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细细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好安静。
熟悉的天花板,让她意识到自己还在英国的小木屋里。
一切都和昨天,还有这些日子以来的每一天一样。
那么,稍早之前她看到苏远,也是梦吧…
她茫然地下床,拿过床边的披肩披上,这才慢吞吞地走出房间。
客厅里,整齐得一如过去的每一天,没有苏远的身影。
她苦涩的扯起唇自嘲地笑了笑,笑自己的痴心妄想,笑自己的太过天真。
苏远怎么可能来找她呢……
窗外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晚上的小木屋区十分安静。
因为现在并不是度假旺季,这一区除了韩细细和住在不远处的韩氏夫妇以外,并没有其他长期的住户。
韩细细疲倦地踱到沙发上坐下,目光不自觉落在桌上的两本中文杂志上。
她明明记得自己已经把杂志扔进垃圾桶了,为什么还会出现在桌上?
她原本是不想翻开的,但最后还是抵挡不住好奇心。
没想到她都已经来到英国了,从邻居手上拿到的台湾杂志,内容居然还是跟苏远、跟韩氏有关,她想逃避这些消息也逃避不了。
韩细细神色复杂的看着封面上那张熟悉的俊容,依然忍不住一阵心悸。
她咬着下唇,翻开了杂志。
一旁,苏远默默地隐在暗处,静静看着她苍白的容颜。
三个月不见,她消瘦了许多。
曾被他和家人养得白白女敕女敕的脸颊消瘦得好厉害,要不是他从很早之前就掌握了她的行踪,透过关系请韩家两夫妻先来这儿照顾她,真不知道她一个人要怎么过日子。
她就这样孤零零地住在这里,没有人贴身照料她,也没有人为她打理生活起居,让他好心疼。
要不是韩氏的问题正好在那时爆发,为了把那些打算掏空韩氏的人们绳之以法,他和朋友们费了不少心力一一打通关,试图在对韩氏伤害最小的状况下将韩氏保住。
由于韩老去世后公司才由他接手,即使他丝毫没有任何嫌疑,却也不能任意出境,必须随时配合检调单位的调查,不然他怎么可能舍得让她一个人在外头生活,这么孤单,这么可怜……
韩细细原本只是怀着无所谓的心情看着杂志上的报导,可是越看,她神色越凝重。
虽然她并不太懂什么空头公司或是做假帐之类的专门词汇,可是,她知道那是严重得可以让一间公司关门大吉的危机。
这份杂志是上周才在台湾出刊的,没想到现在就空运到英国来了。
上面清楚的写着,苏远从带着工作团队进驻韩氏后所做的大小动作。他们查遍了所有的帐目,搜集了好一阵子的证据,在韩细细离开台湾后的那几天,正好送交检察官检举。
苏远在过去半年里,可说是企业界的传奇人物。他占据了各种版面,绯闻也好,财经也罢,每个人都猜测着,他为什么会愿意接下韩氏这个烂摊子。
毕竟韩氏早在一、两年前就有一些不利的传闻流传着,苏远一定也略有耳闻。
为了稳住韩氏,他甚至四处跟朋友调头寸,天天忙得焦头烂额,更主动协助警调,只为了帮助韩氏渡过难关。
苏远真的用尽全力保住了爷爷的公司……韩细细看着、看着,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她狼狈地胡乱擦去眼泪,又翻开另外一份杂志。
这份杂志,也是之前她曾经在苏宅看到的那种八卦周刊,只是,她上次看到的是苏远跟楚艳的徘闻,她原本想,这次大概也不例外,没想到一切却全出乎她所料。
这篇报导清楚的将苏远和韩细细多年的纠葛写出来。
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韩老的寿宴上,第二次则是韩细细在英国救了苏远,第三次,则是她嫁给了苏远。
说来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的情感纠葛,全都跃然纸上。
撰文者更表示,看过这篇报导的人,应该都没有办法否认苏远深爱着他的妻子。
可是,他的爱妻却失踪了……
韩细细又错愕又心酸的看着这份报导,原本以为这只是记者胡乱臆测出的内容,没想到当她翻到前面时,却发现是苏远口述,记录与整理则是记者区静芬。
这篇报导,居然是出自苏远口中……是他亲口说的!
“细细……”苏远的声音有些沙哑。他看着距离自己只有几步之遥的妻子,却无法拥抱她,觉得有些心痛。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熟悉的声音让泪眼朦胧的韩细细吓呆了,好一会儿只能傻傻的看着他。
“我来找你,想带你回家。”苏远小心翼翼地靠近她,动作很轻,像是怕动作稍微大一点,会吓得她转身逃走。“大家都很想你,你知道吗?妈天天问我,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有没有好好吃东西,是不是又瘦了?外婆也一直说,你帮她打的毛衣还没有打完……”
他有太多话想要说,但此刻,他却只能不着边际的说些不相干的话,压抑着想要将她拉入怀中,狠狠抱住她的想法。
从宣叙德神通广大的帮他查到她的下落时,他就一直急着想到英国来带她回家,过去这三个月压抑着的担忧与心疼,全写在他紧锁的眉宇间。
“我已经离开了,再也不会妨碍你跟她了……”
就算是现在,就算是刚看完报导,韩细细知道苏远可能是爱着她的,可是楚艳仍是她心中的刺,扎得太深太深,根本没办法轻易忘怀。
韩细细站了起来,背过身子不愿看着苏远。
因为,她好怕自己一看着他,会忍不住想要扑进他怀中痛哭,会忍不住哭着求他回到她身边,不要跟小艳在一起。她已经没有以前那么软弱了,她忍得住的,一定忍得住的!
