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擎！”

酒吧里，李光明拿着一杯酒，走到吧台边在好友身旁坐下。

“难得看你这时候还待在这里。”他打趣着看来心事重重的向擎，“你不是结婚后变成新好男人，天天回家吃饭了吗？”

向擎只是皮笑肉不笑地把唇一弯，抬起头又把酒灌进口中。

他心里的冲突与矛盾，让他不知道该如何自处，所以才会这么晚还窝在小酒吧里喝闷酒。

老实说，婚后他每天准时回家吃饭，一开始只是想让母亲对他放心，另一方面，也提防她没事会虐待他的小媳妇，因为韩语的角色对他相当重要。

然而到了后来，和韩语相处久了，他发现自己竟开始期望着每天回家的时候，听她用温温软软的声音和他聊天说话，吃她为他精心烹调的美味菜肴。

他不可能对她动心的，但又无法解释自己的行为，只好一个人躲到这里，想个清楚。

“喂，你看起来很不妙。”李光明对他摇摇头，“不过我接下来要告诉你的这个消息，恐怕更不妙。”

“说。”向擎也不和他啰唆，横竖现在也没什么会比家里的事更让他烦心了。

“车晶晶回来台湾了。”说到这里，李光明不禁暗叹起现在的朋友真不好当，尤其是当自己分别熟识一对旧情人的男女双方时。“她已经拿到了硕士，一个月前就回国了，想见见你。”

“见我做什么？”乍听此消息，向擎愣了一下。

“她说她知道你工作上的情况，想帮你一把。”耸耸肩，李光明也不是第一天认识车晶晶，知道事情不可能这么单纯。“不过我想，她最重要的是想要一份工作吧？希望你看在老朋友的份上，让她在你那儿磨练磨练。”

“你明知道不会只是这样。”向擎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她父母都在马来西亚，会特地来台湾，原因有那么单纯？”

“但她都开口了，我也只是转达，至于要不要接受，就看你的决定。”他也很无奈好吗？“她说她拿到高阶经理人的管理学位，你会需要她的。何况，当年你妈对她百般嫌弃，她撂下狠话一定要让你妈刮目相看，所以这一次，我相信她是真的想帮你。撇开你们的纠葛不说，她的能力你也是知道的。”

向擎沉默了，原本坚拒的心情也有了动摇。他现在确实正值用人之际，车晶晶的专长与能力很符合他的需要，而且他知道她的个性与做事方式，两人比较好配合，更别说彼此还有相同的目标。

“好。”权衡之下，他干脆地答应下来。“明天帮我约个时间和她见面吧。”

“这么快？”这下李光明反而吓了一跳，开始有些疑惑自己帮这个忙不知是对是错。“如果你决定要和车晶晶共事，也得要考量到你家那口子的想法。”

“她不会管我工作上的事情。”其实是他不想让韩语涉入太多。何况，他将车晶晶纳入麾下，一方面亦是想厘清自己对韩语的感情，究竟到了什么程度。

“喂！你该不会想旧情复燃吧？”这是李光明最担心的一点，他知道当年两人是硬生生被向母拆散，根本不是自愿分开的。

向擎的脑海里不由得浮起韩语泫然欲泣的表情，断然道：“不可能！”

挑起一边眉毛，李光明觉得有趣了。“你回答得还真直接，所以你很喜欢韩语吧？否则车晶晶那么漂亮的女人，还是你旧情人，居然能说不动心就不动心？”

“我不喜欢……”说得自己都有些觉得奇怪，向擎遂改口，“我是说，我对韩语的感觉，还不到那个地步，只是觉得和晶晶的事已经过去了，没必要惹得一身腥。”

“真的？”李光明逼近他，直视他的眼。“车晶晶想当的，可是你的机要秘书哦！”

向擎没有回答，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些心虚，而李光明将一切看在眼里，也似有所悟。

两个男人各自喝起自己的酒，而心里真正的想法，或许只有自己清楚。

向擎的工作日渐忙碌，韩语也不清楚他究竟在忙什么，离奇的是，婆婆最近也跟着好几天不回家，害她准备晚餐时都不知该从何做起。

而且，她好想问他关于车晶晶的事，在她的观念里，夫妻就是应该互相坦白，如果今天向擎告诉她，他仍然爱着车晶晶，与她的这桩婚事只是出于无奈，那么她即使再怎么心痛，也会自愿退出，忍住伤心祝福他们。

