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得太理所当然,让樊谦不禁冷汗涔涔。
“回去?那清朝的公主有可能穿到现代,又再回去吗?”他紧握着被子,两眼发直了。
“有啊!看运气,没被吃掉就有机会,因为时空裂缝一次开一百八十天。”她认真回忆着,“我记得还要有连结啦,不过如果妖魅们施法的话就轻而易举啦!”
“樊谦?”白玠恒注意到他苍白的脸色,连忙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静蝶跟我说再见了……她哭着跟我说再见!”他蓦地失控大吼,“我居然不信她!她说她是公主时我竟然还叫她闭嘴--我怎么会那么混帐,我简--”
在咆哮声盈满病房之际,马敬学突然踉踉跄跄的冲进病房,紧张的扯开嗓子大吼,“樊--静蝶接电话了!”
这瞬间周遭声音俱止,樊谦仿佛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望着马敬学几秒后,才喉头紧室的伸出颤抖的手,“电话给我,我要跟她道歉……”
“不不……”他慌乱的摇头,“她只要我跟你说两个字。”
樊谦脑袋一片空白,有种不需要妖鬼,生命也被抽干的感觉。
“再见。”
静蝶把货柜门关上,再把栓子穿过孔洞,挥汗如雨的喘口气,总算把最后一箱影片都给放进去了。
她花了一下午跟一晚上的时间,把拍片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分门别类的标妥清楚,分放入五个货柜中,就怕樊谦会搞不清楚。外头有好几个货柜,她还挪了两个摆放重要家具,在木屋里有些特别的东西她都搬出来了,最特殊的应该要数楼梯下的密室。
那儿有个地下室,里头有一堆竹简,有时间的话她很想仔细看,但是她没有时间了,因为再一个小时就是期限到达之际,她也知道黑山在阻碍她,昙妖不仅要把她送回去,而且也要对付即将归返的樊谦。
她不怪樊谦的不信任,这的确是荒唐之事,若非她亲身经历,说什么她也不会信。
她只是……对于过度的期待感到有些悲伤,她其实是希望樊谦真信她的,一如他所说的,只要她说的他都信。
这话听起来悦耳甜蜜,她每想一次就多存一份希望,最后却被狠狠的击垮。
阖上双眼就能见到他那愤恨盛怒的表情,那一副认为她在破坏他的心血而且心有不轨的神情,他甚至听不进去关于她的过去、她的身份与背景……是,那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可是她希望他信她,这样就能解释一切!
但这些现在都已经不是重点,因为她即将回到寒冷的雪地里,再也不能保护最爱的男人,不过她不后悔走这一遭,不后悔到黑山来,因为她品尝过自由、独立思考,还有怎么去爱上一个人。
不是和亲、不是未曾谋面的王孙公子,而是朝夕相处、看得见模得着,了解对方的眼神是什么意思、抿唇是什么表现,甚至连双手抱胸时代表的意义,这样去认识喜欢的人。
也感受到他的呵护与温柔,跟樊谦在一起就像学一样新事物般,只是他比较复杂,要花时间才能通盘了解,而且连最细微的表情都得喜欢才行……可是说简单也很简单,仅仅只是一个眼神跟一个轻柔的动作,就能让她什么都不顾了。
“你想做什么!”吊在房里梁上的死灵跳了下来,“你这人类--”
静蝶手里拿着油,往屋里每个角落洒去。她认为这里像个陷阱,吸引人入内,再予以吞食,简直是食人花。
黑山不该存在,这种妖魅的地方,就该以火净化。
“住手!”连昙妖都花容失色,“你想烧了黑山?”
从三楼一路把油淋到二楼,再到一楼的每个角落,静蝶寂静的洒着,昙妖连碰她都做不到,只能期待老松的阻止。
“不是要把我送回去吗?”她甩下桶子,幽幽的望着魍魉鬼魅们,“是要让我烧死在这里,还是送我回去,随便你们。”
她推门而出,走到前庭,今天十号,月近圆。
“老松!动手!快动!--”昙妖歇斯底里的喊道,“把她送回去!”
昙妖仰着头喊,静蝶跟着往上看。这上头哪有松树?附近的树没一棵是松树,再往上也只有屋檐上的攀藤而已,昙妖在对谁说话?
“你在干什么?”
一阵尖叫传来,她反应不及,就被一股力量撞得头晕目眩,原本拿在手中的打火机也摔了出去。
她狼狈的躺在地上,身上跨坐着披头散发的赖巧屏,疯狂的双目瞪着她,再看向滚出去的打火机,不由得张大了嘴。
“你想烧了这里?这里是片厂耶!”她冷不防掐住她的颈子,“这是我主演的电影,而你居然想烧了这里?我的带子呢!就知道你不安好心,把我踢下来,现在又要烧掉我的戏分!”
不--静蝶完全发不出声音,赖巧屏一出手就拚了命的掐紧她颈子,她根本不能呼吸了,只能拚命的挣扎着,试着想要用力推开她,但从她的双目就能看出来,她的精神已经不正常了。
“你死了我就是女主角!你这个贱货,都是你--这是我成功的机会,要不是你出现的话,我早就赢了!”
赖巧屏语无伦次,静蝶也根本听不进去。
放手!她不想死,她不想死--
“死亡跟回去,我给你两条路走。”
幽丝的,仿佛有人在耳边说话似的,静蝶瞪大了眼,挣扎的手渐歇。她没有气力了……那声音似男似女,在风中飘荡着。
老松?
“没有时间了,爱新觉罗静蝶。”
静蝶痛苦的闭上眼,鼻子顿时涌上酸楚,泪水直接泉涌而出。
她,不想回去也不想死,她想活在这个世界,成为演员、永远跟樊谦在一起!
