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妹妹 第九章
作者:孟涵

毕业典礼之后,我就搬到阿姨家住,平时就和阿姨一起逛逛街买买菜,餐馆忙时帮忙跑堂,然后等钟隽有空时带着我游山玩水,日子过得挺惬意的。

找工作的事则并不顺利,一方面归咎于自己不够积极的态度,总是有一搭没一搭地找,另一方面,我从不规划自己未来的个性也要负些责任,不知道自己兴趣何在,没有培养特殊专长,也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做什么样的工作。

倒是老胡退伍后很顺利地找着了工作,他也再度依照惯例展现他拼命三郎的精神,平日经常加班不说,连星期假日也在想工作的事,他的拼劲很快地引起上司的注意,对他青睐有加地交付重责大任,所以他更加忙碌,有时星期假日也见不着他的人。

看到老胡的情况,再想到自己,心慌焦急是难免的,但眼前有一项更重要的事占据我所有的心思,让我无暇思考我到底想要什么样的未来。

那就是钟隽即将入伍,离别已在眼前。

和钟隽在一起的时光总是快乐而刺激的,或许是因为我们认识的时间还不够长,彼此的新鲜感尚未消失,也或许他本就是个谈情圣手,懂得如何讨女孩的欢心,离别在即,依依不舍的情绪不断地酝酿发酵,让我们格外珍惜相聚的时刻。

不知道钟隽是给了阿姨什么好处,让她不停地夸他这儿好那儿好,三不五时就在我耳边说着:“钟隽真是个不错的孩子。”

懊说这是洗脑、催眠还是疲劳轰炸呢?总之,即使钟隽不在我身边,他也不用担心我会把他遗忘了。

我、钟隽和者胡仍旧维持着微妙的三角关系,两个男人明知对方的存在,可是都刻意地忽略或说遗忘,他们依然完美地瓜分我的时间。老胡平日工作忙碌,在假日才有可能见到人,剩下的时间,钟隽都毫不客气地接收了。

可是,在一个星期六下午,发生一个意外,改变了一切。

原本是和老胡约好的,可是他临时有事要加班,我当然十分不悦,已经特意空出来的时间不知道要如何填补,老胡诚惶诚恐地安抚我,并保证隔天一定负荆请罪,最后我只有无奈地接受事实。

看着窗外湛蓝无云的晴空,觉得辜负这样的好天气会遭天谴,于是打了电话给钟隽,他家人说他一早就出去了。

出去了?也不能怪他,毕竟本来排的不是他的班,但就是无法抑制心中的失落感缓缓地蔓延开来,难道我已经不习惯一个人的生活了吗?

轻轻叹口气振作起来,该是女儿当自强的时候了,我拿起电话打给于婷和筱琪。还好老天没给我更沉重的打击,这两个女人自毕业后一直闷在家中孵豆芽,听到我要约她们喝下午茶,纷纷欢天喜地地答应。

我们约在市区一家常去的咖啡馆见面,那一家咖啡馆的座落位置颇有闹中取静的意味,我们习惯称它为“秘密花园”,从喧嚣的大马路弩进僻静的小巷,咫尺之隔却有着截然不同的世界,走进店门迎面见到一大束不知名的花朵,那优雅迷人的花束散发着清香,仿佛欢迎你的到来,为你涤净一身尘土。

我向四周张望一下,确定她们两个还没到达后,让服务生领着我坐在窗边的位置,窗外是个精心设计过的小花园,种着色彩缤纷的花朵,让人目不暇给。

低头看看表,似乎太早到了,我随意望向窗外,数着猫猫狗狗打发时间,很快地我发现这个位置的绝佳风水,透过低矮的围篱,看着来往三三两两的路人,从他们的表情和动作去臆测发生在他们身上的故事,好像看着一出出活生生的戏剧上演着,而自己躲在幕后,不致成为橱窗里的展示物。

对街一个亮眼的女子吸引住我的目光,看不清她的容貌,但她身上一袭红色低胸紧身洋装将她的身材衬托得玲珑有致,不要说路过的男人看得目不转睛,连我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这样的女子追求者一定很多吧!我心里这么猜想着。

目光移向她身边的幸运儿,猜想到底什么样的男子才能得到她的青睐?幸运儿刚好背对着我,无法得知他的长相。通常红颜多薄命,说不定他是个超级的王二麻子,我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又觉得自己这种幸灾乐祸的想法很无聊。