这样她也不用一而再、再而三的猜测他的心情，若他真的不可能爱上她，她可以及早断念，不必再患得患失。

坐在他每天睡觉的大嘴巴沙发床上，她感受着上头他的味道，却越来越空虚，眼光不由得落到他后来加上去的泡泡糖，心一横，沿着拉链将它取下，让大嘴巴的洞露了出来。

再次坐下去，她像第一次一样整个人陷进椅子里，不过这次她没有惊慌，被柔软棉垫包裹的安全感，充满了他的气味，她只能藉此想像自己正被他拥抱着，没有疑虑，也没有车晶晶。

而且，在这里面偷偷流一下眼泪，应该没人会听到她的哭声吧？

她不是不相信向擎，只是……只是泪水就是忍不住，她想，只要哭一下下就好，否则在这个地方，还有什么人、什么方法能让她发泄呢？

向擎回到家，一进房门，就看到那张唇印沙发又吃了自己的小妻子。韩语纤细的双腿吊在唇瓣上，还真有种猪茏草吃苍蝇的错觉。

看着被取下的泡泡糖座垫，他有点想笑。她究竟为什么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韩语？”他上前一步。“需要我帮你吗？”

在沙发里的韩语闻声急急忙忙擦干眼泪，本想拒绝，但她挣扎了一下，发现真的无法靠一己之力起身，只得尴尬的应了声。

见她伸出一支玉手，他立刻将她由嘴巴里“拔”了起来。骤然失去沙发温暖的包覆，她很不习惯，只得表情无辜的望向丈夫。

这时候，投入他的怀抱取得一点抚慰是最好的方法吧？然而她却做不到，也不确定他会高兴自己这么做，甚至害怕自己若是太过依赖他，万一他最后选择的仍是车晶晶，她不知道要花多久时间，才能从爱他的漩涡里月兑身。

“你怎么又掉进去了？”向擎捡起一旁的泡泡糖座垫问。

她不知该如何解释，这种诡异的心情不仅不能告诉他，恐怕说了他也无法理解吧。“我……我只是觉得，没有座垫坐起来好像比较舒服。”

“是这样吗？”他纳闷地打量她娇小的身材，暗自猜想这种体型或许真要塞进去才觉得舒服，便不再追问，到一旁换起家居服。

衣服换好，每天都有的果菜汁也端到眼前了。他一边喝，一边看着欲言又止的小女人不断用眼角余光偷瞄自己的模样，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说似的。

思绪不禁回到今天与车晶晶见面的场景，她仍如过去一般亮丽，一般强势，甚至多了几分咄咄逼人的味道。

她成功的用几句话从他手中取得重要的职位，对比眼前的韩语，连想和他说一句话都犹豫再三、举步不前，足见在她心中，他并不是个好沟通的人，他是不是有些亏待她了？

“你有事想和我说？”他干脆先问道，解了她的进退维谷。

韩语暗自一惊，好想把心里的话全问出口，可是她能够这么做吗？

车晶晶长得什么样子？

她和你分开，是不是还想着你呢？

你还爱她吗？

这些话，全闷在肚子里，她只能选择较委婉的方式开口，免得太过直接不仅冒犯了他，也伤害了自己。

“向擎，妈跟我说，你以前有个论及婚嫁的女朋友？”

向擎眉头几不可见的一皱，却不是因为她的问题。

母亲向她说了车晶晶的事？这代表着什么？

绝口不提车晶晶到他那儿工作的事，他状似轻松地回道：“是啊，不过那都一年前的事了，你不会想太多吧？”

“当然不会。”听见这话，她心里好过了些，却又不禁想知道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那你当初和我结婚，是因为觉得娶了谁都没差，才答应联姻的吗？”

“妈这么和你说的？”

得到她的点头承认，向擎在心中冷笑，表面上却仍不动声色的回答，“不，结婚的对象是你，我觉得很好。”

这话其实也不算是口是心非。

“真的？”韩语像放下了心口大石，拍着胸前呼出一口大气，“我们能不能试着做一对真正的夫妻？”

“真正的夫妻？”这话令他下月复一紧，男性本能的反应他也无法控制，何况韩语确实看起来相当美味可口。

“我我我……我的意思不是……我是说也是……”她一看就知道他想歪了，急急忙忙解释，却说得结结巴巴，脸都红了。“我只是想说，你能不能试着喜欢我，然后我们可以慢慢培养夫妻间的感情……”

“我确实满喜欢你的。”至于是不是她想要的那种喜欢，他不想去深究，“至于感情的培养，来日方长，没什么好担心的不是？”

