饼午后下了一阵不小的倾盆大雨。
雨势来得猛烈突然,打断了热闹的市集,路上的行人纷纷躲避到店家搭出的遮雨棚躲雨,茶庄饭馆前更是搬出了好几张桌子椅子,店小二满堂跑忙著招呼,为了应付突然涌人店里躲雨的客人,并乘机赚上一笔。
“果然下雨了。”杏梅掀起帘子的一角看看外头的雨势。
连续走了几间分号,感到些许疲累的余美人坐卧在缎枕上,淡睐了帘子一眼,没有伸手去拨开的冲动。
“找间小店休息一下,让车夫和马儿避避雨。”雨势大,要在这样的路上行走委实麻烦,乾脆让人马都休息片刻,等雨停了再上路。
她话才说完,马车一阵摇晃震荡,跟著车厢便倾斜了。
“哎呀!怎么了?”杏梅叫得比主子还大声,忙扬声问著前头的车夫。
“方才会车的时候车轮陷进水坑里了!”雨势过大,车夫嚷著的声音,夹杂著雨声一起飘进车厢里。
杏梅挤皱了一张脸,“少夫人,您在这儿等著,杏梅下去看看。”
“不。”思索片刻,余美人摇摇头,“咱们一起下去,这样马会比较容易将车子拖出水坑。”
“不行,少夫人,外头雨正大著呢!”杏梅头摇得跟博浪鼓似的,连声制止她出马车。
“附近都是店家铺子可避,淋点小雨罢了。”柔荑理了理衣裳上的皱褶,整整衣襟,余美人准备踏出马车。
“少夫人等等,至少让杏梅去跟店家借把伞来。”杏梅匆匆说完,便冲下马车。
不想辜负杏梅的一番好意,余美人在歪斜的马车里又坐了一会儿,直到杏梅拿伞来接她,她才撩起裙摆,踩著踏脚凳小心的步下马车。
“小心脚边,地很湿泞的呢!”杏梅像只保护小鸡的母鸡叨叨念。
余美人不禁失笑,“得了,我又不是三岁的娃儿。”不过她还是提起裙摆注意脚边地上脏污的雨水。
“哎呀!鞋都给弄脏了。”一进入店家的遮雨棚,杏梅赶紧拿出帕子要替主子擦拭鞋上的污渍。
余美人扬手制止,“回府再洗就好。”接著她觑著一侧车轮深陷泥泞里的马车,忍不住问:”差不多要多久工夫才能拖出来?”
在马车上还没感觉,这会儿下了马车才发现车轮陷得可深了,恐怕要五六个壮丁一同使力才能推上来。
“看情况陷得颇深,少夫人请等等。”车夫也下了马车,边赶著马儿边帮忙推。
“不打紧,慢慢来,安全最重要。”她不急,也要冒雨赶马的车夫安心。
余美人坐在遮雨棚下静静的看著。
没多久,雨势渐歇,虽然还有些细雨,不过已没有稍早前来得大。马车车轮依然陷在水坑里,车夫赶了又赶,鞭鞭抽在马儿的身上,可积满雨水的石板路变得湿滑,无论马儿怎么拉,车子仍是动弹不得。
“杏梅,挽好袖子,过来帮忙。”确定雨势趋缓,余美人挽起衣袖,准备过去帮忙。
杏梅方会意过来主子的意思,头猛摇并急忙嚷喊:“少夫人,您就坐这看吧,别让杏梅为难啊!”
她这主子什么都好,最不好的一点就是人太好,看到旁人有麻烦总会忍不住想帮助对方。
“我帮忙推车是哪为难你了?”余美人轻笑,佯装不解,同时迈步往马车走去。
到底这马车是自个儿家里,而非雇来的,她怎能放著不管?施点力帮忙推一下,快快离开这里回府不是挺好的?她看不出有哪为难了。
阻止不了余美人,杏梅只好匆匆跟上,护在一旁。
“少夫人,您别……”车夫见了也发窘,委实不敢让艳府水家娇柔的少夫人做这等下人做的工作,要是马车一推动她没站好摔著了,倒楣的可是他。
“是啊,少夫人,这把伞您撑著,杏梅来推就好。”
接过伞收下还给店家,余美人从容的对车夫说:“麻烦你到前面赶马吧。”她丝毫不在意被绵绵细雨给打湿一身料子极好的衣裳。
就在杏梅和车夫不知该如何阻止余美人是好时,从他们身后传来了清朗醇厚的声音——
“美人。”
和声音的主人相处了数日,余美人怎么也不会错认。
“夫君万福。”转过头,由奴仆撑著伞的水明月就站在那儿,她朝他福了福身。
等等,他唤她美人?