可是我敌不过好奇心的驱使,依然盯着他们,等那男子转过身来,突然那女子整个人往男人的身上贴了上去,双手环绕着他的脖子,两个人就这么旁若无人地吻了起来,那男子起初似乎有些手足无措,但很快就顺其自然了。

这一幕真令人血液沸腾,脸都热了起来,赶紧转移视线,但是,不一会儿目光又不自觉地往他们身上飘去。

接下来的一幕却让我沸腾的血液瞬间冻结,那男子终于转过身来,而他竟然是……竟然是钟隽。

为什么?钟隽为什么会在这里?

那个女子是什么人?他们是什么关系?

一连串的疑问自脑海浮现,紊乱我的思绪,而所有的答案都指向一个我不敢承认的事实——钟隽背叛我!

怒火开始在胸中燃烧,双拳因紧握而留下深深的指痕,有那么一瞬间我冲动地想追出去,像连续剧里抓到丈夫外遇的妻子,大声地质问:“她是谁?”

可是我的脚像是生根似地定在原地不动,因为我想到,戏里接下来的一幕一定是第三者嗲声地问着:“你又是谁啊?”

是啊!我又是谁?我算是钟隽的什么人呢?

我有立场去指责钟隽脚踏两条船吗?

满腔的怒火瞬间被深沉的悲哀取代,亲眼目睹钟隽的背叛,是我竟然连指责的立场都没有。

我看着他们卿卿我我地消失在街角,感觉整个人好像被掏空了般,三魂七魄丢了大半。

我能怪钟隽欺骗我吗?回想起和钟隽相识的点点滴滴,似乎都有那么一点儿蛛丝马迹可寻,只能怪自己太天真,太一厢情愿了。

钟隽总是很忙,经常找不到人,我虽然怀疑过,一个大四的学生能有什么大事业忙成这样,可是我却又替他找了理由,他交游广阔朋友众多,生活当然精彩丰富。另外,他几乎不曾在星期假日约过我,我曾哀怨地想像,我是见不得人的第三者,永远不能分享属于他妻儿的假日时光。还有,那个让我耿耿于怀的疑问,我生日那一天,他在医院彻夜不眠地照顾什么朋友?

她,就是一切的答案吗?

我苦涩地笑着,钟隽没有欺骗我,他只是隐瞒事实,是我自己太傻。

脑海中一幕幕的往事浮现,身边的人都告诉我钟隽不适合我,可是我却执迷不悟,这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吗?还是像老胡说的,我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正当我想得出神,有人轻拍我的肩膀,抬头一看原来是于婷,“大白天的做什么白日梦啊?叫你好几声都不应……咦?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不舒服吗?”她很快就发现我神色有异,关心地问着我。

我犹豫着要不要将刚才看到的情景告诉她,我已经六神无主,眼下极需有人提供意见,可是我突然想起,于婷从一开始就不看好我和钟隽,一再地告诉我他不会是我的Mr.Right,我如果告诉她刚才的情景,她一定会说:“看吧!我早就告诉你了。”

这除了证明自己的愚蠢外,不会有任何帮助。

我咽回已经到嘴边的话,打起精神随口找个理由说:“你迟到这么久,还想看到我有什么好脸色?”

她一边看看手表,一边拉椅子坐下,没好气地回答我:“不过迟到五分钟,你的标准也太严苛了吧!”

“跟人家约好时间,不能准时到达就是不守信用,所谓言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她不耐烦地白了我一眼,问道:“筱琪呢?还没到啊?”

我给她一个无奈的表情,回答说:“她哪一天没迟到的话,我一定给她放鞭炮庆祝。”

于婷点了饮料后,我们聊起分别后的生活,她找工作也是不怎么顺心,现在家人正逼着她准备高普考,她自己是一点兴趣也没有,但拗不过家人,只好加减读书算是尽尽义务。

“你呢?有什么打算?准备嫁人当少女乃女乃?”她微笑揶揄地说着。

我轻轻叹口气,没有回答。

突然瞥见筱琪慌张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我朝她挥挥手,她急忙三步并两步地跑过来,人都还没坐稳,就迫不及待说:“你们猜,我刚刚遇到谁?”

“谁啊?”于婷懒洋洋地应着。

“唉哟!猜嘛!”

