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清晨的大街上,一名清瘦的男子身穿粗布衣,头发以白布巾包起,让人着不见发色,他的肤色是庄稼人的黝黑,眼眸则是灰得不见焦距的色彩,他的脸带俏、微俊,低着头缓缓穿梭在人群中。
他走路的感觉像个老人,每一步都很稳重的踏着,且每走几步路就会停下来,抬起那双过于淡色的眼眸左看右看,等将所有景色都纳入眼底后,再低着头继续慢步走。
举止奇特的男于是前几个月才开始出现在京城的,一开始,大家都对他投以好奇的目先,但不论是谁去问他话,男子都是低头看着地上数蚂蚁,一句话都不吭。
或许他是个哑巴吧!
渐渐的新奇感过去,大伙也就习惯于这个怪人每天在清晨时出现,傍晚时离开了。
他们揣测,这个哑巴男子应该不是京城的人。
“哑巴公子,上这儿来吃茶啊?”黝黑男子撩袍踏入茶馆,默默的挑了个角落的住子坐下,店小二主刻积极的迎上来。
哑巴公于是这里的人对他的称呼””因易他从不开口说话,但从他的反应来看,他绝对不是聋子。
黝黑男子轻轻颔首。
“老样子,龙井茶?”
他又点了一次头。
“马上就来!”店小二转身去准备了。
男子自怀中全出一本破旧的书册,翻开来专注的读着
周遭的客人们都习以易常,但仍有几桌外地客好奇的投过去几眼,总觉得这个男子跟茶馆很不搭轧。
明明是个粗衣的小老百姓,且从他的衣着上看来,不是庄稼人就是下人,可他却没有庄稼人或是下人的粗俗态,反而显
得气质很沉静;他的身上随时都带着破书,却又不像是时下落第的读书人般的满口胡诌,反而沉默得很。
终于有人忍不住好奇,端着自己的小菜与茶壶来到男子面前。小兄弟,可以共桌吗?”
黝黑男子慢吞吞的自书册里抬起头看了那人一眼,无声的点头,又继续埋首于书中。
“我叫江益南,小兄弟你呢?”江益南善意的微笑。
黝黑男子没有理会他,仍直盯着书上的字。
“小兄弟,我在问你的名字呢!”
店小正巧在这时插话进来。客倌,哑巴公子是不说话的。”将龙井茶搁在黝黑男子面前。
他主刻替自己斟了一杯茶,缓缓的啜饮着。
“公子?”江益南的面色怪异。”他……穿着并不像……”
店小二笑道:“是不像,这位公子可是四不像呢……既不像是江湖人,也不像是读书人,更不像是个下人,连我们也都不知该怎么称呼他,就只好这样叫他了。”
“哦……”江益南还是不解。“他……真的是哑巴吗?”
“哑巴公子从来不曾开口说过话。”店小二只能这样回答,因为没人知道黝黑男子是否真的会说话。
“我懂了。”江益南模模鼻子,觉得自己是在自讨没趣,面对一个哑巴……真无聊。
店小二于是退下去到别桌替新来的客倌服务了。
江益南尴尬的吃着小菜,与黝黑男子沉默相对,这让他感到痛苦极了,他可是十分爱聊是非的人,且致力于闯荡江湖,
只可惜他出身于书香世家,会的就只有一张嘴,是比不上江湖上的侠客的;但他的希望却是能以刀剑闯荡江湖,享受独行的自由。
茶馆里的人来来去去,一些包打听的布井小民或是爱聊天下大事的人们,最盛聚在此地。
突然闹烘烘一片,踏进了一批人。
“啊!那不是‘邢龙山庄’的……”江益南兴奋得频频望向那群人。
黝黑男子在听见”邢龙山庄”四个字时,原本淡漠的表情有着轻颤,还瞪大眼看向引起整个茶坊注意的人群。
那群人里有两个长相出众的男子——一个是穿着杏色,面貌俊美的男子;另一个则是身着铁灰色衣衫,面容严峻,两人身后的人则是其他各门派的武公子。
两位公子与各门派的武公子们有礼的作揖,包下了楼上的雅座,一群人浩浩荡荡的上楼落坐。
“太难得了,我真是三生有幸,居然可以遇到‘血龙公子’与‘廉龙公子’!尤其是‘血龙公子’,要见到他一面可是机会渺茫啊!”江益南与所有在场的客人一样,兴奋难当的直望着楼上的身影。
黝黑男子同样热切的仰首望着那姿态尊贵的两道身影。
“小兄弟,你也有兴趣啊?”江益南讶异问道。
黝黑男子用力的点头。
“那你清楚‘邢龙山庄’的事吗?”不是他爱鄙视人,而是这个黝黑男子活像是个从没见过世面的人,从也与黝黑男子同一桌观察得知,黝黑男子的视线虽然一直停留在泛黄的纸上,但其实却是竖起耳朵聆听着茶馆里人们谈论的是非,再无聊的话题,黝黑男子都能听得津津有味。
黝黑男子又是点头,又是摇头。
江益南皱着眉,这个小兄弟将茶馆里乱无章法的言谈均奉为事实……该不会是压根分不清什么是道听途说吧?
黝黑男子身形偏薄似女,脸型生得不错,带着令人看不腻的俊俏味,被他这样定定的注视,竟会让江益南心跳加快。
看着黝黑男子以那双灰色的眼瞳直盯着他,想听他讲解“邢龙山庄”的事迹,江益南咳了一声,“那就由我来替小兄弟介绍介绍吧!”
