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位自称赵家小姐的女子休养了大约五日后,厉玄赫才听伺候的婢女说她已经可以下床走动,精神也恢复了些,于是决定亲自问话,这天午后,便和丁小苳一起来到明珠楼内的小偏厅和她正式见面。
丁小苳握紧藏在袖中的小手,心里紧张得要命,想着到底要不要当场揭穿对方的谎言,可是若揭穿了,自己之前撒下的漫天大谎不也不攻自破了。
怎么办?真是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丁小苳只希望有别的办法可以让厉玄赫识破对方的假面具,不要上当了。
就在这时,丁小苳听到小偏厅外有了动静,两名婢女小心翼翼地搀着弱不禁风的年轻女子进门,那模样彷佛风一吹就会飞走了。
赵亭绣柔若无骨地往前走了几步,瞟了一眼坐在主位上的英挺男子,想必就是天霄城城主,面对这么一位有权有势的男人,也就更加坚定了非嫁给他的决心,她的后半辈子也就有了依靠。
“亭绣见过城主。”说着,赵亭绣强撑着摇摇晃晃的纤躯,便要敛裙见礼,无非是想博得怜惜。
见状,厉玄赫文风不动地开口。“还有夫人在这儿。”
“见、见过夫人。”赵亭绣唇畔微僵的启唇,不忘用眼角偷瞄了下这位城主夫人,果然就如女乃娘形容的,是个貌不惊人的小丫头,绝不是自己的对手。
丁小苳照着厉玄赫教的,对她颔了下首,继续端着夫人的架势。
“先扶小姐坐下,奉上滋养茶。”厉玄赫目光如电的扫过赵亭绣的一举一动,想着要从何处问起。
“多谢城主。”赵亭绣先投以羞赧的秀雅笑意,在婢女的搀扶下落坐,接过滋养茶,动作优雅地啜了一口,才还给婢女。
厉玄赫嗓音沈着内敛的询问:“为了慎重起见,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若你真是赵家小姐,应该回答得出来。”
“城主考虑周到,亭绣自然据实回答。”赵亭绣一心一意只想着要得到厉玄赫的好感,就不信会输给一个野丫头。
“赵家是以何营生?是如何与厉家结亲的?”厉玄赫问。
赵亭绣对这些问题可是胸有成竹,全都牢牢的记在脑海中。“赵家三代是做茶叶买卖为生……我爹生前与老城主是至交好友,那年娘才刚怀了我,于是两家便指月复为婚,若生的是女儿,便是厉家媳……”她倒背如流地回答。
“嗯。”厉玄赫沈吟了下,对这些答案自然没有疑问。“那天在东离山下到底遇到什么人?还有发生的经过情形,你可还记得?”
“亭绣当然记得。”赵亭绣一手捂着胸口,装出一副惊惧的模样。“我们才经过东离山下,突然冲出一帮山贼,一个个都是凶恶的模样,还不停的叫嚷说要把我抓去当压寨夫人……”
你撒谎!你骗人!爹他们才没有这么喊!丁小苳听了这番话,差点按捺不住地跳起来对赵亭绣大吼。
相公,她是冒充的,别信她!她根本不是赵家小姐!丁小苳只能眼巴巴的望着坐在身边的厉玄赫,在心里不断地大喊,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暗暗叫苦,原来这就叫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
“我一听真的是吓坏了,从没遇过这么可怕的山贼,为了保住清白,我只好拚命地跑,谁晓得却跑上山去了……”赵亭绣一边说一边发抖,婢女又递来滋养茶,让她又啜了一口,稳定了下情绪。“后来我就昏倒了,当我清醒过来才知道自己被一对猎户夫妇给救了,于是拜托他们送我过来。”
丁小苳着急地绞尽脑汁想着,多希望自己能聪明一点,可以帮助相公找出破绽,证明眼前的赵家小姐是个冒牌货。
“原来如此。”厉玄赫颔了下首,到目前为止都没多大问题。“那么可有物证或人证可以证明你的身分?”
