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一匹黑色的马儿缓缓走出树林。
马背上载了两个人,一男一女。
“好了,别再生气了,我这不是没事吗?”苏湘梨无奈轻叹。
她实在没想到,安抚祁兆禾居然比安抚洪宁姑娘……呃,就是那命人将她绑来的女子还累!
若不是她软磨硬泡的拜托他,费了大半天唇舌,最后连“如果你三思孤行,以后我就再也不理你了”的威胁都说出口,祁兆禾才让那些人从“被凌迟而死”变成“凌迟一番再滚”。
她忽然觉得其实自己看人的眼光也不是这么准啊。
至少她就不晓得他“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情况居然这么可怕。
祁兆禾阴沉着脸捏住她的胳臂,她立刻疼得抽气。
“还敢说没事?”他压根不理会什么男女有别,直接挽起她的袖子,一块半个巴掌大的瘀青,就在白女敕的膀臂上,看起来格外刺目。
喷,又想回头去虐杀那个绑走小梨儿的女人了,他可没有不打女人这种无聊的坚持。
“那、那是我自己不小心撞到的啦。”苏湘梨咕哝着,小心抽回自己的手,“刚在马车上,一个不留神就撞伤了。”
“若不是他们绑了你,你也不会撞伤。”这帐当然算在他们身上。
苏湘梨无奈的抬头望天。她从没想到有天面对祁兆禾时,也会有“秀才遇到兵”的无力感。
她吸了口气,“若不是你在外名声这么差,洪姑娘也不至于一不就认定你是凶手。”
哼,她都还没和他算欺瞒的帐呢!
她发现自己说完后,身后突然安静了。
“小梨儿,你可是在怪我先前没告诉你真相?”祁兆禾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不安。
苏湘梨愣了下,还来不及说什么,他又接着说--
“对不起,我怕你知道后就再也不理我了。”这语气带着几分撒娇讨好。
她听了突然有些感慨,若洪姑娘听到她口中以虐人为乐、杀人不眨眼的妖孽竟用这种口气说话,不知道会有什么感想啊……
明明稍早之前脸色还冷得像冰似的,此刻面对她时竟是完全不一样的态度。
不过也是因为这样,她想自己完全不用怀疑祁兆禾对她的心意了。
明明是个嚣张惯了的男人,在她面前却总是谦谦君子的模样、处处迁就她。
她很清楚,她这人没什么值得他贪的地方,论学识、财富、美色,她没一样及得上他,所以若不是真心喜爱,他何必在她面前隐恶扬善?
神奇的是,他们之间没说过任何甜言蜜语、没许下任何誓言,她却觉得和他有了默契--他们已经是男女朋友。
有些感情,或许得经姻某些危险事件,才会显现出来。
苏湘梨忽地轻叹,“算了,谁没有秘密呢?”
她说这诂是真心的。
仔细想想,他是杀手,没什么,难道有比她跟姐姐带若前世记忆转生到这诡异的时代离奇吗?
她都没告诉兆禾她自己所有的事了,有什么资格要求他这么做?
她继续说着,“其实我倒也不是气你瞒着我,而是气你不爱惜自己的名声。我昨晚就说过,就算你是杀手,我也相信你杀人一定有你的理由,可显然你从不打算对外解释。”
“名声那种东西有什么要紧?”祁兆禾一点都不觉得那重要,相比之不他更在意另一件事,“倒是你,有什么不曾告诉过我的秘密吗?”
他曾派人调查她的过去,看不出有什么异常,但他总觉得她还藏着些大家都不知道的事,否则她怎么老说些让他似懂非懂的话?
“哼哼,我的秘密可多了。”怎样,想知道吗?求她呀!
笑闹着,经历了一整天的惊怕,苏湘梨突然觉得很累,身体下意识的微微后倾,偎进男人的怀里。
“小梨儿,这样是不合礼教的。”祁兆禾温声提醒,话声却隐隐带着笑意。
“我以前也常这样,怎么就不曾听你这么说过?”现在想想,她好像在认识他没多久后,就依赖他依赖上了瘾。
虽然她不在乎男女授受不亲之类的陈腔滥调,但不代表她有开放到随意跟男人太亲昵的地步,和他的相处之所以不同,或许是因潜意识里,她早就喜欢上他了吧?
“因为那时我能够坐怀不乱。”祁兆禾很镇定的说着。
“……那现在呢?”
他笑了,“好像有点困难。”
看来小梨儿也不是真的那么迷糊嘛,还听得出他的弦外之音。
听出他话里的无奈和宠溺,苏湘梨咬唇忍笑,“但为了我。你会忍着吧?”
祁兆禾笑着低头把脸埋进她颈间,“当然。”
就算是他这么狂妄的人,也不想让心爱的人儿受一丁点委屈。
她或许不在意,但他很在意。
所以,为了光明正大牵着她的手、为了理所当然的和她共乘一骑、为了能再和她有更多的相处时光。将她好好保护在身后,他从没这么认真且确定,他一定要将她娶进门。
“兆禾。”
她的背贴着他的胸膛,他的头贴着她的颈子,她开口说话时,他感受到自温热肌肤上传来的微微震动,酥麻了感官。
“以后别再这么不爱惜自己的名声了好不好?该解释的就好好解释清楚,不要让人随便误会了你。”他被误会她会替他生气、难受。
这回过了好阵子,他才响应,“嗯,我知道了。”
其实他还是很懒得理会自己的名声,但若他的恶名会影响到她的安危,那就另当别论。
只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为了澄清那些事,恐怕祁风山庄的大伙儿又有得忙了。
然后,似乎也差不多该找时间去她家提亲了吧?
