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几乎是同时到家,杜嘉玮才取下安全帽,梁允睿的休旅车也跟着驶入车库。
“怪了,这家伙今天这么早下班。”
打从阿睿正式上班,她从来没有一天在晚上九点钟以前见到他。她低头看看手表,现在七点钟不到,而他竟然回家了。奇绩。
杜嘉玮退了开来,站在一旁等他停妥车子一起进屋。
说也奇怪,记忆中那个玩世不恭的大少爷自从回台湾后,像是痛改前非似的,开始在工作领域积极表现出努力进取的正面形象,尤其这半个月来,他的生活竟然完全贡献给工作,而没有夜店和辣妹的存在!
这实在太匪夷所思了,杜嘉玮很不习惯,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要不然怎么会变得这么彻底。
梁允睿拔出钥匙,拎着公事包下车走向她。
他带着森冷笑容睇她一眼,“原来刚刚在我前面蛇行的摩托车车主就是你,你可不可以行行好,乖乖尊守一下交通规则,马路是你家开的吗?”
火气真大!杜嘉玮往后抑去,免得被他鼻息间喷出的怒火烧伤。“我才没有蛇行,而且我有尊守交通规则。”
他眯起眼睛,“是吗?那请问一下,台湾哪条交通法规允许摩托七可以走内线了?还很神勇的超我车,你以为你骑的是装甲车吗?”
当他看清楚那个在车阵里钻来蹿去的家伙是杜嘉玮时,他的心脏被吓得差点当场停止跳动,连续在驾驶座上飙出好几句脏话。
一路提心吊胆的尾随在她车后,直到看见她在车库平安的停妥车,被扔到半空中的心才总算落定。
扁是这短短的几分钟里,他感觉自己身上的细胞几乎死了大半。
“我、我是准备要转变回家,哪是超车。”衰,什么人的车不超,竟然尬到阿睿这家伙的休旅车,杜嘉玮皱着一张脸,懊恼。
大吼,“没学过两段式回转吗?”他睨她一眼,“下次再让我抓到,我就通知警察开罚单。”
“知道了啦……”她怯怯的说。
不是她爱抱怨,有时候阿睿真的严格得令人头皮发麻,生活规则更是多如牛毛,光是这阵子跟他生活下来,她就不知道挨了多少骂。
牙膏要从末端规规矩矩的挤,用过的毛巾一定要拧吧摊平,梳头发不可以有毛发掉在地上,床上不可以吃零食,睡觉时间不可以点台灯看书……规则几乎比《六法全书》还要厚。
以前还以为他的人生过得很随性,住在一起,她才发现他真的是好龟毛,随性洒月兑的反而是她自己。
看见她嘴巴无声叨絮不休,梁允睿伸手狠狠的弹向她的眉心,“嘴巴在嘀咕什么?”
“没有啦,我只是在纳闷,你今天干嘛这么早回家?”指着腕表上的指针,她讨好的说:“都还没七点欸。”
他挑眉,“是吗?我没注意时间,反正事情处理完了,就想说直接回家。”
“你最近真的很奇怪,发生什么事了吗?你整个人性格丕变。”她忍不住好奇的问。
“怎样奇怪?我应该没有像某人那样,喜欢在睡觉时变身成为八爪章鱼,袭击他人吧?”梁允睿恢复他特爱的恶趣味说词,语带调侃的问。
回头看了她一眼,他的嘴角隐隐浮现一抹刺眼的笑,以一种很嚣张的姿态点醒她不堪的记忆。
空前强烈的挪揄狠狠的重创杜喜玮的自尊,尤其他的笑容实在太叫人崩溃了,她当场翻起大白眼,警告的瞪他一眼。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有抱人睡觉的坏习惯,今天早上醒来,当她亲眼目睹自己搂抱着他时,她吓得从床上摔下去,短短的几秒钟内,就把手肘给撞得严重发肿。
她痛得头皮发麻,龇牙咧嘴的想要杀人,甚至差点就哭出来了。
明明是万般凄惨的情况,原以为他会善心大发的拉她一把,谁知,可恶的他非但没有对她伸出援手,还在一旁冷冷的嘲笑她。
天啊,她怎么会像个大似的对一个男人搂搂抱抱呢?
她想,她在阿睿面前的形象,只怕到死也翻不了身了。
“我说过,那只是个意外,我把你错当是我的宝贝熊熊了。”她再次郑重声明。
“我也说过,事实上,打从同居的第一天晚上,你就对我性骚扰了。”
“骗人,如果我真的性骚扰你,你怎么可能连着十来天都闷不吭声?”
“因为我为人厚道善良,想要用耐心等着你自己发现恶习,我再给你痛改前非的机会。”非常冠冕堂皇的说词。
“你--”每次跟阿睿辩论,她就是占不了便宜。
可恶,他干脆说自己是普渡众生的菩萨算了,看会不会被佛祖打。
梁允睿把西装外套甩在肩上,“现在回归主题,你到底想要说我什么?铺陈了一堆,也没听见什么重点,光会说我奇怪。你又不是小学生在发言,怎么老是天外飞来一笔的。”
深不可测的黑瞳,跟杜嘉玮的目光发生紧紧凝视,一口不小心,她看痴了,完全忘了自己到底要对他说什么。
他回来有一个月,他们同居的时间也超过半个月了,可是好像直到这一刻,她才第一次这么仔细的端详他,他的眼角有着淡淡的笑纹,一定是以前总是嘻皮笑脸,所以留下痕迹。
他的鼻梁如记忆中骨挺得目中无人,难怪产格强势张狂不改。他的唇,好像变得更有男人味,比电视上的男明星好看,就是讲话太刻薄,爱激怒人。
而他的眼睛,在这昏暗的车库里,显得特别明亮。杜嘉玮感觉自己的心,就快要沦陷在那一片汪洋之中……
梁允睿皱起眉来。“欸,杜嘉玮,我跟你说话,你竟然在给我发呆?”曲起手指,朝她的眉心再次施展弹指神功。
“痛!”她回过神来。
“你又神游太虚到哪里去了?”
