堡作一整天,姜昀谦根本心不在焉。
昨天晚上,他的确喝得有点过头了,早上起床时头痛得要命,直到下午才好过些。
身体是好过点了:心里却依然闷闷的。
早上妻子喊他起床,衣架上一样挂着熨烫笔直的衬衫,餐桌上一样摆好丰盛营养的早餐,不一样的只有她清澈的双眸变得黯淡,眼睛红肿,看来哭了一夜,整个人无精打采,连一句话都不吭,他最喜欢的笑容也完全消失了。
明明很心疼,很想低头说声对不起,可是男人的面子让他选择沉默,默默地吃完饭便出门上班,两人一句话也没说。
其实昨晚自己究竟说了些什么,印象已经模糊,但他的确记得自己大声吼了一些发泄心情的话,当下那一刻,感觉似乎挺痛快的。
但是就痛快那么几秒,再来他似乎就醉倒了,身上的睡衣应该也是老婆帮忙换的,为了那几秒痛快,早上起来头痛、心痛,浑身不对劲,直到现在心里还像压了颗石头一样难受,想想也真不划算。
丙然,心里有人,想飞也飞不起来。
什么自由啊、自我啊,全成了纸上谈兵,再重要都敌不过心里那个人,想着她眼红红的可怜模样他就兵败如山倒,成天想的不是被朋友调侃妻管严的糗事,而是家里的那个她现在到底在做什么?是不是还在伤心难过?
扁是想着,他就坐立难安。
“算了,今天晚上早点回去,带她出去吃饭好了。”
他嘀咕着,开始收拾文件,下班铃声响起的同时,人已经搭电梯到了停车场。
半个多小时后,姜昀谦抵达家门,有些不自在地扯扯自己僵硬的唇角,调整好微微上扬的弧度,毕竟道歉的话他说不出口。希望老婆看到他代表和解的笑容,也不再追究,夫妻俩一起和和气气出去吃顿饭,小事化没事,别再彼此折腾了。
“我回来了。”
他进门喊了声,通知老婆,平日都会立刻传来她的响应,可是今天安安静静的,好像家里没人一样。
“我回来了!”
他再喊大声一点,还是无人回应。
通常,只要他没提早通知不回来吃饭,这时间妻子应该已经在厨房准备晚餐,叮是他绕到厨房一看,流理台整理得干干净净,里头半个人也没有。
“如懿?
他喊——心里突然一阵忐忑。
传说中妻子生气回娘家的情节,不会真的上演吧?
唰——
静寂中,一阵马桶冲水声传来,姜昀谦从没想过自己居然会有如此喜欢这声音的一天,立刻循声找来浴室等门。
“如——”
门开了,他的笑容扯到一半却僵住。
“二哥,你每天回来都这么吵吗?“我回来了、我回来了”,是怎样,还要老婆、儿子跑到门口列队欢迎?”
“你管我。”
没想到出来的是小妹,姜昀谦有些失望,转身继续寻找可能还在赌气,故意不理他的老婆。
“别找了,二嫂不在。”姜雅棠朝厨房走去。
“不会是出门帮你买关东煮吧?”
他跟在妹妹后头,知道她很喜欢吃住家附近一间关东煮,每次老婆回婆家都会帮她带一份。
“呵呵,买关东煮?她哪有那个心情。”她干笑两声。“二嫂收拾行李离开了。”
“她回娘家了?”
这下他真的头疼了,事情闹到超级疼爱女儿的岳父跟前,他一定会被骂到臭头,不知道会怎么折腾才愿意让他带老婆回家。
“不,她要跟你分居。”
姜昀谦清清楚楚听见妹妹说的一字一句,可是连一个字都无法理解,像根电线杆般僵立,脑袋一片空白。
“分居?!”
几秒的恍惚过后,他愣愣地重复妹妹的话,很想当成是她无聊的恶作剧,心底却又明白事情太严重,她不可能拿这种事开玩笑。
“嗯,听说昨晚有人发酒疯,嫌老婆管太多、管太宽,让他在朋友面前没面子,很后悔结婚了,希望回到以前无拘无束的生活,要老婆还他自由——哇,二哥,你真敢讲!”
“找昨晚喝醉,说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他心急如焚,只是在妹妹面前强作镇定。“如懿也真是的,说个醉话就要闹分居?都一个孩子的妈了,还要什么小姐脾气?”
“我看二嫂不像只是耍要脾气,应该是对你心灰意冷。”姜雅棠憋着笑,撑起严肃表情吓他。“我刚才来的时候,二嫂已经把行李都收拾好了,我怎么劝她都没用,她说你想要自由,她就还你自由,既然你嫌她在眼前碍眼,她就自己离你远远的,分居一段时间各自冷静一下也好,彼此也能仔细想想未来到底还要不要继续走下去。”
未来到底还要不要继续走下去……
这句话让姜昀谦额际沁出一滴冷汗。
事情怎么会搞到这么严重?难道是自己警觉性太低,老婆对他积怨已久,已经到了慎重考虑结束彼此关系的地步,只有他一个人还呆呆地自以为婚姻幸福美满?
