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请。”穿着黑色西装背心的男子站在挂着帘子的圆柱旁,恭敬有礼的欠身,对着沙发上一对情人说道。
温文儒雅的男人正搂着甜美的小女生,他们双眼发亮的抬首,迫不及待的站起身。
男子礼貌颔首,旋身带路。穿过长长的走廊,再进入几个小房间,总是这个门进那个门出的,没有家具的房间让人搞不清楚方位;好不容易终于来到一个充满神秘色彩的短廊,底间闪耀着紫色灯光,水晶珠帘垂坠而下,散发迷人的光芒。
他手往里头一指,暗示两人往前行。
两人既期待又怕受伤害的往前走去,里头的小房间布满以紫色为基调的装潢,紫色绒布为壁纸,眼前桌面上有个水晶球,正后方坐了一个戴着面纱的女人。
小情人们战战兢兢坐下,两人不安的对望一眼,才望着桌后的女人。
“问什么?”面纱女人轻声问着。
“嗯……问我们两个人……”女孩子娇羞的望了男友一眼,“问感情,我想问我们什么时候结婚比较好。”
“……”面纱女子顿了一下,望向男人,但眼神却停在他后方,“要等大家都同意,你们的婚事才能顺利。”
“咦?”女孩愣了一下,“大家都同意啊!我爸爸妈妈也很喜欢他,甚至说要帮他创业……”
“我是说—”面纱女子打断她,伸手往男子后头一指,“他身后的女人,跟那两只婴灵。”
什么?男人怔愣,吓得陡然往身后猛瞧,却什么也没瞧见。
“女人有一头长鬈发,看死状是……跳楼死的,一尸三命,她怀的是双胞胎。嗯,我看看。”面纱女人接续说着,“喔,她说她叫小依,你应该记得的,她是因为你劈腿才自杀的,这辈子都不会离开你。”
一旁的女子听得脸色惨白,发颤的望向自己的爱人。男人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内心正在呐喊:为什么这女人会知道这件事?
他以为这灵媒只是个骗钱的家伙,想不到—
“你这个骗子!在那边胡说八道什么?”为掩饰心虚,男人恼怒的拍桌起身,“你是想存心破坏我们的幸福,还是要我花钱消灾?”
“谁答应帮你消灾了?你想驱走那母子三人,我还得考虑考虑咧。”面对男人的盛怒,面纱女人倒是从容不迫,“像你这种人,看到有钱女孩就抛弃怀孕的女友,还妄想飞黄腾达?等下辈子吧!”
一旁的女孩挂着泪站起身,狠狠甩了男子一巴掌,接着转身夺门而出。男人错愕的喊着她的名字,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你最好快跟小依道歉,或许她会原谅你的负心。”面纱女人好心的做售后服务。
“你这个混帐,竟敢坏了我的好事!”男人说完便抓起桌上的水晶球,想往面纱女人头上砸去—
说时迟那时快,一只手抢先一步钳住男子的手腕,力道之大,让男人完全无法移动手臂,甚至整个人反被往后甩向墙壁,撞伤了背。
只见刚刚那位穿着西装背心的男子傲然睥睨着他,一弹指,两个保全装扮的人员立即入内将男人架走,火速清空房间。
男子立即上前一步,将那古典式的房门给关上。
“啊!”女人扯下面纱,伸了个懒腰,还伴随一个大呵欠,“我又没说错,敢做就要敢当。”
“主人累了吗?”男子挂着浅笑,“要不要为您准备咖啡?”
“不要,我想睡觉。”花鑫站了起来,“这是今天最后一个客人了吧?我想回房睡一下。”
她姿态慵懒的搔搔头,一点都不优雅的拖着身子,直想离开这占卜房,回到她温暖的被榻—即使现在才下午两点钟。
“主人。”男子一个箭步上前,挡住了门口,“您下午三点有课。”
“咦?”花鑫皱起眉,“那好无聊,我不要去!”
面对她撒娇般的神情,连一向严肃的赵寰颐都不禁露出温和笑意,然后凝视着眼前的她吐出两个字,“不、行。”
“嗄”花鑫咬了咬下唇,“为什么?”
“禁止逃课。”他一副八风吹不动的表情拿起墙上的对讲机,“帮小姐准备一杯咖啡,代糖两包佐鲜女乃油,直接送到大厅。”
“人家真的很想睡嘛!”花鑫蹙起柳眉,一脸可怜兮兮的样子,“我昨天晚上只睡三小时,一大早又被你挖去上课……”
“如果小姐不花时间去夜店,相信便有充足的睡眠时间。”他立定站好,为她拉开门,“车子已经备妥了。”
花鑫噘起嘴。真是个讨厌鬼!吧么什么都能依着她,就唯独念书这件事一点商量的余地也没有?
