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晚上都跟魏诚谈了些什么?”
冷风飕飕,将钟少谦向来梳理有型的黑发吹得紊乱不堪。
从宴会会场月兑身后已是将近午夜十一点钟了,虽说主办人与邢老先生都想与钟少谦多谈一下,并力邀他住下,但钟少谦顾及梅霖在场,不想让她饱受异样的目光,甚至是邢老先生质疑的眼神,所以没多作逗留,便悄悄地带着梅霖从会场离去。
在接送的专车上,钟少谦连半句话都没跟梅霖说,因为与他们同车的长舌公魏诚从头到尾都霸着梅霖,让他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好不容易将魏诚送到指定的饭店,而他们也顺利到达先前预定下榻的地方后,钟少谦没赶着进门休息,反倒拉住梅霖在饭店的庭院里谈起话来。
梅霖打了个寒颤,却不知道他这么做为的是什么。
蒙胧的月光与昏黄的灯光,让她看不清钟少谦的表情是生气还是担心。
“我和魏诚……”梅霖有丝纳闷。“我们只是聊聊各自对婚姻的看法而已,都是在闲话家常,没什么太特别的事情。”她不懂,钟少谦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些。
“只有闲话家常?”钟少谦眯起黑眸,“你们倒是挺合得来的,才第一次见面就可以闲话家常。”跟他这个时常碰面的总裁在一起时,她却生疏得可以。
今晚当他好不容易摆月兑邢老先生和主办人,赶着回到梅霖和魏诚身边的时候,却看见他们两个相谈甚欢,态度还带着几分亲昵,让他心里好不舒服。
他承认自己确实有点在意梅霖,但那只是因为她这种个性的女孩,在他的生活中是种少数的存在,所以他好奇、想逗弄她,觉得她有趣而想留她在身边,至于其他的感情到底存不存在,这是他目前亟欲确认,却又无法冷静下来确认的。
梅霖不知道钟少谦的态度为何突然有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但是她很清楚,钟少谦的语气听起来好像不是很高兴的样子,因为他总是带笑的唇角不再上扬,似笑非笑的眼角和音调也不再出现。
“总裁,你误会了,我们真的只是在聊一些很普通的事情,魏诚他……”
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解释一下她与魏诚的关系,被人不明不白的怨恨可不是件好受的事情。
“魏诚?你叫得倒真顺口。”直到现在她还是总裁、总裁地喊着他,想起来就令他不高兴。
初次见面时也是,她在意韩比在意他来得多;现在也是,她与魏诚相识不过几小时,却可以直呼他的名字。怎么着?他这个法尔公司的总裁就这么差劲,连她一点微薄的注意力都分不得吗?
“总裁……”梅霖被钟少谦话里再明显不过的怒气给吓着了,于是她决定有话直说!“对不起,总裁,请问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你似乎不是很高兴的样子,是我在无意间犯了什么错吗?如果有的话我感到很抱歉,但请你告诉我好吗?我到底错在哪里?”
瞧她眨着一双无辜的眼眸,细眉微蹙,一副委屈的模样,钟少谦的火气不禁跟着降了几分,只是语气仍是挺不客气的。
“放心吧,你没做错什么。”钟少谦难得地板起面孔。说实在话,现在的心情让他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走吧,我们该回饭店去登记住宿了。”
语毕,没有平时的关怀,钟少谦掉头便走。
冷淡的语气、冷漠的声调,令梅霖感到无形的沉重压力。
她想举步前进,但却一步也动不了。
方才魏诚带给她的好心情,一下子全数消散,此刻她只感到无比的孤单与无助,她的手脚甚至在颤抖。
只是因为钟少谦不再理会她,不再对她展露任何笑容,所以她心酸。是这样吗?就如同魏诚所说的,她其实是在意钟少谦的。
只不过,钟少谦似乎已经对她没兴趣了,或许是他厌了、腻了,也累了。
总之,钟少谦偶尔的迷人笑容与难得的温馨关怀!已经不会在她眼前出现了,永远不会。想着,她竟感到脸颊莫名的温热。
她在哭吗?为了钟少谦?
