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晏,对不起,我突然有些事,不能陪你去溪边画画了。”赶到邱家,果真就见邱品晏已在等候她。
邱品晏有些失望的表情。“姐姐有事要忙没关系,我自己去画。”
“但你一个人去溪边很危险,要不要请爸爸陪你?”巫香兰矮着身子看他。
“我画画要画很久,爸爸陪我去的话,他一定很不放心女乃女乃,又不能把女乃女乃也一起推过去那里陪我。”
“说的也是。”难怪他会要她陪他去画画,大概也是怕溪里的水鬼,但又不好意思说吧。“但你一个人去溪边我实在不放心,你不是说那边水鬼不少?”
“嗯。其实……我也是很怕啦,现在都看得见鬼,每次去提水,溪下的水鬼老是盯着我瞧,不过还好爸爸都会陪我去提水,我看那些水鬼好像怕我爸爸,我爸一瞪,他们就不敢再看着我了,所以我想……我想他们应该也不会真的对我怎样。这是回家作业,不能不去画的。”
邱国彰浑身戾气,那些水鬼当然怕他呀。巫香兰想着鬼原来也怕鬼,就觉得有趣,她笑了声,说:“这样好了,我等等去找我的水鬼朋友,请她保护你。”
“你有水鬼朋友哦?”
“有啊,我可以拜托她照顾你。”
“那我去跟爸爸说一下。”说着就要转身,突又回头道:“姐姐要不要进来?女乃女乃好像在等你,虽然她现在没办法说话,可是她表情就是在问你怎么没来。”
巫香兰愣了愣。她倒没想过自己不过才与这家人相识不久,却已被人惦着了吗?阳世时,不大有人会惦念她呢。反正只是进去看一下邱女乃女乃,花不了多少时间。她心一暖,随他进屋,她反身关上门。
如此平凡的举动,钟靖却只看得见她和男童一个转身跨步后,两道身形皆消失他眼下。
结界。这是他脑海里唯一的想法。
能设下这个他也察觉不出的结界,对方法力不在他之下。会是谁?
他低眉思量,身形不动,亦无打算上前探看,只是静静等候。
约莫半盏茶时间,那姑娘出现了,他见她愉悦地现身,又转头不知和什么人说:“面线真的好吃吗?那我晚一点如果有空,再带一些东西过来,如果庙公没吃掉的话啦!”
钟靖阔袖一挥,现出身形,他就等在那,让那姑娘自个儿发现他。
和邱女乃女乃打过招呼,巫香兰又看着也准备要出门画画的邱品晏,说:“你要小心,我等等就先过去和我朋友说一声,你放心在那里画画。”
“巫小姐,真是麻烦你了,你对我妈和品晏真有心,想我昨天还误会你,伤了你。”邱国彰见这位小姐真不是来为难自己,又对母亲和儿子这么好,他除了感动,便是觉得愧疚。
他看着她的右肩,又问:“你伤真的好了?”妖王酆烨教了他几招法术,他对她使的枯爪术,五指攻击时,指节会如瘦长枯枝般,看似无害,可当指端划破对方皮肤时,指节便如盘根般紧紧吸附住对方体内血肉,吸取精、气和法力,直到对方如枯萎的花树般。
“好了,一点事也没有,别放心上,我真的得回去了。”想起师父冷口冷面的样子,巫香兰又匆匆笑说:“我先走了。”
一踏出邱家,等同是出了结界,她回首,确定只看得见一片脏乱空地,这才满意地转身,却在转身那瞬间,呆若木鸡。
前方树下那道紫衫身影……他、他怎么在那?待多久了?是否看见她和邱家的互动?他、他……她脑袋糊成一坨,什么也反应不过来。她现在应该走过去打招呼,还是假装没看见?抑或是等他过来?