慢半步意识到他对她的称呼改变,被细雨沾湿的眼睫低垂,水润的脸蛋也浮现一抹嫣红。
水明月用眼神示意随侍在侧的小厮为她打伞,问口询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冒雨赶著马的车夫恭敬的回答:“会车时车轮陷入水坑里了,天雨地滑的,马儿拖不动车子。”
正眼也没瞧车夫一眼,水明月抬手撩起几缯落在她颊畔被雨水沾湿的发,“我是问你。”
又不是没长眼,他当然瞧见车轮陷在水坑里。
秀美的脸上一片热红,对於他亲昵的举动,余美人的头简直快垂到胸前,连看都不敢看他。
“我想帮忙……”她怯怯地回答。
帮忙?
凤眸在她和马车间来回,很快便了解她的意思。
只要看到他,似乎连对的事都会变成错的,她明明是出於好意想帮忙呀!可他看她的目光,好像她做了件错事。
余美人试著迎向他的目光,不想被他的气势打败。
挑眉回觑著她,没有苛责她不合身份的行为,水明月牵起她的手,将她带回遮雨棚下落坐,同时吩咐道:“向店家讨根木棍,一端抵在车轮下,另一端让人施力往下压。”
“是。”一旁的奴仆和车夫赶紧领命照办。
初春时节,乍暖还寒,长安京正飘著蒙松雨,偶尔吹拂而过的春风还掺著寒意。
一身被细雨点打得微湿的丝质衣裳紧贴著曼妙的身躯,被风拍红的粉女敕两颊闪著水气,镶上两颗墨色的宝石璀璨而耀眼,万种风情的余美人吸引了不少视线,而她倒是没自觉。
看似温和实则冷淡的丹凤眸闪著锐利的眸光,扫过所有偷觑著她的目光。不论是老是少,一接触到那两道备感压迫的视线,任谁也不敢明目张胆的继续看,纷纷别过头装忙碌。
纤细的肩头突然一阵暖,余美人偏首看向身上多出来的鹤氅,那原本是在他肩上的。
“披著,别受凉了。”
轻柔的鹤氅阻断众人美景,亦替她挡去寒意。
白女敕的小手模上鹤氅拉拢了些,随后朝他漾起娇美的笑,她软声道:“谢谢,夫君。”
深不可测的丹风眼瞬间闪过熠熠光辉,很快又被他压下消失无踪。跟著,水明月向店家讨了杯热茶给她暖身。
余美人先嗅了嗅茶香,接著轻啜了几口,茶的滋味徐徐人喉,她的眉心也渐渐蹙起。
“不顺口?”相较於她,他的面前只摆了杯清水。
他早已耳闻余家几代的当家皆有高明的品茶功力,茶的风味、甘甜和茶叶的新鲜以及优劣,只要一口,便能辨别得出来,是以他光看她脸上细微的表情,便能知晓她的想法。
“风味……嗯,只能称得上是普通。”余美人客气的下了评论,却不再碰那杯热茶。
如果是值得一喝的好茶,就算茶放凉了,为了表示敬意,她亦会喝完整杯,可这会儿她的手连碰都不愿去碰,表示这杯茶的品质低劣。
这小本经营的店家能喝到何等好茶?她不能太强求。
暗暗在心里告诫自己对品茶的完美要求不得在此用上,她将目光重新摆回前头的马车。
余美人从头到尾仔细的观察仆人们的动作,等到木棍架好后,她才明白水明月想做什么。
“原来是想借力使力。”
“总比使用蛮力来得简便,更节省人力。”余美人不得不佩服他的心思敏捷,至少她便想不出这样的法子。
“今儿怎么不在府里休息?”水明月转了个问题。
像是同时拥有两颗脑袋,水明月对发生过的事都清楚记得,更甭提早上他才说过的话。
思考片刻,她决定不告诉他出来的目的,避重就轻道:“出来逛逛市集,想瞧瞧这儿跟永乐城有何不同。”
他形状优美的薄唇勾起莞尔笑意,“从辰时到未时,想必你一定将所存的店家都仔细走过了。”
她听出他玩味语气下的戏谵,俏脸一红。
他是如何知道她辰时便外出的?他不是卯时便离开艳府?