“懒得猜啦!要说就说,不说拉倒。”

于婷知道筱琪根本藏不住秘密,故意装成不感兴趣的样子,果然筱琪马上沉不住气,嘟着嘴碎碎念着:“配合一下会死啊…

…好啦!我告诉你们,我刚刚遇到芷翎的阿那达,钟隽啦!“。

我正拿起杯子喝水,闻言心头一惊,差点儿呛到。

“我还以为看到谁呢。”于婷一副兴味索然的模样。

“重点在后面,你不觉得钟隽出现在这里很奇怪吗?”

于婷眼珠一转,似乎想到什么,突然问我:“对呀!你不是找不到他,所以才改约我们出来的吗?”

“喂!怎么这样说,好像我多么重色轻友似的。”我连忙抗议。

“难道不是吗?”她们俩异口同声地问我。

“我……你们也别这么妄自菲薄嘛!”我已经感觉到额头在冒汗。

“好了啦!你们到底要不要听我说?”筱琪急着把我们拉回正题,及时阻止一场一触即发的唇枪舌剑。

她稍停顿了一下,又神秘兮兮开口:“你们一定不相信我看到了什么?”

我的心凉了半截,难道筱琪也看到了……

天啊!那不是等于全世界都会知道这件事。

“别卖关于了,你到底看到什么?”这会儿子婷开始感兴趣,催着筱琪快说。

筱琪面露狐疑,慢条斯理地说起刚才的经过:“我来的时候,看到钟隽的车停在路边,他人站在车旁好像在等人,我以为是他送芷翎来的,所以就跑去问他,怎么一个人在这儿,不和我们一起喝下午茶?”

筱琪故意停下来喝口水,明显是想要吊我们的胃口。

“然后呢?”于婷不以为然地问着,对于筱琪说不到重点有些不耐烦。

筱琪接到了于婷传递的讯息,赶忙加快了说话的速度:“然后就一阵鸡同鸭讲,我们才终于弄明白怎么一回事,原来钟隽根本不知道芷翎约了我们在附近喝下午茶,他是因为有个住在附近的朋友要搬家,所以才来帮忙的。”

“唉!你瞧瞧,人家都能为朋友两肋插刀,不像某人重色轻友喔!”于婷的语气酸得可以,活像生吞了一颗柠檬。

我尴尬地苦笑着,开始后悔找她们出来喝下午茶,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那也要看是什么样的朋友啊!”筱琪突然语带玄机说。

“怎么说?”于婷眼中闪着异样的光彩,好像看到宝物就在前方不远处。

“我刚开始也是觉得这个人怎么把朋友看得比女朋友还重要,可是我的第六感告诉我有些不对劲,很好奇他在帮什么朋友搬家,想问又觉得没这个立场,可是不问我又憋不住,所以我就假装先走,转到角落偷偷观察。”

“筱琪,你找到工作没?”我突如其来的一问,让她愣了半晌才回答我:“还没啊!吧嘛?”

“好主意,我会郑重考虑,先别打岔,重点来了,后来我看到……”她又故意停下来制造悬疑的气氛。

“看到什么?快说!”这会儿换于婷沉不住气。

“哇!好辣的一个辣妹,前凸后翘的,我看了都快流鼻血了,芷翎根本不能比,她走到钟隽身边,可惜的是听不到他们说什么,然后钟隽帮她把行李箱放上车,两个人就开车走了。”

我还以为她看到什么精彩的,害我紧张好一阵,偷偷擦掉额上的汗珠,心中松口气暗呼“好险”。

于婷一副早在意料之中的神情,指着我说:“你看吧!我早就说过钟隽不适合你,他对女人很有一套,你这么单纯,被他卖了还会说谢谢,我看你还是选择老胡好了。”

“可是你当初也说过老胡不适合我。”我小小声反驳她。‘她被我这么一说也为之语塞,不过没一会儿就硬转回来:“至少和钟隽比起来,老胡是比较适合你吧!”

“你又不是芷翎,你替她做什么决定。”筱琪看不过于婷的霸道,替我抱不平了。

“我是芷翎的好朋友,总不能看着她吃亏上当。”

“可是我觉得钟隽没你说的这么坏,说不定事情本来就很单纯。”

“单纯?你要是觉得事情单纯,还会躲在旁边偷看吗?”

