
“你想谈什么?”她纳闷地轻蹙起眉,嗅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祝姑娘,我不会害你的,请别担心,只是这里人来人往,不方便事情,所以只好请你移驾。”陌生女子始终保持笑容,沉稳地说着。
看陌生女子如此诚恳,祝茵华便信了她,跟她进入一间茶楼。
她进到茶楼的厢房内,见到里头坐着另外一名女子,那位女子的穿着亦颇素雅,看起来年约四十左右,表情严肃,没什么笑容。
祝茵华在桌边坐下后,主动开口询问:“是你要见我吗?不知有什么事情?”
“祝姑娘,我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忙?”
“请你离开九王爷。”中年女子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明来意。
祝茵华一愣,没想到会是这事。“你……怎知我和九王爷的事?又为何要我离开他?”
“我是受九王爷的生母玉德妃所托,来请你离开九王爷的。”
她是陪伴在玉德妃身旁多年,年纪最长的宫女,深受玉德妃信任,因此玉德妃便派她出宫来处理这件事。
玉德妃不希望儿子继续受到迷惑,决定尽快逼祝茵华离开天京城。她认为只要祝茵华消失,儿子就不会执迷不悟的要让这平民女子成为自己的王妃。
盛怒之下,玉德妃连妾也不允许祝茵华当,她留给祝茵华的只有一条路,就是永远滚出天京城。
祝茵华明白了,原来皇甫煜的生母已经知道他们的事情,而且极度反对他们俩在一起。
“祝姑娘,你应该清楚,凭你的身分根本配不上九王爷。就算当个妾也算勉强,所以咱们娘娘希望你能识大体,主动离开九王爷。这对王爷和对你来说,都是一件好事。”年长的宫女语气强硬地说道。
她哑然无语,说不出任何话反驳,她早就明白这段恋情肯定会受到阻挠,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连妾都不让她当……难道她的身分真的如此不堪,连当王爷的妾都不够格?
心隐隐抽痛着。她一开始就明白自己无法和皇甫煜永远相守,但她还是放任自己接受他的呵护疼宠,心想能够享受多久的幸福就算多久。
她该满足的,至少她曾经感受到幸福。然而,当她真正面临分离时,才发现自己根本舍不得离开他,多希望两人能够继续在一起。
原来她如此贪心,而且根本无法豁达面对离别。
“当然,咱们娘娘不会让你白白离开王爷的。”
年长的宫女朝身旁的年轻宫女使个眼色,年轻宫女便将一个沉甸甸的木箱放到桌上,并且将盖子打开,木箱内放着满满的金元宝,正散发着耀眼光泽。
祝茵华从没见过这么多金元宝,瞬间看傻了眼,一动也不动。
“祝姑娘,这里头总共是五百两黄金,是给你的补偿。有了这五百两黄金,你们祝家三口吃好穿好过一辈子是绝无问题的。”
祝茵华努力回过神来,不再看那一箱金元宝,本要开口拒绝,没想到年长的宫女却抢先说道:“祝姑娘,你可要仔细想想,别白白把这大好的机会给推拒了。现在娘娘是怜悯你,愿意给你黄金作为弥补,要是你硬要装有骨气,惹得咱们娘娘恼怒了,到时候你不但什么好处都得不到,也无法和王爷在一起。况且,就算你可以挨饿受冻,令弟的身体承受得了吗?”
她们可是先了解祝家姊弟的状况后,才来劝离祝茵华的,所以年长的宫女很清楚,什么事情是祝茵华最在意的。用她最在意的事来威胁她,事情肯定好办许多。
丙然,祝茵华脸色一变,到了喉咙的拒绝话语硬生生吞了回去。想到弟弟的情况,心一寒,陷入挣扎当中。
吃苦、挨饿受冻、受人欺负,这些她都能忍受,但她不能让弟弟跟着她吃苦,他的身子承受不了。
既然玉德妃不愿意自己的儿子和她在一块儿,必定会阻止到底。她一介平民女子,又哪里斗得过玉德妃娘娘?
她不能害弟弟跟着她受苦受罪,就算离开皇甫煜是多么痛苦伤心的一件事情,她也必须忍下,接受这个事实。
她不该再那么贪心了。曾经得到过皇甫煜的疼宠,已是她莫大的福气,就当她和他之间缘分已尽,是时候该分别了。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振作起精神。“玉德妃娘娘还有吩咐些什么吗?”
“娘娘希望祝姑娘在拿到金元宝后,尽快离开天京城,别让王爷知道,并且永远不要再出现在王爷面前。”年长宫女勾起一抹淡笑,知道祝茵华已经妥协。
“我知道了,请你转告玉德妃娘娘,多谢她的赏赐,我……会尽快带着弟弟离开天京城的。”
“祝姑娘,我代替娘娘感谢你愿意顾全大局。”年长宫女起身朝祝茵华行了一礼,之后便带着其他宫女离去,独留祝茵华一人坐在厢房内。
祝茵华看着放在桌上的金元宝箱子,鼻头一阵酸涩,忍不住落下泪。想想自己真是市侩,如此轻易地出卖自己的情感,换来这一生都不愁吃穿的黄金。
“这么做……很值得的……”她一边痛心地抹去眼角即将滑下的泪珠,一边不断说服自己。“就算离开王爷、离开天京城,往后我也不必再烦恼下一顿饭不知在哪儿,可以和弟弟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一生都无忧无虑了。”
她的确配不上他。她从一开始就明白,但为什么……此刻她的心还是好疼好疼,而眼泪也难以抑制地落下?
