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结束了!
梆明宏愣在崖边。
罢刚……
那不是他的错觉,上官御对着他喊爹,怎么回事?
他心里怎么不踏实的感到后悔了?
“御哥!”葛圆月连忙爬至崖边,“不要……”
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她接受这一切?她不要!
她去陪他吧!
想也不想的,她准备往下跳,却被人一把拉住。
“圆儿,你别傻呀!”宋喻平正好赶来,连忙将她拉到安全的地方。
转头望向崖边,他的心狠狠的揪住。没想到上官御真的用这种方法来解开一切仇怨,他可知道,这样做,他得负了多少人?
“爹,为什么……”葛圆月上前,拉扯着葛明宏的衣摆,“女儿好恨你、好怨你……”
她不懂,到底有什么仇恨必须用生命来化解?
系在她手上的玉如意,在一片悲愁中,散发出暗淡的光芒。
梆明宏眼尖,看见那块玉如意,“圆儿,这玉如意是哪里来的?”
他蹲,扯下她手上的玉如意,再看到上头的“御”字,顿时颓然跌坐在地上。
这玉如意是他离开宋如意那一年,特别请玉雕师父做的,他要宋如意一看到玉如意便想着他,让她解相思之苦。
他还记得宋如意为了让他安心赴京城,开了个玩笑,说是等以后他们有了孩子,她要在玉如意上刻上孩子的名字,然后挂在孩子的颈子上,让他们的孩子感受到他的爹有多爱他的娘。
他以为这只是宋如意的玩笑,没多留神,竟也没发现她语意中所指,难道他离开的时候,她已经有了他的孩子?
如果是这样,那上官御……
他望着濒临崩溃的女儿,急切的问:“圆儿,告诉爹,这块玉……”
“走开!你是杀了御哥的凶手,我恨你!”葛圆月难以接受这个事实,用尽所有的力气哭泣,最后因为力竭而昏倒在宋喻平的怀里。
“圆儿……”
“那是上官御的。”宋喻平开口,“是姑姑替他戴上的,因为她一直以为玉如意的主人很快就会回来找他们母子,没想到她等到的竟是毁灭……”
“不可能!”葛明宏绝望的否认,“如意不可能不告诉我,她不可能瞒着我……”宋如意一定会将孩子的事告诉他,不可能让事情变成这样的局面。
“不管上官御是不是你的儿子,那都不重要了,不论是谁,都失去他了,不是吗?”
最可怜的人是葛圆月。
从今而后,一切苦难都得她一个人扛起。
“不!”葛明宏紧紧的握住玉如意,“老天爷,你开了什么玩笑?!你疯了吗?怎么可以这样戏弄我?怎么可以……”
忽然,他回想起刚才上官御和他说的话。
“我真的好可悲,我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让自己沦落至此?我输了……”
宋喻平先看着昏迷的葛圆月,再看向几乎崩溃的葛明宏,最后望着深不见底的悬崖,淡淡的叹口气。
宋青山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混乱的场面。
“千秋……”
当他知道事情的始末时,一点也不讶异,却非常心痛上官御的选择。
他选择以短暂的生命来让葛明宏后悔,还予母亲和养父清白。
虽然心痛,宋青山却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失去这个孩子了,但愿宋如意地下有知,能原谅他这个无能的哥哥。
这一刻,葛明宏当真崩溃了,看见宋青山,便疯狂的大吼:“为什么?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他是我的儿子?你怎么忍心看着这些事情发生……青山,你怎么这么狠心?”
宋青山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慰这个故友,“当初,如意宁死也不愿意说的秘密,我有何立场说出口?况且,宋家真的欠上官家太多了,如意临死前,嘱咐御儿,要他永远是上官家的人,我以为这会是永远的秘密。”
所以,除非上官御自己肯认他,要不然这绝对是一个永远不会被揭开的秘密。
“为什么?如意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葛明宏不懂。
“一直以来,如意爱的人都是你,只是她不能负了上官言的情感,她为了情感两难,这样的坚持却换来葛家与上官家的毁灭,她亲眼看见你杀了上官言和年幼的上官蕊,你要她如何说出口?当年如意为了保住肮中的孩子而嫁给上官言,虽然大家都知道这么做不好,却无法阻止,未婚的女孩子家怀了身孕,那可是要不得的死罪,为了保住你和她的孩子,她付出了自己的清白。”
当年,他错杀了上官一家,却从来没后悔过,他觉得背叛他的人都该死。
可是现在,他发觉最该死的人竟然是自己。
“青山,怎么办?我杀了我最好的朋友、最爱的女人和亲生儿子,我这双手沾满了我所爱的人的鲜血,我该死!”葛明宏说着,运了掌风,往自己的天灵盖击去,欲了结自己的生命。
宋青山急忙出手制止,“别傻了!”