“雅棠,你不会是在整我吧?”他宁愿是被恶整,也好过确认一切是真的。
“喏,这是二嫂留给你的。”姜雅棠递了一张纸给他。“我没那么厉害,连二嫂的笔迹都能模仿,再不相信你就等等看,等她今天、明天、大后天都不回来,你就知道是我整你,还是你没事乱喝酒整到自己了。”
姜昀谦立刻接过纸细读,其实上头只有潦草几行字,交代他等儿子回来要好好照顾儿子,雅棠会帮忙和儿子说她只是累了,想休个长假,还有等她安顿好会主动跟他联络,要他不必担心,未了还调侃似地要他好好享受渴望的自由——
“留下一张纸就抛下我们父子不管,说走就走。她把婚姻当儿戏吗?!”
姜昀谦又气又急又担心,万万想不到平日个性温和的老婆居然会来这一招,杀得他措手不及。
“后悔了?”
“哼,我又没做错事,有什么好后悔?”他死鸭子嘴硬。“她能走得那么潇洒,我也可以很洒月兑,分居就分居,以后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没她管东管西更自由自在。”
“唉,果然你们男人比较无情。”姜雅棠长叹一声。“二嫂走的时候一点也不洒月兑,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再三交代以后她不在,我要常来这里关心一下你们父子的情况,还要帮忙注意你的身体状况。”
“所以说,你干么不拉住她,立刻打电话通知我回来处理?”他真是越听越火大。
“我怎么没拉?但是二嫂说最近你们几乎天天有争执,你还在外头彻夜不归,她努力想做个好老婆,却让你出现后悔结婚的念头,简直是彻底失败,她已经身心俱疲,强留她下来,她痛苦,你也痛苦,先分开一阵子让彼此冷静一下,对你们都好,我想想也觉得有道理——”
“有什么道理?你实在是——”姜昀谦气结,真是不晓得该怎么说她才好。
“干么把气出在我头上?把老婆气跑的是你,又不是我。”姜雅棠不怕他,幸灾乐祸地说:“要不是二嫂千叮咛万嘱咐这件事暂时不要让爸妈知道,我早就回去通风报信,看你要怎么跟爸交代!你有闲工夫念我,还不如想想要怎么让二嫂消气回家。分居再来就是离婚,事情可不是普通严重。”
“这种事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他烦躁地松开领带。“你二嫂没跟你说要去哪里住吗?”
“临时决定离家,二嫂也不知道要去哪儿吧?”看见二哥眉一蹙,再也藏不住忧心,她才好心地补几句。“不过我猜二嫂为了顾全面子,也替你们彼此留个余地,不可能回娘家住,也不会去找朋友,应该是先去饭店窝几天,再去租屋子,反正她那么大的人了,也不是没有社会经验,不可能流落街头,这点大可放心。”
“不是你老婆你当然放心。”他可是心急如焚。
“什么?”姜雅棠没听清楚三哥的低声嘀咕。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剩下的事我自己会处理。”
“不请我吃晚饭?”
姜昀谦冷冷扫她一眼,答案不言而喻。
“知道了,我回家。”她不逗二哥了。“不过你居然把那么好的老婆气得闹分居,真的要仔细反省,像二嫂那样又贤慧又顾家,事事以你为重的女人很难找了,要惜福。”
“啰嗦!”这些话不用别人提醒他也心知肚明。“回去把嘴闭紧,不要在爸面前乱说话。”
“知道啦!对了,二嫂有交代,说你的晚餐在电饭锅里,我看了一下,是好丰盛的海鲜炖饭。”她摇头叹气。“唉,都被你骂成那样,要走之前还担心你饿肚子,先把晚餐做好,真是上辈子欠你的,换作是我,电饭锅里一定放坨屎——”
“姜雅棠!”
“知道,我走、我走,Bye!”
她吐吐舌。反正该说的全说了,赶快溜之大吉。
门开了又关,室内真的只剩下姜昀谦一人。
他怀抱着一丝希望来到卧室,忐忑地打开衣柜一看,空荡荡的只剩下属于他的衣物,妻子的衣服真的一件不剩,证明了小妹所言不假。
他沮丧地跌坐在椅子上,万万想不到事情这么严重,居然会闹到分居的地步。
不用什么冷静期,也不必分开一段时间想一想,他现在就清楚知道自己绝对不会离婚,甚至连分居都不想。
但是如懿呢?万一她想清楚之后,真的提出离婚——“应该不可能,我们感情明明不错……”说到一半,他忽然有点心虚。
他自己觉得不错,但妻子的想法,他无法完全掌握,不然也不会闹到她收拾行李离家出走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