“我……”

“喂!你们两个为这种事吵架,不觉得太无聊吗?”瞧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火药味愈来愈浓,我赶忙阻止。

“你还说我们无聊?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你难道一点儿感觉都没有?”于婷气急败坏地说。

“你也别急着把钟隽三振出局,好歹也听他怎么解释。”筱琪连忙打圆场。

“还能怎么解释?说他们不过就是普通朋友,没有什么,然后芷翎这个傻瓜就相信他,让他继续脚踏两条船。”于婷不屑地回答。

我叹了一口气,近乎自言自语地说着:“可是,我有立场去指是怎么沟通的,阿姨看着我们俩尴尬地笑了笑,很无辜地辩解着:”可是你打电话来说,姐姐在医院,要芷翎赶快回家一趟,匆匆忙忙护士在找你,不能多说了,我还以为……“

爸爸这时才恍然大悟,哈哈大笑起来,一边向我们解释说:“你姐姐是重感冒,去医院吊点滴,一边吊还边念着芷翎,所以我就打通电话要芷翎赶快回家,讲到一半,护士要我去缴钱,我才会匆匆忙忙挂电话。”

真相终于大白,我们这时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姨丈听完也忍不住莞尔,打趣地对阿姨说:“想像力这么丰富,没事在那儿捕风捉影,姐姐没住院,我都被你吓得心脏病发了。”

“唉呀!习惯就好了啦!芷翎她妈妈也是一个样,三天两头就吓我一次,我早就练成庄敬自强,处变不惊罗!”

阿姨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被姨丈和爸爸取笑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转移话题,问道:“那么姐呢?在休息吗?”

“她吊完点滴回来就去睡了。”

爸爸看看时间也不早了,就对阿姨和姨丈说:“我看你们既然赶回来了,也别急着回去,留下来多住几天吧,芷翎你就去和你妹妹挤一下,把房间空出来给阿姨他们睡。”

阿姨确定妈没事后,就有打道回府的念头,忙说:“不用了啦!姐没事就好,不要打扰了。”

“自己人还客气什么,何况有你陪你姐姐谈谈心,她才好得更快呀。”

“可是……”

“还有什么好可是的?”

在一番推辞无效后,阿姨最后还是接受了爸的提议说:“也好,反正我们也没什么事。”

我连忙领着他们去我房间休息,经过一晚的折腾,想必是相当疲倦了.

打开房间的门,我发现房里收拾得整整齐齐,干净得一尘不染,好像随时等我回来一般,妈虽然常嚷嚷着要把我登报作废,却还是帮我把房间打扫干净,盼着我能常回家,想到这儿我不禁有些愧疚,这一次要不是妈生病,我还不知何时才会想回家呢!

把阿姨他们安顿好,我就到老妹房间去,这小妮子正在热线中,看我突然进来,吓了好大一跳,挖苦我说:“唉啦!真是稀客。,什么风把你给吹回来了?”

“说来话长,我看你大概没空听我说。”我指指她手中的电话揶揄她。

只见她嫣然一笑,拿着电话依依不舍地道再见,临别还要加上一个飞吻,让我在一旁有捡不完的一地鸡皮疙瘩,突然能了解以前我和老胡热线时,于婷和筱琪为什么总会躲得不见踪影。

猛地想起老胡,啊!糟了!回来得这么匆忙,根本忘了通知他,这一次换我爽约了。连忙拿起电话拨给老胡,响了许久却没人接,我看看时间已近午夜,难道还在公司创造台湾的经济奇迹吗?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拨了公司的电话,果然他老兄仍在卖命工作,听到我的声音,他很高兴地说:“你去哪儿了?我刚才一直打电话都找不到你。”

‘我故意叹了一口气说:“唉!说来可就话长了。”

将事情经过娓娓道来,告诉他我现在人在南部家中,明天无法赴约了。

“没关系,明天我去南部找你。”他毫不考虑月兑口而出。

“啥?你不是很忙吗?”我很讶异,也有些感动。

“再忙,也要跟你喝杯咖啡。”

“好了,别闹了。”

“我没有闹,我是说真的。”

“可是,我妈生病,我想多陪陪她。”

“……这……这个理由实在太……太正当了吧!好吧!明天就让你在家当乖女儿吧!咱们俩一人爽约一次,谁也不欠谁了罗!”