“哪有!我、我只是在怀疑……怀疑你被附身。”搪塞。
梁允睿凝视她的自光跳跃着戏谑的光芒,“没创意,之前是被猪,这次又是被什么附身了?”
“外星人。因为你最近工作未免认真得太超过了,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拚命的做一件事情,感觉很不对劲。”
要不,得怎样才像他?难不成要继续吊儿郎当,成天捉弄她吗?
“别说得我好像从来没认真过似的,以前追一个北医的女生,我连着一个月风雨无阻的到他们学校去站岗才赢得她的芳心,还有那个T大的校花,她一天就花了我一个月的零用钱,我还是任劳任怨的当了她半年的司机……”他细数当年的风流帐。
是啊,梁大少爷的认真,通通只会用在追马子上头。
她不耐烦的掏掏耳朵,“说完没?大情圣,你怎么不说,因为你的风流成性,害那个北医的女生足足哭了半个学期,结果差点被二一。还有那个倒楣的T大校花,为了摆月兑你的情变阴影,不惜远走他乡疗情伤……”说起这些过往,她心里其实五味杂陈,对阿睿而言,这些可能是战绩辉煌的情史,但对她而言,却是灰色青春的一页,不过幸好心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不会再痛了。
“等等,杜嘉玮,你有没有良心,怎么可以帮着外人数落我?要不是北医妹颠倒黑白喊你狐狸精,我怎么会跟她翻脸?还有那个T大校花,不乖乖念书,没事干嘛找人堵你,我已经不当混世魔王很久了,不需要找那种极道界的女人,她比较适合去日本黑社会当她的大姊头。”
“好、好、好,就你最有理。”
“废话,你知道就好。”他大爷性子一起,又把手往她脖子圈横住,像是在绑架禁脔似的把她推进屋。
眼尖的他突然注意到她手中提着一只纸袋。奇怪,早上出门前好像没看到她有这只纸袋。
“手上拿的是什么东西?”
“我也不知道,一早去上班就放在我办公桌上,署名要给我的。”
杜嘉玮在一间科技公司的会计部门工作。
人生真的很奇妙,明明以前念书的时候最讨厌数学,大学填志愿时却失心疯的填了会计系,这下好了,未来的一辈子注定得跟数字纠悝不休了。
“该不是个不具名的神秘爱慕者吧?”梁允睿大胆臆测。
“你是说,有人在追求我?”杜嘉玮满脸诧异。下一秒,她脸上竟然浮现疑似小女生般的娇羞窃喜,眼神也跟着梦幻起来。
唉,相较于阿睿桃花一朵一朵的开,她从小到大,都没有体会过被追求的感觉,爱情这门功课,她永远是在帮人当信差--负责把女生的礼物和情书,送到这家伙的面前,情人节还得被他施舍巧克力,现在想想还是觉得好窝囊。
看了纸袋里的神秘礼物一眼,她心想,该不会是风水轮流转了吧?一抹甜得几乎溢出蜜来的笑含蓄的抹开,这世界上总算有人慧眼独具的注意到她了。
不知怎么的,梁允睿被她陶醉的表情惹得不开心了起来,胸口郁闷,呼吸不痛快。
哼,没大脑的女人,随便有人送样东西就这么乐,万一对方送的是炸弹,就不相信她还笑得出来。
“杜嘉玮,你可以再虚荣一点,听到有人追求你,马上眉开眼笑得像要飞上天,你不要忘了,你现在正在跟我试婚,过义上是我半个老婆,就算只是假装的,也请你麻烦表现点专业水准好不好?”他不是滋味的提醒她。
她高举双手,堵住他的嘴巴,“笨蛋,你讲这么大声,万一被听到怎么办?”
他拉下她的手,“我爸跟我妈今天晚上有饭局,不会在家。”
“喔,难怪你这么嚣张。”她不服气的瞪住他,“你分明是在嫉妒我,像我这样才不是虚荣,毕竟,这世界上本来就没有人喜欢被讨厌。”
松开她的手,他两道眉活像是打死结似的蹙拢在一块,“那就恭喜你了,好不容易度过低迷的行情,现在总算开始起死回生了。”讪讪的说完话,迳自回房去。
“梁允睿,你讲话真刻薄!欸,是不会帮忙提东西吗?真是一点绅士风度也没有。”她嘟嘴抗议。
奇怪,刚刚不是还聊得好好的吗?他干嘛突然火气上身?真是个怪男人,翻脸比翻书还快。
梁允睿洗完澡,就看见杜嘉玮那个笨女人笑得花枝乱颤,拿着那份知名不具的礼物东摇西晃,一次又一次的猜着会是什么东西。
俗到爆的包装纸,闪耀着廉价的光芒,还有那个拙劣的包装手法,梁允睿忍不住怀疑起那个送礼者的眼光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
“既然那想知道,直接拆开就好,干嘛在那边自我陶醉。”
“多猜几次才更显神秘啊!”她还想要多多享受这种惊喜的感觉。
他双手抱胸,“快点拆开礼物,我非常期待要看看那个神秘爱慕者的品味有多好,希望不会是镜子一面。”
没说出口的是,镜子正好可以照出你现在的傻样。
“不管是什么,心意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