即便知道她脑子里转著什么样的思绪,水明月亦没打算告诉她原因。
稍早,他回到艳府想同她用午膳,整个府里却找不著她的人,才从葛京那里得知她一早出府未归,也没交代要上哪儿,於是他做了件连自个儿都觉愕然的事——出来找她。
不到一盏茶工夫,马车车轮终於离开水坑回到石板路面,水明月淡淡的问:“要到处走走吗?”
余美人一愣,瞠著一双水蒙蒙的眸子瞅著他,螓首略偏,显是对他的话感到困惑。
他的意思是……一要跟她一起逛市集?
没解释,他仅是用眼神询问她。
“啊?……嗯。”於是,水明月让奴仆和马车先在附近歇息,然后撑起伞偕同她,两人并肩漫步在细雨中。
余美人聪明的不去问他今日为何不上艳城,静默的跟著他。
雨丝飘摇似水雾,包围著一高一低的身影,在他们四周搭起自然的帘幕,让两人的身形显得扑朔迷离。
雨幕同时阻碍了视线,余美人没看清楚眼前有一洼积水,直直的踩进去——水声响起时,绣鞋跟著浸得满是湿意。
“糟了!”她轻呼,赶忙缩回腿儿,原本就泛著淡淡红霞的脸蛋染上更鲜艳的红色。
弄湿鞋她并不在乎,她在乎的是在他面前出糗。
将她的羞窘尽收眼底,水明月贪看的是她脸上那抹醉人的红潮,和每当她慌乱的时候那无辜却又懊恼的眼神,总是让他心头一阵荡漾。
他喜欢美丽的事物,而她便是他目前最感兴趣的一样。
“湿了。”
“嗯。”她赧然颔首。偏偏在这种时候出纰漏,她快恨死自个儿了!孰料水明月将伞交给她,屈膝蹲在她面前。
腿儿被抬起,她有一瞬间站不稳。
“手搭著我的肩。”他开口,余美人连忙将手压在他的肩头上,站稳了身。
水明月替她褪去绣鞋和湿透的罗袜,露出惹人遐想的白皙脚踝,上头有著微微的湿意,好似沐浴饼后一般。
腰月复间猛地窜过一阵火热,他只是看著捧著她小巧的玉足,已经口乾舌燥,昨夜的感觉清楚的苏醒过来,蛰伏在他心底的来势汹汹,理智差点尽数崩溃。
“夫君?”等得有点久,她出声轻唤。不料水明月突然将她打横抱起,余美人差点让伞掉了地,没拿伞的那只手攀上他颈问,她赶紧打好伞替两人遮去绵密的雨丝。
“看来今儿似乎不适合用走的。”泛起轻笑,他决定打道回府。
没错,必须快点回去,即刻!
艳府水家的奴仆,自从有了少夫人之后,日子变得忙碌起来?
虽然还是一样卯时前上工,戌时歇下,但现任的当家水明月开始不定时的在午时回府用午膳,婚前艳府的厨子午时只须负责奴仆下人们的伙食,如今却得时时做好准备,以应付水明月突然回府用膳,著实让府里的奴仆提著一颗心,望门等待,就怕怠慢了。
今月,水明月仍是一声不吭的回到艳府用膳,余美人照例陪在他身旁。
她想起葛京说过的话,不了解一个埋头进帐册里便不知天昏地暗的人,如何能在午时回府用膳,在艳城里吃不是更方便吗?但是看到葛京对於几乎每天回府用膳的水明月感到高兴,每天到水家祖宗牌位前烧香祝祷的,她便也没多问了。
“不合口味?”见妻子举著象牙箸却甚少移动,水明月开口询问。满桌丰富的菜色,凉碟、热菜、羹汤、甜品样样不缺,在艳府虽然吃食看上去精致,但大多味道平淡,让生长在南方口味偏重的余美人不太习惯。
“没……”想都没想就要否决,但在水明月坚持的目光下,她缓缓吐露:“味道淡了些。”
“你吃辣?还是咸?”余美人摇摇头。
“甜。”她特别喜欢甜味的食物,但在水家似乎很少见到。
“葛叔。”他唤来葛京,“晚膳起,让厨子加重口味,做些南方料理。”
“是。”恭敬的应了声,葛京退回一旁。没料到他会为了她改变口味,余美人连忙说:“其实不打紧的,过一阵子便能习惯。”
“那么这阵子你打算都不吃吗?”水明月简单的一句话便等於决定。
“也不是……”说不过他,她只好言谢,“谢谢夫君。”
他的体贴她都看在眼里,感激在心底,但除了谢谢以外,她不知道该说些什麼。
“吃饱就好。”他别具深意的打量了她一眼。
对於她纤瘦的娇躯他虽无不满,还是觉得有待加强。
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没胃口的她为了不让他将注意力再摆在自个儿身上,开始忙碌的替他布菜。
“这几日你都上哪儿去了?”
