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医师一手端着杯豆浆、另一手拿着蛋饼,出现在小儿科的诊间。为了赢得美人心,他趁着元夜蝶还没来看诊前先买好爱心早餐放在诊疗室的桌上,就怕元夜蝶忙得忘了吃早餐。
当林医师将早餐摆放好,留下一张叮咛元夜蝶要照顾身体的贴心字条,正准备要离开的时候,伍冠仲也出现了,两人正面对上。
“你?”林医师一脸讶异与警戒,他看了伍冠仲一眼,眼尖地发现他手里也提着一份早餐。
伍冠仲的视线落在林医师身后的桌上,瞧见他摆放的早餐与留下的字条,当下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个男人送爱心早餐给夜蝶?想追求他的未婚妻?
不成!他没那个雅量接受夜蝶被别的男人觊觎!
伍冠仲先发制人。“林医师真贴心,还帮夜蝶准备早餐,但是很可惜,她喜欢喝拿铁,不喜欢喝豆浆。”他扬了扬手中的袋子,越过林医师,将热拿铁与三明治摆放到元夜蝶的桌上。
林医师疑惑地问:“你怎么会清楚元医师的喜好?还有,你叫她夜蝶,你跟她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
伍冠仲挑眉。“因为我很用心,所以我知道她的喜好。”接着,他露出一脸神秘的表情,故意吊林医师胃口。“至于我跟她的关系嘛——”
“我们俩没关系!”身后突然出现的声音接续了伍冠仲的话,打断他与林医师的对话。
两人同时回头,看见了元夜蝶双手环胸的不耐模样。
“夜蝶!”伍冠仲堆起笑容。
“元医师!”林医师也笑容可掬。
元夜蝶看了两个男人一眼,又看了桌上的两份早餐,明白他们两人在为她争风吃醋。
她一点都不觉得骄傲虚荣,相反的,她觉得很头疼。
一个是她的前未婚夫,一个是对她照顾提携的同事,两个都让她不知如何应付。
“对不起,我要开始看诊了,麻烦两位离开。”
主人下了逐客令,伍冠仲和林医师只好乖乖走向门口。
“等等!”元夜蝶突然喊住他们。
两人同时回头,眼露晶灿期盼的光芒。
然而,元夜蝶却只是指了指桌上的早餐,冷静地说道:“我吃过了,麻烦两位顺道把早餐带走。”她一个人哪吃得下两份早餐啊?既然吃谁给的早餐都说不过去,那么她干脆都不吃,省得对谁都难以交代。
伍冠仲与林医师互看一眼,那一眼里头饱含彼此埋怨的意味,他们都在怪对方——都是你,才会让我的爱心早餐泡汤!
元夜蝶不理会那两个男人对峙的场面,她将早餐塞回他们手里,关上门,图个清静。
★★★
开始看诊后,元夜蝶便忙个不停,最近是肠病毒流行的高峰期,小病患们一个接着一个进来看诊。虽然忙碌,但她一点都不觉得累,相反的,只要一想到小病患因为她的医治而痊愈,她便觉得欣慰。看着那些小孩会让她想起她那个无缘的孩子,基于她无法照顾自己孩子的补偿心态,她于是更加倍用心来照顾其他人的小孩。
陆陆续续看了好几十个病患之后,已经十一点多了,此时,她桌上的分机响起,跟诊护士接通后将话筒转交给她。
“中午一起吃饭好吗?”伍冠仲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
“不好!”她断然拒绝。
“为什么?你另外有约吗?”