“真的累的话,我建议小姐可以利用中午时间休息,而不是做生意。”走在她身后的赵寰颐淡淡丢下话。
她闻言,不满的回首,理直气壮的驳斥,“我这是在练习。”
“修行不是这样的。”他仍维持笑容,“小姐只是在利用天赋多赚零用钱。”
花鑫立即鼓起腮帮子,一双大眼骨碌碌转着,“你答应过我不说出去的。”
“我没跟任何人说过。”他刻意左顾右盼,“现在也只有我们两个人。”
“嘘—”花鑫食指搁在唇上,露出一脸可爱到令人想一口吞下的模样。
但是,他不能吞。
压制着澎湃汹涌的心,赵寰颐表面维持着笑颜,朝着花鑫认真颔首。
对她的承诺,他宁死都不可能失信。
花鑫,是二十年前诞生的那个女婴,原本花家认为灵媒血统业已丧失,没想到她却在满月前双眼乱瞟,总是对着无人的地方或哭或笑,之后由现任当家证实,襁褓中的她看得见幽魂鬼魅。
花家的灵媒体质代代只传男性,这一代竟然出现在女子身上,可谓奇迹。这让花家上下既震惊又讶异,在由她接下大任之余亦忧心忡忡……
可命运既定,只得承受,女孩起名为“花鑫”。
“鑫”意为多财多金,希望她为整个花家带来财富,所以女孩子才有了这么一个较阳刚的名字。
而赵寰颐打从花鑫确定继承能力后,就指派为她的终生管家,幼时尚有保母及父亲一同照顾,他在身边努力学习,一直到七年前父亲正式退休,他才接下现任管家一职。
也是从七年前,他才开始正式与已是少女的花鑫朝夕相处。
花鑫现年二十,还是个大学生,一般来说花家的灵媒满十六就要开始工作,并对外宣告正式继位,只不过……说来现任当家真可怜,花天启早想着退休逍遥过日子,却因下任继承者而迟迟没有办法卸任。
因为,花鑫完全成不了气候。
除了灵媒能力不稳定外,最重要的关键,是她个性尚未沉稳,完全没有当家的样子及威严,说得更直接点,是她根本连这份觉悟都没有。
她总认为自己只是个快乐的学生,爱出去玩、逛街是人生最大的乐趣,要她面对政商大老、正经八百的卜算吉凶,还不如让她跟朋友去玩塔罗牌。
当然,为她创造如此无忧无虑环境的人都有责任。没有人实行铁血教育,也没有人打小版诉她应该扛起的义务与责任,更没有人好好训练她成为一个真正的花家主子—严格说起来,花氏家族人人都有责任!
全家就宠这个人见人爱的小女孩,谁教她打小看起来可爱至极,每个长辈都捧在手心上疼,到头来,对她最严格的竟是他这个应当对她百依百顺的管家—不过现在执事一词正夯,所以现在赵家人的头衔改叫执事。
“执事。”女佣送来咖啡,直接交到赵寰颐手上。
“我现在真的好累……”花鑫还试图装可怜耍赖。
“上车吧。”赵寰颐无动于衷,径自走到外头。
“哎哟……”眼见攻势失效,她整个人垂头丧气,“去就去啦!”
花鑫不甘愿的坐进车子里,赵寰颐再把咖啡递给她,并且刻意再次交代司机,“下课后记得把花鑫直接接回家,不准她再往外跑。”
“为什么?”她又发出抗议,“我下课后想去逛街。”
“不急于一时。”他温和却不失威严的对她说:“小姐熬夜太多天了,今晚请务必准时回来,好好休息。”
“我没关系啦,年轻就是本钱,而且呀—”
“而且小姐体质一虚,‘那些’就会趁虚而入……”赵寰颐说得云淡风轻,却让花鑫身子一颤。
她大眼眨巴眨巴的望着赵寰颐,全身竟发起冷来,“你……你干么说这个?”