多可笑啊!在钟少谦有意无意地逗弄她时,她对那种事连想都不敢多想;但是如今,只是一眼也好,她多么希望钟少谦不要用那么冷漠的眼神看着她。
“梅霖?”当钟少谦回头时,看见的便是脸上挂着两行清泪的梅霖。
本以为她没跟上他而忍不住回头寻找,却意外地发现她孤独地立在原地不动,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娇弱的身躯微微发颤,似在啜泣。
“啊!对、对不起,我没事,请总裁不用担心。”梅霖听见钟少谦的声音,连忙用手背抹去眼泪,强作欢颜。“已经很晚了,总裁还是快点回饭店休息吧!”
“你在哭什么?”钟少谦有丝不解与慌张,“我没骂你,也没责备你吧!”
“不,这件事跟总裁没关系。”梅霖拼命摇头,却只是加快泪珠奔流的速度。
事实上关系可大了。
她哭,是因为钟少谦终于不再理会她。
她难过,是因为钟少谦突然用冷漠的态度对她。
不管哪一个原因都和钟少谦有关,但她不能说。
何况,就算她说了,事情也不会因此而有所改变。
钟少谦是闻名全球的法尔公司总裁,而且还有戚风集团的千金小姐邢芊芊当未婚妻,至于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分公司专柜经理,除非他饥不择食,不然他才不可能看得上眼哩。
***
钟少谦知道,再让她这么哭下去,自己准会因为心软、心疼,进而做出连自己都无法预测的事情。
“你跟我来。”
拉着梅霖进了饭店大厅,也不管旁人的侧目,他直接走向柜台。
“我是钟少谦,先前预约了两间房间。”
“好的,请稍等。”
由于钟少谦在业界可算是名人,照片又经常登上财经新闻,所以饭店柜台人员一边好奇地偷瞄着哭泣的梅霖,一边查阅资料。
但在等待之后,却没有钟少谦预期中的结果,反倒爆出一声惊呼:“啊!糟了。”柜台人员露出一脸歉意,对钟少谦说道:“对不起,钟先生,原本您预定的两间房间,其中有一间因为今天临时整修,所以无法使用,何况您又已经超过预定的时间,所以……”
“所以你们就把我的房间给了别人?”钟少谦不意外,毕竟是自己延迟在先。
“呃,是的,所以……”
“没关系,都这么晚了,只要有房间就好。”睡不睡高级套房他都不在意,重点是他想找个清静没人又温暖的地方,好跟梅霖这小妮子慢慢谈话。
而且他还带着梅霖,不管会碰到多倒楣的事,他都已经可以见怪不怪了。
现在只要有个地方可以窝着,他就该偷笑自己的幸运了。
“关于这点,我们是还有房间。”柜台人员听见钟少谦的回答后也松了口气,但睑色仍有点沉重。“不过只剩一间双人房,其余的都住满了,不知道钟先生和这位小姐……”由于钟少谦的绯闻也闹了不少,所以当他带着女伴进饭店时,工作人员自然会开始大加猜测梅霖的身分。
“就这间吧,快点带路。”锤少谦一时也没去多想这些问题,毕竟这么晚了,也不可能要韩派人来接他,所以就先捱过这一夜再做打算吧!
“是,我们立刻带您到房间去,请跟我来。”
瘪台人员总算安下心来,于是他们很快地唤来侍者,并将钥匙交予钟少谦。
***
吩咐侍者送来了热牛女乃,并交代别来打扰后,钟少谦将房门锁上,步回床边,双手抱胸直瞪着窝在另一张床铺角落的梅霖。
“你说是不说?梅霖。”钟少谦虽爱整人、爱开玩笑,但耐性并不佳。
尤其梅霖的眼泪会动摇他的意志力,所以他只能尽可能地回避她看来楚楚可怜的目光。
“可是我真的没事,总裁想要我说什么呢?”梅霖缩在被窝里,脸上没有表情,声音也没有高低起伏。
她和钟少谦待在同一个房间里,而且将一起度过一夜,若是在今晚之前,或许她会为此产生莫名的悸动,并且心跳不已,但是现在……
她只觉得可悲。
可能的话,她好想逃走。
现在,只要听见钟少谦的声音,她就感到胸口紧绷、无法呼吸。
她不能再被这个男人吸引,因为他终究不会属于她;而她亦没有承受打击的心理准备,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得起这样的打击。