“好啦!算我吃点儿亏,前帐就这么一笔勾消,不跟你算了。”

“小的谢主隆恩!好了,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我还要继续努力呢。”挂上电话后,我想起另一个占据我二分之一时间的人。

如果一样找不到人,老胡有百分之九十九点九是为了公司的事在忙,但是,钟隽呢?我甩甩头,想甩掉一些不该出现的想法。

终究没有打电话给钟隽,因为我害怕如果没有人接电话,我会被自己的胡思乱想给淹没。

第二天早上妈知道我们都回来了,高兴得直嚷着要下厨做几道好菜,完全看不出有生病的样子,阿姨和姨丈看妈气色很好,也就松了一口气,才住了一晚就要回去,说是放不下店里的老主顾。

阿姨开那间小店,钱是没赚到,倒是赚了不少朋友,街坊邻居都爱往她的店里跑,吃吃点心,泡个茶聊聊天,活像社区里的交谊中心。

临行前,阿姨问我要不要一起回去,我说还想再多留一阵子,阿姨揽着我,慈蔼地笑说:“也好,这么久没回家,该多陪陪你妈,可是……你也别忘了还有人等你回去喔!”

说到后面这一句,阿姨捉狭似地朝我眨眨眼,爸妈不明究理,以为阿姨舍不得我,要我早些回去陪她,我是听出了阿姨的弦外之音,只能尴尬苦笑着。

在当时,谁也没料到,我这多留一阵子,竟会变成好长一阵子。

突然多出好多自己的时间,一时之间竟有些不习惯,记得有一首歌的歌词是这么说的:“一个人逃避寂寞,两个人渴望自由。”

这实在是我的最佳写照,没有人陪伴的生活嫌寂寞,有人陪伴的日子又觉得时间不够,失去自由。

自从钟隽和老胡同时闯入我的生活,有好长一段时间,我过得忙碌而多彩缤纷,根本遗忘了一个人该如何过日子,也不觉得有必要思考去这样的问题,但是钟隽的事件让我惊觉,也许他们没有—个人会一辈子陪在我身边,我必须学会安排自己的生活,学着享受一个人的孤独。

找了好多事来填补空白的时间,包括帮妈打扫家里,甚至学着下厨房,妈对我这种没事找事做的行径有些不解,可是能有人分担她的辛劳,她也乐得把工作交给我。

整理自己的房间时,无意中翻到———个绣花荷包,里头装着一个玉镯子,我想起这是我考上大学时,祖母送我的礼物,玉镯有着晶莹翠绿的色泽,雅致而不显老气的样式,曾经是我最钟爱的饰品,直到有一天不小心失手将它摔在地上,我大惊失色,连忙抬起仔细检查,正当我暗自庆幸镯子奇迹似地完好时,我模到边缘有一个小小的缺口,其实不仔细看也看不太出来,可是每一回当我戴上这只镯子时,我的眼睛只看得见这小小的伤痕,提醒着我的粗心大意,一回回加重我的遗憾,最后,我终于将它收起来尘封在我的记忆中。

尘封不是因为不爱,只是无法承受遗憾。

我又想起了钟隽,想起他和一个女子在街上热吻的一幕,那一幕,就是我和他感情上的缺口。

不管他和那个女孩是什么交情,我的哲学是,如果问心无愧,没有什么不能坦白说,反之,如果不敢坦白说,那就代表心中有鬼。

可是,钟隽从来没有提过她的存在,他的不坦白伤害了我对他的信任。

对他并没有愤怒,也没有怨怼,有的只是深深的失望,我知道他一定可以编出一个很好的理由来安抚我。,但是再完美的理由也无法完全弥补伤痕,在往后的日子里,我会不断地想起他的不坦白,会不断地猜疑他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应该在记忆还美的时候停下来,我是这么想的。

可是回来好多天都没和他联络,也不知道自己在逃避什么。逃避,也许是害怕自己轻易地被说服吧!

我和钟隽的感情开始得很暧昧,过程也很暧昧,他从不曾说过我是他的女朋友,不曾提到他对未来的规划中有我,也许……

我们也适合暖昧的结束。

除了没事找事做之外,在另一方面,我找工作的事也没搁着,继续透过各种管道寻找工作机会,爸妈也向亲朋好友放出风声,要大家多帮我留意,没料到最后竟是这种古老的口耳相传法帮了大忙。

“芷翎,隔壁黄妈妈说,黄伯伯工作的那家电子公司在找人。”妈一边在厨房忙着,一边和我说话。

我刚睡醒,打个哈欠懒懒地说:“找女工啊?我没兴趣喔!”

