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邀请你前往苏州。”彦子齐突然心生另一个想法。
“呃?”姜红愣住,疑惑的望他一眼。
“机票、餐宿全由晶煌支付,我希望你亲自去参观晶煌的琉璃工厂。”他向她展露一抹笑容,释放极度的善意。
“我知道晶煌贸易在大陆苏州的厂区规模很大,就算去了,也不会改变我的决定,我不可能同意让人复制我的作品!”她站起身,不想再跟他周旋,她已经做出最大的让步,他不同意就算了。
“先别急着拒绝。”彦子齐也起身,阻止她离去。“如果是邀请你做技术指导,将你的着作权以另一种形式出售,把你几项作品的设计图、制作过程,详细的指导传授给技工呢?”
“好比做菜,即使一样的材料配方,不同的人炒出的味道便不尽相同,不是机器拷贝复制,仍维持个人手工吹制特色呢?晶煌想将你的作品量产,可数量并非千件、万件,只要精致化一、两百件即可。”
“我们要的不是零差异性的复制品,而是在你的设计内做些许变化,作品本质仍属于你的创作,仍要冠上姜红大师的落款。”他侃侃而谈,希望这个应变方式最终能说服她。
其实他可以不须对此事再浪费时间,甚至直接寻找大陆知名琉璃艺术师的作品,游说买家改变要求,也许比说服她简单,但正因她的再三拒绝,激发他誓在必得的决心,更因亲眼看过她的创作才能,让他只想找她合作。
“我不懂你为何对我的作品如此执着?论艺术价值,应该要交涉我师父的作品,拿他的遗作商品化更有利可言。”姜红双手环抱胸前,美眸微眯。
其实一开始她就纳闷他的动机,他虽声明欣赏李豪的创作,熟知李豪的创作,但他想购买的却都是她所设计的艺品。
她虽师承李豪,却不认为自己已经青出于蓝,她其实还差师父一大截,仍有许多不足的地方要学习磨练。
师父过世后,除了一部份作品捐给公益团体,其余创作皆留给她管理处置,他虽是她师父,却如同她的父亲,把所有有形、无形的财产毫无保留地留给她。
彦子齐当然知道论商品价值,李豪的作品价值有多高,如果她愿意,光贩售琉璃大师的遗作就够她一辈子不愁吃穿,可以坐享清福当富婆。
然而她却是个无贪无求的女人,虽定期为李豪的遗作办展览,却不喜欢贩售他的作品,只有真正喜爱,有心收藏,且让她看顺眼的买家才有幸交易成功,而交易所得多半又捐助给公益团体或赞助琉璃业的人才培育。
对于自己的作品,她也是以艺术为出发点,向来不在乎利益,并非拿钱就可以买到她的作品。
他一方面觉得这种对金钱、名誉皆漠然的艺术家真的很难搞,一方面又佩服她对琉璃的固执与认真。
罢开始认识她的作品完全是为了找话题拉近关系,比起欣赏艺术,他其实较在意商业价值。但在真正接触她的作品后,他确实欣赏起她的才华和内涵。
“李豪大师确实是台湾琉璃界的鼻祖,他数十年来的辉煌成就不仅在台湾、大陆,甚至连国际都为人知悉,你虽年轻,但才华并不因李豪大师的光芒而被压制或削减,老实说,对你的作品如此执着并非我或晶煌,而是另有其人。”彦子齐决定告知实情。
“另有其人?”姜红一听到并非是他对她的作品执着,内心反而有些失落感。
“你知道在东西方享誉盛名的当代建筑师陆炀吗?”