赵亭绣悲伤地垂下眼睑,掏出手巾拭着眼角。“因为爹娘已经过世,生意都被抢走,一些亲戚自然也都不再来往,护送的人也都被山贼给杀了。”
“那么当年两家订亲的信物呢?”厉玄赫又问。
“当我醒来时已经遍寻不着,那对猎户夫妇也说没瞧见,只怕是不小心掉了。”赵亭绣仰起泪涟涟的秀眸。“城主还是不相信我?”
丁小苳突然冒出一句话。“那信物长什么样子?”虽然相公说只要她摆出夫人的架势,什么都不用说,可是她还是想问。
“呃……自然是块玉如意。”赵亭绣没料到丁小苳也会发问。
“上头可有写什么字?”她又问。
赵亭绣先望了厉玄赫一眼,见他没有制止的意思,也只好回答。“是……天霄城的『霄』字。”这下你们总不会再怀疑了吧?这么重要的关键自然事先都要问清楚,可考不倒她,赵亭绣心中得意地付道。
“那块玉如意是什么颜色?是白色的、青的?还是有点黄的?”丁小苳随口问了一句,因为她看过它、模过它,也因为是很重要的东西,只要看过一眼就不曾忘记。
“呃……是……”赵亭绣支着鬓角,佯装思索的神情,偷偷怪起女乃娘没有把东
西拿来先让她看过,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圆过去。“好像有点黄又有一点青……我的头好疼……什么也想不起来,还请夫人见谅。”
“要不要紧?”丁小苳以为是自己害她身子不舒服了。
“先送小姐回房歇着。”厉玄赫心里有数了,不过也不想当场拆穿,于是让伺候的婢女把人带下去,再慢慢观察对方的目的。
“那亭绣就先告退了。”赵亭绣不敢抬头看他们。
直到她步出小偏厅,厉玄赫还一脸若有所思,想着既然玉如意是两家订亲的信物,赵家小姐自然是放在身边多年,而且不只看过一次,方才却连大致的颜色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可就启人疑窦了。
“相公,要不要请大夫到府里来瞧瞧?”丁小苳关切地问。
“小苳。”厉玄赫执起妻子的小手。
“什么事,相公?”她甜甜地问。
“你帮了我好大一个忙。”厉玄赫有八成的把握这位『赵家小姐』是假的,而她居然能说出许多外人所不知的细节,只怕是有详知内情的人在背后指使。
丁小苳一脸喜孜孜地问:“真的吗?我真的帮了相公的忙?”
“当然是真的。”厉玄赫温柔地说。
“太好了。”丁小苳好高兴自己也有帮得上忙的时候。“可是我帮了相公什么忙呢?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厉玄赫牵着她往厅外走。“你记得那块玉如意是什么颜色吗?”
“自然记得,它是白色的还有些透明,不过其中一个角落就像西归山山头每次起了山岚,就会变成淡淡的青色,所以我特别记在心里。”丁小苳仔细的描述,就因为有这样的想像,所以不会忘记。
“你才看一次就记得了?”厉玄赫讶然地笑问。
丁小苳两眼发亮,说得很有把握。“那是当然了,这么漂亮的一块玉,谁看了都会记得。”
傻娘子,可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好记性!厉玄赫失笑地心付。“原来是这样,你只要知道帮了我一个大忙就好了。”
“那我以后会更努力帮相公的。”丁小苳觉得自己也是有用处,不是真的笨,
这让她很有成就感。“有事相公尽避吩咐。”
“好。”打从她出现在自己的生命之中,厉玄赫就发觉出现在脸上的笑意比他这一辈子的还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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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厉玄赫不动声色的照样带着丁小苳去跟义母请安,其实也很好奇义母会跟他说些什么,还想要如何为难自己。
“昨晚我去见过亭绣那丫头,才知道之前错怪了她,以为她心机重,处心积虑的只想快点嫁进天霄城,跟她谈过之后才晓得是因为爹娘过世,一个人实在无依无靠,处境还真是可怜。”厉老夫人先佯叹一声。“你就尽快找个好日子把她娶进门,相信她能当个称职的城主夫人。”
闻言,丁小苳本能地抓住厉玄赫的手臂,有些不知所措,如果那位姑娘真的是赵家小姐,自己没有资格不准相公娶,可她并不是,这会儿连义母都被骗了,该怎么办才好。