“等我看完诊都已经两点多了,没空吃。”她说的是实话,当然喽,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她不想和他独处。昨晚的那一吻算是失控了,她实在没把握和他独处时她能从容不迫的应对。他对她仍极具吸引力,只怕伍冠仲光是勾勾手指头,她就会被勾了心魂。
“没关系,我可以等,你总是要吃饭吧?不管几点,我都等你。”
“随便你。”
说完,她挂掉电话,继续看诊。
到了中午十二点,伍冠仲带着几本原文书出现在小儿科的候诊间,他选了一个只要诊间的门打开便可以看到他的位置坐下,然后他摊开书本,静静地看书等候,不去打扰元夜蝶。
他这样一个大男人与周遭那些哭闹的小孩子很不搭轧,但是他无动于衷,依然翻阅书本,不受外界干扰,唯一会让他分心的便是每次有病患进入看诊时,诊疗室的门一开,他便会乘机抬头往里面看,并且冲着元夜蝶微笑。
元夜蝶被他看得很不自在,但是伍冠仲依然故我,每次只要一开门,他便抬头微笑。
这情形持续到约莫一点左右,这一次开了门却不见伍冠仲的人影,元夜蝶纳闷着,心想他该不会是等腻了,打退堂鼓了吧?
这下子换她心慌了起来,只要有病人推门入内,便换她主动抬头搜寻伍冠仲的身影。
就这样,时间又过了半小时,忽然,诊间外头传来小孩子高分贝的嬉闹声,元夜蝶疑惑,请跟诊护士去一探究竟。
一会儿后,护士笑着回报说:“元医师,你要不要去看一下?有人在贿赂你的病人喔!”
元夜蝶于是起身来到门外察看,只见一群小孩子围着伍冠仲,兴奋地又叫又跳的,而伍冠仲则蹲低身子,手里拿着卡通贴纸发给周围的小朋友,并且还不忘嘱咐他们——
“等一下进去看诊的时候,要乖乖地听医师阿姨的话,让她快点看完,要不然医师阿姨肚子会很饿,也会很累,如果不肯乖乖听话的,就没有贴纸喔!”
看到这一幕,元夜蝶哧笑着,原来他用贴纸贿赂小朋友啊!
苞着出来看热闹的护士见状,有感而发地说道:“要是伍教授当爸爸的话,一定会是一位好父亲。”
这句话直接敲进元夜蝶的心坎里,劈中了她心中的那道伤痕,让她想起当初发现怀孕时,曾经幻想着要是孩子的爸爸在身边会是怎样的情境?回忆让她的心抽痛,脸色倏地变得苍白。
伍冠仲抬头时,刚好瞧见了元夜蝶那异常忧郁苍白的脸色,他很担忧,起身走近,询问她的状况。
“怎么了?你心情不好,还是身体不舒服?”
“没事。”元夜蝶挤出一抹涩笑,回避地推说:“我只是有点累。”
“真辛苦。”他心疼她的疲累,于是吆喝道:“小朋友,动作快,要乖乖给医师阿姨看诊,只要不吵不闹的,出来后我再多送他一张贴纸!”
一听可以多拿一张贴纸,小朋友们都很听话,进去后当真都很配合地让元夜蝶又是听诊、又是用手指扣诊肚子,于是剩下的七、八个小病患一下子便全看诊完毕。
等到小朋友和家长都走光了,跟诊的护士也离开了,诊间空荡荡的,元夜蝶这才累瘫在椅子上。
伍冠仲走进去,关上门,贴心地说:“既然很累就不要出去吃了,有没有特别想吃什么?我去买回来给你吃。”
“不用了,我没什么胃口。”她摇头拒绝。
伍冠仲在她身旁坐下,眼露关怀地看着她,而元夜蝶则神色紧绷地偷觑着他。和他独处在一个空间内让她很紧张,她心慌意乱,搁在桌面上的双手手指紧绞着。
伍冠仲察觉到她异常沉默,他靠近她,一手撑在桌面、一手撑在她椅子的扶手上,弯下腰,关心地探问:“怎么了?要是真的不舒服要说。”
“没事……”他的靠近让她想起昨晚的吻,心蓦地狂跳,肢体僵硬到不行。
“还说没事,你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这么大的人了还不懂得照顾自己,一定是把身体当成机器来操劳才会这样。”他忽然站到椅子背后。“来!放松身体,靠到椅背上。”
“做什么?”她更紧绷了。
“别紧张,我不会暗算你。”他一脸诚恳地笑说。
元夜蝶依言躺靠在椅背上,伍冠仲的双手忽然搭上她的肩。
“啊——”她吓一跳,尖叫着。
“放轻松好吗?你这样我怎么帮你按摩?”伍冠仲又好笑、又好气。笑她犹如惊弓之鸟,又气她这么防范他。
元夜蝶试着再躺靠到椅背上,这一次伍冠仲轻轻地将手搁放在她的肩膀上,他的手指按压住她僵硬的肩膀,缓缓揉捏、轻轻推散她紧绷的肌肉。
元夜蝶原本对伍冠仲的碰触很紧张,但是她真的很累,而他的手又彷佛带有魔力一般,在他的按摩揉捏之后,她的身体逐渐松弛,头往后靠,舒服地闭上眼,享受着被服侍的感觉。
伍冠仲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张美丽的容颜,感觉胸口揪紧疼痛,能让他有这种情绪的人,也只有她而已。
“你知道吗?分开的那些日子里我常想,元夜蝶这个女人真有本事,居然能夜夜出现在我梦里,扰乱我的心魂,害我魂不守舍、茶饭不思。你说,这笔帐我该怎么索讨呢?”
