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公子……”鲁钰走进段玥的寝宫,扬起笑说:“您猜谁来了?”
“谁?”段玥放下手中书册,抬头问道。
“是百里公子。”鲁钰让开身,不一会儿就见一副书生模样的百里溯走了进来。
段玥一见是他可激动了,“北雨!你来了!”
“怎么?不欢迎?”百里溯扯开笑痕。
“当然欢迎了,在这里除了鲁钰和江锋我谁也不认识,也无心认识其他人,你来我高兴都来不及。”段玥笑道。
“我从南方回到大理,才知道你居然投靠了西夏,我想这其中一定有原因,于是特地潜入西夏与鲁钰取得联系,查明整件事的经过。”
“事情都过去了,不必再提。”段玥闭眼一叹。
“有些事很不寻常,难道你都没有疑惑?”百里溯知道段玥向来喜欢藏着心事,连对他们几个也一样,还真是别扭。
“我心底是有个疑问。”段玥眼神炯利,“当时刑部的游大人为何要骗我已对小渔处以火刑?”
“这事我问过他,游大人说当时姜姑娘在被押往刑部途中被劫走,为此游大人还特地通报大王,大王干脆将计就计,为了让你死心,这才要游大人演这一出戏。”百里溯遂道。
“原来如此……”段玥揉揉眉心,“应该是她师父劫走她的吧!”
“所以,你是不是不该怨怪大王呢?”百里溯俊眉一扬,“回来吧!咱们段氏四家臣缺一不可呀!”
“就算如此,你说我还有脸回去吗?”段玥苦涩一笑,“别再提这件事了。对了,你是怎么进宫的,没人为难你?”
“在这里认识我的人不多,我只要隐瞒身份,再由鲁钰带路,自然通行无阻了。”百里溯飒爽一笑。
“呵!懊说你胆子忒大吧!”段玥摇摇头,“你难得来一趟,咱们好好喝两杯。鲁钰,去拿两盅好酒来。”
“是。”鲁钰领令退下。
“虽然大王什么也不说,但我们都看得出他对你的离去很失落,西夏是你的根,大理却是你成长的地方,一直以来大王都没让你去对抗西夏,已算是很大的恩惠了。”百里溯仍不许诺说服他回大理。
“百里溯,这话就别说了,也请你回去后转告大王说我辜负他的养育之情,这分恩情日后有机会我定会报答。”他闭上眸子,揪着心说。
“唉,好吧!无论你回不回来,我们永远都是最要好的兄弟。”百里溯拍拍他的肩,“不过,我还有另一个想法。”
“什么想法?”
“如果你真的成为西夏国的太子,等哪天继位了,肯定不会攻打大理,对吧?”百里溯笑道。
“继位?太子?哈……”段玥也忍不住笑出声,“你也想太多了,就算有这机会,我也绝不会接受。”
“为什么?”
“我对王位没兴趣,我喜欢的是无拘无束的生活。”这时鲁钰正好将酒坛提进来,“不说这些烦人的事了,快喝吧!这可是西夏国著名的玉兰酒。”
“早听说西夏的玉兰酒甘醇迷人,能有机会品尝真是不虚此行呀!”百里溯笑着拎起酒坛为彼此倒了杯,“瞧这香气就骗不了人。”
“是吗?”段玥撇嘴一笑,“那我也来尝尝。”
屋内酒香满溢,屋外夜风吹拂,送来参汤的小渔站在门外,听见段玥的寝宫难得传出笑声,也欣慰的笑了。
想她多久没见公子笑过,如今他会笑了,她也该安心了。
春去秋来,日复一日的过去,转眼间段玥已经来西夏国三个月了。
这段日子他竭尽心力的辅佐西夏王,数次击退外侮,成为西夏人心目中的大英雄。
今日,他在后殿与几位大将会议后,正要转往内殿,却见小渔在空地种菜!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脚步走过去,见到她指上还包着布条……
这伤到底是旧伤还是新伤?
“你在做什么?”他的声音吓了她一跳,手中的瓢儿咚地落了地,溅得她一身白裙全是水渍。
“我在种菜,已经跟宫内的老宫女请示过了,她说这儿可以让我种点东西。”
小渔急急解释道。
“宫里没钱买菜吗?为什么要你干这些粗活?”难怪这阵子除了端来三餐之外极少再见到她,原来她都在忙这些事。
还说要伺候他,她根本是在宫廷玩种菜游戏!
“因为……因为在西夏找不着你爱吃的几样青菜,我才想自个儿种种看。”她垂着小脸儿说。
“你的意思是你是为了我种菜?”他倒抽口气。
“嗯。”
“籽哪来的?”
“我请鲁护卫帮的忙,也不知他去哪儿弄来的,真厉害。”说起这个,她便扬起开心的笑容。
段玥皱着眉头,每每看见她他都这般冷酷,可她却总是笑脸以对。
非但如此,还笑得这般甜、这般无邪!