妈停下手边的工作瞪了我一眼,回说:“你没兴趣?你要去当女工人家还嫌你呢!他们要找行政人员,你准备一份履历自传,黄伯伯可以帮你拿到人事部去。”

我对我们这种乡下地方有什么电子公司感到很疑惑,兴致也不是很高,但反正闲着也没事,也就顺手准备一份履历丢过去,没想到第二天就有了回音,要我去面试,由于事出突然,我还得四处张罗衣服、化妆晶梳妆打扮,弄了个手忙脚乱。

鲍司离家很近,不到十分钟的车程,规模是比想像要大的多,只是厂房显得有些老旧,不像印象中先进的电子业。

原先只抱着增加经验的心态,不是非常在乎,此刻却莫名紧张起来,笔试时已是兵败如山倒,口试时我连自我介绍的机会都没有,从头到尾只有听训的份儿,根本插不上话。面谈结束后,我垂头丧气地回到家,心想结果大概是凶多吉少,也只能安慰自己,一回生两回熟,下一个工作会更好。

可是出人意料的事情却接二连三地发生,我竟然接到了录取通知,不仅是家人啧啧称奇,连我自己也大感惊讶,猜想莫非是邻居王伯伯为我暗中使劲,否则凭我这种瞥脚的表现,怎么可能录取,连忙准备谢礼向黄伯伯道谢,黄伯伯却哈哈大笑说:“你也太瞧得起我了,我在公司不过一个小小职员,哪有什么本事为你暗中使劲,是你自己的本事好。”

“黄伯伯,你不要太客气,如果不是你帮忙,我怎么可能会被录取?笔试考不好不说,口试时也没说到两句话。”

“这样啁?据我所知,我们公司的笔试成绩是仅供参考,录取与否是决定在和你面试的主管手里,你还记得和你面试的人长什么样吗?”

“就是一位老伯伯嘛!头发有些花白,瘦瘦的,看起来是很有威严,对了!还是个老烟枪,一直烟不离手。”

黄伯伯沉吟了一会儿,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说:“那是刘副总啦!他很爱训话,通常一开口没有几个人能插上嘴,他最不喜欢油腔滑调、伶牙俐齿的年轻人了,你拙于言辞正好对了他的味儿,恭喜你了。”

竟然有这种事?

找到了生平第一份工作,却没有想像中兴奋,总觉得被录取并不是自己的实力受到肯定,而是刚好瞎猫碰着了死耗子。

打电话和老胡说起我的感觉,他安慰我说:“你想这么多做什么?这年头工作不好找,能够找到工作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还管他是不是瞎猫碰到死耗子,更何况进了公司再好好表现,让人家不敢把你当成花瓶,说不定闯出名堂,将来很多人高薪挖角呢。”

听完他这么说,心里感觉好过些,但嘴里还是忍不住反驳一下:“唉啦!听你在乱盖,乡下地方的小鲍司,能闯出多少名堂,还让人高薪挖角勒!”

“所谓万丈高楼平地起,大公司也是由小鲍司一点一滴成长来的啊!对了,贵公司什么大名?”

“小鲍司你不会听过的。”

“别瞧不起我,我可是博学多闻。”

“是吗?”这两个字我几乎是用鼻子讲的,不屑的语气流露无遗,在报上公司名称后,老胡在电话的那一端沉默无语,我不禁嘲笑他:“没听过是吧?还说你什么博学多闻呢!”

他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小姐,你确定你有被录取吗?”

“当然啊!为什么这么问?”

、“你好像搞不清楚状况勒,贵公司可不是什么乡下小鲍司,全国排名可以排进前五百大吧!鄙票上市多年,前一阵子行情不错时还曾经一股百元以上,真不知道你是怎么被录取的。”

“真的假的?”我还是有些半信半疑。

“报纸拿出来翻,常有贵公司的消息,你真的肯定有被录取吗?”