厉玄赫低眉微笑,以为丁小苳是在担心他会娶别的女子为妻。“别想太多,不会有事的。”
“怎么?这丫头不准你娶吗?”厉老夫人话才问完,接着便恶狠狠地瞪向丁小苳,眼底跃动着一簇疯狂的光芒。“让你当妾已经算是便宜了,你竟还敢反对,这可犯了七出之罪,我大可以作主把你休了。”
丁小苳脸色一片惨白,只能打着哆嗦。
“义母,孩儿这一生只会有一个妻子,那就是小苳。”厉玄赫马上为心爱的女人挡住所有的责难,不待义母开口,接着又说:“何况这位姑娘只怕不是真的赵家小姐,而是有人蓄意假冒。”
“你……胡说些什么?”厉老夫人脸色变了又变,马上否认。“难不成就为了亭绣那丫头形容不出玉如意的颜色?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她大病初愈,脑子还未完全清楚,忘记也是正常的。”
厉玄赫定定地看着极力袒护的义母,跟之前不屑一顾的态度差太多了,愈是这般就愈是可疑。“那么孩儿还有一些问题,就等那位姑娘完全康复之后再问好了,
这样就能确定她是不是,义母没其他事的话,孩儿出去了。”
“不准走!我话还没说完……是我们厉家给你吃、给你住,要不然你到现在还在到处行乞……当个人人瞧不起的乞丐……你非给我娶不可……听到没有?”
无视厉老夫人在身后像是发了疯似的吼骂,接着又是摔碎杯子的声响,厉玄赫下意识的握紧丁小苳的小手,违抗义母的命令不是他所愿,但面对如此过分的要求,相信义父若还健在,也不会允许的。
“相公。”丁小苳满眼疼惜地瞅着他,她可以看见厉玄赫高大的身躯上扛着沈重的包袱,那包袱就是恩情,重到几乎要压垮他了。“你很伤心对不对?我的肩膀可以借给你。”
“我怕压疼你了。”这番话让厉玄赫心头窒了窒。
丁小苳摇着头。“我很有力气,可以干好多粗活,搬很重的东西,所以相公不会压疼我的。”
“那等我们回房,你的肩膀借给我一下。”看来义母的心病是愈来愈严重,已经到了病入膏盲的地步,厉玄赫想着还是找个医术高明的大夫来请教看看,可是这样的病又该如何治好。
“要借很多下也可以,只要是相公想借,随时都行。”丁小苳大方地说。“只要相公别再这么烦恼,要我做什么都成。”
厉玄赫为之动容。“在这世上也只有你会对我这么说了。”他没想到也需要有人对他说出这样窝心温暖的话。
“因为你是我的相公,是我最崇拜的英雄,在我心目中,没人比得上你。”丁小苳满脸爱慕地说。
“我喜欢听你这么说。”厉玄赫喉头梗道。
丁小苳一脸笑意晏晏地颔首。“相公既然爱听,那我就每天说,让相公天天过得快活,没有半点烦恼。”
“好。”
“还有我在,我会永远陪着相公的。”丁小苳也想好好地疼惜这个男人,也想成为他的依靠。
厉玄赫将她紧紧的按在怀中,感谢老天爷让他遇见这个傻姑娘,将她赐给了自己,否则他这一生永远不知道自己失去什么。
那就是被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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棒天下午,为了让厉玄赫每天都能开开心心的,丁小苳烤了只山鸡,想要亲自送去军营,因为自己啥事都不会,这是她唯一能为他做的,所以只要相公喜欢,要她每天烤一只都没问题。
“夫人,我来提就好了。”奴婢想要接过丁小苳手上的食篮。
丁小苳可保护得紧。“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可以,因为是要给相公吃的,所以一点都不重。”
“是,轿子已经在大门外等了。”奴婢听了可不敢再抢着提了。
“那我们快点走吧。”丁小苳两手抓着食篮的把手,兴高采烈地往大门的方向走,还没步出大门,主仆俩碰上了也要出府的女乃娘,因为死去大少爷的忌日快到了,厉老夫人要她去买几样大少爷生前爱吃的东西。
“夫人要出门吗?”女乃娘有了前车之监,这回可不敢再对丁小苳无礼,免得又要受罚。
“呃……对。”丁小苳见了女乃娘,就想到她掐人时的狠劲,明知不必害怕,还是本能的瑟缩一下。
女乃娘忙不迭地陪着笑脸。“那夫人慢走。”
“好。”丁小苳急急的跨出大门,走向停在外头的软轿。
婢女掀起帘子让丁小苳坐进去,这才命轿夫出发了。“起轿!”