眸光又不经意瞟向她的手,他走过去摊开她的手心一看——
原来是旧伤未愈!“你这伤口是怎么照顾的,不是已经个把月了,为何还没好?”
“我也不知道,可能经常碰水这才——”
“你又洗衣又做饭,甚至还来种菜,伤口怎么好得了?”他的口气愈来愈差。
“我只是……”他疾言厉色的样子吓到她了,不禁哽咽地道:“我知道是我不对,过去曾对不住鲍子,只要能弥补一切,我都愿意做。”
就算得面对他的冷嘲热讽,她也全然接受。
“你的意思是这么做只是为了补偿?”他蹙紧双唇,脸色转黯。
“不是……”她一开始是想解释,可思及师父的交代只好改口,“对,就当作我是吧!你怎么想都可以。”
他可是未来的君王,她怎么可以有嫁给他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再陷下去只是将自己困在里头,只会更伤心罢了。
“你——”段玥深吸口气,望着她低垂的脑袋,满腔愤懑掺杂着爱恋的复杂情绪几乎让他发狂!凝住气,他思考良久才道:“你走吧!”
“走?”她猛然抬起头,“你要我去哪儿?”
“随便,爱去哪就去哪儿,回草愍山也行。”只要别再让他看见她,他或许可以回到最初心如止水的状态。
不再为任何女人起喜怒哀乐的情绪。
“不——我不走,我绝不走。”她绝不离开他。
“当初是我要求大王让你进宫的,现在我后悔了,你走吧!”段玥旋身离开。
“不要,公子我不走。”小渔跪下抓住他的腿,“你若不想看见我,我可以离你远一点儿,尽可能不让你瞧见,可以吗?”
她的这些话让段玥的心口又是一抽!
此时,正好刮起一道狂风,撩起他不羁的黑发,张狂的贴在他的俊脸上,让他更显阴沉。
“走开!”他喝道。
“不……除非你让我留下。”她哀求着。
“你怎么说不听呢?还不快走,滚出宫去。”段玥瞪着她,眼中泛过幽光。
小渔一迳摇着脑袋,说什么都不肯松手。
段玥深吸口气,眉头紧紧蹙起,“你到底在做什么?再不放手别怪我不客气了。”
“就算你打我、骂我、踹我,我也绝不松手。”她仍紧紧抱住他的腿,“求你不要赶我走,除此之外叫我做任何事我都愿意……”
“你真是!”他终于恼火的踢开她,小渔小小的身子就这么弹开,撞到一旁的铁铲。
“啊!”铁铲划过她的手臂,她吃疼地喊了声。
“你——”他想去关心却还是强忍住,决绝的从她眼前离开。
“公子,我不走,我说什么都不走。”望着他无情离去的身影,她还是一心想留在他身边,尽避前方等着她的是痛苦深渊也绝不后悔。
回到寝宫的段玥发泄似的一拳击在桌案上,愤懑的在屋里踱步。
那丫头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非要留在这里不可:难道真的喜欢在这里种菜、洗衣吗?
闭上眼,想起她刚刚被铁铲划伤的那一幕,他的心都拧了!
“江锋……江锋……”段玥来到门外大声喊道。
江锋闻声立刻前来,见公子脸色铁青,于是急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您的脸色不太好看啦!”
“去看看小渔,她的手臂受了伤。”他坐回椅上,用力揉揉眉心,“对了,顺便带上最好的伤药。”
江锋理解地点点头,“是,属下这就去。”
“等等。”段玥又唤住他,“千万别提到我,就说……就说有宫女看见,私下告诉了你。”
“公子……”有些话江锋实在憋不住,于是直接问道:“这事应该由您去做才是,为何要让属下来做呢?”
“属下看得出您已经不怨小渔了,为何不能好好的对她说几句话,如此一来您和她都可以——”
“住口!”段玥朝他大声一吼,“还不快去?”
“是。”
江锋只好领命退下,拿了伤药直接找上小渔。
“小渔姑娘。”他远远就看见她在园子里忙着。
小渔听见他的叫唤,转身笑问:“江公子,你怎么会来这里?”
“听说你受伤了。”他的眸光瞟过她染血的衣袖。
“呃!是……是谁说的?”她将左手藏到身后。
“一位宫女看见的,她还说只有你一人在这儿,要我来帮帮你,顺便为你上药。”江锋见她这阵子憔悴不少,“小渔,瞧你瘦了一大圈,是不是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她看看自己,“我倒觉得这样正好,过去胖了点。”
“你这是在自我解嘲吗?”江锋摇摇头,拿出伤药,“来,我帮你上——”
“不用,我自己来。”伤在上臂,她怎好卷起衣袖?“伤药可以让我带回去吗?晚点儿我再拿去还你。”
“这倒不用,你留着好了。”江锋看着她,欲言又止,所谓解铃还需系铃人,她和公子之间的事还是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谢谢江公子。”
“你多保重,我走了。”江锋又望了她一眼,这才离开。
小渔看看手中的伤药,嘴畔浮现几不可见的笑意,“我知道是你……是你让他拿来的。公子,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