“你都哭了,还说没事?别跟我提沙子跑进眼睛的那一套,我听得太多了。”钟少谦抬手一扬,扯下领带往旁边扔去。“我不记得我有说过什么重话,要说欺负你嘛,我想也没有。”因为从头到尾,都是他一个人在生闷气,要说想哭,他才是真正该哭的人。
“是、是呀,既然总裁都记得这么清楚了,不就表示我真的没事吗?”梅霖忍着泪水,故作坚强。“对不起,让你担心了,请总裁早点休息吧。”
说罢,梅霖很快地钻进被窝里,把自己埋在厚实的羽被中,就怕钟少谦继续追究,让她连藏住眼泪的机会都没有。
把泪流尽,也许她会感到好过一点。
这是梅霖的想法,虽然消极了些,但总比大哭大闹、甚至与钟少谦吵架来得好。毕竟钟少谦什么也没对她表示过,是她自己自作多情,误把玩笑当成真实,所以才会像只笨笨的白兔一样,落入钟少谦所设的陷阱里。
包惨的是,在陷阱里已经有一窝白兔挤在那里,让她连个容身之处都没有。
脑袋越是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眼泪就越是肆流。
她阻止不了自己,只能噤声痛哭。
死咬着嘴唇,她只求不发出声音,殊不知她颤抖的身子即使隔着羽被,依然可以窥见一丝端倪。
看见梅霖的可怜模样,钟少谦吐出一声长叹,接着没辙地月兑下外套丢到一旁。
他可以丢下她不管的,毕竟他从未对她承诺过什么,所以他根本没有任何责任。可是看见她忍痛落泪的模样,他却该死地狠不下心。
他对梅霖的在意程度,远比自己所知道的还多。
不由自主地走近梅霖床边,钟少谦在伸手的刹那,丢弃了身为总裁的包袱。
“别哭。”钟少谦放柔了语调,一如他初见梅霖时那般温和。
轻轻地掀开梅霖的被子,在她反抗之时,钟少谦只是低下头去,在她紧抓着棉被的指尖上轻吻。
“总、总裁?”梅霖愣住了。钟少谦……在吻她?为什么,他不是连多看她一眼都不愿吗?
这是错觉,这一定是她在作梦,她哭得太累所以睡着了,所以这一定是错觉!
“叫我少谦。”钟少谦弯子,额头贴上她的前额,温热的触感令他更加舍不得。叹了口气,他低声道:“别再叫我总裁了,听见没有?”
“可是我……我只是你的下属,不能直呼你名字。”梅霖开始质疑这是不是梦了,毕竟从钟少谦身上传来的古龙水香味实在太过真实。
“叫我的名字,听见没有?”钟少谦半是胁迫地贴近她的脸颊,连唇瓣都快触上了。
他不知道自己对梅霖的感情深到什么地步,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不想拿工作时的严肃态度来面对她,他想让她知道真正的自己。
那个成天被韩碎碎念,被韩指责为轻浮不负责任的自己。
梅霖会喜欢他吗?喜欢这样的自己。
“少……”梅霖发觉自己的嘴唇在颤抖,“少谦。”
被获准直呼他的名字,这代表着什么?
他原谅她不知在何时犯下的过错了吗?
“很好,给你六十分。”钟少谦轻抚她的脸颊,跟着在她的脸颊偷走一记香吻,“以后麻烦你多加练习,免得被人误会你有严重的口吃。”
虽然难过的心情尚未平复,但钟少谦仍然不忘以幽默的口吻说话。
沮丧向来与他的个性不合,他喜欢积极进取。
一旦让他发现自己的心意,那么不管是谁,都别想拦阻他去追求。
***
“总裁……呃,少谦?”梅霖被钟少谦突如其来的改变吓住了。
那种好似使坏的口吻和夹带着轻浮的语气!
魏诚好像提过,其实钟少谦有着爱开玩笑又轻浮的个性,只是在人前伪装得太好,所以只有熟人才知道。
那么,现在出现在她眼前的这个钟少谦……他才是真正的钟少谦吗?过去那个处事圆滑、说话得体又不失温柔的男人,只是钟少谦的假面具吗?
“我最后一次问你。”钟少谦在床边坐下,抓起梅霖的手掌在脸上磨蹭着。
“什么?”对于钟少谦大胆的举动,以及前后判若两人的行为,让梅霖一时消化不来,更别提让脑袋正常运作了。
“你刚才到底为什么在哭?”钟少谦不厌其烦地重复。
“那个……那只是……”她该老实说吗?