待软轿缓缓地前进,也引起了蹲在路边佯装贩卖山菜野果的两名中年汉子的注意,他们等了又等,一天又拖过了一天,就是等不到丁小苳出府,又不能离大门太接近,怕被看门的侍卫盘查,直到今天终于让他们等到了。
“今天一早我的眼皮直跳,就知道会有好事发生……”姜老五眼珠子就像见到金元宝似的发着光。
“我们快点过去找那丫头!”蒋老八可急得要街上去。
“她身边还有婢女在,不要露出马脚了。”姜老五将一把山菜塞进拜把兄弟手中。“跟着我做!”
“快点!轿子要走了!”蒋老八抓着山菜猛催。
姜老五抓了两手的野果,冲到软轿旁。“好心的夫人,买点水果吧,这是山里种的,味道很甜,我们已经好久没吃饭了……”
“好心的夫人,这山菜很好吃……”
婢女见状,连忙将他们推开。“你们想要干什么?轿子里头坐的人是谁,你们知道吗?我们不需要买这些……快点走开!不然我要叫人了……”
坐在轿内的丁小苳听到外头的骚动,扬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婢女挥手要轿夫先走,她自会挡住这两个人。
“等一下!”蒋老八气急败坏地大叫。
“干什么?敢对夫人无礼,我叫城主把你们全赶出城去!”婢女护主心切地斥喝,确定他们不会追来,便快步地追上前面的软轿。
“老五,这下该怎么办?”蒋老八很不甘心地吼道。“我们好不容易等到小苳这丫头出门,下次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姜老五把抱在手上的野果全都摔在地上。“这死丫头要是以为有天霄城城主撑腰,日子就可以过得舒舒服服,那可就错了……”
“我看天霄城城主还不知道她是山贼的女儿,不然以他的身分,怎么可能会娶她?”蒋老八一脸悻悻然地喃道。
“你们说……我们城主夫人是山贼的女儿?”世上就有这么凑巧的事,跟在软轿后头走来的女乃娘听到这话,惊愕地停下脚步,回头问道。
蒋老八和姜老五互觎一眼,便打算走人。“我们可什么都没说。”要是承认了,不也等于承认他们是山贼,否则怎么会知道这种事。
“等一等!”
女乃娘岂会错过报仇的大好机会,而且她还没有老到耳背的地步,确定方才没有听错。“你们不想要赏银吗?”瞧这两人的穿着,不信银于打不动他们的心。
“赏银?”姜老五和蒋老八听到这两个字就啥都忘了。
于是,一桩阴谋就在暗地里开始进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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饼了数日——
丁小苳用手捣着小口,打了个呵欠,然后疑惑的自言自语。“明明比平常睡了还要多,为什么还是很困?”
