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起,张露芬就这么跟陆孟樵在韩秉柏的房子里住了下来。
虽然她也曾考虑过回自己的住处,却拗不过陆孟樵的耍赖与坚持。
撇开理智不说,其实她也想时时刻刻跟他腻在一起。
那种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快乐,只有生活在一起的人才能体会。
每一天,陆孟樵都会开车接送张露芬上下班。刚开始的几天,他甚至中午还会送午餐去公司给她,虽然那些通常是出自各式各样的餐馆,并非他亲手做的,可是她还是觉得好温馨。
不过因为越来越多同事对这名“午餐快递员”评头论足,扰得向来公私分明的张露芬有些困扰,最后她便婉言要求他不要再这么做。
这阵子,她越来越少加班,每天最期待的就是下班时当她飞奔下楼,他那等在车旁的潇洒身影。
她从来不知道,被一个人宠爱居然是这么幸福的事,这段日子,陆孟樵让她清楚的领会到了。
现在企画部的同事们都知道张经理这个向来严肃的上司陷入了无可救药的热恋中,沉醉在爱河里,常打趣要她请吃喜饼了。
下班后收拾好桌面与文件,将抽屉锁上,张露芬提起包包,梭巡了办公室一圈后才开。
她才刚刷了卡,一转身,差点撞上后头的人。
“啊!”她惊魂未定地拍拍胸口,差点被像贴壁鬼一样站在她身后的人吓昏。
“张经理。”何书昀一脸古怪的跟她打了声招呼。
“呃,何特助,有事吗?”张露芬对他挤出笑容。由于她急着想下楼,于是直接越过他,按下电梯按钮。
“你要下班了吗?”
“呃,是啊。”她尴尬的一笑。
平时她并不特别觉得何书昀如何,但是今天,他似乎浑身散发出一股让人很不愉快的感觉,也让她格外焦虑。
她不禁暗自埋怨起今天的电梯特别慢。
“你很赶时间吗?”何书昀察觉出她的紧张,忍不住追问。
“呃,不、不会。”张露芬一怔,怎么也没想到会被他看出她的紧张。
“那……我有这个荣幸邀你一起晚餐吗?”何书昀露出自认最帅的一个笑容,向她提出邀约。
最近这阵子,张经理总是准时下班,每当何书昀偷了个空下楼来想约她时,她的办公室总是早已人去楼空,这次他不到五点就下楼来,总算堵到了她。
这收获让何书昀满意的笑了。
“啊?”张露芬疑惑地眨眨眼睛,怀疑自己听见的话。
“不方便吗?”
“呃……”她呆呆地看着何书昀,好半晌回不过神来。
她从来没有想过何书昀会约她一块吃晚饭,他们平时不过是点头之交,为什么他会特地来约她呢?
叮一声,电梯在十三楼停了下来。那清脆的铃声仿佛是最美妙的音乐,解救了张露芬的困窘与疑惑。
“不好意思,我真的得先走了,改天吧。”张露芬勉强对他一笑,逃进了电梯里。
“那……”何书昀张着嘴,原本还想说些什么,但电梯里多了张露芬后就几乎全满,电梯门缓缓地合上,掩去了她美丽的身影。
何书昀瞪着灿亮如镜面般的电梯门,上头反射出的男子正一脸错愕地瞪着他。他呆看了许久,后来才惊觉,电梯门上折射出的根本是他自己的脸。
他不懂,前些日子有日午休去找张经理时,办公室里的她明明一脸娇羞甜美,怎么现在变得这么疏远冷淡呢?
难道是他让她等得太久,所以她生气了?
还是,这又是欲擒故纵?
何书昀站在电梯前发呆,仍是苦思不解。
另一方面,张露芬在电梯里不断绞尽脑汁想着,她到底是什么时候释出了讯息,让何书昀以为两个人有机会的?
他们不是一直只是同事关系吗?真是搞不懂……
她无意识地顺着人群走出一楼大厅,直到一双温暖的臂膀猛地将她抱个满怀。
“抓到你了!”
对方身上熟悉的气味窜进了鼻端,让张露芬笑开了脸。
“孟樵!”她笑逐颜开的环抱住他精壮的腰身。
“你饿不饿?我们去吃饭。”他不顾来来往往的人群,俯身亲吻她的嘴角。
不管是谁,都看得出来他们正热恋得难分难舍。
“好。”她像孩子般绽出灿烂的笑,挽着他的手臂,任他将她带至他的车旁。
看着车子那陌生的颜色,她瞬间有些呆愣。
她低下头,掩去了眼里的诧异,再抬起头来看他时,小脸上只剩下甜美的微笑。
“你今天跑去烤漆吗?”她带着微笑的脸看不出真实的情绪,但她心里却再清楚不过了。
她知道,这已经是他第三次改变车子的颜色。
虽然她都快忘记这部跑车原始的颜色是什么了,不过,既然他喜欢,没有人可以反对一个大男孩恣意改造他爱车,不是吗?