江益南热心的说道:“‘邢龙山庄’在江湖上独占暨头已有数十年,一直深得民心与江湖人士的敬重;他们行事向来以义理为重,活像是江湖上的大家长,专门出面处理大事。”
“邢龙山庄的主事者计有五位,由上任庄主赋予名号,五位公子中其中一位为下任的庄主继任者,今年是以”血龙公子“赢得重任,成为当任庄主,他今年满双十,算是少年出英雄。”江益南的口气中充满了敬佩。
“五公子名司其职,每届皆是如此,像‘血龙公子’行走江湖,‘贝龙公子’行走商界,‘青龙公子’周换于贵族、王储之间,‘云龙公子’云游四海,探天下之局势,而‘血龙公子’则是任宫人。这一届的公子能力更胜于历届公子,他们的名声响递整个中原,他们的义行被世人津津乐道,每个地方的说书人皆以这届公子的传奇事迹作为脚本,在各茶坊、酒楼里演说。
“而这届的‘血龙公子’在容貌上更是属上等男色,着过他的人,没人敢说有谁比他更加绝色,他平定了江湖上最大桩的血仇案,也铲除了虎啸帮的贼窝——虎啸帮可是积祸二十多年,没想到他一上任,便将虎啸帮处理得妥当,平定了江湖上的腥风血雨,简直可说是个难得的奇才!”
黝黑男子听得很入迷,兴奋得直点头傻笑。
“你知道在楼上雅座,哪位是当今的‘血龙公子’吗?”
黝黑男子摇头。
江益南伸手指着。“瞧!穿杏色衣袍的儒雅男子就是‘血龙公子’,在他身旁穿铁灰色衣物的男子则是‘廉龙公子’,自从‘血龙公子’就任庄主后,江湖上就鲜少见到他的身影,没想到今天会这么幸运。”
黝黑男子兴致勃勃的往上看,在看到穿杏色衣裳的‘血龙公子’面貌后,笑容突然一滞,他慌张的移回眼,不知怎的,看到传说中的‘血龙公子’的脸,他竟没有想像中的欣喜若狂,虽然只是远远的瞧,面容不是看得十分清楚,但仍是让他感到心乱如麻。
黝黑男子饮下杯中的龙井茶后,搁下碎银。
“小兄弟,你要走了?”江益南问。
黝黑男子微微勾笑,算是回答了他。
那笑勾起了他脸上的酒窝,将那张俊俏的男色变得可爱起来,让人也不禁想跟着笑。
“小……小兄弟,我们还能见面吧?你每天都会来这里吧?”
黝黑男子闻言,对江益南的热切有点僵住,半响后,他有了动作,卷趄旧书册塞回衣袖里的暗袋。
“小兄弟……”
他对江益南摇摇头,江益南知道他的意思了,看来黝黑男子并不想跟任何人有所牵扯。
“月半香,你死到哪里去了?”
在柴房里看着破书的黝黑男子抬起头,连忙拆了头上的布巾,当下一头棕色带着银丝的发披散而下,她慌忙换上曳地长裙,跑出柴房,躲到附近的草丛下。
“月半香,你给我滚出来!”如她所料,那愤怒的女性嗓音从前庭转移阵地来到柴房,直捣她的小窝,绣鞋一脚踢开了柴房老旧的门扉。
“该死,她跑了!”看向柴房地上留着月半香喜爱的破书,女性嗓音顿时扬高了八度。
“二……二少女乃女乃,有什么事急着找小小姐?”提着水桶从厨房走出来准备去浇水的小女婢怯怯的问。
“哼!找她自然是有事。”
“可是小小姐躲人的能力很好,要是她真的不想被你找到,二少女乃女乃是找不到她的。”
二少女乃女乃气愤的直跺脚。”之前明明有逮到她过!”
“二少女乃女乃有很重要的事要找小小姐吗?奴婢可以尽力帮二少女乃女乃找小小姐。”
“那就拜托你了。”
“是。”小奴婢福身,目送二少女乃女乃走远后,放下水桶,跑向小草丛。“小小姐,二少女乃女乃走了。”
瞬间,草丛里冒出一头插满树叶的女子。“谢谢你,秋儿,每次都麻烦你帮我掩护。”月半香感激的笑说。
“没什么,这是应该的,小小姐。”秋儿伸手将月半香头上的树叶拨去,拉她起身。
“这里就只有秋儿待我最好,我都已经是个老姑娘了,秋儿却还是对我这么好。”月半香拍拍衣上的尘埃,一把拉住秋儿的手。
她——月半香——己是二十四岁,是个黄花老姑娘了。
在她年二十时,府里待嫁的大姊与二姊正要出嫁,她偷了府里一个下人的衣服,随着娶亲队混出门,想见见世面,恰巧遇到卖身养父的秋儿,月半香掏空所有的积蓄送给秋儿,没想到秋儿在一个月后竟然跑到柳家来当下人,且在知道月半香在柳家的境遇后,秋儿不但没有跟着大家一起欺负月半香,还时常偷偷帮助月半香。
月半香的大哥与二哥旱己娶妻妾,妻妾中又以二少女乃女乃最不受宠!虽然是正室,但因个性骄纵无理,使她遭受丈夫的冷落,而每当她受气时,最常去找月半香的麻烦。
“今晚府里家眷都要上夜市,顺便去放灯,小小姐要去吗?”
“我不去。”拍了拍身上的尘埃,月半香想也不想的回道。
“为什么?小小姐,今晚很热闹的,有不少闺女想请纸灯送好因缘呢!小小姐也应该……”
“我不相信姻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