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钞过去,杜筱月透过窗户,看着顶着烈日,站在门口动也不动的郝维季,觉得好生心疼。
忍了半天,她还是受不了开口说道:“爸,他应该可以进来了吧?外面太阳那么大……”
杜父不悦的看着她,“哪里大?不过就是在太阳下站一下下而已,我在带兵的时候,这点时间连练习立正都不够,要是连这样都撑不下去,还算什么男人!”
“这跟是不是男人有什么关系?他很有诚意来我们家拜访,又不是来站卫兵的!”她忍不住小小声的反驳回去。
“我管他这么多!反正我就是看那小子不顺眼,不想站?可以,以后你不准跟他有任何关系!比那小子好的男人我认识一堆,你要是真想结婚,我帮你介绍。”
“不需要!我自己就是当红娘的,为什么还要别人来帮我介绍?”
“亏你还说得出口,你连看男人的眼光都没有,还当什么红娘!”杜父嗤之以鼻。
他向来对女儿当什么红娘不太满意,刚好逮到机会,忍不住就想叨念个几句。
杜筱月也被惹得动了气,“他有稳定的收入,有房有车,做事认真负责,而且全心全意对我好,我不觉得他有哪里不好,他是我看过最好的男人。”
杜父冷哼几声,“我就看不出来他哪里好,当个医生还要护士帮忙问诊,看他脸上没啥表情,就知道他这个人薄情寡义。还有,年纪轻轻就有房有车,如果不贷款,就是暗地里收红包,没什么好得意的?我就是看他那副小白脸的样子不顺眼……”
杜筱月听父亲越说越过分,任何一个小缺点都被他故意放大,不是缺点的部分,也硬被他讲得这么不堪,她气不过,倏地站起身,大声吼道:“够了!爸,你明明就不了解他,怎么可以一直说他坏话?”她说着说着,眼眶也跟着红了。
杜父被她这么一顶撞,脾气也上来了,两眼一瞪,“我就是看他不顺眼!有种你们就直接把孙子抱回来,要不然我死都不会答应让那个臭小子当我的女婿!”
“我……”杜筱月气到整个人发抖,但是从小被教导要尊敬长辈,让她没办法再继续跟父亲斗嘴,只能撇过头,往厨房的方向喊道:“妈,我先走了,以后有机会再回来!”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的开门离去,走到郝维季面前,看他满头大汗却还是微笑的回视她,她就忍不住包生气,硬拉着他的手,往停车的地方走去。
“走吧!既然人家不欢迎我们,你就是站一整天也没有用!”她赌气的说着,耳朵自动忽略后头杜父不悦的大吼声。
郝维季站在门口,也听见刚才两父女大声吼来吼去的内容,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亲昵的拍拍她的头,安慰道:“没关系,我会想办法说服他的,就算要我天天来罚站,我也愿意。”
杜筱月突然灵光一闪,目光坚定的注视着他,缓缓说道:“不用这么辛苦,我已经想好该怎么说服他了。”
“怎么做?”杜父坚持不软化的态度,他不认为用太普通的方法就能说服他。
“这个办法要成功,需要你的全力配合。”她贼兮兮的笑看着他。
一看到她露出这么诡异的笑容,郝维季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但为了不让她失望,他还是先支持了再说。“你说,我一定全力配合。”
“很简单,我们生个小孩子吧!他不是说只要抱个孙子回来,他就会答应我们在一起吗?”
她说得倒轻松,可是郝维季在心里忍不住直叹气,却不想开口打击她不知哪来的无穷信心。
如果真的有这么简单就好了,那不过就是杜父一时冲动,月兑口而出的气话。他觉得,如果他们真的先上车后补票的话,最有可能的结果是,她和孩子被迎进杜家大门,他则是会被打断腿,赶出门外。
“怎么样?你觉得我的主意好不好?”杜筱月无法体会他心中复杂的情绪,径自得意扬扬的问着他。
郝维季脸上不动声色,搂着她上车,“这个问题……我们再讨论。”
未来岳父和未来的老婆都是这种执拗的性子,两边都不能得罪,看来他真的要好好想个办法,才能哄得岳父大人开心,顺利取得美人归。
***
在杜家被父亲气到,回来之后,杜筱月真的开始找资料,做功课。
她将四处探听来教人得子的名中医、灵验的寺庙,还有秘方之类的资料,全都整理齐全,甚至还开始规划饮食,打算在最短时间内“一举得子”。
不过相对于她的积极努力,郝维季就显得冷静许多,虽然任凭她每天忙着工作、忙着约会,再顺便忙着整理那些秘方,他还是把握每一个机会,尽可能打消她放手一搏的念头。
他并不知道为什么杜父对他这么不满,却可以理解杜父的心情。
自己的女儿这么晚了还和男人窝在一起,然后一回家就跟父母说要结婚,再加上杜父本来就对他没什么好印象,自然想尽办法要阻扰。
如果哪天他有了女儿,一定也会把她保护到家,要是女儿也做出同样的事,他应该会气到直接动手揍了那个男的吧!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不愿筱月因为一时赌气而生孩子,这样做不但会刺激到老人家,而且对两个人的未来也不好。
也不知道她的小脑袋在想什么,他本身就是妇产科医生,求子的办法他不用查资料,随便都可以说出一百种,还需要她辛苦的四处探听吗?