不能再哭了,她得赶紧回去带着弟弟和愚昧离开,免得拖得越久,她又会改变心意,舍不得离开这里。
将脸上的泪水抹干,她再深吸几口气,稳住情绪后,便抱起沉甸甸的金元宝箱子离开茶楼,往回家的路上走。
她一回到店铺前,王爷府的马车已在门前等待好一会儿。车夫见到她出现,上前说道:“祝姑娘,小的来接您去王府了。”
祝茵华每日去王府做豆腐脑,都是皇甫煜派人接她过去的。除了舍不得她走太远的路之外,也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
“你请回吧,我今日不过去了。”祝茵华说出已经想好的理由。“昨晚我家小弟受了风寒,所以今日我得留下来照顾小弟,明日再过去。麻烦你帮我转告王爷。”
“是,小的明白。”车夫不疑有他,随即驾车离去。
祝茵华回到自己和徐玉眉的房里,将箱子内的金元宝放入布包内。
同在房里的徐玉眉见到那么多金元宝,双眼顿时亮起,赶紧靠到桌边来。“大姊,你哪来的这么多金元宝?”
“一言难尽。”祝茵华一边打包金元宝,一边吩咐她。“玉眉,赶紧收拾细软,越轻便越好。”
“为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咱们得马上离开天京城。你先照着我的吩咐做便是,一切等离开天京城之后再说。”
他们好不容易才在京里安顿下来,为什么要走?徐玉眉虽然满肚子疑惑,还是只能暂时按捺住,转身打包行囊。但其实她非常不愿离开天京城,她不想再过颠沛流离的苦日子。
打包好金元宝后,祝茵华转而来到祝长生的房内,祝长生见到她的神色异常凝重,感到非常困惑。“大姊,怎么了?”
“长生,咱们得赶紧离开天京城。”祝茵华来到床边,眉头不展,有着说不出的委屈。“咱们这一离开,要走的路程可不近,甚至可能一路颠簸,你的身体还可以吗?”
虽然不得不离开,但她实在无法不担心弟弟的身体能否承受路途颠簸之苦。
祝长生也显得讶异,不假思索便问:“咱们为什么要离开?王爷知道咱们要离开的事吗?”
无缘无故的,为何要匆忙离开京城?这其中必定有什么原因。
祝茵华轻咬下唇,眉头皱得更紧,轻轻摇头,万般苦涩只能独自吞落肚里。
祝长生看着她落寞的表情,大概猜得出来她是被逼着离开的,也就不再多问。“我知道了,大姊,别担心我,我撑得住的。”
他心疼大姊独自一人承受着痛苦,却无法帮她做些什么,只能尽量配合。
“长生,谢谢你。”她努力展露笑颜,感谢他不再多问的贴心举措。
徐玉眉在门外偷听他们姊弟俩的对话,也猜出大姊是被逼离天京城的,而王爷并不知情。
她不想离开天京城,不想再继续跟着他们姊弟辗转迁徙,但她知道自己出面阻止是没有用的,除非王爷亲自前来阻止,要不然无法挽回局面。
不行,她一定要趁他们还没动身之前,赶紧托人送消息给王爷,让王爷阻止他们离开!
皇甫煜从车夫那得知祝茵华今日不过来王府后,就显得有些心浮气躁,无法静下心来处理事情。
她是因为要照顾弟弟无法过来,两人也就只有这一日不见而已,为何他就是莫名地感到心神不宁,总觉得不知道哪个地方怪怪的?
是他多心了吗?这种感觉真不舒服……
用过午膳后没多久,皇甫煜本要出门一趟,没想到他在走廊上却见到一名仆人快步朝他的方向走来,像是发生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王爷。”仆人朝他恭敬地行礼。
“怎么了?瞧你急得跟什么似的。”
“是和祝姑娘有关的事。门外来了个年轻小伙子说希望能和王爷见上一面,有非常紧急的事情得告诉王爷,再不快点就来不及了。”
“和茵华有关的事?”皇甫煜讶异地迈开步伐,暂时将出门的事情抛在脑后。“他现在人在哪里?”
“在偏厅内等待。”仆人随即跟着往前走。
皇甫煜以最快的速度走到偏厅内,在里头等待的小伙子看到皇甫煜出现,赶紧躬身行礼。“王爷。”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茵华怎么了?”
“祝姑娘要离开天京城了。”
“你说什么?”皇甫煜错愕不义。“她为何要离开天京城?”
好端端的,她离开做什么?况且她不是才转告车夫说她要照顾受寒的弟弟?
“小的也不太清楚详情。许姑娘只托小的赶紧带消息来给王爷,说祝姑娘要带着他们离开天京城,且今日就要动身。如果王爷不希望他们离开,最好赶紧阻止,否则再慢就来不及了。”
皇甫煜没想到祝茵华竟想瞒着他偷偷离开天京城,又惊又怒,马上转身冲出偏厅,非揽下她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