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
斑扬的呼唤穿破人群,急急靠近,拉回短暂远扬的思绪,山无陵敛下盈满黯然的双眸,抬头一看见来人,刚毅的俊容顿时变得不太好看。
是老曹。
而且他踏着前所未有的急促步伐,乖僻的神情透着焦急,说明了一件事,她出事了!
“她怎么了?”老曹一到面前,还没站定,山无陵急忙追问。
老曹没有回答,而是递出一张字条。
山无陵几乎是立刻夺过来,凌锐的眼眸迅速而不含糊的扫过白纸黑字,脸色越发阴沉,脉搏开始疯狂的颤动。
“为什么没人看着她?”得知妻子在卫将军手上,山无陵气得揉烂那张纸,嗓音犹如刀锋般锐利。
“夫人当时正准备沐浴,侍女正好吩咐膳房准备晚膳,无人守门,奴才没料到会有空档,惭愧失职。”
山无陵危险的眯起眼,“家里的人马都是你安排的,那么大个人闯进来,竟无人察觉?”
“宅里并没有外人入侵的迹象,奴才猜想恐怕是有内应。”老曹并不是在为自己辩解,也不是个抵死不认错的人,而是认为应该把观察到的事实和推测告诉不在现场的山无陵,至于应得的惩处,他不会逃避。
“内应……”双手不断的紧握又放松,山无陵强逼自己冷静,但是两边的太阳穴暴出青筋,咬牙切齿。
要他如何不担心?!
扁是想到翁元让在态度最强硬、不肯妥协的卫将军手上,无法确定安慰,他的心仿佛被人紧紧掐住,痛得喘不过气,全身更是犹如在寒天中被人当头浇了桶冷水,僵硬且动弹不得。
“备马。”蓦地,他冷声命令,“要最快的。”
“爷,你难道要亲自前去卫将军那儿?”老曹讶异不已。
他是奉命回报翁元让的状况,可不是让主子亲自去冒险啊!
山无陵跨上兵卒牵来的马匹,神色严峻,“如果有人能教我如何在这里干等,却能临危不乱的话,我会留下。”
他从来不是个喜欢亲身涉险的人,但现在他只知道比起亲身涉险,更不愿看见她身陷危险之中,自己却束手无策的干等。
“爷……请小心。”老曹心知唤不回主子了。
山无陵微微颔首,勒住缰绳,长腿夹住马月复,拥有火色鬃毛的马匹振蹄狂奔,人马合一的背影转眼间消失在远处的烈火之中。
翁元让被关在一个非常狭窄闷热的房间,因为没有点灯,看不清楚四周的景象。
随着漫长的时间过去,凝滞的空气不但让她的皮肤附上一层晶莹的汗珠,更给胸腔带来沉闷的压迫感,整个人被迫像月复中胎儿那样蜷曲身子,也令她感到不适,即使没吃什么东西,胃部仍然泛酸搅动,就好像有人把她的胃当成抹布那样左右反方向蹂躏,她几乎恶心得想吐。
从小她就跟一般人没什么不同,会生病,但不到体弱多病的地步。此刻,不知道是因为心理的因素,还是其它的原因,她真的感到很难受。
一盏小小的灯火闪烁,摇晃进眼帘,翁元让撑起眼皮,立刻发现自己虚弱得想直接晕倒。
“谁?”她喃喃,眯着眼视线十分模糊,眼前的人分裂成几十道的影子。
“她怎么还没死?”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迷迷糊糊中,翁元让觉得这个声音听起来好耳熟。
“如果现在死了,怎么威胁山无陵?”接着是一个男人这么说。
嗯……她记得这是……对,卫将军的声音。
“这和我们说的不同,你必须杀了她。”女人又说。
“当然,但是得等到山无陵撤军才可以。”卫将军也坚持。
最先说话的那个女人停顿片刻,终于妥协,“你得在山无陵看见她之前把她杀了,否则你我都会遭殃。”
“你真以为山无陵如此厉害?他不过是个商人。”卫将军啐了声。
“注意你的口气!”女人拔高不悦的嗓音,“不准你用轻蔑的态度谈论他,他比你还要聪明几千倍。”
当女人吐出这番傲慢的话语,翁元让的脑海瞬间捕捉到某个人影,却又一闪而逝。
“喝!”女人忽然惊喘一声。
察觉气氛不对劲,翁元让用尽力气张大呆滞的双眼,想瞧清楚眼前的情况,接着就看见卫将军扯着一个女人的头发,迫使她痛苦的抬起头,因此翁元让看不清楚女人的面容。
“你别太得意,是你主动与我搭上线,也是你把我的人带入山家,若要追究起来,山无陵第一个会找的是你。”卫将军冷冷的说。
“只要把这个女人处理掉便没事,山无陵会是我的囊中物。”被扯着不放的女人说话的语气还是那么倨傲。
翁元让皱起眉头,顿时感到烦躁不安。
她讨厌有女人觊觎山无陵……他是她的男人。
“我早就怀疑你不可能只是因为讨厌就出卖她,果然……你的目标是山无陵。”
“那又如何?”女人哼笑,“山无陵可以说是额外的报酬,我讨厌她则是长久以来的事。”
这个女人很久以前便讨厌她?