不过话又说回来,为了避孕,他也知道最有效的办法。
、事后丸,或者怎么乱七八糟对的仪器和药品,基本上都不能百分之百保证不会怀孕,最好的办法就是两个人保持一定的距离,什么事都不做,除非她是圣母玛利亚再世,否则绝对不可能会怀孕。
只是这种办法对他来说,无疑是种折磨,毕竟像她这样活色生香的美女,每天在他身边打转,看得到却不能碰,这种非人道的忍耐实在让人很沮丧。
而且她汲汲营营的求子行动,也为两个人的日常生活造成不大不小的影响。
吃饭的时候,如果不是她亲自下厨,她总会一边拿着苹果,一边核对她的小册子。
“大白菜、菜瓜、苦瓜都不能吃,这个空心菜、芹菜、酸菜、竹笋、芦笋、金针花、番茄也不行,我看看还有什么可以吃的。”
她一边忙着张罗自己的食物,一边分神对他说:“你想吃什么先点好了,对了!有海鲜的话要点海鲜,虾子牡蛎多点一些,还有韭菜和羊肉也要多吃一点,你知道,这些食物对某方面很有用。”她暧昧的笑了笑。
通常这个时候,郝维季只能附和她一下,试图保持冷静,然后再随便点一些自己习惯吃的食物,假装听不懂他说的话。
如果照她说的点,他晚上大概就不用睡了,那些全是上火的食材,主要功效都月兑离不了“壮阳”,现在的他巴不得自己可以清闲寡欲像个出家人,假使听话把那些东西吃进肚子里,根本是在给自己找麻烦。
不过通常她在核对小册子之后,便会发现没剩几样东西可以吃,加上她又挑食,能选择的就更少了,所以常在犹豫了半天之后,还是点了最简单的汤面或是烫青菜,要不然就是随便一碗肉燥饭解决一餐。
吃饭的时候一堆忌讳他都还可以忍耐,但晚上约会或两人独处时,他只能用提心吊胆来形容,除了要克制本来就会对她产生的原始冲动外,还要预防她三不五时耍的小心机。
她总是不经意流露出该死的性感,魅惑的眼神不停勾引他,还故意穿着半露酥胸或美背的衣服,再用柔软的身子紧紧贴着他。
这个时候,他就只能尽全力发挥柳下惠的精神,不着痕迹地和她保持距离,然后还要再自己想办法熄灭啃蚀理智的欲火。
为了两个人好,他努力想拉开距离,她一次、两次被推开还可以忍受,但三次、四次之后,便再也忍受不了,生气的开口直问:“郝维季,你躲什么躲?我是豺狼虎豹吗?我是会吃人的怪物吗?我这么积极,还不是为了能让我爸接受我们,你只要稍微付出一点劳力,又不吃亏,有什么好躲的?”
郝维季看着她因为气愤而泛着红晕的双颊,多想把她搂进怀里,狠狠亲上几口,但他知道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先跟她沟通好才行。他深吸了几口气,缓和一下情绪才开口。
“我不是不想。”他用最直接的话当起头,在她急着想反驳前,马上继续说:“但现在做这种事,不好。”
“哪里不好了?”她不满的嘟囔着。
“我不想‘逼’你父亲承认我们,这样就算我们以后结婚了,他也不会真正祝福我们的。”他温柔劝说,一边把玩她柔顺地长发,“你也明白的,对不对?”
杜筱月若有所思的咬着下唇,神情复杂又感动得望着他,“我明白你的顾虑,可是我爸那个人就跟我一样,都是认定了就会坚持到底的人,说好听一点叫做有原则,说难听点就是固执,他……很难说服的!”
