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养你们这群人,是专门用来吃饭的吗?个个都是饭桶!”储孟孙直直地瞪着站成一排的属下,表情不怒自威。
被他瞪着的一群人,则是个个汗流浃背,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眼前的这位储大当家,年方二十即接掌了储氏商行,短短数年便让商行的规模扩大了好几倍。而他除了能力卓越,脾气更是卓越,当他生起气来,吼人的声音可以从巷口传到巷尾。
储氏商行供销各种食材,从最寻常的南北干货到稀有的天山雪莲,应有尽有。在京城里人人都知道,无论是什么山珍海味,只要出得起价,到东市找储孟孙,他就有办法替你弄到。
可是当储氏商行大当家御用的账房秋老,莫名其妙趁着储孟孙出远门时告老还乡,一切就都乱了套。
几个分行的帐到了总行,全成了一团烂帐,货不是送错就是缺货,收取货款时有人硬是拿下等粟米要换上等时鲜,三七分帐成了七三分帐,种种怪事齐出笼,每个人都是苦不堪言。
没预期到这种情形的储孟孙,知道自己过去太倚重秋老了,以至于少了他一个人就让商行乱成一团。然而就算想重新整顿,培养几个管帐人才,也是缓不济急,最妥适的法子就是将秋老请回来暂时先顶着。
“郑元!”储孟孙的目光锁定了东市总行的管事,“各家还差多少?”
“宁王府的都补齐了,几斤鹿茸欠了那么久,已经去赔过罪;威武将军府又追加了一百斤冬菇,说是夫人小姐们爱吃,但漕运的船迟了,一时给不了那么多;福升客栈要的獐子肉、鹿肉等山产全没给,因为他们想用绢布交易,和当初说定的不同;王员外那儿偷偷地在问盐呢……”
储孟孙深吸了口气。这么琐碎的事,如今也得他来解决?大手用力地往桌上一拍,“果然是饭桶!这点事都办不好?”
年近六十的郑元吓了一跳,抓下帽子抹了一把汗,“其实总归一句,就是上个月的帐没弄清楚,所以进出货的事就大乱了,当家的您上个月正好不在,这、这没人做主,咱们也不敢随便支钱啊,尤其这些都是大户……”
“宁王府那再送几只熊掌过去,说是我的心意;将军府就有多少先送多少,跟他们说,夫人小姐一定也吃不了那么多,冬菇放久了会生霉,我们分批给;跟福升客栈的掌柜讲,我们只收银钱不收绢帛,给不起以后就不供货;至于王员外……”
明快地下了命令后,储孟孙的眼一瞇,两道浓眉也拢成一座小山,有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气势。“盐?叫他吃屎吧!朝廷抓私盐正抓得凶,县令先前才来找我谈这事。肯定有人指使王员外这么做,先别回复,给我盯紧他,看看是谁这么有种,趁机想捅我一刀?”
冷冷一笑,笑得底下人心里发凉。当家的看来粗犷,事实上心细如发,生意上有一丝不对劲的事,都能很敏锐地察觉,而犯到他的人,从没有好下场,如果王员外真想趁人之危,那他美轮美奂的府邸大概很快得拆了。
挥挥手指示所有人各自去办事,只留下贴身随侍,储孟孙的表情才稍见缓和。
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凝视着满桌账册,他突然若有所思地开口,“大饼,秋老趁我不在,自个儿拎着包袱就跑了?”
名唤大饼的随侍伶俐地端上一杯茶,“是,不过他帐目交代得还算清楚,也没有私自带走什么东西,是因为上个月您不在,所以没人敢接下他的工作,才会一团乱。”
“他不必带走什么东西,光是他本身对我们商行而言,就是最重要的东西!”储孟孙沉下声。
大饼顿时讪讪然住了嘴。秋老平时和他也颇有交情,依他看那么老实的人,不可能做危害商行的事,所以即便秋老这回走得仓卒,造成了麻烦,他还是想替他说几句话,只是才一开口便踢了块大铁板。
“去找人了吗?”又问。
“找了找了!”大饼急忙答复,他可是很清楚自家主子有多没耐心,“可秋老家没人应门啊!”
“是没人在还是没人应门?”储孟孙犀利的挑出重点。
“不知道。”苦笑浮上大饼的脸庞,“我们早中晚都挑时间去过了,但不管怎么喊,就是没人应门,不过看门口台阶干干净净,不像没人进出的样子吶……”
“秋老家里还有些什么人?”心里着实纳闷这位老账房何以无预警求去,但个中实情,还是得等找到人才能弄清楚。
“秋老的妻子早就过世了,只有一个独生女。”幸好都查了清楚。大饼一边应答,一边庆幸自己还算机灵。
一个独生女?储孟孙别有深意地望了大饼一眼,让后者直替秋老一家捏了一把冷汗。
“当家的,他那独生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应该什么都不知道的……”
大手一举,止住了大饼的多言。
“你都说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哪里还会有没人在这回事?”
储孟孙缓缓地笑了。大饼只能苦着脸陪笑,不由得担心起秋老女儿的安危。看来秋老不管是为了什么原因离开,这下都非得回来帮忙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