他长身玉立,紫衫飘动,面上神色不带情绪,可深邃眼眸却似有火花,直勾勾落在她面上,即使隔了几公尺,她仍是感受到他深藏的怒火。周遭气息陷入冷凝,风声、鸟鸣、远处清浅溪流声,还有那树叶婆娑声,似乎在这刻全都冻凝了,安静压抑的氛围,却更令人不安。
她知道,山雨欲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巫香兰动了下,深深呼息后,她缓步朝钟靖走去。在他面前站定时,她瞅了瞅他神色,依然那样清冷,眼眸深不见底。
“师、师父……”她讷讷地唤。
“还知道我是你师父?”钟靖面目覆了岩冰般,抿直的唇线刻上冷厉。
“当然知道。你不是要教我法术,我——”
“那孩子是谁?”他目光沉沉,不容她绕开话题。
她顿了下,才应声:“我朋友。”
“他是阳世间人,我以为你早该知道阴阳两隔,无论哪方接近哪方,对彼此都是负担。他沾多了阴气,体弱气虚,你沾多了阳气,同样要被阳气所伤。什么缘由迫使你得与他交朋友?”
巫香兰低下眼,回避他的凝视。“也没有常在一起,不会有什么影响的。”她忽而抬眸,拍拍胸,笑咪咪地说:“你看,我精神很好,身强力壮的,不会被阳气伤的,我们现在回去练法术,我证明给你看我的体力没问题!”
“哪里认识的朋友?小小年纪就懂得布结界。”他似笑非笑地看她,像在嘲弄她欲转移他心思的手段。
她愣了下,咬唇思考着答案。她其实心里明白,今日是逃不过了。他总会知道邱国彰就在她身后他看不见的屋里,可她不知该怎么办,只能拖延一点时间,看看邱家人是否会发现她这边的情况,然后让邱国彰有机会逃走。
“我也是最近才认识他的,不知道什么结界呢。就是我落水的那条溪,我在那里认识他的,师父对他有兴趣的话,要不你去附近看看?”她指着溪流方向。
“还要瞒骗到何时?”钟靖眉眼一沉,厉声质问:“昨夜的伤和身上的妖气和那孩子有关是么?”
她被他的声调吓了一跳,感觉热意窜上脸颊,那是一种被拆穿什么的心虚,可她不明白什么妖气,问:“师父说什么我听不懂,什么妖气不妖气的,我又不是妖,哪来妖气?”所以他早怀疑她了?所以他方才就跟着她?
“爸爸,那我出门了,我中午吃饭前会回来,不用担心我。”男童脆声突然自身后响起,巫香兰身形一僵。
怎么品晏就这么会挑时间?晚一点再出门她还能拖延一下的……她闭眼懊恼叹息,睁眸时,就见面前男子的目光越过她肩线,看向她身后,她思索着该如何将眼前男子打发时,身后的低嗓一起,她惊谎失措了,她急回首,见着那现出的男子身形时,她如泥塑般僵凝不动。
“那你要小心,找平坦的大石头坐,我等等先帮阿嬷复健后,会过去陪你一下。”邱国彰的身形在他跨出邱家大门那瞬间显现,一出邱家,周遭似有什么声音低语警告他,伴随着花香。
“快走快走!”那些声音高高低低,从远而近,愈近花香愈清晰可闻。他困惑抬脸,对上了前方紫衫男子沉凝的目线。
他一愕,瞪视着对方。是伏魔大将军,他这些躲藏的时日,见过他在屋外徘徊,是一盏红色灯笼引着他过来,不过妖王的结界似乎也令他看不见屋子。
“快走快走!”那伴随花香的声音又传来,他左右张望,就见附近的花枝树木摇曳着枝体,是那些妖界的朋友在警告他。
巫香兰不明白那邱国彰怎会呆在那,他不知道她眼前这男子就是伏魔大将军、是来收他的吗?顾不得其它,她对着邱国彰大喊:“快躲进去!”
她音嗓划破僵滞,只见邱国彰拉着儿子转身,身形迅速消失。
邱国彰,大和路意外死亡,其妻王晓清跪呈黄纸疏,道尽生前遭受邱国彰凌辱,求城隍申冤。经查邱国彰生前疑犯弑妻弃尸等罪,死后亡魂流连人世,又躲避前去引领的福德神和缉捕的黑白使者,如此罪大恶极、不懂悔改之恶鬼,若经劝仍不认罪——不留。
钟靖虽未见过邱国彰,但这地方他曾随着引路红纱灯来过,不过当时红纱灯绕到这里时便停下,他以为红纱灯探不出邱国彰方向,却原来是在告诉他,邱国彰就在这里,是那结界坏了他的判断。
他掌一翻,掌心现出伏魔册,翻开蓝色书皮,页面上的黑字成了火红色,意表这死魂就在眼前,他因此更确定了那男子身分。
“邱国彰,还想逃?”收回伏魔册,钟靖大步一迈。
“师父!”巫香兰伸展手臂,挡在他面前。
他垂眸瞪视她。“让开!”