“我随口说说罢了。”这次他连眼睛都眯起来了,看得她突然慌得不知所措。
“好啦好啦,我会准时回来。我最近都熬夜……天啊,该不会昨晚睡不好也是因为—”
赵寰颐但笑不语。他绝不会说出其实她睡得有多好,还打呼踢被这件事。
“那你要帮我拿符咒来喔。”花鑫忽然紧紧握住他攀在窗缘的手,慎重交代,“千万千万别忘了在我房外设下结界。”
“是的,主人。”他恭敬颔首,眼底闪过一抹得意,目的达成。
花鑫这才松手,任车窗升上,银色车子缓缓驶离,他依然站在车道上,恭送他唯一的主人离去。
欠身颔首,一直到看不见车子后,才直起身来。
他望着自己的左手,手背上有着花鑫残留的余温。
唯一的主人,也是他唯一在意的人。
*
下午近六点半,赵寰颐按照惯例嘱咐厨房今晚的餐点务必清淡爽口,也交代晚茶准备易入睡的茶点,好让小姐能早早就寝。
今天的课是六点结束,加上塞车时间,按理应该六点四十五分便能抵达家里。
几个女佣一边摆盘,一边偷偷瞄着赵寰颐。这宅子大,聚会时人口多,万一大家都在家时那可是累煞人,规矩繁复且严谨,真不亏是政商界赫赫有名的灵占世家。忙归忙,但好处是工作稳定、高薪,还有……养眼。
先不提上一代的各具风范,就是这一代的年轻小姐少爷也各有风采,气质迥异,却人人都称得上是俊男美女。
而花鑫的执事,是最最最迷人的了!
一八三的身高,修长又健美的身材,深黑色短发闪闪发光,略长的刘海不规则的覆在额上,却蓬松柔软,黑色浓眉佐上一对杏眼,衬在那长形脸上,看上去既秀气斯文,又带着一点阳刚味。
正看侧看皆俊美无瑕,加上花家曾送他出国留学,不但跳级毕业,拥有留美双博士,头脑一流、做事效率高,堪称花家执事中,人气最高也最受人青睐的一位,举手投足间的气质更不同凡响,谈吐优雅,风度翩翩,还有股充满魅力的男人味。
让大家讶异的是,这样的人才没在花家产业效力,竟屈就于区区执事?最令人不解的是,还是当那个很宝大小姐的专属执事。
“执事,小姐的车快到了。”对讲机中传来报告声音。
赵寰颐立即拿起桌上的纯银托盘,上头放了杯热柠檬茶。今天外头温度只有十二度,昨晚喝醉的小姐势必镇日口干舌燥,加上天冷,一杯热茶是最佳选择。
只手顶着托盘,他笔直走向大门,银色座车弯进车道,刚好抵达。
“欢迎回家,小姐。”他亲自开车门,却看见了陌生的脸孔,瞬间脸色一凛。这是哪里来的人?
“你好哇!”一头红色鬈发的女孩从车里跳了出来,“哇靠,花鑫,这你家啊,也太豪华了吧!”
接着从车子里钻出另一个男生,头戴着毛线帽,嘴里嚼着口香糖,身上叮叮当当的项链手饰多得像是开饰品店的,也一脸赞叹的望着这宽大的门庭。
司机打开副驾驶座侧门,花鑫这才红着双颊走出来。
“小姐。”赵寰颐板着脸走向她,“这是怎么回事?”
“噢,他们是我朋友。”她指了指那一男一女,“这是Amanda,那是Nic!”
“朋友……”赵寰颐喃喃说着,回头上下打量这对访客。
“对啊,你不让我出去,我带朋友回来玩总行了吧?”花鑫眯起眼,笑得很开心,“就吃顿饭,别摆臭脸。”
“就吃顿饭?”他狐疑的望着她。这小丫头的想法绝对没那么单纯。
“就吃顿饭。”她信誓旦旦的说。
“八点离开。”赵寰颐挑眉定下时间。天晓得小姐的一顿饭是几小时。
“嗄可是……”花鑫意图抗议,赵寰颐却把托盘搁到她面前,那气势与眼神,摆明了不容她反驳。
呜呜,八点就八点嘛!好凶。她心里咕哝着。虽然她是主子,但在很久很久以前,她就觉得寰颐比她威上几百倍。
她当然可以学爸爸一样喝令他,但她就是做不到。要是真惹寰颐生气,她就准备吃不完兜着走。
记得有一回,她虽感冒却坚持要滑雪,还气急败坏动用主子权力,命令身为执事的寰颐听从,结果他冷冷应了一声遵命后,竟带着她远离滑雪场,来到偏僻的山野,狂风暴雪冻得她快不能呼吸,他却回一句“若她没滑够雪不能走”。
衰的是,之后还遇到雪女,吓得她魂飞魄散,最后哭求着寰颐快带她离开,还发誓以后绝不再任性妄为。
就这样转眼七年,为了自身安全着想,也明白寰颐是为了她好,虽然她脑子里充满稀奇古怪的叛逆点子,但在他面前,她尽量乖乖听话。
“好温暖喔!”花鑫前一刻还在心里抱怨他的霸道,可双手捧着花茶,不禁对赵寰颐绽开微笑,“还是你最了解我需要什么。”
“这是我的工作。”他喜欢看她这样满足的笑容,也跟着笑开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