“你真的喜欢我？”他随便的一句话，很容易便让她心跳得飞快。“那那那……你可以抱抱我吗？”

以后她可以不用再被大嘴巴吃掉了吧？既然他大方承认了对她的好感，她应该能够再要求多一点，她是他的妻子，一点小小的亲密，应该不算过分。

瞧她羞答答的样子，向擎的大手早就不受控制的伸了过去，把娇弱的她揽入怀中，两人的身体意外的契合，让他一抱就舍不得放手。

即使如此，他仍一再告诉自己，有美女谁不爱抱，何况他抱韩语是天经地义的，若要谈到爱情之类的风花雪月，都还太早。

岂料韩语并不因此满足，她拿出生平最大的勇气说：“向擎，你能不能吻我一下？”

这个要求直接而沉重的击中了向擎，让他不知如何是好，内心的冲击几乎要让他不顾一切的向她需索。怀里香软的娇躯，如此暧昧的要求，他要真忍得下去，就是圣人了。

他低头亲吻她的唇，拿出最后的意志力，浅尝即止，否则他怕再深入，两人就会控制不住擦枪走火。

然而，就这么轻轻的一下，韩语已经沉醉了。

他真的喜欢她，真的对两人的未来抱着希望吧？而她，可以为了这一吻，为他付出一切。

相拥的身躯没有放开，就这么紧密连结着，可是两人内心的思绪，却有着天差地远的距离。

有了丈夫的疼爱，韩语每天都是笑咪咪的，然而她不知道，一个笼罩在向家的暴风雨渐渐来临，且快得让她措手不及。

这天，向母很早就回到家里，而且以相当诡异的眼神一直盯着她，看得她浑身发毛，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哪里莫名其妙的得罪了老佛爷。

“韩语，你过来。”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向母面无表情地叫她在一旁坐下。

韩语乖乖落坐后，等着她开口，但她却不再说一个字，而是拿起身旁的公文袋递给她。

接过袋子，韩语拿出文件，似乎是向成家具的财务报表之类的东西，她看得不是很明白，然而摆在数字前头那个使人触目惊心的负号，却让她也猜得出来大事不妙。

“妈，是公司发生了什么事吗？”她关心地问。

“你没看到吗？向成家具现在资金不够，又跟银行借不到钱，就快不行了！”向母有些迁怒地瞪着这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媳妇。

“为什么会这样？”看来真的很不对劲，韩语也担忧了起来。

“哼！最近有一个对手，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把向成家具的好几笔大订单都抢走了，害我一下子资金轧不过来，连跳了几张票。”她越说越生气，现在回想起来，那家公司根本就是冲着她来的，设了陷阱要让向成家具往下跳。

“那怎么办？”韩语这才懊悔当初没有和姊姊学做生意，帮不上一点忙。

向母也不拐弯抹角，现实又犀利地剖析眼下的情形。“现在你的功用来了。当初韩家换了新娘，我还愿意联姻的原因，就是想，看在姻亲的份上，向家有了困难，韩家应该不会放手不管。我要你回家调点钱，至少让向成家具先过了眼前这一关，当然如果你能说服韩氏当向成的担保，那就更好……”

韩语听着婆婆滔滔不绝，但心思早已飘向远方。怎么大家有事找她，背后的动机都是为了利益？难道向擎也是如此？

不！她要相信他，向擎不是那样的人，他疼爱她、保护她，绝不可能做出那样的事。

思绪回到眼前，婆婆仍在叙述着韩氏能如何帮助向成，但她不知该如何开口说韩氏自己也是芨芨可危，甚至还比向成早开口要钱，只是被她挡回去而已。

“韩语！”向母瞧媳妇听得出神，忍不住有些动气。“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

“是的，妈，我听到了。”总归一句，就是要她去向韩氏周转。“但我怕这件事没有那么容易……”

“我知道要你爸那只铁公鸡吐钱出来很难，但你是他女儿，他怎么样都该卖你一点面子吧？”

向母信心十足，压根不知韩家的女儿在家里基本上都是没地位的，连精明如韩沁，也只是被当成一枚工作的棋子，更别提在公事上一点忙都帮不上的韩语。

“妈……”韩语还想再说，但家里大门此时打了开来，向擎下班回来了。

看到儿子，向母暗自向韩语施了个眼色，低声警告，“总之我说的事，你办好就对了。”

语毕，她不再多说什么，像是在回避儿子般的进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