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两点美国东岸迈阿密
文曦盈失神地关上书房的计算机,来到卧室的床畔坐下。
她已经很累了,应该躺下去好好地睡一觉,但疲倦至极的身体却包覆着不愿沉睡的心神。酸涩的大眼盯着另一半空无一人的床面,手模到一片冰凉,但她的内心,比床还冰冷。
陆槐南还是没有回家,不知道这一回他又要忙多久?
身为陆家的次子,还是二房生的庶子,要在历史悠久的大家族里挣得地位,就必须比别人付出更加倍的努力,可是这样的状况也代表,做妻子的她注定受到冷落。
她体谅丈夫的难处,甚少向他抱怨,可是她也有她的梦想、她的工作,所以她除了全力支持他,另一方面也没放弃发展自己的才能,还要替他持家,等于一人要花双倍的心思。
时间一久,她也不禁怀疑,究竟丈夫选择的路是不是对的?
在陆家做牛做马,她的公公,也就是陆家的当家之主陆浩,往往只看得到长子陆柏东的表现,至于陆槐南,因为不是首位继承人,做得再辛苦也只是为人做嫁,被上头的哥哥压得死死的。
她很清楚在大家族里的悲哀,她相信陆槐南也知道,他们的婚姻在如此庞大的压力下早已荆棘遍布,如果再不改变,她怕哪一天如刃的棘刺,会将两人都割得遍体鳞伤……
“唉!”告诉自己不要再想了,文曦盈轻叹口气,逼迫自己睡下。
才盖好棉被躺平,她迷迷糊糊中似乎要入梦,电话铃声就不识相地响起。
她像听到闹钟般的从床上惊醒,回过神后,才无奈地望着响个不停的电话。
她知道那不会是陆槐南,他没有在这个时间打电话回家的习惯——应该说,那男人一忙起来就忽略一切。
有时连她都怀疑,若是自己不偶尔去电提醒,恐怕他会忘了家里还有一个老婆。
电话那端的人,肯定是那个她很不愿意面对的人,因为那人每次都选在这种扰人清梦的时间打来。
“妈。”接起电话,几乎不用听到声音,文曦盈就可以确定对方是陆槐南的生母、陆浩的二老婆,江敏霞。
“曦盈……”江敏霞的声音有些虚弱却尖锐,隐隐带着惶恐。“陆家那恶女人要来杀我了,你快叫槐南来救我……”
文曦盈明白婆婆说的恶女人,是陆浩的正妻,虽然跋扈了些,对江敏霞也有明显的敌意,却应该不可能做杀害二房这么损人不利己的事。
两个女人的明争暗斗已经很多年,文曦盈只是倒霉被卷入。陆槐南没空听妈妈抱怨,江敏霞只好把自己的怨恨和委屈一古脑的向媳妇倾倒。
“妈,大妈不可能杀你的,槐南不是帮你请保镳了吗?”为了安婆婆的心,文曦盈早就以陆槐南的名义,请了保全公司的人保护她。
在陆家的大宅子里,只有江敏霞有保镳跟前跟后,引来更多侧目与流言蜚语,却也是没办法中唯一的办法。
“那女人请的杀手很厉害的!我今天看到她在讲电话了,分明就是在和杀手讲价钱。”江敏霞兀自活在自己的幻想里,“快叫槐南来就对了!”
“槐南被爸爸派到欧洲去了,现在没有办法回来。”文曦盈捺着性子安抚她,“不然我去接你好吗?搬离开大宅,大妈就拿你没办法了。”
“叫我搬离大宅?我还想看那女人怎么死呢!你存的是什么心啊?拐走了槐南,现在连我也要算计!难道你也希望我死吗?当初槐南娶你时,我就知道你心眼厉害,现在你原形毕露了吧?”江敏霞的声音有些歇斯底里,“总之你叫槐南快来就是了!”
“叩”的一声,电话被挂断了。遇到这种被害妄想症兼神经质的婆婆,文曦盈连苦笑都笑不出来了。
接下来的情况会怎么发展,她已可以预测,可悲的是,她却无力改变现况,只能让同样的戏码一再重演,也一再的在她心上添上新的伤痕。
拨通了陆槐南的电话,她几乎是屏着气息在等待。她不懂,原本相爱至深的两人,什么时候连打电话给对方,都得小心翼翼地,怕踩到对方的地雷?
“曦盈?什么事?”
陆槐南低沉的声音果然带着不耐,好像连久久一次接到老婆的电话,都是一件烦心的事。
单单他的语气,已经让文曦盈觉得委屈鼻酸,不过她深吸口气,忍住了。“妈她刚打电话来……”
“妈还能有什么事?她又要被大妈怎么了是吧?告诉她,以她打电话的次数来看,她早就被大妈用各种方式害死几百次了。叫她不要一直疑神疑鬼!”陆槐南略显急躁地打断她。
“可是她一直叫你去找她,我已经说了你去欧洲,她还是不听。”文曦盈放软了语调。她知道他烦,她也烦,可是两人间若没有一方稍微退一步,只会彼此都更不愉快。“你……打通电话安抚一下她好吗?”
“她当我闲着吗?一天到晚光打电话给她,事情都别做了。你不会安抚她一下?就算敷衍也可以,别让她一直吵。”陆槐南不悦地啐了一声。“下回有重要的事再打,我在开会你知不知道?没事不要再烦我!”
又是“叩”的一声,母子一样的没礼貌,文曦盈又再一次的被挂电话。
所以,一切又变成了她的问题?她要承受的,会不会太多了?
她也很想孝敬婆婆,可是对方的敌意总令她手足无措;她更想跟在老公身边,当个体贴的老婆,但丈夫却从不给她机会,婚后的轻慢忽视,令她心寒。
责任感使她再次拿起电话,慢慢地按下可能会令她一夜无眠的号码。
“妈,我打电话给槐南了……嗯,他正在开会,不过他转告我……”
她真的好累了,什么时候,才可以真正的、为自己好好睡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