其实她也不想这么强硬的反抗自己的父亲,但是当两个个性同样执拗,又不容易被说服的人有冲突时,她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用既定的事实逼父亲接受了。
郝维季叹了口气,无奈的道:“我知道,但有些事情不能因为困难就不去做,是吧?更何况这件事还关乎到我们的未来,不能因为一时气愤,就做出可能会后悔的举动。”
眉头皱的紧紧的,平常伶牙俐齿的她,现在竟然不知道该这么反驳回去。她知道他说得没错,她也想好好解决,更希望可以开开心心的带他回杜家,让他也成为她们家的一份子。
看着她依旧眉头深锁,郝维季心疼的将她搂进怀里,轻声哄道:“我不是说过我会想办法吗?或许我不太会说话,但是我会用行动表示。如果你父亲真的不喜欢我这张脸,大不了我去找大哥帮我整容好了,看他喜欢什么样子,我就整成什么样子。”
听到他最后几句玩笑话,杜筱月也忍不住笑出了声,抡起粉拳,轻捶他胸膛,娇嗔道:“不行!你整成我爸喜欢的样子,那我怎么办?我就喜欢你现在这样,我还希望儿子从小就像个小斌族或小王子呢!”
“放心,就算我整容了,基因还是没变啊,孩子生出来,基本上还是会有一半的机率跟我长得一模一样。”
杜筱月看着他一脸正经,却说出这么搞笑的话,不禁真心的绽开笑靥,整个人笑倒在他怀中。
随着笑意渐渐平息,她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腰,把小脸埋在他胸前,低声说:“就照你的方法去做吧!但是要记得,别太委屈自己,我会舍不得的。”
她知道他即将会面对许多无理的刁难,她帮不上任何忙,只能说些鼓励他的话,顺便也安慰一下自己。
“我知道。”郝维季眼神透出淡淡笑意,任由她像无尾熊一样紧紧巴着他不放。他在心底发誓,不管有多困难,他一定会说服他父亲,让他亲手把女儿交给他。
相拥的两人身体彼此紧贴,心也靠的很近,都希望能够成为对方最坚强的后盾。
***
这天虽然风不强,但是豆大的雨滴持续倾泄而下的气势,还是相当惊人,窗外的世界看起来像被一片雨幕盖住,视线所及,除了朦胧的灰色外,看不见其他更鲜艳的色彩。
“那个年轻人又来了。”杜母手里拿着一件准备缝补的衣服,眼神平静的扫过站在屋外的人影后,若无其事的说着。
“嗯。”杜父轻声应了一生,没多说什么,拿着象棋,自顾自的研究棋谱,但眼神偶尔还是会不经意的看向窗外。
杜母发现他那种想看又不敢光明正大看的贼模样,忍不住又道:“那个年轻人每个周末都会过来站岗一整天,持续到现在,也快两个月了吧!年轻人还挺有毅力的。”
杜父不屑的冷哼,“哪有一整天,他中午不是都会自动消失半个小时吗?我就说他没办法坚持到底。”
老头子这不是摆明了鸡蛋里挑骨头吗?杜母放下手中的衣服,提高音量反驳,“要不你去站站看!你们在执勤的时候,会这样站一整天不休息吗?他利用中午半个小时去上个厕所、吃个饭,有什么不对吗?更何况你又不让他进门,他不用开车去别的地方吗?人老了,无理取闹也该有个限度。”
被杜母反唇相讥,杜父气恼的丢下手中的棋子,吼道:“谁无理取闹了?”
“你自己心知肚明。想当年某个人娶我的时候,只不过在我家跪了半天而已,看来当初我爸心太软了。”杜母冷冷的扫了他一眼,语气不轻不重,却正中红心。
杜父为之语塞,闷着气无法反驳,只能紧皱着已经灰白的眉,重新坐回椅子上。
杜家一楼两个老人家的对战无疾而终,住在二楼的杜筱康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个男人在自家门口站岗。
“楼下那个男人是怎么回事?”
何玉婷挺着肚子,笑着说:“那个应该是你未来的妹夫。”
“妹夫?”杜筱康挑了挑眉,有些不可置信。
“没错!两个月前,筱月说要带男朋友回来,我确定带的是他没错,巧合的是,他还是我的妇产科医生呢!”
“哦?是个医生?条件应该不错,怎么爸不让人进来,让他站在外面淋雨?”