“一定是你这两天都忙着烤山鸡来给我吃,所以太累的关系,别再忙了。”厉玄赫不想跟丁小苳说,那些最后全都祭了卢一通他们的五脏庙。“待会儿再回去睡一会儿。”
“嗯。”丁小苳听话的点头,然后跟在厉玄赫身后走出内房,陡地乌眸微瞠,睡意也胞了。“等一下……相公的袖口裂了。”
厉玄赫抬起左臂,果然缝合的地方月兑线了。“再换一件就好。”
“这个我会缝。”丁小苳轻轻的将厉玄赫推到座椅上,然后找来针包。“衣服破了也可以补,保证看不出来。”
“那就让娘子表现一下了。”厉玄赫好笑地说。
丁小苳觉得有被委以重任的戚觉。“没问题,我可不只会腌菜、烤山鸡野鸽,缝缝补补也很拿手。”
睇着丁小苳仔细的穿针引线,然后为他一针一线的缝补衣裳,虽然是这么稀松平常的小动作,可是对厉玄赫来说,这就是家的感觉。
“以后我们的孩子是最幸福的了。”他倒羡慕起自己的亲生骨肉,可以知道有爹有娘的滋味。
“相公觉得不幸福吗?”丁小苳拾起螓首,先是困惑,接着小脸一整。“没关系,以后我会给相公更多的幸福,包在我身上。”
“我很期待。”厉玄赫低哑地笑了,那嗓音透着满满的感动。
“上回相公说有派人去西归山找那帮山贼,有找到了吗?”丁小苳可没忘记这件事,连作梦都会梦到爹他们被抓,偏偏她连出个门都有人跟着,所以一直找不到机会上山通风报信。
“根据回报,他们在南峰找到曾经住饼人的几间屋子……”厉玄赫才说到这儿,就听到丁小苳唉呀一声,指月复被针扎到了。“让我看看!”
丁小苳连忙将手指上的血珠吮去。“不要紧、不要紧……相公继续说。”怎么办?相公已经找到寨子了,爹呢?他们顺利逃走了吗?
“不过里头的人不见踪影,可能已经离开有好些时日了。”厉玄赫检查过指月复上的伤口没有大碍,才让她继续把剩余的缝补完。
“太好了……不是!我是说还好以后经过山脚下的人不用再担心遇上山贼了。”丁小苳大大地吁了口气,心脏险些就从喉咙蹦出来。“缝好了!”
厉玄赫站起身,将她拉进怀中。“再过几天我就要准备进京跟皇上祝寿了,京里有不少新鲜的玩意儿,你有想要什么?胭脂还是发簪?”
“没有,我什么都不缺,要是再贪心会遭天谴的。”丁小苳摇头笑说。
“你那么怕遭天谴?”厉玄赫笑着她的口头禅。
“当然,老天爷最大,干了什么坏事都看得一清二楚。”就因为爹坏事做尽,她总是担心有一天老天爷会惩罚他,而自己又骗了这么爱她的男人,老天爷一定都瞧见了,所以丁小苳每次想到这儿便忐忑下安。
厉玄赫亲着她的发顶。“老天爷若要惩罚你,就得先经过我这一关,否则没人可以动你一根寒毛。”
“要是真有那么一天……”我会马上离开相公,让老天爷惩罚我一个就好了!丁小苳喃喃的发着誓。
“你说什么?”厉玄赫将丁小苳稍微推开,觑着她的脸问道。
“我只要相公就好,其他的都不要。”丁小苳眨着鸟溜溜的大眼,里头盛满了浓浓的情意。
这是全天下的男人都想从心爱的妻子口中听到的话语,厉玄赫胸口倏地一紧。
“不如……你跟我一起进京。”他霍地有些不安起来,就怕哪一天她不在了,那么他又该如何独活?可是旋即又觉得这个念头很可笑,丁小苳是他的妻子,自然会永远陪在身边。
闻言,丁小苳一脸喜出望外。“我可以跟相公去吗?我从来没有进过京,不知道京城长什么样子,真的好想去。”
“当然可以了。”只有把她带在身边,厉玄赫才会安心。
到了翌日,厉玄赫前去向厉老夫人请安时,便将这个打算告诉义母。
“你是怕我把她吃了,还是怕我会打她?咳咳……”厉老夫人揉着心口,装出一副不舒服的样子,要是让这丫头跟着义子出门去,那还有什么戏唱。
女乃娘也很懂得主子的心理,马上递上杯热茶,再帮她轻拍着背。“老夫人别气坏了身子。”
“我让总管去请大夫。”就算义母是假装的,厉玄赫也无法置之不理。
“反正义子都不管我死活了,那这个义媳妇儿更不会在乎了……咳……你们也只顾着自己,不会管我的死活……”厉老夫人冷嘲热讽地埋怨。
丁小苳不想见厉玄赫又为了自己引来义母的不满和责备,等回到他们居住的院落,便将自己的决定说出来。
“相公,我不跟你进京了。”
厉玄赫微讶地问:“为什么?”