“到处走走。”其实是上分号去。
分号的掌柜们她还没拜访完,未免人家说她闲话,就算花再多时间,她都得亲自走一遭。
知道他午时会不定时的回府用膳,她如果早上出门也得赶在用午膳前回来,然后再出府。如此的来回奔波,实在令她感到疲倦,接连几日为他等门时,总会不小心睡著。
不过,她也希望他的饮食能正常,用膳时间就用膳,该休息便休息,所以对於他回府用膳一事,她并无排斥或不悦。
她的一举一动都在他掌握之中,水明月当然知道她去了哪里,做了哪些事,只是不想拆穿她罢了。
“早点回来,晚了外头也不安全。”
“是,夫君。”乖顺的回答,她彻底的阳奉阴违。念头一转,余美人拿了个主意。
“夫君。”她轻轻唤著,声音软软甜甜的。甜腻的嗓音,馥郁的气息都在他耳畔,让他有些沉醉,“嗯?”
“妾身想接下来的日子可能有些小澳变。”一有要求,她的语气充满了恭敬。
“改变?”还没被她完全迷惑,水明月的声音透露出质疑。
盛了碗汤给他,余美人拿起汤匙舀了口汤吹凉后送到他嘴边,讨好的意味十足。
多看了她几眼,他才就口喝下。
“这几日妾身逛著这繁华的长安京,每日回房之后,总感觉疲倦。”她边说边舀汤,反覆著吹凉和送到他嘴边的动作。
没有打断她,他用眼神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所以妾身在想,接下来的日子,怕是只能等到亥时了。”余美人诚意的送上一双无辜的眼神。
亥时?初闻片刻,水明月头一次脑中空白。
亥时。这代表他得在亥时前便赶回艳府,才能享受得到娇妻服侍他,否则她会在亥时后就寝。
“只能等到亥时?”他接下她拿著汤匙的手,重复她的话。
“是啊。”适时的送上几记秋波,她状甚无奈。
凤眼里首次对她展现出不悦的光彩,“你在威胁我?”
“没的事,妾身是同夫君报备。”螓首轻摇,她眨巴著灿亮的眼儿,模样著实令人怜惜。
如此一来,饶是穷凶极恶之人也舍不得骂她一句,或是拒绝她;偏偏水明月的心是铁做的,无坚不摧。
魅人的凤眸一眯,仅剩快快不悦。
余美人提起勇气和他四目相对,事实上她连呼吸都快忘了。
良久,水明月用缎子拭了拭嘴角,眼神冷冽。
“由你。”他道,跟著拂袖离开。
“那么掌柜的,这儿就烦请您多担当了。”余美人嫁到长安京的第三日起,便四处拜访分号的掌柜,同时开始接触长安京里所有的饭馆茶庄,藉以了解长安京的商业形式。
连续十来日,她几乎踏遍了整座长安京。
这一日,她来到长安京内距离艳府水家最远的一间茶庄分号,同茶庄里的掌柜讨论过近月来的营收和去年的获利后,余美人踩著软软的步伐,出了茶庄。
“当家请尽避放心,往后每个月小的会将帐册汇整后送进艳府的。”掌柜将余美人出了分号。
娇滴滴的美人儿从来到这条西大街,下了马车后,便一直是所有人的目光焦点所在,众人对这位近来常出现的水家少夫人除了好奇外,更带著赞赏和倾慕。
见余美人踏出了茶庄,立刻又引来一阵惊叹和视线。
“先谢过掌柜了。”余美人带著笑意,踩上车夫拿出来的踏脚凳,人了马车。
马车驶向前,车轮压在石板路上,发出震动的声音。
“少夫人今天心情很好。”杏梅看出主子嘴角始终挂著的浅浅微笑.忍不住好奇。
半躺卧在舒服的缎枕上,原本合眸小憩的余美人逸出浅浅轻笑。她的心情是很好。
前些日子用午膳时,她试探性的跟水明月提到,因为白日外出“逛长安京”,所以她晚上为他等门的时间得往前提到亥时,她瞧得出他的不悦,但仍坚持。初时几日他一如往常拖到近子时才回来,可连续几日下来,他发现她当真不再替他等门,终於在昨日乖乖的於亥时前回来。
不枉她前阵子日日替他等门,辛苦总算有了代价,她计划就这么把他的作息时间调成正常,要让他如同寻常人般,卯时出门,申时回府。
有了初步的成功,是以她今天心情当然会好。
“没漏了哪处没去吧?”杏梅捧著画满横线的分号摺子,点点头,“都去过了。”
“那,让车夫往艳城驶去。”余美人吩咐。
自从唯一那次上艳城的经验后,她便再也没去过,如今是该去走走了。杏梅告诉车夫接下来的目的地后,回过头问:“少夫人要去看少爷?”