张露芬不予置评地笑着,模了模车身,那黑得发亮的质感,看起来宛如一头蛰伏于城市中的黑豹,危险而迷人。
“是啊,你喜欢吗?”陆孟樵的大手仍搂在她腰际,宠溺地看着她甜美的笑靥,脸上则挂着玩世不恭的笑。
“嗯,很漂亮。”张露芬仰头看着他,已将刚才搞得她头昏脑胀的何书昀丢到脑后去了。
“上车吧,我们去吃东西。”陆孟樵绅士地为她拉开车门。
张露芬笑意盈盈坐上车后,忽然看见手煞车旁放了一只黑色的绒布盒。那盒子有些眼熟,让她愣了一下。
她并不知道盒子底装了什么,因为那天她没有问他,之后他也没有主动提起。但现在她却突然有些好奇,她好想知道,这盒子里到底装着什么东西,为什么他总是只字不提呢?
“怎么了?怎么在发呆?”陆孟樵坐进驾驶座,才刚要发动车子,就发现张露芬正呆呆地看着手煞车,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没、没事。”她收回落在绒布盒上的视线,改而看向窗外。
“你想吃什么?”
“都好。”张露芬的心思有些飘远。
这个她一直不知道内容物的绒布盒子,让她突然想起一些挂在她心上,却始终没有解决的问题。
像是那位为什么会知道他们在韩的房子里?他又怎么知道她的名字?还有……陆孟樵那时的求婚是不是认真的?
从那天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提过那件事,就连一句话都没有。他回台湾度假的这段日子里,他们住在一起,每个晚上同床共枕,但是,他却绝口不提求婚这件事情。
这几乎就要让张露芬以为,那天他的求婚只是她想结婚想疯了才作的梦,甚至可能只是她的幻想。
如果他要求婚,怎么可能没有准备婚戒?
如果他并没有求婚,那么那天她听到的,难道是作梦吗?是她倦极睡去时的一个梦境?
还是,那只是他顺口说的话而已呢?张露芬小脸上满是迷惘。
两个人虽然交往了几个月,最近甚至已经是同居状态了,陆孟樵却从来不曾说过一句“我爱你”,也不曾有其他表示。
几乎每一晚,他都热烈的爱她,让她在他身下辗转申吟,倦极后躺在他怀中沉沉睡去。
她为他打扫房子,偶尔下厨准备晚餐,他则体贴的接送她上下班,两个人好像一对幸福的小夫妻似的。
她几乎快忘记他的假期会有结束的一天,快要忘记他还得回到那个需要跑遍不同国家的工作岗位上。
她也快要忘记,没有他的时候,她是怎么独自在晚上睡去,是怎么一个人搭捷运上下班。
她已经快要忘记该怎么一个人生活了!
她甚至不敢想,万一他又离开台湾,她要怎么继续过日子呢?
张露芬神色复杂,傻傻地望着窗外飞快掠过的街景,生平第一次胆怯得不敢面对现实。
一边开着车,一边不住打量着她的陆孟樵,看见她再次露出迷惘的神色时,感觉到自己的心猛然揪了一下。
他还没有告诉她,他的假期只剩几天这件事。
事实上,他也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这段日子她将他照顾得太好,让他生活安逸得几乎要忘记还得回到工作岗位上的事。
坦白说,他热爱他的工作。
虽然常常需要跑遍不同国家,跟各式各样的人接触,过去五年中,他也几乎是作息不定,四处奔波,因为他没有归属,也没有一个在某处等着他的人。
所以除了在某几个常去的地方购置车辆让他方便行动外,他并没有动过实产的念头。
但是,跟张露芬相处越久,他就越离不开她。
他好爱看她下班走出大楼时,一看到他就展露出的甜美笑靥,好爱看她那样乖巧地窝在他怀里的模样,仿佛他是她的天、她的一切。
她是那么的美好!
陆孟樵记得那天刚回台湾时曾开口求婚,而她并没有任何回答。
如果现在他又求婚呢?她……会不会答应?
她会愿意舍弃台湾的一切跟他走,陪着他在世界各地奔忙吗?陆孟樵发现自己竟然不敢确定。
这段日子每日与她朝夕相处,他并不是没有发现她对工作的重视,也不是不知道她从工作中得到不少成就感。
就是因为这样,结婚这件事仿佛像一颗石头梗在他喉咙里,让他更是开不了口。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变得这么窝囊,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心居然会因为一个女人的心情与想法而这样七上八下,没个把握。
陆孟樵不动声色地瞄了张露芬一眼。她小脸上的迷惑与若有所思,让他隐约有点不安,却说不出这感觉从何而来。
这个晚上,他们只是在离家不远的餐厅随便吃了顿晚餐就回家了。
心思各异的两人都没有发现,这一夜,他们第一次背对对方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