“相公不在,我总要替相公尽孝道。”丁小苳要自己勇敢一点,义母再讨厌她,顶多是再吃点皮肉之苦,只要咬住牙根,忍一忍就过去了。“不会有事的,我会等相公回来。”
“小苳,你要学会多替自己着想。”厉玄赫恨不得能再将她抱紧一点,甚至融进自己的骨血,今生今世永不分离。
丁小苳好想跟厉玄赫一起去,但是她不想让他又挨骂,所以再不舍也得忍耐。“有啊,只要相公不再为难,我就会很开心了。”
“你这傻瓜……”厉玄赫不知道还能怎么对她好,怎么疼她,他亲着丁小苳的小脸,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唇,用着全副的威情来宠爱她。
“因为相公最聪明了……”丁小苳满脸晕红地回亲着他,也想让厉玄赫知道自己真的好爱他。
想到他们要分开一个多月,那么更要把握这几天的相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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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小苳沈醉在晕陶陶的婚姻生活中,觉得日子过得也特别快。
可是短短不过七天,却起了巨大的变化。
“夫人……”婢女略带忧愁的走进寝房内。
丁小苳尝了一口盛在碟子里的腌菜,这已经是第二缸了,因为府里的奴仆吃过之后就上瘾了,三不五时的就跑来跟她要,没多久就见了缸底。“还要再腌上几天才够味……”
“老夫人请你过去。”城主前天一早出发进京之前还特别交代了,这一个多月他不在府里,千万要小心看着夫人,不要让人欺负了,尤其是老夫人那儿更得小心,可是眼下老夫人一直派人来催,她只是个下人,就快挡不住了。
婢女话声方落,就已经吓得丁小苳不小心噎到。
“咳咳……”
“夫人!”婢女连忙倒茶给她。
丁小苳喝了一口,然后顺过了气。“义母……要我过去?”声音还有些不由自主的发抖。
“夫人还是别去好了,老夫人要是怪罪下来,等城主回来再说。”婢女知道主子单纯好欺,只能替她想别的法子。
“可是……”想到厉玄赫进京跟皇帝祝寿,来回奔波已经够辛苦了,等他回来又得挨义母的骂,那她这个娘子在做什么?只会为他惹麻烦,却什么忙也帮不上。“没关系,我去一下好了。”
婢女试着阻止。“万一老夫人又藉故刁难夫人……”对了!还有大小姐在,城主说要是真的有事就去请大小姐出面。
“不要紧的,我不怕。”丁小苳鼓起勇气说。
虽然两腿打着摆子,丁小苳还是去了,她不怕的,只要是为相公好,什么苦她都愿意吃。
待丁小苳来到厉老夫人跟前,就见女乃娘也站在身旁,脸上净是看好戏的表情,之前被她掐痛的地方不知怎么又疼了起来。
“见过义母。”丁小苳行了个端庄的礼。
“嗯。”厉老夫人矜贵地应了一声,眼底透着不寻常的亢奋光芒,她大可昨天就将这丫头叫来,不过又怕义子还没走远,万一有人通风报信,半途又折回来,不就前功尽弃,所以才等到今天。
“我差点忘了!你爹派人来问你过得好不好?是不是只顾着自己享福,忘了有他这个爹了?”根据女乃娘问了那两个男人,才知道这丫头居然是黑山寨首领的亲生女儿,虽然不知道她那个爹在哪里,但如果这是事实,只怕连义子都被蒙在鼓里,光是想到他知道之后的表情,心里就有一种报复的快感。
“我……我爹?!”丁小苳起初还没会意过来,可是一旦听懂了,小脸也跟着刷白了。“他、他派人来这么说?”爹不是已经逃走了吗?原来他还待在这儿,那么义母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厉老夫人见到她的表情就知道丁小苳真的是黑山寨首领的女儿,嘴角含着阴冷的笑。“想不到一个山贼的女儿居然成了天霄城的城主夫人,要是城里的百姓们知道了,不知道作何感想?”