她哪里都不想去啊!
“静蝶!”
甩门声隐约传来,静蝶的眼前渐暗,她仿佛听见了樊谦的声音,泪水仍旧不止的流着。
樊谦半爬半踉跄的往前冲,用仅存的力气整个人“摔”向赖巧屏,硬把她给撞开,虚月兑的病体使不上力,但是他至少还有肾上腺去和意志力。
赖巧屏跟樊谦因为这股撞击力道一同向旁边滚去,躺在地上的静蝶颈间一松,空气顿时流进肺部。
“喝--”她用力倒抽了一口气。空气!“咳--咳!”
璎珞冲到她身边,赶紧将她扶起,静蝶趴跪在地上不停地咳着。她喉咙好痛,肺也涨得好痛。
樊谦撞倒赖巧屏就动不了了,只能趴在地上望向静蝶,手紧握成拳捶着地,怨自己的无能。“静蝶,对不起,我不该不相信你!”
樊谦?她瘫软在璎珞臂弯之间,不可思议的住一旁看去。真的是樊谦?
“不,你不该来这里!”她声音沙哑,紧张的意欲跳起,“危险……危--”
“别走。”他悲伤的双眸望着她,“拜托你别走……”
静蝶泪眼汪汪,紧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音。这一切哪是她能决定的?就跟到这个世界来一样,都是身不由己啊!
“我爱你……”她声带受损,只能用气音说,“你要记得,我爱你……”
“不不不!爱我就该一辈子陪在我身边!”樊谦气急败坏的怒吼,半爬向她。
时间到了!她望向手腕上的表。已经是期限了!
她剩下最后的一刻,但求一个吻。
静蝶挣开了璎珞,直接扑向樊谦,使劲将虚弱的他扶起,捧着那满是胡碴的脸颊,泪水扑簌簌的往他脸上滴。
“对不起……”为所有的一切。
她颤抖着阖上双眸,俯首吻上了他。
白玠恒警戒般的看着他们身后站起来的赖巧屏,她双眼带着疯狂残忍,下一秒居然高举起手,手上握着一块大石头。
“樊谦!”
他即刻冲上前,璎珞却用更快的速度挡住他,露出魅笑。大家根本什么都不必急啊,因为--
攀在屋顶上的藤蔓倏地缠住了赖巧屏的手,将她使劲往后扯动,她发出尖叫,直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上了屋顶。
“呀--”她人突然就卡在斜顶上头,惊惶不已。“放开!谁!谁--张筱妮你放开我!”
静蝶紧紧抱着樊谦,惊慌的拖着他往外头去,赖巧屏好可怕,她跟宫里疯了的贵人一个样。
“我烧死你!我烧死你--”
这时大家才注意赖巧屏的右手不知何时竟拿着樊谦的打火机,并点上了火,可能是因为刚才一阵混乱,他并未注意到打火机从衣服口袋掉出来。
白玠恒不假思索的立刻上前拉着静蝶、拖着樊谦,往马路上冲去。
昙妖一把将打火机给打掉,身上的细枝瞬间全数插进了赖巧屏的身体里,她连惨叫都来不及,只能张大嘴瞪着那粉色长发的昙妖。
“你……也来抢我的角色吗?”她狰狞的伸手向前,要抓花昙妖的脸。
打火机从屋顶掉落,微小的一簇火星在不经意间落上了前庭、静蝶淋有油的地方。
“火啊--”
表哭神号声顿时响彻黑山,璎珞警戒的站在大家面前,仿佛担任众人的守卫。
大火瞬间窜烧,静蝶恐惧的搀着勉强支撑站立的樊谦,他则紧搂着她,不希望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火舌迅速吞噬着别墅木屋,白玠恒呆愣的望着从小长大的屋子,那历经千百年的白家别墅。
“怎么……”他难掩感叹。
“黑山不会失火的。”璎珞看向自己的丈夫,解释道:“屋子与黑山共存亡,除了那女人外,谁都不会有事。”
“这么大的火……”白玠恒忍不住皱眉。
木制屋子几秒内就全部被火焰包围了,这么大的火,怎么可能不会有事?
但说时迟那时快,在月光映照的半空中突然硬生生裂开一道缝隙,像是有人撕开了夜空一般,所有的火舌瞬间往裂缝里去,像是那边有个漩涡,把火焰全数给卷进--还包括一具脆弱的身体。
樊谦简直瞠目结舌,几乎忘记自己的虚月兑,看着那火窜进黑缝中,紧接着裂缝阖上,只剩下焦黑的木屋别墅。
昙妖或是任何会动的树木此时此刻突然都消失了,黑山静得吓人。
冒着冷汗,樊谦低头望向紧闭着双眼、偎着他胸膛的女人……天,她还在,静蝶还在!
“静蝶。”他宠溺的吻上她的发,“你得听我好几百次的道歉。”
咦?她迷蒙的昂首,看见的是让她心狂乱的男人……她还在现代?没有回去?
“哎呀,今天刚好第一百八十天耶!”璎珞喜出望外的说,“恭喜你啦,这下你要回去也难喽!”
静蝶呆呆的望着眼前的陌生男女,再感受着身上的大手,眼泪掉得更凶,却划上了微笑。
“我……”
就只说了这么一个字,她便眼前一黑,直接瘫软在樊谦的怀中,偏偏他也是个大病号,身体撑不住,两个人狼狈的往地上摔去。
樊谦重重的摔在地上,痛得咬牙。但是……幸好,他紧抱着怀里的女人,静蝶没摔着,幸好幸好。
“啧啧,连个女人都接不好。”璎珞摇了摇头。啧啧啧!
“喂!我是病人耶!”他这叫恼羞成怒。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