听他这么一说,我战战兢兢地把录取通知书拿出来,首先映人眼帘的是大大的“恭喜您”三个字,“应该”是有被录取,总没有人会说:恭喜您,您未录取吧。反反覆覆将内容看了看,确定是我的名字没错,末。了还注明报到时间,我这才敢大声回答老胡,确定录取无误。

“唉!你大概是祖上有积德吧!运气这么好,一毕业就找到不错的工作,不管你是怎么蒙到的,总是个好的开始,恭喜啦!”说成这样,一点儿也感觉不出他恭喜的诚意。

我也很敷衍地回答:“谢谢喔!”

“可是,……,……”他突然欲言又止。

“可是什么?”不知怎么地紧张了起来,大概怕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你不觉得有点儿远吗?”他小声地近似嗫嚅着。

我猜想他应该是指我和他之间的距离愈来愈远,回想我和他自相识以来一直分隔两地,见面的次数原本就有限,以前他还会经常抱怨我让他时间不够用,害他的工作都无法及时完成,现在竟然会嫌我离他太远,我不禁暗暗觉得好笑;毕竟撒娇似乎是女人的专利,从他嘴里说出来硬是多了几分别扭。

“不会啊!离我家近得很。”我故意装傻,看他的反应。

“我是说离我有点儿远。”他果然有些没好气地说。

“会吗?你应该早就习惯了吧!”我忍着笑,继续挖苦他。

“话是没错,可是……”

“又可是什么?”突然觉得今天他特别婆婆妈妈。

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喃喃自语着:“也好,这样也好。”

好什么?我愣了一下,思考着他的言外之意。

“好什么?”我实在猜不透他到底想要说什么。

“你不觉得这样很好吗?”他无厘头地又把问题丢回来。

“我是觉得这样很好没错,可是你跟着好什么?”我觉得好像在绕口令。

“你没听过吗?好工作的必要条件是:钱多事少离家近。,权高位重责任轻。你已经达成其中最重要的一个目标啦,工作离家近,住家里吃家里,钱可以省下来,将来嫁妆就多一些啦,这样当然好啊!”听得出来他不想让我知道他真正的想法,所以胡乱瞎扯一阵。

要掰大家——起来,我也没多想,顺口就回答:“你想得美喔!

就算我嫁妆多一些,也不见得是你享用得到的啊!“

话才出口,我就后悔了。原本只是平常的打情骂俏,在我们之间却特别地敏感。

丙然,他沉默良久无语。

我像不小心做错事的的孩子,无助地不知如何收拾这一切,只能让尴尬的气氛在电话两头弥漫开来。

好像该说些什么打破这种令人窒息的气氛,我着急地运转着生锈的脑袋,除了逼出额上几滴汗珠外,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许久许久以后,他终于用故作轻松的语气问了一句:“那……我的胜算有多一些吗?”

自从他说过要多给我一些时间和空间好好想想,他不曾问过类似的问题,可是却也无法就此豁达地放下,只是小心翼翼地隐藏着内心的不安。他的故作轻松反让我的心揪在一起。不知道是被他默默的守候所感动,还是单纯地想倾吐积压多日的愁绪,我向他诉说起那日街头钟隽的行为,以及我对钟隽的失望。

这一回,换我故作轻松说着:“你说过我是不见黄河心不死,现在我终于见到黄河了,所以,你赢了。”语气中仍有一些不争气的哽咽。

“是吗?那我现在应该去开香槟庆祝罗!”他夸张地欢呼着,主要的用意是逗我笑,因为我听不出他的语气中有着真正的欣.

喜。

丙然,电话两头很快又沉默下来,双方各怀心事。

没多久,他打破沉默,正经八百地说:“也许这么说很奇怪,可是我不希望你用逃避的方式来解决事情,因为这样不会结束的,不会真的结束。”

我有一些惊讶,反问他:“你是在鼓励我和钟隽谈清楚?”

“对!”他回答得斩钉截铁。

“你什么时候变这么大方?”

“我一点儿也不大方,相反的就是因为我很小气,所以我才要你们谈个清楚,不要有暖昧不明的区域存在。”

“你……不怕我一去不回?”

“怕啊!只是如果你和他谈过之后还会回到我身边,那么你的心才真正属于我,不然我永远只能拥有一半,甚至根本无法拥有,你说对不对?”

他说的有几分道理,让我没有办法反驳,但仍有些不安的因素使我犹豫,看来,我对自己还不及老胡对我有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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