“不要!他不是有意的……你放过他好不好?”
钟靖厉目以对。“要我放过他?你先思考怎么让我放过你。香兰,我昨夜暗示过,莫做出有违我伏魔将军职责的事,我的话你不当一回事,还要我放过他?”
担忧那邱国彰又逃了,他面色冷淡,毫无温度的语声又道:“回头再找你算这条帐。”
语末,修长身形已拔高,他在半空中挺直着身子,紫衫渐转艳红色,阔袖、红蟒袍鼓满风,他面目已是满布伤痕。
巫香兰仰着脸蛋看他,知道这是他收鬼时的样貌,她不放弃的又说:“师父,是那王晓清不守妇道,对婆婆不孝、对丈夫不忠、对孩子不义,她没有一个为人媳为人妻为人母的样子,也没有尽到她该尽的责任,邱国彰隐忍多年,最后是忍无可忍又求助无门了才做出杀妻的事。”
她说着说着就哭了。“师父,我记得我提过我的身世。我从没见过我爸爸,他生了我又不养我,让我妈妈独力养我。我妈后来再嫁,我继父好赌懒做,我妈一辈子都在帮他还债,还到病了死了还有一堆债,是我一个老师教我要去法院抛弃继承,我才不必替我继父还债,那种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人找上门要钱讨债的生活实在很不好过。妈妈忙着赚钱没什么时间管我,我一个人睡觉、一个人吃饭、一个人上学、一个人做功课,我心里也怨过我爸爸,更怨继父,要不是他们,我跟妈妈不用过得这么辛苦……我现在会想,如果当时我继父还和我们住一起,说不定我在哪天夜半他睡觉时,就拿把刀捅进他胸口了。我不知道你能否明白这种生活环境的压力和辛苦,我只知道邱国彰他一定是受了莫大委屈才会杀人。”她不知道他懂不懂法院、抛弃继承这些,她只想让他知道那种被压榨的生活真是会将人逼到绝境的;怎么错的是被逼的,而逼人的却还能招摇地说要报仇?
“这些话他早该到城隍座前说个明白,而不是逃避、伤鬼差。”
“他要去了城隍殿,就要面临地狱刑罚,他母亲年老腿又不方便,孩子也才十一、二岁,他怎么走得开?”她试着说理,再说情。
“若每个死魂因为挂念阳世亲人而留在人世间,那人世间会有多混乱?”
“我知道阴司也有律法,你身为伏魔将军,是该为自己的职责负责,可法理之外,不能有情吗?”
有情?当然可以讲情,他并非冷血,也明白割舍不下的心情。倘若她所言属实,邱国彰确是受了委屈才对妻子痛下杀手,他因而对邱国彰心软,那往后每个死魂都道自己委屈,都要求留在阳世,阴阳不分会衍生出多少问题?再者,受委屈便杀人,日后大家皆如此行事,还要律法做什么?
他不再同她说话,气一提便要往邱国彰消失的那处移去。
陡地,四周突窜出技干、藤蔓,自地面上不断向上攀升,那些花儿一株比一株高大,那些树木枝干粗实巨大,张舞着枝桠的姿态犹如巨兽,天地一瞬间便黯沉下来。
接着,眼前的花枝树木开始移动,这些不知哪来的花儿、大大小小的树木,皆如长了脚似的在他面前游移着,速度快得犹如幻术般,花妖、树妖、藤蔓……可是妖王?