元夜蝶瞪大眼看他,明明他嘴里说的是埋怨的话,但她却听得暗暗心喜,心喜于他从来没有忘记过她,心喜于她对他的影响力。
四目交接,彼此的眼里都有着情意,只是一个坚定、一个犹豫。
伍冠仲缓缓低头,他的唇离她的只剩一公分的距离。
突然,元夜蝶把头撇开,试图稳住发抖的声音,故作镇定地说:“等等!你不该吻我的。”
“为什么不行?我们是未婚夫妻。”
“已经不是了。从我选择离开那时候开始,就已经不是了。况且,我已经把你送的求婚戒指弄丢了。”她咬了咬唇,说着。
“是不是由不得你单方面说了算,我还是认定你是我的未婚妻。戒指丢了没关系,还可以再买。”
“你为何要如此执着呢?”他的执着再一次扰乱了她的生活,让她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又被撕开。
“那你又为何瞻前顾后、一味的退缩?安琪的事已经不是问题了,我绝不会再放开你。”
“我……”她踌躇着,不知道该怎么说当年她离开后用疯狂的工作来麻痹自己,但是却意外发现怀孕,之后又意外流产的事,那样的经历让她难过了好久都不敢再去谈感情。她伤心地垂下头,语气软弱地说:“拜托,让我静一静好吗?”
他妥协地说道:“好吧,如果你不想说,就先别谈这些。下班后等我,至少,让我送你回家。”
他不急于逼问,因为她脆弱的模样让他很不舍。
★★★
下班时间,伍冠仲依约定开车送元夜蝶回家,元夜蝶一上车便发现车子后座有一大袋购物袋和行李箱,她以为他要出远门,心里疑惑着,但终究没问出口。
到了元夜蝶的住处后,伍冠仲不但帮她开了车门,居然还提着那袋购物袋与行李箱和她一起往屋子走去。
“你干什么?”不是要出远门吗?为什么把东西往她家提?
“借你的厨房用一下。”他指了指装满食物的那一只购物袋,笑着说。
“可是……”可是她不想让他进去家里啊!
“快点开门,我还有买你最爱吃的冰淇淋,都融化了,要快点冰进冰箱里。”伍冠仲催促着她。
一想到他要进去她专属的安全领域里,元夜蝶就觉得不安,她拿着钥匙的手在发抖,对不准钥匙孔。
“我帮你。”他果断地接过她手里的钥匙,插入、扭转、开门。
元夜蝶还来不及后悔阻止,伍冠仲便已经进门。
伍冠仲放下手里提着的东西后,转身催着元夜蝶。“快点啊!怎么还不进来?”他的态度自然,彷佛他才是这儿的主人,而元夜蝶反倒成了生疏客套的客人似的。
“喔。”元夜蝶进门,愣愣地看着伍冠仲把行李丢在沙发旁,然后把购物袋提进厨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