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载了一名乘客的公车,在山间某处站牌前停了下来,一名年轻女孩下车后,公车随即开走,她有些陌生的环顾四周的山壁,站在路边往下看,就是万丈深壑。没想到这样的深山里,竟然也有公车可以到达,台北真是一个便利的地方。
山上的风飒飒的响,时值十一月底,虽然天气不算非常寒冷,但是山上的温度还是比平地低很多,她忍不住瑟缩了肩颈,凝重的紧捏着手中的纸条。
她的身世,说不定今天就能揭晓了。
邬小安抬首看向远方的奢华别墅,她的母亲,听说就住在那儿。
她并不是来这里认亲的,也不是打算来要什么,从小到大,她对抛弃她的父母只有一个要求,就是给她一个答案——为什么要扔掉她?
她并不是过得不幸福,只是完全无法谅解怎么会有人狠心的抛弃自己的孩子?
现在,育幼院是她的家,她不仅有小福、小康两个姊姊,就连院长和其他孩子都是她的家人。
当年院长很巧妙的帮她取了邬小安这个名字,赋予她归属感,而小福又是个天兵,不但看不懂她的脸色,也听不懂她说的难听话,每天迳自拉着她去游玩、去帮忙,也因为这样,逐渐融化了她冰冷的心房。
她就在这间育幼院里安定下来,再也没有换到第九间、第十间,而且跟小福和小康成为比姊妹还亲的家人,三个人总是形影不离,还把小福被院长捡到的那天当作三个人的生日,每年都一起庆祝、一起许愿。
她们三个都想要成为好野人,享受豪门生活,这样不但可以自己过得舒服,更可以帮助育幼院的孩子们,而她呢,还有第二跟第三个愿望。
事实上,当不当好野人对她来说都没什么差别,她最希望的是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餐厅,能够料理美食给很多人吃;然后找到亲生父母,跟他们要一个答案。
三个愿望都很难实现,开店的目标遥不可及,毕竟存钱没有那么容易;而成为好野人,那是更远大的目标……但是今天,她终于得到了她亲生母亲的地址。
这两个月来,育幼院的变化太大了,先是小福找到了亲生父母,而且她根本就是百分之百的千金大小姐,当年是因为被人绑架,弃之荒野,才会沦落到育幼院。
再来是小康,她情系十余载的王子哥哥突然宣布在美国恋爱了,急性子的她在一小时内打包走人,只身飞往美国,捍卫自己的爱情。
而她呢?总是平静无波的生活,或许也该有点涟漪了。
所以她很积极的联络社工及家扶中心,终于找到她住的第一间育幼院,并且在有技巧的套话之下,得到了惊人的答案——她是被母亲亲自送到育幼院去的。
母亲把刚出生的她扔在育幼院门口时,被在院里帮忙的阿姨撞个正着,母亲说了一大堆苦衷,但阿姨无论如何都要母亲留下联络方式,以便万一将来她想要找亲生母亲时,能够有个线索,但母亲那时只是慌张的摇头,说绝对不要让孩子知道自己的身世,便迅速离去。
阿姨直觉有问题,便尾随在母亲身后,发现她直接前往车站,还跟一个男人见面交谈,而那个男人刚好是当地人,阿姨事后偷偷打探了关于那个男人的消息,也得到母亲的一些资料,正因为如此,她现在才能来到这个地方。
吃力的走了约半个小时的山路,邬小安总算来到一栋豪华的宅邸前,别墅占地宽广,四周有围墙,里头还有花园和一座超大停车场,而且从大门的装饰来看,这几天似乎要办什么活动。
捏紧纸条,她鼓起勇气按了电铃。
“哪位?”对讲机传来询问。
“我找邓咏文小姐。”邓咏文,是她母亲的名字。
“啊?管家啊,请问你哪里找?”
“我是她的朋友,有急事找她。”她随口胡诌。
对讲机那头的人请她稍等,紧接着有个人从雕花铁门旁走了出来,她这才发现原来还有门房耶!