何玉婷无奈地苦笑,“爸不是很喜欢他,上次筱月带他回来,两个人甚至还没进门就先炒了一架,最后不欢而散,筱月还说要生了孩子之后再回来。”
“发生了什么事吗?”平常妹妹是很听爸的话,要不是有什么大问题,两个人不会还没进门就吵架。
“其实严格说来,也是我事先没跟爸解释清楚,那个郝医生的话本来就比较少,他的妇产科也是以分工多元化而闻名,但是第一次产检的时候,你那天没空,所以是爸陪我和妈去的,结果就和郝医生吵起来,说他没有尽到医生的责任该做的事情没做好。
后来爸一发现筱月带回了的男朋友就是他时,更咽不下这口气,所以极力反对两个人在一起。听妈说,爸还当着人家的面,骂人家是娘娘腔,所以筱月才会当初翻脸。”何玉婷对于公公的脾气也感到非常无奈。
杜筱康听完老婆的解释,也忍不住摇头苦笑。他很清楚父亲的脾气,就是因为太了解了,所以知道楼下的未来妹夫用这招苦肉计,只能发挥一半的效果,若想要让父亲全然接受他,还是得某个人自己出面才可以。
“他就是这样每天来门口站?”
“不是,从那个星期之后,他每个礼拜的六日都回来,从早上七点开始站,中午之后会离开半个小时,回来在继续站,直到晚上五点才走。”
何玉婷摇摇头,同情的说道:“说起来爸也真是固执,他都已经在这里站了两个月了,街头巷尾的邻居也都知道了,还有不少人上门帮忙求情,可是爸干脆来个视而不见,谁来说情都不理。”
杜筱康望着楼下看起来俊雅清秀的郝维季,心中不免佩服。这样的站岗法,就算在部队里,也有很多人受不了。
看来半响,他好奇的问:“他每个周末都来这里,筱月不知道吗?”
何玉婷迟疑了下,“我和她通过几次电话,她知道郝医生要来说服爸,但好像不知道他打算怎么做。”
“喔……”杜筱康若有所思的沉吟。
“怎么了?你想到什么好办法了吗?”两人夫妻一场,何玉婷也看得出他的心思。
杜筱康轻轻搂着面带疑惑的老婆,神秘的笑了笑,“我想尽点心力,让那对苦命鸳鸯可以早日获得认同,要不然家里的气氛那么怪,我怕影响到胎教。”
既然两个人搞了半天还是没有办法修成正果,干脆让他帮忙一下,就当作还妹妹当初介绍老婆给他的人情吧。
***
杜筱月这两个多月来,每到周末都找不到郝维季的人,问他去哪里,他也只是疲累的笑了笑,不再让她追问。
虽然她真的很好奇,但因为他说要用自己的方式来解决,所以她一直忍耐,尽量不多问,但她简直无法相信,这两个月来,他竟然就都是在做这件事!
红着双眼的杜筱月,站在老家巷子口的另外一端,语带哽咽的问:“哥,你说他就这样站一整天?中间只休息办个小时?”
杜筱康沉默的点了点头,就在她要冲出去的同时,急忙拉住她。
“哥,放开我,我不要他再继续站了!他都已经站了两个多月了,爸那个老顽固,甚至连杯水都不给他喝,这样下去根本没有用!”她一边挣扎,一边大喊。
“你怎么知道没有用?先不管爸,起码妈已经接受他这个准女婿,至少已经帮你争取到一个盟友了,这样也算一种进步吧!”
“可是……”眼睁睁看着动也不动,站立在大太阳底下的郝维季,她心中有千万个不舍和心疼。
杜筱康认真地劝道:“你们将来是要牵手走一辈子的,你现在不应该浪费时间跟爸吵,而是要想办法陪在他身边,跟他一起说服爸才是。”
她疑惑的看着自己的哥哥,不解的问:“什么意思?”
他摇了摇头,“你那未来的老公不是我在说,要站岗可以,但好歹也该说几句话就凭他这样不言不语,想靠着努力和真心打动我们固执的老爸,他可能要站上一年半载,不过如果有你帮忙推一把,或许进展得快一点。”
杜筱月不是笨蛋,听完哥哥的解释之后,恍然大悟,刚才的慌张和担心,现在一扫而空,漂亮的小脸,此时只剩下势在必得的自信。
“我知道了,谢谢哥!我结婚的时候,媒人的位置,我会记得让你坐的。”
她投给他一个自信的微笑,便迈开脚步走向郝维季。这次他没拦住她,只是带着笑,望着她娇小的背影。
其实真的不需要太感谢我,我也只是希望能趁我放假时,赶快把你们这对小冤家事情解决,不然每天吵吵闹闹的,我老婆和肚里的孩子都没办法好好睡啊!杜筱康在心中暗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