梅霖犹豫地看着钟少谦,见他一脸诡异的表情,她觉得自己若不说出实情,一定会被整得很惨吧!如果说爱开玩笑的钟少谦才是真正的他的话。
“只是什么?说话别吞吞吐吐的,来,快说。”他已经快被她的眼泪害得没理智了,她到底还想隐瞒些什么?
“因为你……”梅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钟少谦的神情,“因为你突然变得……很冷淡。”她说得很慢,连声音都压得很低,几乎是在嘴里咕哝着。
“因为我?”钟少谦意外地挑高眉。
这个答案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因为他的冷漠对待,所以梅霖才会哭泣。她的意思是,她对他多少也有那么点好感和在意吧?
虽然有点自大,但是凭他的条件,能够不拜倒在他的西装裤下的女人可说是少之又少,想来梅霖应该也不例外才是,他刚才为什么该死的没想到这件事?梅霖明明是为了他而哭泣,而他却笨得没能察觉。
丙然爱情是当局者迷。
“你……你可以不用在意我的,刚才的话,请当我没说过吧!”说出了哽在喉间的心事,梅霖突然觉得心情好多了。
钟少谦没有回答她的义务和责任,这一切她不想怪罪任何人,也没有任何人应该负起责任。
靶情这回事,原本就是互相的。
“那怎么成?你都已经说出口,而我也听到了。”明白梅霖也在意自己,让钟少谦觉得自己刚才还生闷气真是不应该,那根本是像白痴一样的举动。
“可是我……你是不可能接受我的,而且你也没有接受的义务;我只是想说出来,现在我觉得好多了。”
“为什么我不可能接受?你是哪只耳朵听见我说这句话了?”钟少谦挑眉,虽然急切的想表达自己的心情,但生而严厉的声音听起来却像在发火。“还有,什么叫作你觉得好多了?说完就算了,那你有没有想过我的心情?”
“对不起,我……我真的没想到这么多,对不起。”梅霖连声道歉。“因为总裁已经有未婚妻了,不是吗?”
钟少谦的唇角一下子上扬了十度,他勾起坏心眼的笑容瞧着梅霖,“我刚才不是说过,要你叫我少谦的吗?敢情你又忘掉了?”
“啊!”梅霖错愕地抬头,她没想到钟少谦会注意到,因为她叫他为总裁已经成为习惯了。
可当她一抬头,冷不防地,钟少谦温热而湿润的唇瓣突然贴上她的唇,而且还索求无度地以舌尖桃开她唇瓣与贝齿的防备,往内深入。
她忘了要拒绝,对于钟少谦火热的吻,她是惊愕比抗拒要来得多。
而且就算她想抵抗,也抵不过钟少谦的力道,因为他的双手正压住她的手掌,何况他的吻是如此地腻人,让人不得不跟着沉沦。
甜蜜而灼热,夹杂着些微的酸涩,以及舌尖高明的挑逗……
她不得不说,钟少谦的接吻技巧真的很高明,不枉魏诚大力“夸赞”他是个公子。
好半晌,在钟少谦觉得心满意足之后,他稍稍松开了梅霖的唇。
“我是喜欢你的。”
梅霖听了不由得瞪大了黑眸,定定地瞧着钟少谦认真的眼神。
他刚才说了什么?喜欢!钟少谦喜欢上她了?就像魏诚说的那样吗?
不,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干嘛一脸的不信?”这个小妮子,从头到尾都瞧不起他喔!
“我……我不是不信。”她只是太过高兴了。
在刹那间领受太多的幸福,反倒令她觉得心痛了。
“那你这表情是什么意思?”钟少谦用舌尖划过她的唇瓣轻声问道。
她会吓到还不是因为钟少谦在丝毫没有预警的情况下爆出这种宣言。
梅霖支支吾吾地回笞:“我……我是因为总裁——”
“你又叫我总裁了!”钟少谦低声喝止,随即覆上她的身子,再度以吻封缄。
梅霖先是瞪大了眼,但是随后,钟少谦以远比前次还要强烈浓烈的亲吻,将她这个没有经验的生手吻得七荤八素的,只差没缺氧而倒在他怀里,让她根本来不及多加思考。
所以直到钟少谦松口之前,她彻底地失去了抵抗的力气,以及原本就不怎么高的反抗意愿。是梦也好,是现实也罢,如果可以,她甚至愿意就此沦陷,即使只有此刻,而没有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