原来她是走进了妖王的结界,才会身带妖气;也原来是妖王,才令他找不着邱国彰的么?妖界和阴界素无瓜葛,那么这妖王助邱国彰逃避阴间追捕的目的何在?钟靖思虑着下一步。
巫香兰从未见过这种画面,那令她想起电影台不知重播几百回的倩女幽魂,里头有个黑山老妖一出现时也是这样天昏地暗的,她仰着脸蛋,看着那些比她不知高出几倍的花枝树木。
那些枝桠藤蔓曲曲绕绕的,在她头上织出一面大网,罩住了底下的世界。她看不见天色;而从钟靖的角度看,邱国彰消失的那个地方全被眼前这些枝桠藤蔓掩住了。以为这样便能逃开么?
他袖底忽而垂落一物,他拿在手中,摊开外头的布巾,里头是个进士宫印,将官印抹了朱砂,只听得他道:“远开天眼,神光出游,四道弘开,天地我通。”
他足尖一点,踏着枝叶往前,握着官印的那掌极快地在那些花上、树上纷纷落下官印,只见那被落了官印的花朵枝桠迅速窜出白烟.如被火烤似的干萎,啪啪啪地一株株落在地面,接着消失不见。
天色恢复清明。
收下官印,他阔袖一扬。“罗伞一展恶鬼现。起!”黄罗伞在半空中飞旋,伞面下的金芒映出了那块空地上的矮房子……原来那里有屋子,邱国彰一直躲在那屋里么?是他大意,上回随着红纱灯过来时,就该让黄罗伞探一探的。
他迅速移动,眨眼间,身形已在邱家屋子上方。他手臂一抬,身后辟邪神剑出鞘,他握住剑柄,厉声道:“辟鬼千里,驱邪不祥。恶鬼,速速现形!”手势落下,银光伴随振鸣后,结界已破,邱家映入眼。
“邱国彰,这次看你往哪逃!”落子,钟靖在邱家门前站定。
“师父……”巫香兰跟了过来,站在他身后。
“若再阻挠,莫怪我连同你一道收下。”他冷冷开口,并未看她。
她愣了下,突然有些感伤地开口:“好歹也喊你一声师父,你连我都舍得收下了,要你放过邱国彰是不可能的对不对?喔对,你不也说过你妻子是你亲手解决的吗?我怎么能奢望你念一点师徒情的……”
他眼眸一闪,只觉心尖似酸软,又似钝痛;他抿嘴,唇峰刻出凌厉。“你胆敢拦我,我先收下你。”话音方落,只见他长剑一举,就要划破那扇门,却突有一阵劲风袭来,伴随花香。
“啪”地一声,长剑被一把折扇拍歪,随即一道玄色身影落下。“钟将军,又见而了。”那人一身玄衣,披风亦是同色,他面貌妖冶阴柔,鹅蛋脸型,他长眸微挑地睨着钟靖,手中折扇摇啊摇的,姿态几分风流几分秀雅。
是妖王!巫香兰认出他是那夜将她“扔”给师父的那个花美男。
钟靖并不意外他的出现,淡声道:“酆烨,你管你的妖界,我缉我的恶鬼,你莫介入。”
“我莫介入?”酆烨眉一挑,把玩着手中折扇,扇子时张时合,发出声响,让人听了心浮,可他神色却像沉思,忽尔,“啪”一声,他合上折扇,举扇摩挲鼻梁后,才似笑非笑地问:“若我道,我早已介入其中,你该如何?”
钟靖蹙眉,问道:“你是何意思?”
他耸了下肩,目光竟有几分调皮,眼眸闪动间,见着了巫香兰,他眨眨眼,说:“小泵娘,又见面了。”
巫香兰看着他,不知这妖王是敌是友。说他是敌,偏偏是他帮着邱家,先前他也曾从恶鬼手中救回她,说他是友,看他和师父的对话又似有几分不对盘……
“啧,忘了我啦?”见她探究着他,他轻摇扇,轻声悲叹:“小泵娘啊,若不是我救了你,你以为你还能在这里?你倒是忘恩负义,啊?”
他说的是前世之事,她却以为是那夜她被恶鬼擒住之事。
巫香兰想着自己确实不曾向他道谢,想了几秒,双手抱拳作揖。“多谢壮士相救,小女子没齿难忘。”
酆烨一愣,朗笑出声。“我说你,你生前也是这祥说话吗?我若无记错,你生长的年代说话没这么咬文嚼字吧?”他突然上前一步,掌心贴上她脸颊,道:“既然你感念我救过你,那跟你打个商量可好?”