“你等一下啊,我进去询问。”警卫说完,摆摆手请她稍候。
邬小安浅笑。她已经等了十几年了,再等一下也无妨。
于是,她一个人站在门口,尽可能保持冷静,默默等待着见到母亲的那一刻。
此时一辆时尚的黄色法拉利从远处优雅的驶来,轻按了一声喇叭,她赶紧退到一旁,法拉利停了下来,驾驶在等待铁门开启的同时,把车窗降了下来。
男人戴着墨镜,车上播着重金属摇滚乐,车里坐满了人,吵杂不休,他毫不避讳的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女人,充满了好奇。
她整齐的浏海覆盖着额头,直顺发亮的黑发披在身后,略微上挑的杏眼及深黑色的瞳仁,冷然及强烈的神秘气质,淡粉色的唇瓣连点笑容也没有。
邬小安也正用冰冷的眼神回视着他。他虽然戴着墨镜,但她可以想见这个男人一定相当俊美。
“找人?”他开口问道。
她向来不多话,只是颔首,一点笑容也没有。她看向敞开的铁门,眼神一瞟,像是在跟他说:门开了,你可以进去了。
“哇,美女耶!”副驾驶座的男人兴奋的凑了过来,“好神秘喔!你什么时候认识这种气质正妹了?”
“我不认识。”他赶紧阻止轻浮的同伴,“来找人的,别瞎起哄。”说完便转过头,再望了她一眼,投以一个笑容。
邬小安将眼神别开,她对于交际应酬没什么兴趣。
法拉利优雅的开进宅邸前的停车场,停妥后,时尚贵气的男女纷纷下了车,高声谈笑着,感觉得出来他们都是有钱人家的小孩。
“你的礼物怎么这么大盒?”
“开玩笑,程星海二十五岁耶,我不准备大一点怎么行?”
“大小不重要啦,大家开心就好。”程星海关上车门,视线不由自主的又看向她。
但邬小安没有注意到他正在看她,只是专心等着警卫回来。
好不容易警卫终于从豪宅走了出来,直直走向她。“那个……管家说她不认识你,不过还是请你进去。”说完,便领着她往里头走。
经过刚才那些年轻人的身边时,邬小安闻到阵阵浓郁的香水味,穿着短裙的女孩尖声笑着,婀娜的抢道,但她并不喜欢跟人家争,索性慢下脚步,让他们先行进入宅邸。
“管家在厨房,等会儿进去要麻烦你小心一点,厨房里东西很多。”警卫细心的交代。
“管家的朋友?”
身后传来惊讶的疑问,邬小安倒抽一口气,又是刚刚那个男人。
“少爷。”警卫恭恭敬敬的打招呼,“是啊,这女孩说是管家的朋友,找管家有事。”
“我还不知道邓姨有这么年轻的朋友。”男人神态自若的走到她身边,“我带她进去就好。”
谁都好,她只想快点见到抛弃她的生母。
邬小安的表情露出了一丝不耐,但还是跟着他往内走,他们走过踩石,踏上露台,终于到了玄关。
“不必月兑鞋,今天晚上我有派对,大家可以穿着鞋子自由进出。”男人一脚踏上高一层的阶面,摘下了墨镜。
他长得……好迷人!邬小安不由得在心里赞叹。
两道浓眉加上随时都在放电的桃花眼,五官立体深邃,他俊美得就像外国男明星,加上他散发出来的不羁气息,压根就是女人最喜欢的类型。
但,不包括她。
“星海。”随行男女已不耐烦的坐在宽敞的客厅里喝了,“过来过来!”
“等一下。”他笑着回应,指向斜前方,“从前面那里进去就是厨房了,里面正忙得不可开交,很好认。”
“谢谢。”她轻轻点了点头。
“呵呵……”程星海忽地笑开,难掩惊讶,“原来你会说话?”
邬小安根本懒得理他,迳自疾步往厨房走去。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他心想真是个特别的女人,看着她的脸,仿佛置身寒冬,瞧着她的双眸,就像跌落了冰湖底。
如此的冻人,却又如此的静谧。
“看什么?你对她有意思喔——”褐发美女走了过来,搭上他的肩,“竟然看到目不转睛!”
“嗯,她很特别,会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他微笑的看向褐发美女,“不过她是邓姨的客人,我不会出手。”
“呵,算你还有点良知。”梁又云眼神挑逗,昂起下巴,“我随时都欢迎你出手,你怎么一点动作也没有呢?”
“哈哈哈!对你出手,我的麻烦就大了,谁不知道你有对……惊人的父母。”要是他真的对她怎么了,啧啧,只怕他非娶了她不可!
“哼!”她不悦的娇哼一声。她就是希望他对她怎么样嘛,这样她才有理由可以嫁给他呀,省得看他这棵桃花树老是吸引有的没的女人,一个换过一个,就是轮不到她。
梁又云不动声色,斜眼睨了走进厨房的黑色背影一眼。幸好,那个女人是邓姨的人,少了一个劲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