“细细,对不起。”苏远倏然从背后抱住了她。“都是我不好,让你这么伤心。”
发现她并没有挣开他的怀抱,苏远有些窃喜,但还是试图向她解释。
“我跟小艳从来不是那种关系,她当我是哥哥,我也只把她当成妹妹而已,那天只是她心情不好,所以胡乱说话,我和她之间真的什么都没有。”
他一字一句轻轻地说着,并且万分坚定的转过她的身子,逼着她与他四目相对。
“而且细细,我是真的爱你,你不能试着相信我吗?”
韩细细明明被他的话感动得快融化了,却还是紧抿着唇不发一语。
“细细,难道你不想跟我回家,让我好好的宠你,照顾你吗?”苏远再接再厉,温柔的在她耳边细细的诱哄,“我答应你的事情我都做到了,你是不是能给我一个机会弥补?”
“我……”韩细细咬着下唇,想起他是那么拼了命的为了她而尽力保住韩氏,丝毫不畏惧舆论的攻击……她的心又软了一些。
难道当初她亲耳所听到、亲眼所看到的,真的是误会吗?
韩细细还来不及回应,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正巧响起。
说到一半的爱语竟被打断,苏远只好百般不愿的放开她,一脸不悦的前去开门。
“Surprise!”门一打开,韩氏夫妇手中各拿着一瓶开启的香槟,香槟的泡沫喷得苏远满脸都是。
“韩秉柏,范荷花,你们两个搞什么!”这令人错愕的“惊喜”让苏远整张脸都黑了。
“咦?庆祝啊!你不是终于找回你老婆了?”范荷花理直气壮地说着。
“细细呢?”
“里面。”苏远没好气的翻了翻白眼。
“细细!”范荷花立即钻进屋内。
头后的韩秉柏倒是一脸悠哉地另外塞了一瓶红酒给苏远。
“这是答谢你送我们夫妻芋头酒。这瓶红酒酒精浓度不高,又偏甜,孕妇喝也行。”察觉出苏远脸色不佳,韩秉柏忍不住低低地笑了。“怎么了,还没搞定吗?”
“我才刚解释到一半,你们就跑来了。”苏远无奈的指指自己满脸的香槟泡泡,极为委屈。
“抱歉、抱歉!我老婆就算用十头马车都拉不住,祝福你啦!”韩秉柏拍了拍苏远的肩膀,语气虽然遗憾,可是脸上的笑意却让苏远很想给他一拳。
早知道就不要拜托这对夫妇照顾细细了,真是的!
看见韩太太从门口钻了进来,笑嘻嘻的奔到她面前,韩细细再迟钝,也发现苏远跟这对夫妻是认识的。
不然他们怎么可能知道苏远已来到英国,甚至还知道要带香槟来她这里庆祝?
可是,她明明记得自己搬进这栋小木屋的隔天,韩氏夫妇也搬了过来。
难道苏远从那个时候就掌握了她的行踪了吗?难道……
许多纷乱的想法在她心中交战,她一时之间还没有答案,但是心中却充满了幸福的感觉。
她怎么会怀疑这个男人对她的真心!
他一直对她这么好,这么体贴,就算她胆小的逃走了,他还是谨记着他曾经答应她的话,为她和爷爷保住了韩氏,甚至在她逃走后还费心思寻找她,更请人来照顾她。
天啊……她怎么能不爱他呢?
突然,苏远想到了什么,赶紧一个箭步冲到韩细细面前,顶着满头的香槟泡泡,心急的向她解释,“我……因为韩是Reyn的同事,Reyn就是小露她老公,也就是我们以前在英国见面时我那个朋友,记得吗?所以我请韩和他太太过来照顾你…细细,你别生气,我……”
苏远害怕她又会想歪,急巴巴语无伦次的解释了一堆,听得韩细细一头雾水,又隐隐感到好笑。
从刚才看过了那两份杂志,也从苏远急切的解释中,她是真的慢慢的释怀了。
而且,眼前这个面对什么事都一样冷静的男人,居然会在她面前方寸大乱,慌张得像个孩子,让她心臼漾满了温柔的爱意。
瞧他这个有洁癖的人,居然不在意刚才被韩氏夫妇泼得湿答答的头发与衣服,站在这儿拼命跟她解释,任谁都没有办法再质疑他对她的爱吧?
噙着笑,韩细细慢吞吞地开口:“你的行李呢?”
“呃,在、在你房间……”苏远小心翼翼地道,看着眼前笑容甜美如昔的妻子、突然间有点模不懂她的想法。
“你先去冲个澡,把身上的香槟洗掉吧。”她敛着眉,口气平稳而自然,却不容拒绝。
“咦?”
“还不快去?”
“喔……”苏远模模鼻子,瞪向笑场的韩氏夫妇一眼,这才乖乖走进房间。
韩细细在确定房间的门关上后,才回过头来对韩氏夫妇一笑。“谢谢你们这段日子这么照顾我,我想,我应该这几天就会跟苏远回台湾去了吧。”
“要回去面对了?”韩秉柏扬眉,发现她居然敢抬起头来直视他了。
“嗯,是好是坏,我都不会再逃了。”韩细细笑看着眼前这对总是关心着她的夫妇,又模了模肚子。“而且我还有宝宝啊,苏远也会帮我的。”
“你真的长大了。”
“嗯,我也这样觉得。”
送走韩氏夫妇后,韩细细关上了大门,走进房间里。
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苏远正在洗澡。
这一幕,好像跟爷爷过世那天,她抛弃了一切,只想把全部的自己献给苏远的那个晚上一样。
不过,此刻她的心情已经全然不同了。
韩细细笑着月兑去了披肩和外套,小手轻轻地搭上门把,缓缓地打开了浴室的门。
从今以后,胆小的公主,就要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公主了。
接下来的一生中,无论生老病死,他们都将手牵着手一起度过。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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