“什么商量?”
“那邱国彰我是不可能让谁动了他,但你家这位伏魔大爷似乎很固掷啊,跟头牛没两样。你瞧他那脸,一副没抓到邱国彰就不善罢甘休的模样,让我着实烦恼啊。”他一手抬起她下巴,一手用扇指着瞠目瞪过来的钟靖。“啧,你看你看,那样貌说有多丑就有多丑,我——”
“师父才不丑,他是最好看的男子!”巫香兰突然大喊出声。
“……好,不丑。”他瞄了眼那面色微有变化的钟靖,又说:“现在看来,他对邱国彰非要赶尽杀绝不可,我又不想和他动手,那可能会坏了阴间和妖界百年来的和平,我想了想,请你到我酆城来作客,让——”
一只艳红阔袖挥来,钟靖拍开那捏住她下巴的手掌,身形一移,将她掩在自己身后。
“酆烨,别扯她进来。”欲拿她换邱国彰么?
“怎么,心疼啦?我不过是请她到我那里坐坐。”酆烨勾着嘴角说完,“唰”一声,摺扇打开,他前臂一挥,扇缘如刀,扫向钟靖。“就先陪你玩玩!”
钟靖面庞一偏,将身后女子一推,长剑立即挡向那步步进逼的折扇。“酆烨,为了邱国彰,你与阴间这般冲突,值得么?”
“怎么不值?你可知我为何助那邱国彰?”酆烨扇面一拍,挡了钟靖一剑。
扇尖又一点,他攻向钟靖。“我道阳世间人无情,见花美便攀折,却不懂怜惜,采了便扔弃,就好比世间那些忘了家中糟糠妻的无情男子。可邱国彰之母爱花惜花怜花,救了我不少徒子徒孙,你以为我该不该助那邱国彰?若你有女儿,就差一点时间便惨遭毒手,哪个人适时出现救了她,它日那人有难,你帮是不帮?”
“我只知晓阴间事不是你妖王该过问的。”他挥动长剑,擦出几声撞击与振鸣,他身形飘移,动作行云流水。
酆烨举扇挡住剑尖,哼道:“我呸!你以为我爱管?求我我还不屑!我道你们这些阴官矫情,弄了一堆什么律法,看似合理,却不念情。杀人有罪,但背后缘由你知晓了,却仍一意孤行,难道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那王晓清生前虐待婆婆、丈夫、儿子不知已多少年,好赌、不孝又不守妇道,被她所虐之人成日惶惶不安,她倒好,跟外头男人相好,吃喝用还是丈夫供给,死后胡乱告状,搞得邱国彰像是犯了天地不容的罪似的。她折磨他们多年,邱国彰杀她也用不上一盏茶时间,她死得倒干脆爽快,别人被折磨得水深火热,她怨别人对不起她,当她欺侮他们时,她又对得起谁了?他娘的一不高兴,还把邱国彰园里那些果树剪得光秃秃,那样子的变态,也只有休们这些矫情阴官还要护着她!”
一来一往间,当真斗了起来,双方皆无意真伤对方,却谁也不想先示弱,争的不过是一个理字和一个情字。
“即便如此,邱国彰也不该杀人。”一掌袭来,他单掌回击,两掌对拍,互抵力道将纠缠的两道身形分别朝各自身后拉了开。
一个回身,酆烨扇面“唰”一声打开,再次拍向钟靖。“你意思是邱国彰该等着被那疯婆子折磨至死吗?邱家人也要一辈子活在恐惧之下吗?”
对打了不知几招,彼此不相上下,钟靖明白再下去仍旧只是这样,难分胜负,亦是无解;而此刻,底下屋子外墙有什么穿透,他眯眸一看,竟是邱国彰——想逃?他随即明白了妖王是在缠他,他心一横,招式不再保守,手腕一转,剑尖划破扇面,臂一甩,那摺扇被打飞出去。
酆烨手腕被那长剑挥出的力道震痛,稍愣之间,钟靖身形已落,持着长剑大步穿门进入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