“不知道。”除了琉璃,其他事物他没兴趣。
“他是美籍华人,堪称当代建筑界奇葩,甚至被冠上‘东方高第’的最高赞誉。”
“他是个非常有个性的建筑师,对建材要求严谨,皆亲自挑选,近日在美着手的一件两百户豪宅建案,除了选择晶煌的琉璃建材做为室内外装满外,还特别指定希望能取得你的作品‘无穷’与‘尽头’,各量产两百件做为每户门柱内镶嵌的摆饰。”
“你的‘咏四季’毓才是我喜欢的,希望将其精致限量生产的作品。”不懂欣赏艺术的他,第一次看见这套作品,就被深深吸引。
“兰之梦、荷之醒、菊之舞、梅之恋,以晶莹剔透的琉璃,细腻诠释出生命律动的花卉之美。”他是打从心底欣赏赞叹。
姜红听到她的作品被享誉国际的知名建筑师看上,并没有特别惊喜,反倒是他道出真心,听见他对她作品的欣赏及评语,竟让她有种莫名的喜悦。
“我可以去苏州,至于你提的技术指导,变化系列创作的设计,到时视我的心情而定。”
“没问题。”彦子齐微微一笑。虽然她没有明确同意他的提议,但他知道她其实已算答应了。
大陆·苏州
之前声明看心情做事的姜红,却是一到晶煌苏州工厂后便完全投入琉璃世界中。
她一一指导每位高级技工,之后宛如被被灵感之神上身,开始画出同毓相仿却又相异的设计图。
她错过晚餐时间,将自己关在工作室一角,不停画着一张又一张的图稿。
身为公司总经理的彦子齐为表现体恤员工之心,每次来苏州总厂总会招待高级干部到餐厅用餐,慰劳他们的辛劳。
他原想邀约姜红同往,她却对他的叫唤置若罔闻,了解她此刻不理人并非恶意,他只好请人为她准备晚餐,然后带着几名干部离开。
结束晚餐应酬后,他独自前往夜店小酌,享受轻松快活的夜晚。
虽然身边有交往对象,但他不会因有了女友便放弃跟其他异流。
对他而言,去夜店PUB的短暂风流并非劈腿的不忠行为,那不过是生活的一种乐趣,他在交往前早已言明,他与交往的对象都有此共识。
凌晨三点多,彦子齐离开夜店,原本要带个相谈甚欢的陌生女人去开房间,但莫名地想起留在工厂的姜红,瞬间便失去玩兴。
虽然他交代员工为姜红安排厂区的宿舍,但他却突然有些不放心,不禁转回工厂探看。
宽敞的厂区一片暗黑,只有几画盏路灯亮着,前方是紧连两间数千坪的厂房,厂房后方则有两排公寓宿舍。
彦子齐走进透着微光的右侧厂房,在亮着灯光的工作台,看见一个女人正趴在那里。
他走近,看见桌面散落一堆图稿,旁边的桌子摆着完全未动的晚餐,不禁微微蹙了下眉头。
这个女人真的对创作很疯狂,竟忘了用餐!
他想叫醒她,要她吃饭或回宿舍的床上睡觉,但又不忍心叫醒她。
他弯身看着她枕在手臂上的平静睡颜,她皮肤细致,唇色红润,头发斗智的覆盖额际、脸侧。
他不禁伸手将贴覆她脸庞的发丝轻轻拨开,指尖不意触碰到她脸颊,感觉微微搔痒的她,轻蠕了下唇瓣,呓语一声。
一瞬间,彦子齐的手僵在半空中,浓眉蹙拢。
为什么……他方才会不自觉对她表现出温柔的举动?
为什么,他会因放心不下她而放弃跟性感尤物在床上翻滚?
为什么,他会觉得她此刻的睡颜很甜、很美?
他……他竟瞬间对她轻蠕动的粉女敕唇瓣产生一丝冲动!
身为情场斑手的彦子齐极其理性地摒除那些莫名无解的思绪,不想承认自己对她产生一丝一毫的男女情愫。
然而,此刻他尚能催眠自己,隔天发生的事件却令他心生矛盾与不解。
“OH,HI!红!真的是你?!”一个男人踏进工厂看见姜红,既惊又喜,立刻上前给她一个大拥抱。
“NEK!你怎么在这里?”意外看见熟面孔,令姜红非常讶异。
站在一旁的彦子齐见到这一幕,内心竟莫名涌起一丝不是滋味。
外形粗犷高壮的NEK是晶煌从义大利威尼斯聘来的外籍研究专员,没想到他竟跟冷漠的姜红如此熟稔。
“我去年被邀请来这里做研发,预计工作一年后回义大利。李豪老师过世我很遗憾,无法到台湾参加他的丧礼。”NEK一脸惋惜。
李豪曾带姜红到欧洲水晶玻璃发源地的威尼斯待过半年时间,她就是在那时认识了Nek,彼此切磋技艺,相处非常愉快。
“老师很想你,一直希望有机会再去威尼斯住住。”姜红笑道。
与她情同父女的李豪过世近两年,她虽难过不舍,却将那股悲伤全化为对琉璃的热忱,努力传承他所教给她的技艺,藉由创作延续他的精神。
“这是我昨天画的系列延伸设计图,你可以发表一下意见。”她转身拿起一叠草图,立刻和Nek讨论起来。
彦子齐被甩在一旁两、三小时,即使他装忙看着工厂劳动报表和新研发的琉璃建材样品,内心却愈来愈不舒坦。
当她独自沉迷于创作中时,他虽被漠视,却不至于心生不快,然而见她和另一个男人有说有笑,将他排除在外,他心里却异常不舒服。
下午,Nek提议带姜红去附近几间琉璃工坊参观,原本要跟几名台干开会的彦子齐不希望他们两人相偕出游,竟开口自愿担任地陪,和他们一起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