翁元让努力移动小,想要往前一些,看清楚女人究竟是谁,却又不是那么想知道……这世界上会从很久以前就开始讨厌她的人,数数指头,没几个呀!
砰。
挣扎中的翁元让一时重心不稳,倒在地上,发出碰撞声。她庆幸在被关起来之前有人替她拿掉手上的匕首,才没有伤到自己。
“看来她醒了。”卫将军松开手,举着灯火,往前站了几步。
女人调整被扯乱的发髻,瞪了卫将军的后脑勺一眼,像是不屑靠近。
“是敬堂姊吧?”翁元让掠过卫将军,看向光线移开后,让阴影笼罩的女人。
她不会猜测其它人,因为今天去过山家的不是别人,正是翁元敬。
被认出来,翁元敬淡淡的哼了一声,丝毫不在意。
“你……”翁元让正想说话,胃部突然猛烈翻搅,她压下那不愉快的感觉,喘了几口气,“你讨厌我?”
“你是我这辈子最痛恨、厌恶、忌讳、敌视的对象!”谈起这些,翁元敬已经开始失去理智。
“你喜欢无陵。”翁元让肯定的说,而非发出疑问。
“与你无关。”在她的面前,翁元敬就是不愿坦白。
“你想杀了我,是因为恨我,还是为了得到无陵?”翁元让万般痛苦的询问。
“那有差别吗?如果你像我一样,活在一个每天都被自己的母亲拿来跟一无是处的你比较的生活中,相信我,你也不会喜欢我。”翁元敬越说表情越狰狞,一个箭步上前,猛踹了她几脚。
“我从来没有跟你比较的意思,你本来就样样比我强……”感觉到坚硬的鞋尖踢在头上、背上和手臂上,翁元让难过得直摇头。
“对,这是事实,但我仍然得屈居你之后。爷爷比较疼你,不是我;继承翁氏的也会是你,而非我。”翁元敬咆哮,犹如都败的野兽,踹人的动作更猛烈,神情疯狂也憎恨。
无法用手护住自己,翁元让只好把努力把自己缩小。
“是你!是你!永远都是你!什么好事都是你!而我呢?我什么也没有!”翁元敬又叫又跳。
“够了。”最后是卫将军觉得她太吵,也太浪费时间,才把她强制拉开。
“放开我。”翁元敬恶狠狠的瞪着翁元让,对卫将军怒吼。
“正事还没做,你已经失了分寸,若是碰上敌人,要怎么办?”卫将军瞪了她一眼。
翁元敬同样怒目回视,气息微喘,好半晌才在他越来越强大的手劲下屈服。
“放开我。”她二度要求,语气冷静许多。
卫将军依言,松开双手。
翁元敬重重地喘了口气,在全身发疼的翁元让面前蹲下。
“明白了吗?无论是什么原因,都无所谓,今天就算你只是走过我面前,都会令我感到不愉快。那已经不是只要你离开我的视线就能眼不见为净的深刻感觉,我随时随地,只要想到你,就会愤怒到胸口疼痛,好像被看不见的火焰燃烧。你问我,究竟是为了什么才想要你的命?我会说是恨意,恨你总是装作什么也不要,却夺走一切最好的。如果你也打算恨我,那就恨吧!不过你最好知道,真正该恨的是你的出身,恨我们都生在翁氏吧!”
翁元让骤然瞠大双眼,不敢相信有血缘关系又从小一起长大的翁元敬,竟然对她恨之入骨。她还以为翁元敬只是有点讨厌她,看她不顺眼,没想到她是嫉妒,是怨恨,是恶意……但,她们是一家人啊!
“总之,我要你死。”翁元敬看着她瑟缩的模样,露出偏执的笑容。
翁元让脸色苍白,分不清是不舒服还是内心的煎熬痛楚使然,雾气浮上了漂亮的双眸,低声啜泣。
“说完了吗?”卫将军插入她们的对话,而他的身边站着另一个刚进来的兵卒。
“怎么回事?”翁元敬皱起眉头,显然不喜欢被人打断。
卫将军先扫过泪流满面的翁元让一眼,同时用眼神示意兵卒揭开捆住她双腿的绳子,继而淡淡的说:“山无陵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