曾经是那么意气风发的一个人,竟为情字毁了一生……
“事情都已至此,就算你了结生命也无法挽回,用余生替自己洗清罪孽,替他们积德吧!”别再多添遗憾了。
“啊……”葛明宏疯狂大吼,凄厉的声音在风中回荡。
三年后
梆圆月从马车里走下来,望向澄月酒馆的招牌。
当年秦温儿得知上官御坠落悬崖的消息,几日后便伤心求去,之后再也没有她的消息,近日听说她嫁了人,也好,她等了那么多年,也该有她自己的幸福了。
而澄月酒馆便由她接手,她和宋青山学了两年的经商和酿酒后,将澄月酒馆改成桦枫山庄的酒馆总馆,从此,大小事由她负责掌管,她试着让自己忙碌,尽量不去想心伤的事。
“老板娘,你终于回来了。”店小二阿文看见她跨过门槛,连忙迎上来。
梆圆月拿出手绢,优雅的拭去汗水后,走进柜台里,“把马车上的青梅卸下来,拿进去让小奴处理。”
“老板娘,楼上优兰阁里的严老板说要向咱们订上百坛的竹香酒,可是价钱上不满意……”
不等阿文说完,她收起手绢,往楼上走去。
一进到优兰阁,她看见严重山正在啜饮上官御最爱的竹香酒。
“严老板,笨手笨脚的阿文怠慢了你,别见怪。”她边说边坐下。
严重山放下酒杯,“他可是葛老板教出来的人,怎么会怠慢我呢?”
梆圆月微微一笑,再度站起身,让外头的人拿了两小坛的酒渍青梅进来。
“听说严夫人怀了身孕,冬天怀孕可辛苦了,这是特地替夫人准备的酒渍青梅,吃上几颗,可以减轻害喜时的难受。”
“这……”严重山微笑的收下,“那就谢过葛老板的美意。”
“不必客气。”她轻松的带过,“听说严老板是特地等我回来,敢问是这批酒有什么问题?”
“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价钱上有些考量。”严重山慢慢的说。
“严老板,三年来你向我们订的酒何止千坛,价钱实不实在自在你心里的秤上,如今酒的原料价钱居高不下,小涨酒价也实非所愿,你也是商人,这生意合不合理当然瞒不过你的眼睛,若你真的不合意,那也不能怪你,若这生意谈不拢,也请严老板以后能多多上我们酒馆品品酒,当做朋友。”她语带惋惜,却又无能为力。
严重山望着桌上的两坛酒渍青梅,“唉!梆老板,你看看,我这人老是犯胡涂,只要酒好,价钱又何必挂意呢?希望你别见怪。”碍于人情,他怎么也难拒绝这桩生意,更何况城里城外要找到比桦枫山庄酿制的酒有更好的质量,也是一件难事。
梆圆月微笑,“严老板好气量,待夫人为你添个麟儿,别忘了通知一声,桦枫山庄一定让人送上几坛上好的补酒,让夫人炖补品补身子。”
“那就先谢过了。”严重山心生欢喜,谁不知道他盼这孩子盼了多久。
送走严重山后,葛圆月见酒馆里没了客人,便让人来清扫一下四周环境。
“老板娘,雅松阁里还有位客官。”正在帮小奴处理青梅的阿文突然想到,“他坐了许久。”
“先擦擦桌面,别出大声,扰了客人。”她吩咐。
“喔!”阿文点头。
梆圆月走进柜台里对帐。
多嘴的阿文擦拭了一会儿桌面,终于忍不住,走到葛圆月的面前,“老板娘,雅松阁里的那个客官真是个怪人。”
她抬起头,“谁要你道人是非!”
“这才不是道人是非,我只是觉得怪,又没说他的坏话。”阿文不承认。
“酒馆里就你最会偷懒了,快去清扫。”她没空理会他。
阿文一开了话匣子便停不了,“他真的很怪耶,点了好几盘糕点、甜食,却没见他动过,更怪的是,问他要点什么酒,他竟然问:‘你们老板娘最爱喝哪一种酒?’”他学着那人的口气。
梆圆月抬起头,专注的听下去。
“我说我们老板娘最爱喝的酒是青果,那名字还是我们老板娘取的,他就马上点了两壶。”阿文越说越起劲,“可是那酒真的是苦涩得要命,我还以为只有老板娘你喝得下口,没想到他不但喝了,还说:‘这味道真是令人怀念。’看!敝不怪?”
“他还说了什么?”不知道为什么,她逐渐平静的心突然出现悸动,难道……
青果就是当年上官御最爱的苦涩果酒,她曾经说过要帮它取名字,因为这酒的味道品尝起来像青涩未熟的果子,虽然苦涩,却有果香,于是她便将它取名为青果。
“他还说……”阿文想了想,“对了,我看他把那苦涩的果酒喝得津津有味,不禁问他,那酒到底有啥好喝?他说:‘苦涩过后,所能体会到的甘甜自是不同一般,人人以为这劣酒难以入口,所以享受不到这种滋味……’这句话好耳熟,好像听谁说过……”阿文搔了搔头,突然眼睛为之一亮,“好像是老板娘说过!”
可是刚才还在他眼前的葛圆月早已消失了,阿文转头寻找,却看见她疾步走向雅松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