“难不成是去做买卖?”余美人打趣反问。
主仆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著,没多久便到了东大街,车夫在艳城门口将马车停下,让她们下了马车。
余美人理了理衣襟,“杏梅,帮我看看有哪儿失态了?”
杏梅噗哧一声笑出来,“少夫人是怕在少爷面前有不当,给少爷看笑话,对吧?”
“杏梅!”心思被看穿,她既羞又窘,佯装发怒低喊丫鬟的名字。见主子脸皮薄禁不起戏谴,杏梅连忙送上保证,“少夫人很美,美得连女人都舍不得不瞧您几眼,甭担心。”
余美人无奈的睨了她一眼,“真是促狭鬼。”
“少夫人说的都是。”杏梅装模作样的回应著。主仆俩一前一后的踏进艳城,最先见著的是艳城总管惠舜禾。
“少夫人。”惠舜禾向她行了个礼。
“惠总管,别多礼。”她扬手来不及制止惠舜禾。“夫君呢?”
第一次来由於不识得惠舜禾,是以称他为掌柜,这次来她已经知晓他的身份,便改口称他惠总管。
“少夫人来早了,主子近来都在末时后才进艳城。”惠舜禾将余美人领到水明月的别院里。
“未时?那么未时前呢?”端坐在太师椅上,余美人发现室内有茶几,上头摆放著一套精致的茶具。
拧眉细看,她注意到茶具有被使用过的痕迹。
她不知道水明月有喝茶的习惯,至少她从未为他泡过半壶茶,毕竟他们相见的时间甚少,仅只夜晚他回房休息,或白日用膳,其余的时间他们是各忙各的,根本见不到面,更别说泡三亚茶所需要的时间。
成亲到现在近月余,她才看清他们相处的时间少得可怜。
“到处巡视分号。”
“巡视分号?夫君不都卯时便上艳城处理商事?”余美人沉吟,不解水明月的举动。
“主子是为了能准时回府用膳,才会改变作息。”经过这些日子,惠舜禾也看出水明月如此做的原因。
“何以这么说?”
“少夫人,您有所不知,主子在审视帐摺的时候,往往对咱们这些下人的呼唤没反应。”
“这我知道。”葛京曾经说过。惠舜禾点点头,“所以主子常常会忘了用膳,就算摆出满桌的东酸、西辣、南甜、北咸的丰富菜色,都不见得能唤回主子的注意力。”
“你的意思是,为了不错过用膳时间,夫君索性用了午膳再来艳城审视帐摺?”她不知道一个人对於生意能够看得如此重要,甚至连吃饭都会忘记。
“是啊,别说用膳了,有时他连茅房都会忘了去,要不是下人们送进来的水都有减少……总之,主子的身子实在教人担心。”当然他们的工作量也让人吃不消呀!
余美人听得眉心紧拧。
原来他醉心家业到如此程度,的确令人担忧,她该用什么法子才能让他自己记得用膳,或者处理生意以外的事呢?
墨润的瞳眸转呀转,转到了那组精致的茶具上,停留许久。
惠舜禾注意到她的目光,问:“少夫人想喝什么茶?”
苞在水明月身边,惠舜禾当然知道新上任的少夫人是何出身,或者当说,全长安京的人都知道了。即便这艳城用的都是上等的好茶,惠舜禾还是不敢私自决定,於是多此一问。
“夫君喜欢何种茶?”
“未闻主子有特别偏爱的茶。”事实上只要是他们端进来的.水明月都不挑。
“这样嘛……”细想片刻,余美人露出绝艳的笑靥,“惠总管,有件事想麻烦你……”
当下,她有法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