“我……不是故意要欺骗你们的,我只是……”她连心都怕到颤抖,想要解释,可也明白错在自己,不管说什么都没用。
“你不是故意的?”厉老夫人沈下脸来,嗓音变得异常尖锐。“你让天霄城蒙羞,让我的义于丢尽了颜面,一句不是故意的就算了吗?”
丁小苳顿时泪水盈眶,不知所措的辩解。“我……也不想欺骗相公……只是相公待我太好了……我……”
“所以你舍不得了,更舍不得这城主夫人的位子。”厉老夫人接下她的话,丁小苳听了猛摇头,也摇落了盈眶的泪水。
“不是……就算相公不是天霄城城主,我也一样爱他,再苦再穷,也想要跟他厮守一辈子。”丁小苳拚命地反驳。
厉老夫人哼笑一声。“你所谓的爱他就是陷他于不义?要他受众人的耻笑?到时他心里会好受吗?”
“我……”这些丁小苳都懂,可是她偏就说不出口。
“谁教他不听我的话,执意要娶你这丫头为妻。”厉老夫人一脸嗤之以鼻。“等他知道自己娶了什么样的女人,还把厉家的颜面都丢尽了,除非他交出城主之位,否则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要相公交出城主之位?”丁小苳脸色惨澹地喃道。
厉老夫人道出自己的精心策划。“没错!到时我会帮香桐招个女婿,将来生了男孩,身上同样也是流着厉家的血,总比交给一个外人来得好。”既然没有男人想娶个被退婚的女子为妻,那么招赘应该不失是个好法子。
“老夫人这主意真好。”女乃娘拍着马屁说。
“你们……实在太坏、太可恶了,相公为了报答厉家的恩情,是那么的努力,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就抹煞了他所有辛劳?你们真的太过分了……”丁小苳抡紧了双拳,心里好生气,又好心疼厉玄赫,只想为他打抱不平。“错的人是我,相公又有什么错?义母凭什么怪他?你要怪就怪我好了!”
“好!既然承认是你自己的错,要我别怪他也行。”厉老夫人一心一意只想把这个辱没厉家门风的人赶走。“你马上离开天霄城,走得愈远愈好,永远不要再让我看到你。”
丁小苳的泪水不断的滚下面颊,觉得自己的心像被人用力的掐住,快要无法呼吸了。“只要我走……你就不会怪相公了?你真的说话算话?”
“你不信就留下来好了。”厉老夫人冷笑着。
女乃娘先递上养生茶给主子,然后佯装好心地说:“老夫人这么做已经算是宽宏大量了,否则早叫人把你关进大牢,关在大牢的日子可不好过,不死也会发疯,一个山贼的女儿死了可没人会在乎,就算城主回来也不会吭上半声。”
“你到底走是不走?”
厉老夫人狠厉绝情的疯狂眼神让丁小苳畏缩了,一想到她答应相公会等他回来的,可是看来是不可能了。
“我……我走就是了……”丁小苳呜咽地说。
“早就该这么说了。”厉老夫人和女乃娘交换一个胜利的眼色。“你要是跑去找香桐来为你说情,我可饶不了你。”
丁小苳咬着哭到颤抖的下唇。“我……什么都不会说的……”说着,她便失魂落魄地转身往厅外走去。
相公,再见了……
只要她离开,相公就能继续当天霄城的城主,百姓们能在他的领导之下,继续过着安居乐业的生活。丁小苳这么告诉自己,这些日子是她用无数的谎言偷来的幸福,应该满足了。
“那两个黑山寨的人还待在城里吗?”这一头的厉老夫人则问着女乃娘。
女乃娘附在主子耳边回道:“他们拿了一百两,就赶紧逃出城去,只怕已经逃得老远,不敢再回来了。”
“这一百两可不是小数目,不过能赶走这丫头也算花得值得。”厉老夫人要想办法让义子娶了那个假的赵亭绣,至少这丫头好控制,然后再尽快帮香桐招赘,等将来生了男孩,那才是流有厉家血缘的子孙,城主之位自然可以要回来。
“老夫人说得是。”女乃娘附和地点头。
厉老夫人还是有些不放心。“你去押着那丫头走,免得她反悔了,还有不要让人起疑,就说要去拜观音娘娘,然后尽快送她出城。”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