不快点把小梨儿娶回祁风山庄好好保护着,他怎么也不能安心。
正盘算着,突然有阵细微的声响吸引了他的注意,但警戒心也只在瞬间冒出来而已,那声音太熟悉,让他立刻又放松下来。
“少主。”没多久,几名黑衣人在他们面前跪下。
“动作真慢,真等到你们去救人,只能等收尸了。”祁兆禾懒,洋洋的道,不过语调听起来心情还不错。
黑衣人们有默契的抬头对望了眼,却只道︰“属下来迟,请少主责罚。”
祁兆禾觑了他们好一会儿,突然一笑,“算了吧,难为你们了,想来是外公的主意吧?否则依祁风山庄暗卫的速度,怎么可能这么晚才赶到?”
暗卫们没直接承认,领头的那位又道︰“盟主已派人至范府告知苏姑娘被劫的消息,并承诺祁风山庄会尽力寻回苏姑娘。”
“这点我倒是忘了,还是外公想得周到。”祁兆禾点头。以前总嫌麻烦,鲜少注意这些细节,不过为了小梨儿,看来往后也得开始注意这些处事之道了。
他看了看天色,这番折腾下来都已过了三更,“现在晚了,明日一早再派人去范府报平安吧。”
“是。”那群暗卫再度消失在黑暗中,如同来时一般悄然无息。
当然,那是在苏湘梨跟中看来,可其实这些在外人看来来无影去无踪的暗卫,他们的行踪还在数里外时就没能逃过祁兆禾的耳朵。
“哇,原来真的有武功这种东西,武侠片居然不是骗人的!”苏湘梨看得目瞪口呆。
哎呀,真是太吃亏了,跟一群武林高手的头儿认识这么久了,竟都无缘见到他表演什么“特技”,上次爬墙他居然还故意慢慢爬给她看……
现在想想,这男人心机可真重。
“武侠片?”身后非常有虚心求教精神的某人表达了他的迷惑。
“咳咳,我是说……那些说书人说的关于武林中人侠义事迹的片段啦。”她非常尴尬的硬拗了回来。
但祁兆禾又岂是她能够随意唬弄的人?
他有种预感,她时不时说出的这些稀奇古怪的词汇,很可能跟她没告诉他的“秘密”有很大关系。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知道她有事瞒着他,让他感到很不舒服。
于是他犹豫半晌,开口说道︰“小梨儿,我们打个商量可好?”
“什么?”
“我想用我的秘密交换你的。”
“咦?”
“我们找一天来交换秘密,我告诉你关于我的一切,你也告诉我所有你的事,好不好?”他诱哄着。
这提议……好像有点让她心动呐!
若换作以往,苏湘梨或许会对他的秘密不感兴趣,可在经过这惊险的一天后,她还真的对他,以及整个武林产生强烈的好奇。
至于她的秘密……说穿了也没什么大不了,不就是孟婆汤忘了喝嘛。
再说了,在她看来姐夫那张扬的“远房表妹”根本也是个穿越女,大概穆国的磁场特别吸引穿越人士吧,有人跟她一样,就更没什么稀奇的。
大不了……就被他当成想象力过度丰富喽。
因此她很爽快的答应了,“好啊。”
闻言,祁兆禾满意一笑。“那我们回去吧。”
“嗯。”苏湘梨顺从的点点头,但她忽然想到一件事,“不对啊,你既然要送我回姐夫家,刚刚又何必说明早再到范府报讯?”
哎呀,被发现了!祁兆禾勾唇,“谁说我要送你回范府的?”
“咦?”
“你也不想让你姐姐见到你这般狼狈的模样吧?我先派人向你姐姐报平安,而你在祁风山庄休养个两、三日,等伤好些再送你回去。”
苏湘梨低头看了看自已的胳臂,嗯,很合理,她的确不想姐姐担心。
其实除了这块瘀伤外,她身上还有些大小不等的擦伤,要是给姐姐见到了,免不了大惊小敝一番。
于是她点点头,“也好,就这样吧。”
见鱼儿上勾。祁兆禾心情极好。
经历这回惊险后,他确定不管是医馆、药铺还是她的姐姐,都不能将她从他身边抢走!
而另一方面,他也该好好想一下怎么提亲了。
方家那边无关紧要,能得到苏绢萍的允诺才最重要,因此,如何讨好范竣希和苏绢萍,是最该好好研究的事。
想到自己和小梨儿的将来……
绝美的脸上,扬起那抹因过于明艳丽令他被人称作妖孽的笑容。
折腾一夜,苏湘梨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虽然她偶尔会赖床,不过睡到这么晚还是头一遭,更别说还是在别人家里。
她手忙脚乱的起身,脚才刚落了地,每隔一阵子就进来探看的丫鬟正巧推门而入。
“您终于醒啦,苏姑娘。”那丫鬟笑眯眯道︰“大小姐已经问好几次您醒了没。”
大小姐?苏湘梨有点茫然,是兆禾的姐妹吗?但她记得兆禾没有手足呀。尽避不解,她还是开口,“抱歉,让她久候了。”
“没关系的,大小姐知道您昨儿个经历了一番惊险,直到天亮才歇下,特地嘱咐我们让您好好休息,只是她很想见见您,才一直让人来看您醒了没。”
呃,祁家的人也太热情了吧?苏湘梨不解的想着,完全不明白人家为什么对她这么感兴趣。
于是她迷迷糊糊的梳洗完、迷迷糊糊的吃了点粥垫肚子,又迷迷糊糊的被带去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